KR4h0102 明文衡-明-程敏政 (WYG)





[064-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衡巻六十四
            明 程敏政 編
 碑


  孔氏家廟碑         胡 翰
先聖孔子生于魯實襄公之二十一年至昭公十一年
而薨門人㑹塟明年即其故宅為廟祀之藏衣冠琴瑟
車書廟中漢髙皇帝世祖皇帝明帝章帝安帝皆親幸
[064-1b]
闕里祀以太牢之禮雖魏晉南北用兵文帝黄初武帝
太始皆詔修廟祀給灑掃守衛歴宋齊梁及拓㧞魏髙
齊之有國遂纉承為令典方是時天下未有廟也至唐
武徳而後國子監有廟至開元而後郡邑有廟天下通
祀之而家廟則惟魯存焉乾封以還車駕東廵者悉修
漢故事周太祖平兖州以人主之尊伸北面之拜如弟
子禮情文崇極徽號屢加常以宗子一人襲封爵四時
饗祀在宋曰衍聖公靖康之難衍聖公端友扈蹕南渡
[064-2a]
與其從父傳俱家于衢襲封如故而廟祀闕焉寶祐初
郡守孫子秀請于朝始賜田五頃建宫墻于郡東北菱
湖之上廣至二百餘楹事具庸齋趙汝騰記後燬於冦
迺徙城南宋亡元氏改物至元間曲阜之宗子斬其後
以端友之孫洙當襲爵降旨徴之洙入朝固讓特授國
子祭酒歸守江南廟祏廟故書樓其制非寶祐之舊㑹
兵革益圯壊不治己亥秋王師取衢州制以分省郎中
姑孰王愷董郡軍民事公讀書通達治體至即明法令
[064-2b]
布恩信與百姓更始謁拜廟庭以為水木本源所繫不
可無以示衢人命有司葺而新之告成之日族之長者
少者衣服冠而趨旅牲幣于庭敬共將事願紀成麗牲
之碑用侈公之賜翰惟孔子之道如天之髙地之厚
月之明四時之運有不得而賛者取其故實書之以見
詩書仁義之澤㒺有窮極所以立生民之命開太平之
治者帝王頼之咸致尊禮非他享祀可例由春秋以來
傳序五十有三世廟于魯者禮也舍魯而南者宗子去
[064-3a]
國以廟從焉亦禮也禮之所在君子慎之况其子若孫
人將曰此聖人之後也將以聖人望之崇徳象賢異時
太平修復舊制是宜有引無替昔周有清廟魯有閟宮
至今歌咏不足使人想見盛徳之美翰雖不敏敢縁古
義再拜而系之詩曰
奕奕新廟有嚴孝祀誰其尸之文宣孫子纉緒魯邦世
載厥美作廟于南㑹通之禮皇祖在上監無遐邇大夫
師長百工庻士保有天常寔受王祉矧兹具瞻俾就傾
[064-3b]
圮顯允王公載振而起聿來孫子于公率履弁舄裳衣
陟降庭所黍稷鱐脯薦則有體亦有旨酒式燕以喜盛
徳百世表是南紀匪南紀是表魯邦是啓惟聖是嗣孫
焉及子言念伊始
  越國公廟碑
越國有廟故參知政事胡公之將士洎邦人之所作也
公歿之明年衆咸戴公之徳慕公之為人營建廟像于
郡城之中區廟成之明年朝廷嘉念公忠壯寛厚扶翊
[064-4a]
興運𢎞濟艱難身歴百戰功冠一時不幸死於肘腋之
變不可無旌䘏之典於是特贈光祿大夫淛東等處行
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越國公遣宿衛之臣瑪哈
穆特祭于祠叙述厥勞哀悼懇至罔有儔比公之冢子
徳濟拜手稽首奉揚休命以為先臣大海一介甲胄之
士誤承眷遇列備戎行自起義以來王師取和州渡江
而南下太平進攻金陵保有其城遂東克京口以及毗
陵西南㧞宣歙以及睦州由睦而東婺為巨鎮婺下衢
[064-4b]
處皆平廣信亦平天威震疉兵不㽞行先臣嘗受命前
驅不敢避鋒鏑矢石之危以率先士卒摧殄勁悍所至
郡邑輙下未嘗以金帛子女之故妄事剽戮衆爭向附
遂膺大任叅大政被國厚㤙恒思以死報社稷御下悉
推赤心待之冀得其死力耳故雖剚刃不悔也先臣既
沒國家益用兵上流舉湖湘漢沔之地於反掌之間又
通巴蜀拊循嶺海又北城襄陽臨中原而扼其項背綿
地數千百里先臣曾不獲與諸將分甘同苦竭肱股之
[064-5a]
力効尺寸之勞於疆埸是則天也皇上以乾坤之量日
月之明兼覆廣照不求備下臣既起臣徳濟於衰絰之
中授以兵柄襲有爵位又追念先臣之勞錫之封號登
秩上公克有享祀于婺之人以焜燿其後嗣子孫先臣
有知且不死矣臣聞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
為黔首則若先臣之鞠躬盡力馳騖一世其氣發揚于
上宜不可揜故有不虞之警往往於夢見之鐵面長身
毅如也蓋其志不忘本朝如此徳濟不武典守東陲不
[064-5b]
能翦滅仇敵以雪先臣之恥昭國家之賜唯君臣父子
之義惡能已哉尚為我載諸麗牲之碑翰觀古將帥之
臣有志不展而功業未究如岑彭來歙祖逖李嗣業者
天遽奪之故公之功烈惠澤被於江左淛東浹于婺之
人使天下望之而不加焉此其可扼腕也大烝之禮先
王所以崇徳報功者無所不用其極則斯廟之作非臣
子之私於國家實宜之葢禮之以義起者乎乃詩以歌
之曰
[064-6a]
皇奮厥武耆定爾民疇若先驅則有虎臣虎臣桓桓如
林之殷允也胡公實邁乃倫昔在有元雲雷遘屯失其
金鏡華戎紛紜天造有邦肇域淮濆俾公來輔鐵面長
身為國爪牙克壯且仁秉戈山立超距川躍以步易騎
動罔不獲左則左攻右則右斫所向輙靡何敵不却何
城不隳土宇斯拓自西徂東淛水洋洋公來制閫于睦
之疆于以秉鈞于彼東陽連城惟五如水有防龍節鳥
章弓矢殳斨背徳者誅歸斯用臧邦有螟蜮公則是取
[064-6b]
鄰有封豕公則是拒不饉不饑由公我哺不札不瘥由
公我袪公之於婺孔惠且時匪是我私王國是毗國有
瘈猘人莫之知反噬而逞孰拯其危左右庶士小夫及
耄相視咨嗟惟公是悼僉曰悼之尚罔或報赫斯不忘
用作廟作廟有奕享祀不忒先王制禮以致崇極嘉
迺有徳洎乃丕績曰惟大烝相古作則揭䖍妥靈有祠
伊闢皇命使臣聿來稱秩最其勤勞爵以越國惟越國
公肅然冷風志不克究澤則罔窮公今有子亦公是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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踐其有位敵王所愾教忠之訓有永無替繼自今始其
祀百世
  勅賜滁陽王廟碑       張來儀
洪武十六年十一月七日皇上親藁滁陽王事實召太
常司丞臣張來儀諭之曰王之㤙徳注在朕心今滁有
廟祀而碑刻未具甚闕典也汝其據此為文于石臣來
儀謹再拜奉命謹按王諱子興姓郭氏其先曹州人王
父少好術數常從異人遊得其書年長未娶南遊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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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人神其術將有為叩之必驗邑中富翁家有處女以
瞽未許嫁王父過其門翁以女命求卜數成曰此貴人
也翁曰瞽未配王父曰翁能不鄙我乎則妻之翁曰諾
既而娶不數嵗夫婦家日贍生子三女一王中子也始
生父卜之喜謂人曰是兒得佳兆異日非常人必大吾
家既長兄弟别籍三人皆善殖産元末民間有造言者
王誤中其説信之甚篤忽不事業而妄散家財陰結賔
客至正壬辰汝潁兵起王識天下將變乃召所結賔客
[064-8a]
子弟㧞濠梁據之時皇上潜居民間為訛言所逼懼禍
將及遂挺身入濠梁抵其城為門者所執將欲加害人
以告王王親馳活之撫之麾下間召與語異之取為親
兵居數月王謂曰汝單居當為汝婚王暮歸與夫人飲
食語及斯事次夫人忽惋惜謂王曰方今兵亂正當收
召豪傑是子舉止異常若不撫於家而使為他人之親
是失智矣王悟遂以女妻之孝慈皇后是也王為人勇
悍善戰時軍帥四人名位皆在王上王素剛直不屈人
[064-8b]
下每遇事四人瞋目語難而王剖決通敏數以非語侵
之衆故含忿未㡬客軍首帥彭趙以兵來駐濠二姓皆
僭稱王王等遂為所制一日衆挾趙勢拘王於獄將害
之皇上自軍馳歸或曰勿往曰再生父母有難可不赴
乎遂入王家明日彭帥聞遣人釋王以歸明年夏還故
里收元卒七百獻王王就令將之又明年夏染末疾未
差王聞元義兵欲歸將説之左右無可使特過寢門示
意趦趄因請扶疾往卒説降之得其精卒三千既而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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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東屯泗州因挾王以往時皇上方駐滁陽知衆不可
共事獨堅守以待復遣人賂彭趙左右賂行王得縱歸
滁陽王兵共四萬其麾下僅萬人皇上所部三萬有竒
明年乙未王命守和陽既而信流言親至和陽視師值
王讐人亦駐其中聞王至移軍異處皇上禮送行者俄
為所艱王聞驚懼得疾㝷卒歸塟滁州夫人張氏生三
子長戰沒次為降人所䧟㓜與羣小陰謀伏罪次夫人
張氏生女一為妃生蜀王豫王如意王女二洪武元年
[064-9b]
天下既一剖符行封追思更生之恩寔帝業所始乃封滁
陽王建廟墓陽命有司嵗時率滁人祭之臣來儀伏聞
自古帝王之興雖受命於天未始不因乎人葢必有所
佑助維持而後成及其既成也其所佑助維持之者亦
得與以享其榮傳之無窮而施之罔極惟我皇上奮布
衣提一劔而起外無尺土一民之助而王能脱危難識
潛微納于貳室授以兵柄慨然不少吝惜遂肇大業可
謂有知人之鑒矣及今大統既定四海一家推本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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寔由於王爰建顯號俾永永血食葢非王無以開萬世
之業非皇上無以永王之名臣謹即是為銘銘曰
皇受天命發跡濠梁方其始興附于滁陽滁陽先知識
聖於微聖有大難王脱其羈取彼神龍翼之風雲浴日
咸池滌其垢氛龍騰日升伊誰之功有相自天寔啓王
𠂻皇奮無旅王命予之皇室未嫓王命女之謀行諫從
肝膽弗疑萋斐之言終莫我離秉鉞專征付以閫外顛
強蹙驕有衆日大變生不意卒疾於驚何啓其緒弗享
[064-10b]
其成皇明日昌既臣萬方剖符錫爵乃侯乃王爰念舊
恩極天罔報一飯必酬矧有大造乃封大郡乃建廟庭
乃復滁人護其園塋祠官孔嚴報祀春秋罍酒鉶羮黍
稷羊牛王其來歆母曰無後王女皇妃三王挺秀王支
百世王有廟祀棼棼者雄孰王之似小臣受詔作此銘
詩勒著貞珉以永無期
  徐文清公祠堂碑       朱 廉
宋徐文清公祠堂在義烏縣南四十里之赤岸赤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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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公之被讒及奉祠家居里士朱府君良祐舉賢尚
徳誠意懇至命三子闕/闕/受學於公凡公賈田築室之事
府君悉心左右無遺力又度里之勝地作適意亭日與
公遊息其間當是時公之髙節大義聞天下賢士大夫
皆有企慕不可及之歎而府君與遊相得懽甚三子在
門又皆力學有立朱氏由是益大其後子姓聫登科第
者接踵其經學行誼政績皆有出於人衣冠之盛久而
弗替淵源所自實本於公今年春乃相率就適意亭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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址東偏構堂以祀焉既又合辭謂廉曰公之歿當有祀
於鄉而淑於我朱氏者為大是以有今尸祝之宇吾懼
後世彌遠而弗知也子其著文鑱諸貞石以示將來廉
府君五世孫而私淑於公者為尤深辭以無文是忘本
也謹用摭取宋史傳文繫銘其下使後之薦奠於斯者
仰瞻徳義興起於學而毋敢怠忘傳曰公名僑字崇甫
淳熈十四年舉進士調上饒主簿始登我文公之門文
公稱其明白剛直命以毅名齋入為秘書省正字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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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兼吴益王府教授直寶謨閣江東提㸃刑獄以忤丞
相史彌遠劾罷寶慶初葛洪喬行簡代為請祠迄不受
祿紹定中告老得請端平初與諸賢俱被召遷秘書少
監太常少卿趣入覲手疏數千言皆感憤剴切上劘主
闕下逮羣臣分别黒白無所回隠理宗數慰諭之顧見
其衣履垢弊愀然謂曰卿可謂清貧公對曰臣不貧陛
下迺貧耳理宗曰朕何為貧公曰陛下國本未建疆宇
日蹙權倖用事將帥非才旱蝗相仍盜賊竝起經用無
[064-12b]
藝帑蔵空虗民困於横斂軍怨於掊克羣臣養交而天
子孤立國勢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貧陛下乃貧耳又
言今女謁閹宦相為囊橐誕為二豎以處國膏肓而執
政大臣又無和緩之術陛下此之不慮而耽樂是從世
有扁鵲將望見而却走矣時貴妃閻氏方有寵而内侍
董宋臣表裏用事故公論及之理宗為之感動改容咨
嗟太息明日手詔罷邊帥之尤無狀者申儆羣臣以朋
黨為戒命有司裁節中外浮費而賜公金帛甚厚公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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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不受侍講力開陳友愛大義用是復王子竤爵又請
以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從祀孔子以趙汝愚配
食寧宗皆從其請金使至公以無國書宜館之於外如
叔向辭鄭故事忤丞相意力請休致理宗諭留甚勤遷
工部侍郎辭益堅遂命以内祠侍讀不得已就職遇事
盡言以申前請乃以寶謨閣侍制奉祠卒諡文清嘗言
比年朱文公之書滿天下學者不過割裂掇拾以為進
取之資求其專精篤實能得其所言者葢鮮故其學一
[064-13b]
以真踐實履為尚奏對之言剖析理欲因致勸懲𢎞益
為多若其守官居家清苦刻厲之操人所難能也銘曰
侃侃徐公實踐真知國之正臣士之碩師天與之氣清
明剛毅而不與時當宋之季權奸柄國婦寺蠱之崇論
塞胷抑欝莫施進必以義亦列禁近凡所對揚直辭凛
凛知有國耳焉知貴勢我位可貶言不可避周程從祀
趙相侑食濟王復爵皆公裨益學之所宗自我文公啓
迪俊髦澍雨春風赤岸之里有斐朱氏數百年來冠紳
[064-14a]
濟濟或立于朝或任煩劇文為國華行為士式端緒所
聞伊誰之力里有吉土公昔遊焉雙流右㑹雙峯列前
有堂崇崇祀公其間公所授受斯道之脈道在人心精
神罔隔豈必子孫而後歆格道之無疆公神不亡春秋
觴爼牲酒鮮香明明千載妥侑斯堂
  岐陽武靖王勲徳碑      蘇伯衡
故征北將軍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
右柱國同知軍國事大都督府左都督曹國公追封岐
[064-14b]
陽王諡武靖之薨明年洪武十九年月日詔王子羽林
左衛指揮僉事景隆嗣為曹國公既拜命使謂伯衡曰
先王際逢昌運受股肱心膂之托感激圖報稱萬一畢
志竭力死而後已分也皇上仁聖嘉念不忘褒恤之典
備極哀榮今又不以景隆無似俾襲封嗚呼觀國家恩
數之優渥至今則先王獲上之有道可知矣不有以表
之者是景隆忽君之賜冺親之善無以昭示天下後世
也願有請於子為文而刻諸石伯衡受其言而思之皇
[064-15a]
上誕膺天命統一萬方羣材輻輳共為帝臣傑出其間
而受上將之任者固非一姓至其生建國爵而死啟王
封者僅四人焉曰徐中山王曰鄧寧河王曰常開平王
而岐陽王其一人也彼三王者功業懋矣視王之不戰
而城降不殺而人歸則有間且偽吴之滅由王覆之諸
全元祚之終由王蹙之應昌遠若西畨之地無不渉歴
而疆理焉所謂有以服人於智力之外而勲葢世者哉
皇上眷遇加異無間存殁固自由此非徒以肺腑故而
[064-15b]
崇奬之也是誠不可以無述伯衡末學雖無能發揚顧
嘗𨽻太史氏矧嘗獲望餘光而辱容接何敢終辭乃為
考其客白範所為狀序次而顯詩之王以甲午冬見上
於滁陽上喜甚子字之而擇師教之王亦奮自淬礪上
察可任大事一日出其所業示近臣曰是亦可矣當習
之馬上從濟江嵗丁酉以舍人統帳前親軍䇿應池州
道戰偽漢梟將余蠻子走之引兵攻下青陽石埭太平
旌徳戰元阿勒呼木判萬年街敗其軍苗獠於潛昌化
[064-16a]
進㧞之盡獲其婦女畜牧輜重士卒志滿殊無戰鬬之
志王曉以此何足道誠克立功富貴不可言况財物乎
士卒悟乃焚所獲轉戰淳安襲破偽洪元帥寨千餘人
皆降從克嚴州時嚴新克城壁不完偽苗軍水陸猝至
王帥兵踰烏龍迎戰大敗其陸軍即筏列俘馘順流而
下水陸望見驚愕引去乃繕城隍樹樓櫓為不可犯之
計移兵攻諸暨克之壬寅被旨即嚴開省控制東南苗
將之戍金華曰蔣英者戕胡越公而作亂也微王星夜
[064-16b]
馳入城金華㡬淪盜區矣諸暨守將謝再興之陰結偽
呉以城叛也上命直諸暨之西作諸全州再興導吳軍
鈔東陽浦江義烏使我疲於奔捄以撓我版築王提兵
四面應之冦計不得行而新城完矣偽吳司徒李伯昇
之𢷬諸全也兵號二十萬壁壘亘十餘里報至之日廟
堂不覺失色王不待詔以所部馳嬰其鋒軍龍潭諸全
主將以衆不敵為王危之間使請避之俟大軍至共舉
萬全王笑曰何以避為在昔衆為寡所敗者何限獨不聞
[064-17a]
昆陽淝水之戰乎兵在精不在衆何以避為乃下令曰
今日之事唯致死力則無不捷捷則敵之資若等囊橐
中物也敢有貪鹵獲而戰不力者以軍法從事兵校將士
皆奮王䇿馬從數十騎出敵背舞槊衝其中堅遇者應
手斃陣動麾衆乘勢縱擊人馬交馳戈甲戛札遂大潰
城中亦出兵夾攻同聲驩呌振動天地斬首數萬級俘
將七百人卒萬餘人其自相蹂躪與䧟溪水溺死㡬盡
脱去惟伯昇及其親從數人鎧仗委棄盈野偽吳兵力
[064-17b]
自此遂衰大軍未啓行而㨗書至焉入見上慰勞王悉
歸功羣帥若無一毫己出者上遣中山開平兩王總諸
衛兵攻蘇州而平浙獨以屬王遂進兵桐廬新城富陽
隨下獨餘杭以謝再興五子在懼益固守王曰以李司
徒二十萬之衆不能抗我爾以一縣而欲吾拒乎急攻
之終日而㧞將校請屠之王厲聲曰二三豎子逆命耳
餘何辜焉不屠行未至杭守臣潘允明使其員外郎方
彜走軍門見王王問彜何以來對曰天兵如雷如霆當
[064-18a]
者無不虀粉杭城生靈百萬前矛且至人皆恐恐然及
明公所至布宣徳意勞來安集閭閻之民骨肉完保至
於雞犬亦莫弗寧又人皆大悦曰王者之師也惟恐來
晚我守臣以為民情如此天意可見矣夫誰與明公敵
哉不如頓首乞降民有更生之望軍無就死之憾以故
使彜來耳曰勝負未分而請降無乃太早計乎對曰兵
至城下雖欲降且無及矣王燭其誠留宿帳中明日遣
還報允明即日率百司降王入軍容之盛紀律之嚴君
[064-18b]
子比之淮安王之下宋且以為淮安王之下宋也猶待
往返約降今不約而降殆過之矣紹慶台温皆欵附丙
午冬十月十有一日也不出期月不血寸刃平一大方
面而攻蘇者丁未九月始破之縛士誠送京師明年洪
武建元之春閩將陳友定之衆騷動命王率兵殄之王
往知閩溪等砦大率未孚於新政柵窮崖絶谷以保族
逃生納其降而建州延平汀州悉定竄匿而嬰孩遺棄
道路者踵相躡也悉收養之父母來識認還全活不可
[064-19a]
勝計其秋大軍取燕都元順帝出走而燕都以北諸城
堡猶城守宜濟師二年春拜副將軍以往由遵化度鹿
兒嶺敗江文清軍於錦州次全寕遇伊蘓丞相軍與戰
連敗追至灤河斬宗王慶王遂圍大興料其必潰而遁
乃分八千兵伏要害彼果宵突圍遁去遇伏遮擊得去
者無㡬禽平章鼎珠斬轅門進克上都其秋開平王薨
于軍中其軍詔王併將之遂併將往援慶陽從涿州過
真定渡滹沱河出井陘口至太原而中山王已㧞慶陽
[064-19b]
矣聞大同急集將佐語之曰上委我與若等汛掃此方
殘黨今慶陽已㧞而大同受圍則移援慶陽之師以援
大同豈非上所以委我等之意也一軍皆曰主將言是
乃由代郡踰鴈門至饅頭嶺禽平章劉特黙次馬邑縳
敵帥四大王進至白楊門前軍距大同四十里營焉王
至曰此豈駐兵地乎敵設來犯難為備矣麾之前五里
阻水列營是夜敵來攻營王髙枕若罔聞知以二營委
敵使自為鬬天且曙王徐起不介馬分左右翼鼓行疾
[064-20a]
馳薄其陣聲撼林木城中探知王至開門驅衆赴戰彼
腹背受敵靡地而殱之流血膏野追北至炭窖獲其名
將圖魯卜生口以千數馬以萬數其車輜雜畜悉為擄
追兵至孟克桑乃還順帝之出走也屯昌州和哩布遣
圖魯卜等攻西京規克復至是始北奔三年王以征北
左將軍致討師出野狐嶺興和守將降察罕札爾其將
又降乘鋭夜襲應昌克之元太子騎而獨奔去執其子
宻廸哩巴拉及兩宫后妃宫人玉册金寶歴代重器致
[064-20b]
之闕下追奔不及還次中興禽汪國公暨其士馬松州
利州之間隘曰虹螺山殊險絶世家貴族率保其上師
過爭脱甲投仗出降王撫以恩信散歸已降之郡親属
流落行間者訪問還之其冬大封功臣召還初王以帳
前總制親軍都指揮使兼元帥守嚴由指揮樞宻同僉
由同僉左丞為右丞在嚴十年浙江平拜榮祿大夫本
省平章政事至是加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右
柱國同知軍國事大都督府右都督曹國公食祿三千石
[064-21a]
賜鐵劵四年兩川平上憫其民新脱鋒鏑以宣撫付王
時月之間民大和浹五年依舊與中山王征迤北而東
道兵則王節制次扣肯敵棄營走哈喇莽賚㝷益比走
王曰敵褫魄矣可襲而禽我當輕兵兼程而進乃㽞輜
重魯矩河人持二十日糧深入至圖喇河其將曼濟哈
喇章悉其騎渡河陣而待部署我軍而兩之王自將一
軍從流上而與之合一軍將以都督華雲龍從流下
分其勢有健將出衆豕突而前王發矢殪之敵舌吐不
[064-21b]
能收遂戰兩軍犄角且戰且前至青海而敵騎滋多乃
據險椎牛具食謾為犒大軍者敵疑相牽解去留青海
三日全軍而還失道乏水軍多渴死王以為憂次噶爾
瑪沙克行㝷水處忽所乘馬蹄地出泉軍得以無渴若
有神助云還次代郡其明年將出朔州者生致太尉盧
巴延布哈其明年春分兵出討一軍出繖巴喇永昌侯
藍玉將之一軍出揚門都督張某將之一軍出白登指
揮景某將之其秋攻下大寧髙州大石崖敵將攀丕勒
[064-22a]
章陳安禮瑪蘇繙若宗王托多實喇戬矩嚕若鄧國公
博囉特穆爾若承旨博恰或斬或禽而北地悉平後一
年秦王晉王之國皆王扈北還遭隴西王喪居憂後一
年西畨平起郡縣其地第匾都城扼其喉襟還至西安
以其民病鹺水也言於秦王穿渠貫城中通九龍池水
以利之汲者飲者皆額手謝自後留中叅决朝政葢勲
戚而賢無右王者上属意久矣以征討事重故未暇也
王出入大内上所嘗履地未嘗敢蹈其小心謹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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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所區畫動合旨意上益愛重之侍中坐論康濟之道
往往至夜分王感見信之深見問之切披肝瀝膽以效
啓沃禆益𢎞多諸所見聞外間無得而聞亦無得而著
然天下稱之其風烈可想見焉方仰望以致太平而十
七年三月戊戌竟薨于位享年四十有六其豈非國之
殄瘁民之無祿也夫故薨之日上為之震悼三日不能
臨朝天下莫不欷歔痛惜焉於戲天生聖人纉開正統
王出而任專征之責馬首所向如風偃草名都望郡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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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部落智者謀無所施勇者力無所措靡然稽顙而降
附小夫牧豎深閨婦女聞王姓字愛慕如父母於是舉
羣雄而脱距角合四海而登于混一非體上之深仁弔
伐能如是乎抑亦可以表王之盛徳矣王為人寛裕而
周宻明察而嚴重樂善而好問容衆而汎愛心不私於
貨利志不惑於聲色喜愠不見言笑以時凡行師未嘗
妄殺旅拒攜貳者不得已加兵吏卒犯令按以軍法輙
慘然終日不懌部曲或病親視醫藥部卒死其遺孤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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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歸教育之材者請官之百戶陳恭戰死其子從母嫁
李乙乙後犯法吏議籍沒其孥王曰妻非陳妻子固陳
子也奈何沒入入奏出之大同之㨗執其名將圖魯卜
以至王釋之延坐共飯其他故官名將在俘籍隨材收
叙不使失所浦江鄭氏聚族而居者十世元末兵爭之
際舉宗避而去之山谷間王下令召還而戢士卒不得
入其里門毁傷其室廬王蚤師當塗潘廷堅後過當塗
必謁已然後就舍館在浙東時金華老儒葉儀范幹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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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從王招延講聖賢之學王敬事之不啻弟子之於先
生及位中朝致書候問入再拜而授使者今國子博士
致仕吳沉嘗以王之命長釣臺書院食其俸以餬其口
而有司勾考錢糧追其俸為斛七十王度沉貧不能償遂
代償之賔接賢士大夫分庭抗席而坐不以位望隆重
有㡬微驕矜此皆人所難能唯王徳之盛是以行之無
難矣於其所薄者猶然况於其所厚者乎晨夕必展謁
家廟時祭必齋戒三日在隴西王所言必稱小字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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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暑必冠帯侍立不得命不敢退家政無大小不禀命
不敢行痛公主之早薨言及必涕泗交流其歸改塟也
行距塋域里所下馬括髪跣哭如初喪喪隴西王也絶
口饘粥七日淑徳夫人喪亦如之此豈勉強乎哉嘗自
言㓜時讀書不滿十月然於經史奥義帝王為治之要
古今理亂盛衰之故無不周悉上表奏每館客具藁能
指摘其瑕纇而潤色之代祀泰山賦詩十有一篇雄渾
而温雅有古風人之思他述作稱是乃知天壤之間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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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所生固自無乎不學而能究而言之豈非所謂名世
者乎謹按王諱文忠字思本姓李氏泗州盱眙人髙曾祖
考封贈不錄子男三人長今曹國公也次某次某女二
人壻曰某曰某孫男一人某女一人尚㓜王薨敕塟鍾
山之陰神道有銘而又有家廟碑今董張二公之文具
存王平生嘉言徽行此有不重述者可考見焉詩曰
聖神受命為天下主豪傑景從其來如雨則莫若王材
全徳鉅天實生之為帝心膂王初上謁年未三五帝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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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甥鞠于内府訓之廸之允文允武乃命之將統玆禁
旅堅城勍敵一鼓而取維時浙左立國攸恃不有親賢
疇堪賦畀乃申王命於斯總制龍節虎符内綏外禦徳
威惟威近懐遠企有苗臣附方亦委質彼惛者張獨罔
顧忌水陸入冦輙衂而去乙巳之春裒厥精鋭逼我新
城侮我無備邊吏驚告王曰何畏提兵問罪蹂以突騎
鼓譟乘之聲撼天地譬以戎輅轢彼螗臂其軍卄萬㡬
無噍類既覆其軍遂奪其氣姑蘓之克由是而致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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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矣浙江平矣台温慶紹莫不寧矣阻彼七閩廓其清
矣大軍雲合取燕京矣帝謂王來成算陛受婉孌元君
雖云出走尚聞假息欲圖進取汝師汝督往扼其後王
辰奉辭行不逮酉烝徒肅肅晏及雞狗得地得衆易於
拉朽或擒或誅莫非戎首頟頟應昌逋逃淵藪不虞我
師奄至左右俘厥孱王以及妃后豈無寶玉亦有璽綬
奏凱來朝喜動宸極都督上公特進柱國鎔金為劵以
莫不錫王拜稽首大勲之集社稷之靈天子之徳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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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武臣則何力元社雖屋元運雖訖餘裔猶存臣遑暇
逸請揚天威覃彼有北帝曰俞哉朕固汝必嵗凡三周
師凡六出何深不入何城不克何強不服何醜不獲豈
曰窮兵爰拯其溺均吾赤子何謂戎狄遏彼西畨白日
所沒王且往釐申畫郡邑矧兹全蜀其有不恤文軌既
同大統以一帝有温詔汝克輸忠弼成鴻業樹此駿功
尚左右朕圖惟厥終文致太平虞周比隆王拜受詔夙
夜在公以經以綸忘其瘝痌三旬在告遘兹憫凶朝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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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士野則有農茹泣相弔吾將曷從我謂我王間氣所
鍾生為人英歿而愈雄在天乗雲上下從龍為雨為霖
品彚其䝉况也嗣子綽有王風責難陳善祗事兩宫繼
志述事式和華戎潤澤所被中外攸同則王汝祚寧有
終窮豈以死生而殺而豐是用作詩以告萬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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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文衡巻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