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1a]
欽定四庫全書
習學記言卷三十三 宋 葉適 撰
南史
梁書
梁武謂陳慶之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
此然慶之將少入深奮前不顧無項羽之暴而有其勇
盖天得也惜乎時主無經逺之略不使盡其用不然信
布之功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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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筠言非有七葉之中名徳重光爵位相繼人人有集
如吾門者按王氏無以文章名世者所謂人人有集殆
為筆墨之費也筠又稱沈約語少好百家之言身為四
代之史自開闢以來未有爵位蟬聨文材相繼如王氏
之盛若夫十六族者世濟其美不殞其名約不能記盖
其識有所止故也然則以世祿矜人而謂徳業亦然則
大道之降久矣
梁武語蕭子恪事按魏晉取人之國甚酷多殺賢士大
[033-2a]
夫而其子孫獨得免知廢興存亡之要不在此故也至
劉裕懲創司馬復興遂殄滅無遺育而蕭道成效之及
其甚也鸞以庶代宗亦然哀哉梁武號粗有識宜其不
忍為也然猶用沈約竟毒寳融彼以人孤兒寡婦為富
貴利達之地者真可畏耶
范雲造孔休源不見主人汝潁之流風將絶而僅存者
也然没於聲利而以權勢為重輕後此無可觀矣
梁武賜江革覺意詩惟當勤精進自疆行勝修豈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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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突如彼必死囚謂剛烈粗於精進甚害義理若知此
外更須有事則君臣必皆知道而後可不然是以人臣
之名節為戱於世教壊矣
姚察論何敬容並及卞壺王敬𢎞大政既明小察不遺
古人常道然苟得其大不綜其細未有害也若以文案
碎瑣消磨日力而謂其大者止於如此盖後世俗吏之
大患恐察所言正復未免王敬𢎞不足道也
梁武詰賀琛世以為過人主與諫者紛辨是非此自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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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衰無復可論然琛身貴地親朝夕宻勿既不指陳
事要以期必行力劾疎逺者汎引貌言求名而無實不
切而難用傳之後世陷其君以愎諫之惡盖琛淺陋之
罪為人臣者亦未可專歸咎梁武也
梁簡文撰劉顯誌銘有斜光己道殞波西浮百川到海
還復東流白馬向郊丹旒背鞏野埃興伏山雲輕重𡑞
栁荑春禽寒斂氄此當時陋巷寒人所以較工拙夸綺
靡者而以人君之尊習為之不惟國祚興亡可卜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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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淪胥文字墜地又足悲夫
許懋論封㑹稽禪國山援據詳博辨證明審其言若是
聖主不須封禪若是凡主不應封禪盖兩漢以來見識
所不到史稱髙祖嘉納推演懋議以答請者過漢髙祖
逺矣然則梁之五禮如懋在焉必有可觀惜乎其書不
存也
梁簡文悼王規死與元帝言以為風韻遒正神峯標映
千里絶迹百尺無枝盛哉盛哉儲貳能知其臣如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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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難事然未知王規果足以當此品否按昭明兄弟與
其僚游䖏多過為褒借恐簡文亦未必能知人故道此
語乃其文字尺牘中所發耳盖魏文陳思習氣之流與
孫登殊不同也審爾即是弊事其甚遂為江總矣
王褒戒諸子以文學言儒家尊卑等差吉㐫隆殺君臣
隂陽道家隳支體黜聰明釋氏見苦斷習證滅修道明
因辨果偶凡成聖雖為教等差而義歸汲引吾始乎幼
學及于知命既崇周孔之教兼循老釋之談自南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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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學士諸生以周孔與佛老並行其言乖異不自知其
可笑六家要指司馬父子之故意也使佛學已出於是
時則太史公亦更増上一家譬如區種草木不知天地
正性竟復何在然則如韓愈智識乃是數百年而一有
豪傑之士何其難也
侯景自渦陽敗歸獨蕭介言之切至按景事梁人知其
不可者甚多然非其職任者言之既無益而當言者又
或不言介自謂宗室遺老不忘劉尚之心介不負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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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梁武負介也介以都官尚書致事在大同二年距論
侯景十餘年時就家為光祿大夫不離建康也
按史記明山賓沈竣嚴植賀瑒為博士各主一館館有
數百生給餼廩射策通明者即除為吏又遣學生如會
稽雲門受業於何𦙍分遣博士祭酒到州郡主學皇太
子皇子宗室王侯皆受業於太學終梁武之世自周衰
道喪極於秦至漢武始有博士弟子補官漢明帝以人
主自講其後太學為黨銅之禍然皆莫及梁武之盛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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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之行文字之流禮典之成書盖千年所僅有而後世
無稱者何也
庾肩吾傳載梁簡文時文士庾肩吾徐摛陸罩劉遵劉
孝綽孝威及肩吾子信摛子陵張長公傅𢎞鮑至等及
謝朓沈約新變之文至是轉拘聲調彌尚麗靡又簡文
與湘東王書言比見京師文體懦鈍殊常競學浮疎爭
為闡緩至謂未聞吟詠情性反擬内則之篇操筆寫志
更摹酒誥之作遲遲春日翻學歸藏湛湛江水遂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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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又言近世謝朓沈約之詩任昉陸倕之筆實文章之
冠冕述作之楷模文詞之盛衰在上所好惡魏武父子
既成建安之體而昭明兄弟功力不減觀其所主如此
士人安得不風靡况信與陵皆擅一時盛名此所以流
變至今如百川到海無復歸源之日後出隨時移改或
詞致小異自謂復古然皆脱沈謝本子不得盖亦未嘗
深考故也如上世歌詩其可取法固多矣奚必沈謝乎
劉昭集後漢同異注范曄書一百八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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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遜何承天曽孫范雲沈約皆好其詩以為含清濁中
今古一日三復猶不能已梁元帝論詩多而能者沈約
少而能者謝朓何遜
鍾嶸詩評謂鬱陶乎余心名余曰正則為五言之濫觴
備論衆作以及時流盖天監初也
劉勰撰文心雕龍五十篇言銓叙一文易彌綸羣言難
自謂文之樞紐極於此王籍賦若耶溪云蟬噪林逾靜
鳥鳴山更幽當時稱其文外獨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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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杳論犧樽張仲師長頸王撰譜所因王僧孺稱其林
庭賦郊居以後無復此作
按梁世文士之盛雖格力不逮建安而華靡精深衆作
林起則過之後世雖云接周漢之風流然豈能反齊梁
之氣習學者當深考
何㸃何𦙍傳載梁武書詞及與陶𢎞景書敦叙風致漢
光武之於嚴光何足道也成康之後便為昭穆宣王中
興幽以亡周人主立國本根自不可常恃至梁武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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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免其身尤是古今至戒
良吏傳叙稱髙祖在田知民疾苦梁臺建仍下寛大書
東昬時雜調悉除省逮踐皇極躬覽庶事日昃聽政求
民之瘼始去貲計丁為布未/詳身服浣濯之衣太官撤牢
饌日膳菜蔬飲酒不過三醆以儉先海内每選長吏務
簡廉平皆召見御前親朂治道始擢尚書郎到溉為建
安内史左民侍郎劉鬷為晉安太守又著令小縣有能
遷大縣大縣有能遷二千石於是山隂令丘仲孚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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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績以為長沙内史武康令何逺清公以為宣城太守
觀其君道略舉兩漢之賢君不及尚未論其身所能至
也梁武只為治邉無具枉喪民命至其國亡亦皆以此
悲哉
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嘗募千兵自隨謙言蠻夷
不賓盖待之失節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
布恩惠蠻獠懐服史稱謙力於仁義行己過人甚逺年
逾九十彊壯如五十者審爾衛武公不得專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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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暅意望不滿託疾徑歸遷豫章内史乃出拜虞㬭劾
辭載詔云國子博士領長水校尉伏暅為政廉平宜加
將養勿使恚望致虧士風可豫章内史有詔勿治暅遂
得就郡人主志在愛民屈體以容良吏不索事分此亦
兩漢以來所無學者於講論梁武事殊踈濶也
何逺言不虚妄盖天性每戯語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語
則謝卿以一縑衆共伺之不能記也孔子稱言必信行
必果硜硜然小人哉當是時人不以無妄為難而以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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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為害大道至孟子乃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
盖去孔子甫百餘嵗而能信者已少矣若後世以虚妄
成俗而必信如參辰之難同則小廉曲行遂為盛徳而
學者卒何所據依乎
扶南國致佛髮勅勒獻佛袈裟魏/書及載阿育王造塔甚
詳及天竺王屈多所上表略如佛書然則是其國文字
之體從昔相傳而然已見/宋書又言師子國舊無人民止有
鬼神及龍居之盖華夷之俗不同而其道亦異中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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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自不當變於夷而亦無足深貶凡後之學變其道而
從夷而又以其道貶之然亦苦於顛倒流轉遂不復自
知爾
陳書
晉宋相承四方之兵屢鬭都下率常不支徐嗣徽任約
引齊師五月再至數十里内盡為敵場危亡在眼中矣
陳霸先決死鬭再敗其衆遂以得國蓋昔之諸侯分形
畫險自守其地以勝負決存亡未嘗不用人力而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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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恃長江為巨防敵一得渡則鳥奔獸散甚者或未渡
已望風驚潰矣然則侯安都吳明徹之捷栁達摩蕭軌
之見擒又與前代勝負事不同學者熟考陳初兩戰當
知人力所至不用天險玩長江而自墮其力乃後世大
患也
自喪亂以來十有餘載編户凋亡萬不遺一中原氓庶
盖云無幾頃者冦難仍接算斂繁多且興師已來千金
日費府藏虚竭杼軸嵗空近所置軍資本充戎備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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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克殄八表已康兵戈静戢息肩方在思俾餘黎陶此
寛賦今嵗軍糧通減三分之一如後世夫軍錢之/類當時便有通減尚書
申下四方稱朕哀矜之意此天嘉元年三月詔也因軍
糧増賦不知所増多少通減三分之一所減復如何讀
此者可見當時民間事意盖大東之詩止言賦調迫急
其人尚在足以供之未若此詔以死耗僅存之民輸平
時十倍之税也又八月詔普勸種麥又十一年十二月
虞荔孔魚以國用不足奏立煑海鹽賦及𣙜酷之科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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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施行又不知梁陳之間窮匱既甚至此方斂及鹽酒
是公家尚有遺利未取不如後世雖無事之時已竭而
無繼也
陳文帝知其子之不可立而愛戀不決卒致放弑然就
使廢子立弟亦終不免昔夷昧兄弟知季札之賢無傳
其子以次及札而札不願故闔廬夫差之際可以全身
若後世猜忌促狹雖不立如季札未能免也而况伯宗
乎孔子謂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六代之季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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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又隔一種風氣
按太建二年詔作田植水旱失收即列上折除軍士年
六十放還令長代換具户數付度後人増進擢賞減散
准結有能懇起荒田不問頃畆少多依舊蠲税此亦在
當時所謂善政也孟子言是心足以王其失不推而已
矣
太建十四年七月江水色赤如血自京師至于荆州八
月癸未夜天有聲如風水相擊乙酉夜亦如之天地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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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非止為陳之將亡盖江東之事盡於此矣
魏徴論陳霸先於時内難未弭外隣勍敵王琳作梗於
上流周齊揺蕩於江漢畏首畏尾若存若亡此之不圖
遽移天歴雖皇靈有睠何其速也斯言誠中其病後主
雖以浮惰取亡然一江之外上至巴峽皆他人物隋政
方新自無久存之理積三世芟理之力而不能為騃子
延數年之命考其當時君臣謀議可見矣
按魏徴載陳後主事至徳二年於光熙殿前起臨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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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望仙三閣及張貴妃龔孔貴嬪淫靡致亡計其功力
之畢得全享此至禎明三年降隋實不過四年可謂逸
樂短而禍患長矣叔寳文士材質猶得下中使誠知盤
樂怠傲之不能久萬一或有創艾悲夫
自昔人主謀功立事無不用自所親信韓彭雖疎於蕭
曹然要須鉤致結納使就心膂陳氏立國之始僅得三
吳上流湘郢皆為王琳有周文育侯安都既已擒没而
侯瑱乃㩦貳羇旅一朝使之總督諸將遂能再敗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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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竟失地北走陳業始定其功皆在舊臣之上此亦自
是一様子可參看也史稱瑱以髙祖有大量必能容已
故詣闕請罪髙祖復其爵位恐是實録
江左自劉裕後未有吳明徹之功所以能然者乗齊政
亂也及齊滅而周人方鋭明徹不量時度力輕棄根本
貪進無繼豈惟己得盡失敗棄前功而南北兩立之勢
自此不完不然叔寳亦未遽亡人謀之謬遂與天㑹論
事者不可不知蔡景歴不䕶細行而智用自足吳明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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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北出疑沮滿朝後爭取河南乃無以為不可盖畏怯
於未形奮迅於己驗常人之情無不然景歴言不用不
止小事乃江左三百年興亡所係也
自吳晉立國皆與北方爭於江之外獨陳霸先能争於
江之内遂以驟興霸先雖曰襲殺王僧辨迹若取之於
梁然齊人已在江内僧辨力所不能抗而後霸先得以
乗隙而起乃與北方爭得失非全取梁物也方徐嗣徽
任約已引齊兵據石頭韋載議於淮南即侯景故壘築
[033-14a]
城通東道轉輸别命輕兵絶其糧運使進無所虜退無
所資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觀其當時為謀於急迫中
反暇豫如此宜其能立事也長江雖於江南為一巨防
然其間又自有多少險扼吳越相攻守笠澤者三年而
後吳卒敗後世之論專倚一江甚至淮南亦併棄之但
北人一騎南渡則影消魄褫便無生存之望此非止脆
怯無剛之罪亦由内外議論所不講故其智慮閉塞而
不復開也
[033-14b]
陳文帝慰勞虞寄謂管寧無恙寧豈易比寄區區獨知
以陳為是異乎劉龔馮衍中世人士皆以能擇所從決
其終身逆順賢不肖與戰國春秋以上殊别此段難言
之然如寄安貧䖏順有寒暑風雨之節文詞根柢要是
南士中秀傑賀循顧榮不足方也
張種恬静雅正不妄交游旁無造請家産屢空終日晏
然當時謂宋稱敷演梁則卷充清虚學尚種有其風此
梁人接以前語也及徐陵以文字見用宜若兩塗然為
[033-15a]
種遜位種在無錫獄有重囚天寒呼出曝日遂失之其
主笑而不責江左末年前世名士雖已無其人而君臣
慕好之意未改故種猶能見貴於時不然雖實用無施
矣况虚名乎
孔奐謂江總有潘陸之華無園綺之實不肯以為詹事
奐時為吏部尚書益知蔡廓所言不為徐干木署紙尾
盖吏部得專選事乃後世宰相之職故雖人主子弟求
三公亦可執論不行宰相職事日以卑下併與其才識
[033-15b]
皆失然則治道否塞不通豈足怪也
梁昭明死晉安為儲貳周𢎞正以司義郎奏記請譲於
昭明子其詞謂撝謙之象起於羲軒爻畫揖讓之源生
於堯舜禪授願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執子臧大賢
之節逃玉輿而弗乗棄萬乗如脱屣自後世概之可謂
言人之所難矣夫議論固惟人所開而當時亦未聞有
以為驚衆異俗者盖猶可以言也流言無止雖致亂之
大患正論不通誠害治之深憂若儘壅遏向下極有未
[033-16a]
易言者
後主題孫瑒誌銘云秋風動竹煙水驚波幾人樵徑何
䖏山阿今時日月宿昔綺羅天長路逺地久雲多功臣
未勒此意如何自梁武昭明父子兄弟喜為文詞而陳
後主之文如此竟亡其國然則豈文之罪而為如此之
文則其國雖欲不亡亦不可得也
徐陵文頗變舊體緝裁巧宻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
者已傳冩成誦被之逺近家藏其本遂為南北所宗陸
[033-16b]
機任昉不能逮也自唐及本朝慶歴以前皆用其體變
滅不盡者猶為四六朝廷制命既遵行之不復可改矣
江總自叙宦陳以來未嘗逢迎一物干預一事軒冕儻
來豈是預要時人以為實錄士以無用之文藝干世取
名遂居有用之位至於家國俱敗終不自悟猶以無用
自解古今人如此者多矣孔子稱周任陳力就列不能
者止古人盖不以身及官為無用而自量其用之所限
夫用過其能猶不可而况以大用為無用乎
[033-17a]
陳宣帝委政毛喜史稱其勤心納忠多所匡益數有諫
爭事並見從由是十餘年間江東狹小遂稱全盛唯略
地淮北不納喜計而吳明徹竟敗如宣帝能悔不用喜
及蔡景歴之言始終委任有人君之度矣量時度力惟
漢光武能之至於狃勝務進愎怨投死雖諸葛亮王猛
之得君不能回也
陳人積三世垂三十年經營辛苦幾成南北之勢及吳
明徹一敗已不自保然使並江固守如吳中世隋雖有
[033-17b]
天下十八猶未能兼也盖自霸先初興延敵入腹以取
勝遂致江流忽略拒於城下一戰而亡雖由後主昬狂
亦其謀國者不講於素得一忘二而然也
梁測囚法日一上起晡皷盡二更至范泉删律以測立
時久非人所堪分其刻數日再上案立測土為垜髙一
尺上員尖容囚兩足立鞭二十笞三十記著兩械及杻
凡經杖合一百五十得度不承者免死夫不得其情而
使弱而實無罪者立測且不免死則已苛使悍而實有
[033-18a]
罪者立測且免死則已慢矣雖分其刻數二弊猶將不
免而當時爭者紛然不能決何也
梁武幸同泰寺捨身勅徐勉撰定儀注勉以臺閣先無
此禮使杜之偉草具其儀用浮屠法捨身則無身尚何
有儀注人有所蔽遂至於此可歎也
[033-18b]
習學記言卷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