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e0092 醫門法律-清-喻昌 (WYG)


[012-1a]
  欽定四庫全書


  醫門法律卷十二


  南昌喻昌撰


  律四條


  凡肺痿病多不渴以其不渴漫然不用生津之藥任其
肺日枯燥醫之罪也以其不渴恣胆用燥熱之藥勢
必熇熇不救罪加等也


  凡治肺痿病淹淹不振如魯哀朝雖孔聖不討三家僭
[012-1b]
竊但扶天常植人紀嘿維宗社耳故行峻法大驅涎
沫圖速效返速斃醫之罪也


  凡治肺癰病須與肺痿分頭異治肺癰為實肺痿為虚
肺癰為陽實肺痿為陰虚陽實始宜散邪次宜下氣
陰虚宜補胃津兼潤肺燥若不分辨而悞治醫殺之


  凡治肺癰病以清肺熱救肺氣俾其肺葉不致焦腐其
生乃全故清一分肺熱即存一分肺氣而清熱必須
[012-2a]
滌其壅塞分殺其勢於大腸令濁穢膿血日漸下移
為妙若但清解其上不引之下出醫之罪也甚有惡
其下利奔迫而急止之罪加等也


  肺癰肺痿門金匱諸方


  金匱甘草乾薑湯


  甘草四兩炙乾薑二兩炮


  右㕮咀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金匱射干麻黄湯


[012-2b]
  射干十三枚一云三兩麻黄四兩生薑四兩細辛三兩紫苑三兩
冬花三兩五味子半升大棗七枚半夏大者八枚洗一法半升


  右九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麻黄兩沸去上沫内諸
藥煮取三升分温三服


  金匱皂莢丸


  皂莢八兩刮去皮用醋炙


  右一味末之蜜丸梧子大以棗膏和湯服三丸日三
夜一服


[012-3a]
  金匱厚朴麻黄湯


  厚朴五兩麻黄四兩石膏如雞子大杏仁半升半夏半升乾薑二兩
細辛二兩小麥一升五味子半升


  右九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小麥熟去滓内諸藥煮
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金匱澤漆湯


  半夏半升紫參五兩一作紫苑澤漆三斤以東流水五斗煮取一斗五升生薑
五兩白前五兩甘草 黄芩 人參 桂枝各三兩


[012-3b]
  右九味㕮咀内澤漆汁中煮取五升温服五合至夜


  金匱麥門冬湯


  麥門冬七升半夏一升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粳米三合大棗十二


  右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温服一升日三夜
一服


  金匱葶藶大棗㵼肺湯


[012-4a]
  葶藶熬令黄色搗丸如彈子大大棗十二枚


  右先以水三升煮棗取二升去棗内葶藶煮取一升
頓服


  金匱桔梗湯亦治


  桔梗一兩甘草二兩


  右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分温再服則吐膿血也
金匱越婢加半夏湯


  麻黄六兩石膏半斤生薑三兩大棗十五枚甘草二兩半夏半斤


[012-4b]
  右六味以水六升先煮麻黄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三
升分温三服


  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


  麻黄 芍藥 桂枝 細辛 甘草 乾薑各三兩
五味子 半夏各半斤石膏二兩


  右九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去沫内諸藥煮取三升
強人服一升羸者減之日三服小兒服四合


  外臺炙甘草湯 治肺痿咳唾多心中温温液液者
[012-5a]
甘草四兩炙桂枝 生薑各三兩麥門冬半斤麻仁半升
參 阿膠各二兩大棗三十枚生地黄一斤


  右九味以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
膠消盡温取一升日三服


  按炙甘草湯仲景傷寒門治邪少虚多脈結代之聖
方也一名復脈湯千金翼用之以治虚勞即名為千
金翼炙甘草湯外臺用之以治肺痿即名為外臺炙
甘草湯蓋以傷寒方中無治虚勞無治肺痿之條而
[012-5b]
二書有之耳究竟本方所治亦何止于二病哉昌每
用仲景諸方即為生心之化裁亦若是而已矣外臺
所取在於益肺氣之虚潤肺金之燥無出是方至於
桂枝辛熱似有不宜而不知桂枝能通榮衛致津液
榮衛通津液致則肺氣轉輸濁沫以漸而下尤為要
藥所以云治心中温温液液者


  千金甘草湯


  甘草


[012-6a]
  右一味以水三升煮減半分温三服


  按本方用甘草一味乃從長桑君以後相傳之神方
也厯代内府御院莫不珍之蓋和其偏緩其急化其
毒卓然奉之為先務然後以他藥匡輔其不逮可得
収功敏捷耳今之用是方徒見諸家方中競誇神功
及服之不過少殺其勢於三四日之間究不収其實
效遂以為未必然耳因並傳其次第以為學者用方
時重加細繹耳


[012-6b]
  千金生薑甘草湯 治肺痿咳涎沫不止咽燥而悶
生薑五兩人參三兩甘草四兩大棗十五枚


  右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分温三服


  按此方即從前甘草一味方中而廣其法以治肺痿
胃中津液上竭肺燥已極胸咽之間乾槁無耐之證
以生薑之辛潤上行為君合之人參大棗甘草入胃
而大生其津液於以囘枯澤槁潤咽快膈真神方也
千金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 治肺痿吐涎沫
[012-7a]
桂枝二兩生薑三兩甘草二兩大棗十枚皂莢二枚去皮子炙黑


  右五味以水七升微微火煮取三升分温三服


  按此方即桂枝湯本方去芍藥加皂莢也芍藥収陰
酸斂非此證所宜故去之皂莢入藥胸中如棘鍼四
射不令涎沫壅遏故加之此大治其榮衛之上著也
榮衛通則肺氣不壅矣


  外臺桔梗白散 治欬而胸滿振寒脈數咽乾不渴
時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
[012-7b]
桔梗 貝母各三分巴豆一分去皮熬研如脂


  右三味為散強人飲服半錢匕羸者減之病在膈上
者吐膿血膈下者㵼出若下多不止飲冷水一杯則


  按咳而胸滿七證乃肺癰之明徵用此方深入其阻
開通其壅遏或上或下因勢利導誠先著也雖有葶
藶大棗㵼肺湯一方但在氣分不能深入故用此方
於其將成膿未成膿之時蚤為置力庶不犯膿成則
[012-8a]
死之遲悞豈不超乎


  千金葦莖湯 治欬有微熱煩滿胸中甲錯是為肺


  葦莖二升薏苡仁半斤桃仁五十枚𤓰瓣半升


  右四味以水一斗先煮葦莖得五升去滓内諸藥煮
取二升服一升再服當吐如膿


  按此方不用巴豆其力差緩然以桃仁亟行其血不
令成膿其意甚善合之葦莖薏苡仁𤓰瓣清熱排濃
[012-8b]
行濁消瘀潤燥開痰収功于必勝亦堂堂正正有制
之師也


  總按肺為嬌藏肺氣素為形寒飲冷而受傷久久出
汗過多而不瘥氣餒不振即為肺痿其風傷皮毛熱
傷血脈風熱相搏氣血稽留遂為肺癰肺痿多涎沫
乃至便下濁沫肺癰多膿血乃至便下膿積凡胃强
能食而下傳者皆不死也夫血熱則肉敗榮衛不行
必將為膿是以金匱以通行榮衛為第一義欲治其
[012-9a]
子先建其母胃中津液尤貴足以上供而無絶之後
世諸方錯出不一不明大義今一概不録只此金匱
十五方而已用之不盡矣


  虚勞門論二首 法三十一條律十條


  虚勞論


  喻昌曰虚勞之證金匱敘於血癉之下可見勞則必勞
其精血也營血傷則内熱起五心常熱目中生花見火
耳内蛙聒蟬鳴口舌糜爛不知正味鼻孔乾燥呼吸不
[012-9b]
利乃至飲食不為肌膚怠惰嗜卧骨軟足酸營行日遲
衛行日疾營血為衛氣所迫不能内守而脫出於外或
吐或衂或出二陰之竅血出既多火熱迸入逼迫煎熬
漫無休止營血有立盡而已不死何待耶更有勞之之
極而血痺不行者血不脫於外而但畜於内畜之日久
週身日走之隧道悉痺不流惟就乾涸皮鮮滑澤面無
榮潤於是氣之所過血不為動徒蒸血為熱或日晡或
子午始必乾熱俟蒸氣散微汗而熱解熱蒸不已瘵病
[012-10a]
成焉不死又何待耶亦有始因脫血後遂血痺者血虚
血少艱於流布發熱致痺尤易易也内經凡言虚病不
及於勞然於大肉枯稿大骨陷下胸中氣髙五臟各見
危證則固已言之未有勞之之極而真臟脈不見者也
然枯稿已極即真藏脈不見亦寧有不死者乎秦越人
始發虚損之論謂虚而感寒則損其陽陽虚則陰盛損
則自上而下一損損於肺皮聚而毛落二損損於心血
脈不能榮養臟腑三損損於胃飲食不為肌膚虚而感
[012-10b]
熱則損其陰陰虚則陽盛損則自下而上一損損於腎
骨痿不起於床二損損於肝筋緩不能自収持三損損
於脾飲食不能消化自上而下者過於胃則不可治自
下而上者過於脾則不可治蓋飲食多自能生血飲食
少則血不生血不生則陰不足以配陽勢必五藏齊損
越人歸重脾胃㫖哉言矣至仲景金匱之文昌細㑹其
大意謂精生於穀穀入少而不生其血血自不能化精
内經於精不足者必補之以味味者五穀之味也補以
[012-11a]
味而節其勞則精貯漸富大命不傾設以雞口之入為
牛後之出欲其不成虚勞寧可得乎所以垂訓十則皆
以無病男子精血兩虚為言而虛勞之候煥若指掌矣
夫男子平人但知縱慾勞精抑孰知陰精日損飲食無
味轉勞轉虚轉虚轉勞脈從内變色不外華津液衰而
口渴小便少甚則目瞑衂血陰精不交自走盜汗淋漓
身體振摇心膽驚怯者比比然也故血不化精則血痺
矣血痺則新血不生並素有之血亦瘀積不行血瘀則
[012-11b]
營虚營虚則發熱熱久則蒸其所瘀之血化而為蟲遂
成𫝊尸瘵證窮凶極厲竭人之神氣養蟲之神氣人死
則蟲亦死其遊魂之不死者𫝊親近之一脈附入血隧
似有如無其後蟲日榮長人日凋悴閲三𫝊而蟲之為
靈非符藥所能制矣醫和視晉平公疾曰是近女室晦
而生内熱惑蠱之疾非鬼非食不可為也惑即下唇有
瘡蟲食其肛其名為惑之惑蠱字取義三蟲共載一器
非鬼非食明指蟲之為厲不為尊者諱也以故狐惑之
[012-12a]
證聲啞嗄勞瘵之證亦聲啞嗄是則聲啞者氣管為蟲
所餌明矣男子前車之覆古今不知㡬千億人矣巢氏
病源不察謂有虚勞有蒸病有注病勞有五勞六極七
傷蒸有五蒸二十四蒸注有三十六種九十九種另各
分門異治後人以岐路之多茫然莫知所適且諱其名
曰痰火而夢夢者遂謂痰火有虚有實乃至𠑽棟諸方
妄云肺虚用某藥肺實用某藥以及心肝脾腎咸出虚
實兩治之法是於虚損虚勞中添出實損實勞矣鄙陋
[012-12b]
何至是耶仲景於男子平人諄諄致戒無非謂營衛之
道納穀為寶居常調營衛以安其穀夀命之本積精自
剛居常節嗜慾以生其精至病之甫成脈纔見端惟恃
建中復脈為主治夫建中復脈皆稼穡作甘之善藥一
遵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之㫖也豈有泉之竭矣不云自
中之理哉後人補腎諸方千蹊萬徑以治虚勞何反十
無一全豈非依様葫蘆徒資話柄耶及其血痺不行仲
景亟驅其舊生其新㡬希於癆瘵將成未成之間誠有
[012-13a]
一無二之聖法第牽常者不能用耳試觀童子臟腑脆
嫩纔有寒熱積滯易於結癖成疳待其血痺不行氣蒸
發熱即不可為女子血乾經閉發熱不止癆瘵之候更
多待其勢成縱有良法治之無及倘能服膺仲景㡬先
之哲喫力於男子童子女子瘵病將成未成之界其活
人之功皆是起白骨而予以生全為彼蒼所眷注矣


  虚勞脈論


  喻昌曰虚勞之脈皆不足之候為精氣内奪與邪氣外
[012-13b]
入之實脈常相反也黄帝問何謂重虚岐伯對以脈氣
上虚尺虚是謂重虚謂其上下皆虚也氣虚者言無常
也謂其脈之無常也尺虚者行步恇然謂其步履之不
正也脈虚者不象陰也謂其脈全不似手太陰脈之充
盛也皆易明也獨脈之無常從來謂是上焦陽氣虚故
其脈無常果爾則下焦陰氣虚脈更無常矣觀下文云
如此者滑則生濇則死濇脈且主死而寸脈之無常寧
復有生理哉故氣虚者言無常也此一語明謂上氣之
[012-14a]
虚由胸中宗氣之虚故其動之應手者無常耳乃知無
常之脈指左乳下之動脈為言有常則宗氣不虚無常
則宗氣大虚而上焦之氣懨懨不足也後之論脈者失
此一段精微但宗越人所述損脈而引伸觸類曰脈來
耎者為虚緩者為虚滯為虚芤為中虚弦為中虚脈來
細而微者血氣俱虚脈小者血氣俱少脈沈小遲者脫
氣虚損之脈似可一言而畢實未足以盡其底裏賴仲
景更其名為虚勞虚勞之脈多兼浮大當於前人論脈
[012-14b]
合叅浮大與否所以謂男子平人脈大為勞極虚亦為
勞又謂脈浮者裏虚又謂勞之為病其脈浮大手足煩
春夏劇秋冬瘥男子脈浮弱而濇為無子脈得諸芤動
微𦂳男子失精女子夢交脈極虚芤遲為清榖亡血失
精脈虚弱細微者善盜汗而總結其義曰脈弦而大弦
則為減大則為芤減則為寒芤則為虚虚寒相搏此名
為革婦人則半産漏下男子則亡血失精可見浮大弦
𦂳外象有餘其實中藏不足不顓泥遲緩微弱一端以
[012-15a]
驗脈而脈之情狀莫逃於指下即病之疑似莫弦於胸
中仲景之承前啟後豈苟焉而已哉昌不揣愚陋已著
大氣論於巻首發明胸中大氣宗氣所闗之重因辨岐
伯所指脈氣上虚為宗氣之虚以見重虚之脈乳下宗
氣在所當診固堂下指陳未必堂上首肯然不可謂門
外漢也


  鍼經云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俱不足也不可刺
之刺之重不足重不足則陰陽俱竭氣血皆虚五臟空
[012-15b]
虚筋骨髓枯老者絶滅壯者不復矣


  按形者形骸也氣者口鼻呼吸之氣也形骸消瘦視
壯盛者迥殊氣息喘促或短而不足以息視勞役形體
氣不急促者迥殊病氣不足懶語困弱是正氣内虧
視外邪暗助精神反増者逈殊此不可刺宜補之以
甘藥甘藥正稼穡作甘培補中央以灌輸臟腑百脈
之良藥此法惟仲景遵之其次則東垣丹溪亦宗之
但東垣引以證内傷而不及外感丹溪引以證陰虚
[012-16a]
而不及陽損此聖域賢闗之分量也


  秦越人發明虚損一證優入聖域雖無方可考然其論
治損之法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營衛損
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温損其肝者緩其中損其
腎者益其精即此便是正法眼藏使八十一難俱倣
此言治何患後人無具耶


  原氣虚與虚損不同原氣虚可復虚損難復也至虚損
病亦有易復難復兩候因病至虚者緩調自復因虚
[012-16b]
致損者虚上加虚卒難復也故因病致虚東垣丹溪
法在所必用若虚上加虚而至於損原氣索然丹溪
每用人參膏至十餘斤多有得生者其見似出東垣
之右然則丹溪補陰之論不過救世人偏於補陽之
弊耳豈遇陽虚之病而不捷於轉環耶


  飲食勞倦為内傷元氣真陽下陷内生虚熱東垣發補
中益氣之論用人參黄茋等甘温之藥大補其氣而
提其下陷此用氣藥以補氣之不足也若勞心好色
[012-17a]
内傷真陰陰血旣傷則陽氣偏盛而變為火矣是謂
陰虚火旺勞瘵之證故丹溪發陽有餘陰不足之論
用四物加知母黄栢補其陰而火自降此用血藥以
補血之不足也益氣補陰一則因陽氣之下陷而補
其氣以升提之一則因陽火之上升而滋其陰以降
下之一升一降逈然不同亦醫學之兩大法門不可
不究悉之也


  丹谿論勞瘵主乎陰虚者蓋自子至已屬陽自午至亥
[012-17b]
屬陰陰虚則熱在午後子前寤屬陽寐屬陰陰虚則
汗從寐時盜出也升屬陽降屬陰陰虚則氣不降氣
不降則痰涎上逆而連綿不絶也脈浮屬陽沈屬陰
陰虚則浮之洪大沈之空虚也此皆陰虚之證用四
物湯加黄栢知母主之然用之多不效何哉蓋陽旣
虚矣火必上炎而當歸川芎皆氣辛味大温非滋虚
降火之藥又川芎上竄尤非虚炎短乏者所宜地黄
泥膈非胃熱食少痰多者所宜黄栢知母苦辛大寒
[012-18a]
雖滋陰其實燥而損血雖曰降火其實苦先入心久
而増氣反而助火至其敗胃所不待言不若用薏苡
仁百合天冬麥冬桑白皮地骨皮牡丹皮枇杷葉五
味子酸棗仁之屬佐以生地黄汁藕汁人乳汁童便
等如咳𠻳則多用桑白皮枇杷葉有痰則増貝母有
血則多用薏苡仁百合増阿膠熱盛則多用地骨皮
食少則用薏苡仁至七八錢而麥冬常為之主以保
肺金而滋生化之源往往應手而效蓋諸藥皆稟燥
[012-18b]
降収之氣氣之薄者為陽中之陰氣薄則發泄辛甘
淡平寒涼是也以施於陰虚火動之證猶當溽暑伊
鬱之時而商飈一動炎歊如失矣與治暑熱用白虎
湯同意然彼是外感外感為有餘故用寒沈藏之藥
而後能補其偏此是内傷内傷為不足但用燥降収
之劑而已得其平矣此用藥之權輿也


  虚勞之疾百脈空虚非粘膩之物填之不能實也精血
枯涸非滋濕之物濡之不能潤也宜用人參黄茋地
[012-19a]
黄二冬枸把五味之屬各煎膏另用青蒿以童便熬
膏及生地汁白蓮藕汁乳汁薄荷汁隔湯煉過酌定
多少并麋角膠霞天膏合和成劑每用一匙湯化服
之如欲行瘀血加入醋製大黄末𤣥明粉桃仁泥韭
汁之屬欲止血加入京墨之屬欲行痰加入竹瀝之
屬欲降火加入童便之屬


  凡虚勞之證大抵心下引脇俱疼蓋滯血不消新血無
以養之尤宜用膏子加韭汁桃仁泥


[012-19b]
  呼吸少氣懶言語無力動作目無精光面色晄白皆兼
氣虚用麥冬人參各三錢陳皮桔梗炙甘草各半兩
五味子二十一粒為極細末水浸油餠為丸如雞頭
子大每服一丸細嚼津唾嚥下名補氣丸


  氣虚則生脈散不言白术血虚則三才丸不言四物前言
薏苡仁之屬治肺虚後言參茋地黄膏子之類治腎
虚蓋肝心屬陽肺腎屬陰陰虚則肺腎虚矣故補肺
腎即是補陰非四物黄栢知母之謂也


[012-20a]
  陳藏器諸虚用藥凡例 虚勞頭痛復熱加枸把萎㽔
 虚而欲吐加人參 虚而不安亦加人參 虚而
多夢紛紜加龍骨 虚而多熱加地黄牡蠣地膚子
甘草 虚而冷加當歸川芎乾薑 虚而損加鍾乳
棘刺蓯蓉巴㦸天 虚而大熱加黄芩天冬 虚而
多忘加茯苓逺志 虚而口乾加麥冬知母 虚而
吸吸加胡麻覆盆子栢子仁 虚而多氣兼微咳加
五味子大棗 虚而驚悸不安加龍齒沙參紫石英
[012-20b]
小草若冷則用紫石英小草若客熱則用沙參龍齒
不冷不熱皆用之 虚而身強腰中不利加磁石杜
仲 虚而多冷加桂心吳茱萸附子烏頭 虚而勞
小便赤加黄芩 虚而客熱加地骨皮黄茋 虚而
冷加黄茋 虚而痰復有氣加生薑半夏枳實 虚
而小腸利加桑螵蛸龍骨雞䏶胵 虚而小腸不利
加茯苓澤㵼虚而損溺白加厚朴 髓竭不足加地
黄當歸 肺氣不足加二冬五味子 心氣不足加
[012-21a]
人參茯苓菖蒲 肝氣不足加天麻川芎 脾氣不
足加白术白芍益智 腎氣不足加熟地逺志丹皮
 膽氣不足加細辛酸棗仁地榆 神昬不足加硃
砂預知子茯神


  勞瘵兼痰積其證腹脇常熱頭面手足則於寅夘時分
乍有涼時宜以霞天膏入竹瀝加少薑汁調𤣥明粉
行之若頑痰在膈上膠固難治者必以吐法吐之或
沈香滚痰丸透膈丹之類下之甚則用倒倉法若肝
[012-21b]
有積痰瘀血結熱而勞瘵者其大衝脈必與衝陽脈
不相應宜以補陰藥呑當歸龍薈丸


  古方柴胡飲子防風當歸飲子麥煎散皆用大黄蓋能
折炎上之勢而引之下行莫速乎此然惟大便實者
乃可若溏泄則雖地黄之屬亦不宜况大黄乎


  病勞有一種真藏虚損復受邪熱者如經驗方中治勞
熱青蒿煎丸用柴胡正合宜耳熱去即須急已若無
邪熱不死何待又大忌芩連栢驟用純苦寒藥反㵼
[012-22a]
其陽但當用瓊玉膏之類大助陽氣使其復還寅夘
之位微加㵼陰火之藥是也


  有重陰覆其陽火不得伸或洒洒惡寒或志意不樂或
脈弦數四肢五心煩熱者火鬱湯柴胡升麻湯病去
即已不可過劑


  服寒涼藥證雖大減脈反加數者陽鬱也宜升宜補大
忌寒涼犯之必死


  治法當以脾腎二藏為要腎乃繫元氣者也脾乃養形
[012-22b]
體者也經曰形不足者温之以氣氣謂真氣有少火
之温以生育形體然此火不可使之熱熱則壯壯則
反耗真氣也候其火之少壯皆在兩腎間經又曰精
不足者補之以味五味入胃各從所喜之藏而歸之
以生津液輸納於胃者若五味一有過節反成其藏
有餘勝克之禍起矣候其五味之寒熱初在脾胃次
在其所歸之藏即當補其不足㵼其有餘謹守精氣
調其陰陽夫是故天樞開發而胃和脈生矣


[012-23a]
  勞疾久而嗽血咽疼無聲此為下𫝊上若不嗽不疼久
而溺濁脫精此為上𫝊下皆死證也


  夫𫝊尸勞者男子自腎𫝊心心而肺肺而肝肝而脾女
子自心𫝊肺肺而肝肝而脾脾而腎五臟復𫝊六腑
而死矣雖有諸候其實不離乎心陽腎陰也若明陰
陽用藥可以起死囘生


  蘇遊論曰𫝊尸之候先從腎起初受之兩脛酸疼腰背
拘急行立脚弱飲食減少兩耳颼颼直似風聲夜卧
[012-23b]
遺泄陰汗痿弱腎旣受訖次傳於心心初受氣夜卧
心驚或多恐怖心懸懸氣吸吸欲盡夢見先亡有時
盜汗飲食無味口内生瘡心氣煩熱惟欲眠卧朝輕
夕重兩頰口唇悉皆紋赤如傅臙脂有時手足五心
煩熱心受已次傳於肺肺初受氣咳嗽上氣喘卧益
甚鼻口乾燥不聞香臭如或忽聞惟覺朽腐氣有時
惡心欲吐肌膚枯燥時或疼痛或似蟲行乾皮細起
狀如麩片肺既受已次𫝊於肝肝初受氣兩目胱胱
[012-24a]
面無血色嘗欲顰眉視不能逺目嘗乾澁又時赤痛
或復睛黄嘗欲合眼及時睡卧不著肝旣受已次𫝊
於脾脾初受氣兩脇虚脹食不消化又時㵼利水穀
生蟲有時肚痛腹脹雷鳴唇口焦乾或生瘡腫毛髮
乾聳無有光潤或時上氣撑肩喘息利赤黑汁見此
證者乃不治也


  紫庭方云𫝊尸伏尸皆有蟲須用乳香熏病人之手乃
仰手掌以帛覆其上熏良久手背上出毛長寸許白
[012-24b]
而黄者可治紅者稍難青黑者即死若熏之良久無
毛者即非此證屬尋常虚勞證也又法燒安息香令
烟出病人吸之𠻳不止乃𫝊尸也不𠻳𫝊傳尸也


  合論金匱桂枝龍骨牡蠣湯天雄散二方


  本文云夫失精家少腹強急陰頭寒目眩髮落脈極
虚芤遲為清穀亡血失精脈得諸芤動微𦂳男子失
精女子夢交桂枝龍骨牡蠣湯主之


  天雄散 本文無


[012-25a]
  按前一方用桂枝湯調其營衛羈遲脈道虚衰加龍
骨牡蠣濇止其清穀亡血失精一方而兩扼其要誠
足寶也小品又云虚羸浮熱汗出者除桂加白薇附
子各三分故曰二加龍骨湯得此一加減法後之用
是方者更思過半矣可見桂枝雖調營衛所首重倘
其人虚陽浮越於外即當加附子白薇以囘陽而助
其収濇桂枝又在所不取也後一方以上中二焦之
陽虚須用天雄以補其上白术以固其中用桂枝領
[012-25b]
藥行營衛上焦並建囘陽之功方下雖未述證其治
法指掌易見然則去桂枝加白薇附子得非倣此以
治中下二焦之陽虚欲脫耶精矣


  論金匱小建中湯黄茋建中湯二方 本文云虚勞裏
急悸衂腹中痛夢失精四肢酸疼手足煩熱咽乾口
燥小建中湯主之虚勞裏急諸不足黄茋建中湯主


  按虚勞病而至於亡血失精消耗精液枯稿四出難
[012-26a]
為力矣内經於鍼藥所莫制者調以甘藥金匱遵之
而用小建中湯黄茋建中湯急建其中氣俾飲食増
而津液旺以至充血生精而復其真陰之不足但用
稼穡作甘之本味而酸辛鹹苦在所不用蓋舍此别
無良法也然用法者貴立於無過之地寧但嘔家不
可用建中之甘即服甘藥微覺氣阻氣滯更當慮甘
藥大過令人中滿蚤用橘皮砂仁以行之可也不然
甘藥又不可恃更將何所恃哉後人多用樂令建中
[012-26b]
湯十四味建中湯雖無過甘之弊然樂令方中前胡
細辛為君意在退熱而陰虚之熱則不可退十四味
方中用附桂蓯蓉意在復陽而陰虚之陽未必可復
又在用方者之善為裁酌矣


  論八味腎氣丸方 本文云虚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
不利者八味腎氣丸主之金匱之用八味腎氣丸屢
發於前矣消渴之闗門大開水病之闗門不開用此
方蒸動腎氣則闗門有開有闔如晨門者與陽俱開
[012-27a]
與陰俱闔環城内外賴以安堵也其治脚氣上入少
腹不仁則藉以培真陰真陽根本之地而令濁陰濳
消不得上干清陽耳今虚勞病桂附本在所不用而
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三證皆由腎中真陽内微
所致其病較陰虚發熱諸證迥乎不同又不可不求
其有而反責其無矣


  論薯蕷丸方 本文云虚勞諸不足風氣百疾薯蕷丸
主之


[012-27b]
  按虚勞不足之病最易生風生氣倘風氣不除外證
日見有餘中藏日見虚耗神頭鬼臉不可方物有速
斃而已故用此方除去其風氣兼培補其空虚也


  論酸棗仁湯方 本文云虚勞虚煩不得眠酸棗仁湯
主之


  按素問云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絶澼積於夏使人煎
厥已詳論巻首答問條矣可見虚勞虚煩為心腎不
交之病腎水不上交心火心火無制故煩而不得眠
[012-28a]
不獨夏月為然矣方用酸棗仁為君而兼知母之滋
腎為佐茯苓甘草調和其間芎藭入血分而解心火
之燥煩也


  論大黄䗪蟲丸方 本文云五臟虚極羸瘦滿不能飲
食食傷憂傷房室傷饑傷勞傷經絡營衛氣傷内有
乾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綏中補虚大黄䗪蟲丸主


  按七傷金匱明為食傷憂傷飲食傷房室傷饑傷勞
[012-28b]
傷經絡營衛氣傷及房勞傷但居其一後人不知何
見謂七傷者陰寒陰痿裏急精速精少陰下濕精滑
小便苦數臨事不舉似乎顓主腎傷為言豈有五勞
分主五藏而七傷獨主一藏之理雖人生恣逞傷腎
者恒多要不可為一定之名也所以虚勞證凡本之
内傷者有此七者之分故虚勞發熱未有不由瘀血
者而瘀血若無内傷則營衛運行不失其次瘀從何
起是必飲食起居過時失節營衛凝泣先成内傷然
[012-29a]
後隨其氣所阻塞之處血為瘀積瘀積之久牢不可
拔新生之血不得周灌與日俱積其人尚有生理乎
仲景施活人手眼以潤劑潤其血之乾以蠕動噉血
之物行死血名之曰綏中補虚豈非以行血去瘀為
安中補虚上著耶然此特世俗所稱乾血勞之良治
也血結在内手足脈相失者宜之兼入瓊玉膏潤補
之藥同用猶妙昌細叅其證肌膚甲錯面目黯黑及
羸瘦不能飲食全是營血瘀積胃中而發見於肌膚
[012-29b]
面目所以五藏失中土之灌漑而虚極也此與五神
藏之本病不同故可用其方而導去其胃中之血以
内穀而通流營衛耳許州陳大夫𫝊仲景百勞丸方
云治一切癆瘵積滯不經藥壊證者宜服與世俗所
稱乾血勞亦何以異大夫其長於謀國者歟方用當
歸乳香沒藥各一錢䖟蟲十四箇人參二錢大黄四
錢水蛭十四箇桃仁十四箇浸去皮尖右為細末煉
蜜為丸桐子大都作一服可百丸五更用百勞水下
[012-30a]
取惡物為度服白粥十日百勞水即仲景甘爛水以
杓揚百遍者也


  論金匱附千金翼炙甘草湯方一名復脈湯治虚勞不
足汗出而悶脈結悸行動如常不出百日危急者十
一日死


  按此仲景治傷寒脈代結心動悸邪少虚多之聖方
也金匱不載以千金翼常用此方治虚勞則實可徴信
是以得名為千金之方也虚勞之體多有表熱夾其
[012-30b]
陰虚所以其證汗出而悶表之固非即治其陰虚亦
非惟用此方得汗而脈出熱解俾其人快然真聖法
也但虚勞之人胃中津液素虚匪傷寒暴病邪少虚
多之比桂枝生薑分兩之多服之津液每隨熱勢外
越津旣外越難以復収多有淋漓沾濡一晝夜者透
此一闗亟以本方去桂枝生薑二味三倍加入人參
隨繼其後庶㡬津液復生乃致營衛盛而諸虚盡復
豈小補哉


[012-31a]
  論金匱附肘後獺肝散丸 本文云治冷勞又主鬼疰
一門相染


  按許叔微本事方云葛稚川言鬼疰者是五尸之一
疰諸鬼邪為害其變動不一大約使人淋漓沈沈黙
黙的不知其所苦而無處不惡累年積月漸就頓滯
以至於死𫝊於傍人乃至滅門覺知是證者急治獺
肝一具陰乾取末水服方寸匙日三服效未知再服
此方神良


[012-31b]
  再按長桑君所授越人禁方各𫝊其徒一人者至華
元化斃獄其𫝊遂泯仲景醫中之聖諸禁方詎不盡
窺底藴然而有其理無其事者不足尚也有其事無
其理者不足尚也即有其理有其事矣而用意罕㡬
先之哲尤不足尚也如獺肝散非不可以殺蟲而未
可以行血逐瘀所以製綏中補虚大黄䗪蟲丸一方
自出手眼而授陳大夫百勞丸一方加入人參只作
一服以取頓快蓋於此時而用力可圖十全其五也
[012-32a]
迨至束手無䇿而取用獺肝以去其蟲蟲去其人可
獨存乎然蟲亦不可不去也金匱之附肘後一方豈
無意哉


  附論李東垣補中益氣湯益胃升陽湯二方


  東垣所謂飲食勞倦内傷元氣則胃脘之陽不能升
舉並心肺之氣陷入於中焦而用補中益氣治之方
中佐以柴胡升麻二味一從左旋一從右旋旋轉於
胃之左右升舉其上焦所陷之氣非自腹中而升舉
[012-32b]
之也其清氣下入腹中久為飱泄並可多用升柴從
腹中而升舉之矣若陽氣未必陷下反升舉其陰氣
干犯陽位為變豈小哉更有陰氣素慣上干清陽而
胸中之肉隆聳為䐜胸間之氣漫散為脹者而悞施
此法天翻地覆九道皆塞有瀕於死而坐困耳後人
相𫝊謂此方能升清降濁有識者亦咸信之醫事尚
可言哉夫補其中氣以聴中氣之自為升降不用升
柴可也用之亦可也若以升清之藥責其降濁之能
[012-33a]
豈不痴乎


  附論朱丹谿大補陰丸四物加黄檗知母湯二方
虚勞之證陰虚者十常八九陽虚十之一二而已丹
谿著陰有餘陽不足之論而定二方與東垣補中益
氣之法旗鼓相當氣下陷而不能升則用東垣火上
升而不能降則用丹谿二老入理深譚各造其極無
容議也前論補中益氣能升清陽設誤用之反升濁
陰以致其叮嚀矣而丹谿之法用之多不效者可不
[012-33b]
深維其故哉昌謂立法者無過而用法者不得法中
之奥過端四出蓋於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二語未常
細心推辨耳夫陽之有餘得十之七陰之不足得十
之三此所謂真有餘真不足也陽真有餘一切補陰
之藥直受之而無恐多用之亦無害是則補陰在所
必需矣若陰之不足者十存其三而陽之有餘者十
存四五亦名有餘而實則非真有餘也究亦同歸不
足而已補陰寒涼之藥尚敢恣用乎不知此義而恣
[012-34a]
用之豈但不效其後轉成陰盛陽虚清穀盜汗等患
究竟陰基已壊於前即欲更補其氣其如味之不能
載何故再致叮嚀俾用昔人法如持衡在手較量於
輕重之間可矣


  附論嚴用和茋附湯參附湯二方


  虚勞之屬陽虚者十中豈無一二嚴氏二方似不可
少其方從金匱术附湯生出投之得當通於神明其
虚勞失血宜之者尤多以其善治龍雷之陰火耳但
[012-34b]
以參茋為君附子為佐雖每服一兩不嫌其多方中
止用茋附各半人參五錢附子一兩分三服能無倒


  水腫門論三首合論金匱方六條律七條附論海藏法一條


  水腫論


  喻昌曰病機之切於人身者水火而已矣水流濕火就
燥水柔弱火猛烈水泛溢於表裏火遊行於三焦拯溺
救焚可無具以應之乎經謂二陽結謂之消三陰結謂
[012-35a]
之水手足陽明熱結而病消渴火之為害已論之矣而
三陰者手足太陰脾肺二藏也胃為水穀之海水病莫
不本之於胃經乃以屬之脾肺者何耶使足太陰脾足
以轉輸水精於上手太陰肺足以通調水道於下海不
揚波矣惟脾肺二藏之氣結而不行後乃胃中之水日
蓄浸灌表裏無所不到也是則脾肺之權可不伸耶然
其權尤重於腎腎者胃之闗也腎司開闔腎氣從陽則
開陽太盛則闗門大開水直下而為消腎氣從陰則闔
[012-35b]
陰太盛則闗門常闔水不通而為腫經又以腎本肺標
相輸俱受為言然則水病以脾肺腎為三綱矣於中節
目尤難辨晰金匱分五水之名及五藏表裏主病徹底
言之後世浸不加察其治水輒宗霸術不能行所無事
可謂智乎五水者風水皮水正水石水黄汗也風水其
脈自浮外證骨節疼痛惡風渾是傷風本證從表治之
宜矣皮水其脈亦浮外證跗腫按之沒指不惡風其腹
如鼓不渴當發其汗證不同而治同其理安在則以皮
[012-36a]
毛者肺之合也肺行營衛水漬皮間營衛之氣膹鬱不
行其腹如鼓發汗以散皮毛之邪外氣通則内鬱自解
耳正水其脈沈遲外證自喘北方壬癸自病陽不上通
闗門閉而水日聚上下溢於皮膚跗腫腹大上為喘呼
不得卧腎本肺標子母俱病也石水其脈自沈外證腹
滿不喘所主在腎不合肺而連肝經謂肝腎並沈為石
水以其水積胞中堅滿如石不上大腹適在厥陰所部
即少腹疝瘕之類也不知者每治他病誤動其氣上為
[012-36b]
嘔逆多主死也巢氏病源謂石水自引兩脇下脹痛或
上至胃脘則死雖不及於誤治大抵肝多腎少之證耳
黄汗汗如蘗汁其脈沈遲身發熱胸滿四支頭面腫久
不愈必致癰膿陰脈陽證腎本胃標其病皆胃之經脈
所過後世名之癉水者是也夫水飲入胃不行鬱而為
熱熱則營衛之氣亦熱熱之所過末流之患不可勝言
皆從癉水而浸淫不已耳然水在心之部則鬱心火炳
明之化水在肝之部則鬱肝木發生之化水在肺之部
[012-37a]
則孤陽竭於外其魄獨居水在脾之部則陰於内而穀
精不布水在腎之部不但諸陽退伏即從陽之陰亦且
退伏孤陰獨居於下而隔絶也故胃中之水惟恐其有
火有火仍屬消渴末𫝊中滿之不救腎中之水惟恐其
無火無火則真陽滅沒而生氣内絶其在心之水遏抑
君火若得脾土健運子必救母即在肝在肺在腎之水
脾土一旺水有所制猶不敢於横發第當懐山襄陵之
日求土不委頽足矣欲土宜稼穡豈不難哉夫水土平
[012-37b]
成以神禹為師醫門欲平水土不師仲景而誰師乎


  水腫脈論


  喻昌曰諸病辨脈以浮沈遲數四脈為綱而水病之精
微要渺莫不從此四字叅出其及於弦𦂳微濇伏濳之
脈者愈推愈廣之節目耳風水脈浮此定法也然有太
陽脈浮之風水有肝腎並浮之風水有勇而勞汗之風
水有面胕龎鬱壅害於言之風水治法同一開鬼門而
標中之本則微有分矣抑且當汗之證渴而下利小便
[012-38a]
數皆不可發汗可不辨而犯其戒乎脈沈曰水此定法
也而肝腎並沈為石水沈伏相搏名曰水少陰脈𦂳而
沈𦂳則為痛沈則為水脈得諸沈當責有水身體腫重
水病脈出者死沈為水𦂳為寒沈𦂳相搏結在闗元沈
為裏水水之為病其脈沈小屬少陰内經明有潔浄府
之法金匱治諸沈脈俱不及之另曰腰以下腫者宜利
小便又曰小便自利者愈正恐沈微沈遲腎氣衰少誤
用其法耳已上所論浮沈諸脈皆顯明而可解者也至
[012-38b]
論遲數之脈謂寸口脈浮而遲浮脈則熱遲脈則濳熱
濳相搏名曰沈趺陽脈浮而數浮脈即熱數脈即止數
止相搏名曰伏沈伏相搏名曰水沈則絡脈虚伏則小
便難虚難相搏水走皮膚即為水矣如是言脈截㫁衆
流令聰明知見全不得入豈非最上一乘乎寸口者肺
脈所過趺陽者胃脈所過二脈合診者表章内經三陰
結謂之水當以寸口趺陽定其診也寸口脈浮而遲浮
為衛為陽遲為營為陰衛不與營和其陽獨居脈外則
[012-39a]
為熱營不從衛匿於脈中則為濳營衛之間熱濳之邪
相搏而至則肺氣不能布化故自結而沈也脾與胃以
膜相連而為表裏趺陽脈浮而數胃陽不與脾陰相合
浮而獨居於表則為熱脾陰不得胃陽以和反為陽氣
所促而變數數則陰血愈虚而止矣數止相搏名曰伏
者趺陽之脈本不伏以熱止之故而脈伏也寸口之沈
趺陽之伏相搏於中則為水豈非三陰結一定之診乎
然肺合皮毛者也皮膚者絡脈之所過肺沈而氣不為
[012-39b]
充營濳而血不為養則絡脈虚脾與胃行津液者也脾
伏則津液不入膀胱故小便難絡虚便難水之積者乘
虚而走皮間為腫矣金匱之書觀之不解正精微所在
未可釋手也寸口脈遲而濇解見二巻水寒中然以寸
口定肺之診矣而肺者外合皮毛内合大腸者也外合
皮毛旣推皮虚所過絡脈之虚水入為腫矣而内合大
腸豈無脈法以推之耶金匱又曰寸口脈弦而𦂳弦則
衛氣不行𦂳即惡寒水不沾流走於腸間以浮遲弦𦂳
[012-40a]
為肺脈主水表裏之分也弦為水𦂳為寒水寒在肺則
營衛不温分肉而惡寒肺之治節不行不能通調水道
故水不沾流而但走大腸之合也即肺水者其身腫小
便難時時鴨溏之互辭也以趺陽定胃之診矣而胃之
或寒或熱亦即於脈之或𦂳或數而辨之故曰趺陽脈
當伏今反𦂳本自有寒疝瘕腹中痛醫反下之下之即
胸滿短氣又曰趺陽脈當伏今反數本自有熱消穀小
便數今反不利此欲作水一寒一熱兩出趺陽所主脈
[012-40b]
證寒疝瘕即石水之類腹中痛宜温不宜下下之而傷
其胸中之陽則濁陰上攻胸滿短氣也内經腫滿環臍
痛名風根不可動動之為水溺濇之病風根為陽動之
則乘陰疝瘕為陰動之則乘陽皆精義也熱能消穀小
便數本是癉成消中之病今反小便不利此欲作水亦
可見其水必乘熱勢浸淫無所不至與黄汗證大同小
異耳金匱水病脈法之要全在求責有無盛虚有者求
之無者求之凡屬本證兼證胸中了然無所疑惑矣盛
[012-41a]
者責之為風為熱為腫為痛為氣強為發熱燥煩莫不
有脈可據矣虚者責之為正虚衛虚營虚經虚絡虚水
穀氣虚少陽卑少陰細之虚亦莫不有脈可據矣究竟
脈者精微之學也昌欲𫝊其精微而精微出於平淡愈
推愈廣愈求愈獲如水病脈出者死徒讀其文寧不悞
人自悞乎風水黄汗等證脈之浮大且洪者豈亦主死
乎惟少陰腎水其脈本沈者忽焉沈之烏有而反外出
則主死耳又如營衛之虚其辨不一有營衛隨風火熱
[012-41b]
上行而不環周於身者有營衛因汗出多而不固於腠
理者有營衛因穀氣少並虚其宗氣胸中作痛者有營
衛不和於脈之内外者有營衛阻絶於脈之上下者有
營衛所主上中下三焦俱病四屬㫁絶者有營衛熱胕
肌膚瘍潰者一一致詳始得其精學脈者自為深造可


  論金匱防已黄茋湯方 本文云風水脈浮身重汗出
惡風者防已黄茋湯主之腹痛加芍藥


[012-42a]
  脈浮表也汗出惡風表之虚也身重水客分肉也防
已療風腫水腫通腠理黄茋温分肉補衛虚白术治
皮風止汗甘草和藥益土生薑大棗辛甘發散腹痛
者陰陽氣塞不得升降再加芍藥収陰


  論金匱越婢湯方 本文云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
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越婢湯主之 裏水者一身
面目黄腫其脈沈小便不利故令病水假如小便自
利此亡津液故令渴也越婢加术湯主之前條風水
[012-42b]
續自汗出無大熱故用之設不汗出且大熱表法當
不主此也後條裏水假如小便自利亡津而渴故用
之不爾裏法當不主此也曰無大熱則有熱可知曰
裏水乃軀壳之裏非臟腑之裏可知故俱得用越婢
湯也


  越婢湯者示微發表於不發之方也尚論傷寒太陽
第三篇已詳之矣大率取其通調營衛和緩之性較
女婢尤過之而命其名也蓋麻黄石膏二物一甘熱
[012-43a]
一甘寒合而用之脾偏於陰則和以甘熱胃偏於陽
則和以甘寒乃至風熱之陽水寒之陰凡不和於中
土者悉得用之何者中土不和則水穀不化其精悍
之氣以實榮衛榮衛虚則或寒或熱之氣皆得壅塞
其隧道而不通於表裏所以在表之風水用之而在
裏之水兼渴而小便自利者咸必用之無非欲其不
害中土耳不害中土自足消患於方萌抑何待水土
平成乎


[012-43b]
  論金匱防已茯苓湯方 本文云皮水為病四肢腫水
氣在皮膚中四肢聶聶動者防已茯苓湯主之風水
脈浮用防已黄茋湯矣而皮水即彷彿而用之前脈
論中謂同一開鬼門而標中之本則微有分此方是
也風水下鬱其土氣則用白术崇土薑棗和中皮水
内合於肺金鬱泄之水漬於皮以淡滲之故以茯苓
易白术加桂枝解肌以散水於外不用薑棗和之於
中也况四肢聶聶風在營衛觸動經絡桂枝尤不可
[012-44a]
少耶


  論金匱麻黄附子湯杏子湯二方


  本文云水之為病其脈沈小屬少陰浮者為風無水
虚脹者為氣水發其汗即已脈沈者宜麻黄附子湯
浮者宜杏子湯


  此論少陰正水之病其脈自見沈小殊無外出之意
若脈見浮者風發於外也無水虚脹者手太陰氣鬰
不行也風氣之病發其汗則自己耳即脈沈無他證
[012-44b]
者當倣傷寒少陰例用麻黄附子甘草湯盪動其水
以救腎若脈浮者其外證必自喘當倣傷寒太陽例
用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湯發散其邪以救肺此治金
水二藏之大法也


  論黄茋芍藥桂枝苦酒湯桂枝加黄茋二方


  本文云黄汗之為病身體腫發熱汗出而渴狀如風
水汗沾衣色正黄如蘗汁脈自沈何從得之師曰以
汗出入水中浴水從汗孔入得之宜茋芍桂酒湯主
[012-45a]
之 黄汗之病兩足自冷假令發熱此屬歴節食已
汗出又身常暮盜汗者此勞氣也若汗出已反發熱
者久久其身必甲錯發熱不止者必生惡瘡若身重
汗出已輒輕者久久必身瞤瞤即胞中痛又從腰以
上必汗出下無汗腰臗弛痛如有物在皮膚中狀劇
者不能食身疼重煩燥小便不利此為黄汗桂枝加
黄茋湯主之


  兩證大同小異前一證以汗出而衛氣不固外水入
[012-45b]
搏於營鬱而為熱熱盛則腫而發黄熱盛則耗其津
液而作渴故以黄茋固䕶其衛以桂枝本方加苦酒
引入營分散其水寒之邪但衛虚多汗不任發表故
不用薑棗協助胃氣所恃者黄茋實衛之大力耳後
一方用桂枝全方啜熱稀粥助其得汗加黄茋固衛
以其發熱且兼自汗盜汗發熱故用桂枝多汗故加
黄茋也其發汗已仍發熱邪去不盡勢必從表解之
汗出輒輕身不重也久久身瞤胸中痛又以過汗而
[012-46a]
傷其衛外之陽並胸中之陽也腰以上有汗腰以下
無汗陽通而陰不通上下痞隔更宜黄茋固陽桂枝
通陰矣黄汗與歴節有分陽火獨壅於上為黄汗陰
水獨積於下為兩脛冷陽火盛及肌肉則發熱陰水
寒及筋骨則歴節痛源同而流不同也食已汗出者
食入於所長之陽與勞氣相搏散出為汗乃至氣門
不閉津液常泄暮為盜汗也甲錯者皮間枯濇如鱗
甲錯出也發熱不已熱入肉腠必生惡瘡留結癰膿
[012-46b]
也腰臗弛痛如有物在皮中狀即内經痛痺逢寒則
蟲之類也小便不利津液從汗越也不能食脾胃氣
虚不能化穀也身體重衛氣不充分肉也煩燥胃熱
上薰心肺也治黄汗之法盡發於此矣


  論金匱桂枝去芍藥加麻黄附子細辛湯枳术湯
本文云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桂
枝去芍藥加麻黄附子湯主之 又云心下堅大如
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枳术湯主之


[012-47a]
  心下胃之上也胃中陽氣不布心下乃為水飲之陰
占據堅大如盤阻其上下出入之坦道祗從邊旁轆
轉雖總一陽氣之權不伸所致然有陰陽二候陽氣
虚而陰氣乘之結於心下必用桂枝湯去芍藥之走
陰而加麻黄附子細辛共散胸中之水寒以少陰主
内水寒上入即從少陰温經散寒之法而施治也所
以方下云當汗出如蟲行皮中即愈可見胃中之陽
不布即胸中之陽亦虚胸中陽虚並衛外之陽亦不
[012-47b]
固故其汗出時如蟲行皮中尚顯陽氣滯濇之象設
非桂麻細辛協附子之大力心下水寒能散走皮中
乎水寒散斯重雲見睍而心下之堅大者豁然空矣
此神治也其有陽邪自結於陽位陰寒未得上入者
但用枳术二味開其痰結健其脾胃而陽分之陽邪
解之自易易耳


  論海藏集仲景水氣例


  海藏於治水腫一門務為致詳設為水氣問難求責
[012-48a]
脈之有力無力藏沈府浮用藥大凡意在發明内經
仲景其實渾是後人窠臼中無實得也其云髙低内
外輕重表裏隨經補㵼要當詳察肺胃腎三經病即
瘥也此一語最為扼要然終未到家内經明謂三陰
結謂之水三陰者太陰也足太陰脾手太陰肺氣結
不行即成水病而水之源出自腎故少陰腎亦司之
但當言肺脾腎不當言肺胃腎也何也胃不必言也
胃本水穀之海五臟六腑之大源脾不能散胃之水
[012-48b]
精於肺而病於中肺不能通胃之水道於膀胱而病
於上腎不能司胃之闗門時其輸泄而病於下所以
胃中積水浸淫無所底止耳海藏舉肺胃腎而遺脾
於至理不過一間未達原不必議其治例仍以肺沈
大腸浮心沈小腸浮為言此則相沿之陋也詎知臟
腑各分浮沈而大小二腸不當從上焦分診耶至於
所集仲景水氣例則未窺宫牆富美反多門外邪僻
矣夫仲景論雜證於水氣一門極其精詳惟恐足
[012-49a]
太陰脾之健運失職手太陰肺之治節不行足少陰
腎之闗門不開並其府膀胱之氣化不行所用方藥
皆不蹈重虚之戒立於無過之地海藏集仲景治肺
癰葶藶大棗㵼肺湯為例是欲以㵼肺之法為㵼水
之法矣集仲景治傷寒痞連兩脇雜證支飲在脇之
十棗湯為例是欲以㵼胸脇及膀胱為㵼水之法矣
何其敢於操刃而藉口仲景耶不但此也抑且假托
後人治水之峻藥本之仲景謂三花神祐丸即十棗
[012-49b]
湯加牽牛大黄輕粉除濕丹即神祐丸加乳香沒藥
𤣥青丹又即神祐丸加黄連黄蘗青黛集仲景之方
以傅㑹後人罪不容誅矣後人依様葫蘆更改一味
二味即成一方不傷脾即㵼肺不㵼肺即㵼膀胱乃
致積水滔天載胥及溺絶無一人追悔從前用藥之
咎正以繇來者非一日耳水病門中成方百道求一
救肺氣之膹鬱而伸其治節之方無有也求一救膀
胱阻絶而伸其氣化之方無有也節取數方發明備
[012-50a]
用臨病自出生心化裁是所望矣


  脹病論


  喻昌曰脹病與水病非兩病也水氣積而不行必至於
極脹脹病亦不外水褁氣結血凝而以治水諸法施之
百中無一愈者失於師承無人罔施妄投耳今天下醫
脈久㫁醫學久荒即欲效司馬子長擔簦負笈遍訪於
江淮汶泗而師資果安在乎昌於斯世無地可以著錐
然而皇皇斯人不敢自外請一比類為後學商之仲景
[012-50b]
謂水病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然則
脹病豈無血分腹中堅大如盤者乎多血少氣豈無左
脇堅大如盤者乎多氣少血豈無右脇堅大如盤者乎
故不病之人凡有癥瘕積塊痞塊即是脹病之根日積
月累腹大如箕腹大如甕是名單腹脹不似水氣散於
皮膚面目四肢也仲景所謂石水者正指此也胸中空
曠氣食尚可從旁轆轉腹中大小腸膀胱逼處瘀濁占
據水不下趨而泛溢無不至矣内經明脹病之㫖而無
[012-51a]
其治仲景微示其端而未立法然而比類推之其法不
啻詳也仲景於氣分心下堅大如盤者兩出其方一方
治陰氣結於心下用桂枝去芍藥加麻黄附子細辛湯
一方治陽氣結於心下用枳术湯夫胸中陽位尚分陰
氣陽氣而異其治况腹中至陰之處而可不從陰獨治
之乎陰氣包褁陰血陰氣不散陰血且不露可驅其血
乎舍雄入九軍單刀取勝之附子更有何藥可散其陰
氣破其堅壘乎推之兩脇皆然但分氣血陰結之微甚
[012-51b]
而水亦必從其類矣此等比類之法最上一乘非中材
所㡬和盤托出為引伸啟發之助


  律七條


  凡治水腫病不分風水皮水正水石水黄汗五證及脾
肺腎三臟所主恣用驅水惡劣之藥及禹功舟車導
水等定方者殺人之事也


  凡治水腫病有當發汗散邪者不知兼實其衛致水隨
汗越浸淫皮腠不復順趨水道醫之罪也


[012-52a]
  凡治水腫病遇渴而下利之證誤利其水致津液隨竭
中土坐困甚者脈代氣促濵於死亡醫之罪也


  凡治水腫病遇少腹素有積塊疝瘕誤行發表攻裏致
其人濁氣上衝胸胃大嘔大逆痛引陰筋卒死無救
者醫殺之也


  凡治水腫黄汗證乃胃熱釀成癉水誤用熱藥轉増其
熱貽患癰膿醫之罪也


  凡治水腫病不察寸口脈之浮沈遲數弦𦂳微濇以及
[012-52b]
趺陽脈之浮數微遲𦂳伏則無從辨證用藥動罹凶
禍醫之罪也


  凡治脹病而用耗氣散氣㵼肺㵼膀胱諸藥者殺人之
事也


  治病用藥貴得其宜病有氣結而不散者當散其結
甚有除下蕩滌而其氣之結尚未遽散者漸積使然
也今脹病乃氣散而不収更散其氣豈欲直裂其腹
乎収之不能遽収亦漸積使然緩緩圖成可也若求
[012-53a]
快意一朝如草頭諸方明明立見殺人若輩全不悔
禍輾轉以售奸吾不知其何等肺腸千刼不能出地
獄矣


  黄癉門法十五條 律三條


  經言溺黃赤安卧者癉病溺黄赤者熱之徵也安靜嗜
卧者濕之徵也所以有開鬼門潔浄府之法開鬼門
者從汗而泄其熱於肌表也潔浄府者從下而泄其
濕於小便也此特辨名定治之大端而精微要𣺌惟
[012-53b]
金匱有獨昭焉要知外感發黄一證傷寒陽明篇中
已悉金匱雖舉外感内傷諸黄一一發其底藴其所
重尤在内傷兹特詳加表章為後學法程焉


  金匱論外感熱鬱於内而發黄之證云寸口脈浮而緩
浮則為風緩則為痺痺非中風四肢苦煩脾色必黄
瘀熱以行其義取傷寒風濕相搏之變證為言見風
性雖善行纔與濕相合其風即痺而不行但鬱為瘀
熱而已及鬱之之極風性乃發風發遂挾其瘀熱以
[012-54a]
行於四肢而四肢為之苦煩顯其風淫末疾之象挾
其瘀熱以行於肌膚而肌膚為之色黄顯其濕淫外
漬之象其脈以因風生熱故浮因濕成痺故緩此而
行内經開鬼門潔浄府之法俾風挾之熱從肌表出
濕蒸之黄從小便出而表裏分消為有據也


  金匱重出傷寒陽明病不解後成穀癉一證云陽明病
脈遲者食難用飽飽則發煩頭眩小便必難此欲作
穀癉雖下之腹滿如故所以然者脈遲故也此因外
[012-54b]
感陽明胃中之餘熱未除故食難用飽飽則食復生
熱兩熱相合而發煩頭眩小便難腹滿勢所必至在
陽明證本當下陽明而至腹滿尤當急下獨此一證
下之腹滿必如故非但無益反増困耳以其脈遲而
胃氣空虚津液不充其滿不過虚熱内壅非結熱當
下之比金匱重出此條原有深意見脈遲胃虚下之
旣無益而開鬼門潔浄府之法用之無益不待言矣
嘗憶一友問仲景云下之腹滿如故何不立一治法
[012-55a]
余曰仲景必用和法先和其中後乃下之友曰何以
知之余曰仲景云脈遲尚未可攻味一尚字其當攻
之㫖躍然金匱又云諸黄腹痛而嘔者用小柴胡湯
觀此仍是治傷寒邪髙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
之之法是以知之耳陳無擇治穀癉用穀芽枳實小
柴胡湯差識此意但半消半和半下三法並用漫無
先後較諸仲景之絲絲必貫相去逺矣


  金匱又云趺陽脈𦂳而數數則為熱熱即消穀𦂳則為
[012-55b]
寒食即為滿尺脈浮為傷腎趺陽脈𦂳為傷脾風寒
相搏食穀則眩穀氣不消胃中苦濁濁氣下流小便
不通陰被其寒熱流膀胱身體盡黄名曰穀癉此論
内傷發黄直是開天闢地未有之竒東垣脾胃論彷
彿什一後世樂宗金匱奥義置之不講殊可慨也請
細陳之人身脾胃居於中土脾之土體陰而用則陽
胃之土體陽而用則陰兩者和同則不剛不柔胃納
穀食脾行穀氣通調水道灌注百脈相得益彰其用
[012-56a]
大矣惟七情饑飽房勞過於内傷致令脾胃之陰陽
不相協和胃偏於陽無脾陰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夏
無冬獨聚其熱而消穀脾偏於陰無胃陽以和之如
造化之有冬無夏獨聚其寒而腹滿其人趺陽之脈
𦂳寒數熱必有明徵診其或𦂳或數而知脾胃分主
其病診其𦂳而且數而知脾胃合受其病法云精矣
然更有精焉診其兩尺脈浮又知並傷其腎夫腎脈
本沈也胡以反浮蓋腎藏精者也而精生於穀脾不
[012-56b]
運胃中穀氣入腎則精無裨而腎傷故沈脈反浮也
知尺脈浮為傷腎則知趺陽脈𦂳即為傷脾然𦂳乃
肝脈正仲景所謂𦂳乃弦狀若弓弦之義脾脈舒緩
受肝木之尅賊則變𦂳肝之風氣乘脾聚之寒氣兩
相搏激食穀即眩是穀入不能長氣於胃陽而反動
風於脾陰即胃之聚其熱而消穀者亦不過蒸為腐
敗之濁氣而非精華之清氣矣濁氣繇胃熱而下流入
膀胱則膀胱受其熱氣化不行小便不通一身盡黄
[012-57a]
濁氣由脾寒而下流入腎則腎被其寒而尅賊之餘
其腹必滿矣究竟穀癉由胃熱傷其膀胱者多由脾
寒傷其腎者十中二三耳若飲食傷脾加以房勞傷
腎其證必腹滿而難治矣仲景於女勞癉下重申其
義曰腹如水狀不治豈不深切著明乎


  女勞癉額上黑謂身黄加以額黑也黑為北方陰晦之
色乃加於南方離明之位此必先有胃熱脾寒之濁
氣下流入腎益以女勞無度而後成之其由來自非
[012-57b]
一日肘後謂因交接入水所致或有所驗然火炎薪
燼額色轉黑雖不入水其能免乎故脾中之濁氣下
趨入腎水土互顯之色但於黄中見黑滯耳若相火
從水中上炎而合於心之君火其勢燎原烟燄之色
先透於額乃至微汗亦隨火而出於額心之液且外
亡矣手足心熱内傷皆然日暮陽明用事陽明主闔
収斂一身之濕熱疾趨而下膀胱因而告急其小便
自利大便黑時溏又是膀胱畜血之驗腹如水狀實
[012-58a]
非水也正指畜血而言也故不治


  酒癉心中懊憹而熱不能食時欲吐酒為濕熱之最氣
歸於心肺味歸於脾胃久積之熱不下行而上觸則
生懊憹痞塞中焦則不能食其濕熱之氣不下行而
上觸則為嘔嘔則勢轉横逆遍漬周身也傷寒論謂
陽明病無汗小便不利心中懊憹者身必發黄是知
熱甚於内者皆足致此非獨酒矣


  金匱治酒癉用或吐或下之法云酒黄癉必小便不利
[012-58b]
其候心中熱足下熱是其證也又云或酒無熱清言
了了腹滿欲吐鼻煤其脈浮者先吐之沈弦者先下
之又云心中熱欲吐者吐之愈又云心中懊憹或熱
痛梔子大黄湯主之又云下之久久為黑癉言雖錯
出義實一貫蓋酒之積熱入膀胱則氣化不行必小
便不利積於上焦則心中熱積於下焦則足下熱其
無心中足下熱者則清言了了而神不昬但見腹滿
欲吐鼻煤三證可知其膈上與腹中陰陽交病須分
[012-59a]
先後治之當辨脈之浮沈以定吐下之先後脈浮病
在膈上陽分居多先吐上焦而後治其中滿脈沈弦
病在腹中陰分居多先下其中滿而後治其上焦若
但心中熱欲嘔則病全在上焦吐之即愈何取下為
哉其酒熱内結心神昬亂而作懊憹及痛楚者則不
可不下但下法乃刼病之法不可久用久久下之必
脾肺之陽氣盡傷不能統領其陰血其血有日趨於
敗而變黑耳曽謂下法可瀆用乎仲景於一酒癉臚
[012-59b]
列先後次第以盡其治其精而且詳若此


  酒癉之黑與女勞癉之黑殊不相同女勞癉之黑為腎
氣所發酒癉之黑乃榮血腐敗之色榮者水穀之精
氣為濕熱所瘀而不行其光華之色轉為晦黯心胸
嘈雜如噉蒜虀狀其芳甘之味變為酸辣乃至肌膚
&KR0946之不仁大便正黑脈見浮弱皆肺金節治之氣不
行而血瘀也必復肺中清肅之氣乃可驅榮中瘀濁
之血較女勞癉之難治特一間耳方書但用白术湯
[012-60a]
理脾氣解酒熱以言治抑何庸陋之甚耶


  黄癉由於火土之熱濕若合於手陽明之燥金則熱濕
燥三氣相搏成黄其人必渴而飲水有此則去濕熱
藥中必加潤燥乃得三焦氣化行津液通渴解而黄
退渴不解者燥有未除耳然非死候也何又云癉而
渴者難治則更慮其下泉之竭不獨云在中之津液


  合論金匱桂枝黄茋湯小柴胡湯麻黄醇酒湯三方
[012-60b]
仲景治傷寒方首用麻黄湯為表法今觀金匱治黄
癉之用表主之以桂枝黄茋湯小柴胡湯附之以千金
麻黄醇酒湯明示不欲發表之意故其方首云諸病
黄家但利小便假令脈浮當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黄
茋湯可見大法當利小便必脈浮始可言表然癉證
之脈多有榮衛氣虚濕熱乘之而浮故用桂枝黄茋
湯和其榮衛用小柴胡湯和其表裏但取和法為表
法乃仲景之微㫖也而表實發黄當汗之證豈曰無
[012-61a]
之再取千金麻黄醇酒湯一方附入必不自出麻黄
峻表之方背立法之本意又仲景之苦心也讀此而
治病之機宛然心目矣


  桂枝黄茋湯 表虚者必自汗汗雖出而邪不出
故用桂枝黄茋以實表然後可得驅邪之正汗
此義不可不知


  小柴胡湯 邪正相擊在下則痛在上則嘔即傷
寒論邪髙痛下之㫖也故取用和表裏之法和
[012-61b]
其上下


  千金麻黄醇酒湯 表有水寒入於榮血閉而不
散熱結為黄故賴麻黄顓力開結散邪加醇酒
以行之也


  合論金匱大黄硝石湯梔子大黄湯茵陳蒿湯三方
濕熱鬱蒸而發黄其當從下奪亦須倣治傷寒之法裏
熱者始可用之重則用大黄硝石湯蕩滌其濕熱如
大承氣湯之例稍輕則用梔子大黄湯清解而兼下
[012-62a]
奪如三黄湯之例更輕則用茵陳蒿湯清解為君微
加大黄為使如梔豉湯中加大黄如博碁子大之例
是則汗法固不敢輕用下法亦在所慎施以癉證多
夾内傷不得不囘䕶之耳


  大黄硝石湯 熱邪内結而成腹滿與傷寒當急
攻下之證無異故以大黄硝石二物蕩邪開結
然小便赤則膀胱之氣化亦熱又藉蘗皮梔子
寒下之力以清解其熱也


[012-62b]
  梔子大黄湯 此治酒熱内結昬惑懊憹之劑然
傷寒證中有云陽明病無汗小便不利心中懊
憹者身必發黄是則諸凡熱甚於内者皆足致
此非獨酒也


  茵陳蒿湯 此治穀癉寒熱不能食之方然此由
脾胃内鬱之熱外達肌膚與外感之寒熱少異
熱壅於胃故不能食方中但治裏熱不解表邪
從可識矣


[012-63a]
  論𤓰蒂湯方 𤓰蒂湯吐藥也邪在膈上淺而易及用
此湯以吐去其黄水正内經因其髙而越之之㫖也
然此亦仲景治傷寒之正方曷為治癉證但附於後
是亦不欲輕用之意矣


  合論金匱小建中湯小半夏湯二方


  黄癉病為濕熱之所釀矣然有濕多熱少者有濕少
熱多者有濕熱全無者不可不察也仲景慮癉病多
夾内傷故爾慎用汗吐下之法其用小建中湯則因
[012-63b]
男子發黄而小便自利是其裏無濕熱惟以入房數
擾其陽致虚陽上泛為黄耳故不治其黄但和榮衛
以収拾其陽聴其黄之自去即取傷寒邪少虚多心
悸而煩合用建中之法以治之此其一端也又有小
便本赤黄治之其色微減即當識其藴熱原少或大
便欲自利腹滿上氣喘急即當識其脾濕原盛或兼
寒藥過當宜急用小半夏湯温胃燥濕儻更除其熱
則無熱可除胃寒起而呃逆矣此又一端也凡治濕
[012-64a]
熱而不顧其人之虚寒者覩此二義能無悚惕耶
小建中湯 即桂枝湯倍芍藥加膠飴也男子數
擾其陽致虚陽上泛為黄用此湯固䕶其衛則
陽不能外越而芍藥之酸収其上泛之陽以下
歸於陰甘草膠飴培其中土土厚則所収之陽
不能復出此天然絶妙之方也然必小便自利
證非濕熱者乃可用之不然寧不犯酒家用桂
枝嘔家用建中之大禁乎


[012-64b]
  小半夏湯 小便色小變而欲自利濕雖積而熱
則微若其脾濕不行而滿脾濕動肺而喘此但
當除濕不可除熱熱除則胃寒氣逆而噦矣凡
遇濕多熱少之證俟其熱小除即用此以温胃
燥濕其治熱多濕少當反此推之


  合論金匱猪膏髮煎茵陳五苓散二方


  此治濕熱中重加燥證之方也燥者秋令也夏月火
炎土燥無俟入秋濕土轉燥之證已多不可不察況
[012-65a]
乎鬱蒸之濕熱必先傷乎肺金肺金一燥則周身之
皺揭禁固有不可勝言者所以仲景於癉證中出此
二方後人罔解其意按劍相盼不敢取用詎不深可
惜乎然燥有氣血之分猪膏煎藉血餘之力引入血
分而潤其血之燥並藉其力開膀胱瘀血利其小水
小水一利將濕與熱且俱除矣其五苓散原有燥濕
滋乾二用今人頗能用之本草言茵陳能除熱結黄
癉小便不利用之合五苓以潤氣分之燥亦並其濕
[012-65b]
與熱而俱除矣製方之妙夫豈思議之可㡬哉
猪膏髮煎 肘後方云女勞癉身目盡黄發熱惡
瘡少腹滿小便難以大熱大勞交接入水所致
者用此方又云五癉身體四肢微腫胸滿不得
汗汗出如黄蘗汁由大汗出入水所致者猪脂
一味服其意以身内黄水因受外水遏抑而生
與仲景治血燥之意相逺惟傷寒類要云男子
女人黄癉食飲不消胃脹熱生黄衣在胃中有
[012-66a]
乾屎使然猪脂煎服下乃愈是則明指血燥言
矣蓋女勞癉血瘀膀胱非直入血分之藥必不
能開仲景取用䖟蟲水蛭礬石無非此義然䖟
蛭過峻不可以治女勞礬石過燥又不可以治
女勞之燥故更立此方以濟之世之入多寶山
而空手歸者可勝道哉


  茵陳五苓散 濕熱鬱蒸於内必先燥其肺氣以
故小水不行五苓散開腠理致津液通血氣且
[012-66b]
有潤燥之功而合茵陳之辛涼清理肺燥肺金
一潤其氣清肅下行膀胱之壅熱立通小便利
而黄去矣


  論金匱硝石礬石散方


  此治女勞癉之要方也原文云黄家日晡所發熱而
反惡寒此為女勞得之膀胱急小腹滿身盡黄額上
黑足下熱因作黑癉其腹脹如水狀大便必黑時溏
此女勞之病非水也腹滿者難治硝石礬石散主之
[012-67a]
從來不解用硝石之義方書俱改為滑石礬石散方
下謬云以小便出黄水為度且並改大黄硝石湯為
為大黄磆石湯醫學之陋一至此乎夫男子血化為
精精動則一身之血俱動以女勞而傾其精血必繼
之故因女勞而尿血者其血尚行猶易治也因女勞
而成癉者血瘀不行為難治矣甚者血瘀之久大腹
盡滿而成血蠱尤為極重而難治矣味仲景之文及
製方之意女勞癉非亟去其膀胱少腹之瘀血萬無
[012-67b]
生路在傷寒熱瘀膀胱之證其人下血乃愈血不下
者用抵當湯下之亦因其血之暫結可峻攻也此女
勞癉畜積之血必匪朝夕峻攻無益但取石藥之悍
得以疾趨而下達病所硝石鹹寒走血可消逐其熱
瘀之血故以為君礬石本草謂其能除錮熱在骨髓
用以清腎及膀胱臟腑之熱並建消瘀除濁之功此
方之極妙極妙者也以陳無擇之賢模稜兩可其說
謂無發熱惡寒脈滑者用此湯若發熱惡寒其脈浮
[012-68a]
𦂳則以滑石石膏治之青天白日夢語喃喃況其他
乎世豈有血畜下焦反見浮滑且𦂳之脈者乎妄矣
妄矣


  夏月天氣之熱與地氣之濕交蒸人受二氣内鬱不散
發為黄癉與龕醬無異必從外感汗下吐之法去其
濕熱然夏月陽外陰内非如冬月傷寒人氣伏藏難
動之比仲景慎用三法之意昌明之矣其穀癉酒癉
女勞癉則人自内傷與外感無涉仲景補内經之闕
[012-68b]
曲盡其微昌並明之矣至於陰癉一證仲景之方論
已亡千古之下惟羅謙甫茵陳附子乾薑甘草湯一
方治用寒涼藥過當陽癉變陰之證有合往轍此外
無有也今人但云陽癉色明陰癉色晦此不過氣血
之分辨之不清轉足誤人如酒癉變黑女勞癉額上
黑豈以其黑遂謂陰癉可用附子乾薑乎夫女勞癉
者真陽為血所壅閉尚未大損瘀血一行陽氣即通
矣陰癉則真陽衰微不振一任濕熱與濁氣敗血團
[012-69a]
結不散必復其陽錮結始開倘非離照當空幽隠胡
由畢達耶學者試於前巻方論中究心焉思過半矣
律三條


  黄癉病得之外感者誤用補法是謂實實醫之罪也
黄癉病得之内傷者誤用攻法是謂虚虚醫之罪也
陰癉病誤從陽治襲用苦寒倒行逆施以致極重不返
者醫殺之也


  陰癉無熱惡寒小便自利脈遲而微誤開鬼門則肌
[012-69b]
膚冷鞕自汗不止誤潔浄府則膀胱不約小便如奔
死期且在旦暮况於吐下之大謬乎即以平善之藥
遷延亦為待斃之術耳在半陰半陽之證其始必先
退陰復陽陰退乃從陽治若以附子黄連合用必且
有害奈何純陰無陽輒用苦寒耶


  肺癰肺痿門論一首 法十三條律四條


  論曰肺癰肺痿之證誰秉内照曠然洞悉請以一得之
愚僭為敷陳人身之氣稟命於肺肺氣清肅則周身之
[012-70a]
氣莫不服從而順行肺氣壅濁則周身之氣易致横逆
而犯上故肺癰者肺氣壅而不通也肺痿者肺氣委而
不振也纔見久咳上氣先須防此兩證肺癰由五臟藴
崇之火與胃中停蓄之熱上乘乎肺肺受火熱熏灼即
血為之凝血凝即痰為之裹遂成小癰所結之形日長
則肺日脹而脅骨日昻廼至咳聲頻併濁痰如膠發熱
畏寒日晡尤甚面紅鼻燥胸生甲錯始先即能辨其脈
證屬表屬裏極力開提攻下無不愈者奈何醫學無𫝊
[012-70b]
爾我形骸視等隔垣但知見欬治欬或用牛黄犀角冀
以解熱或用膏子油粘冀以潤燥或朝進補陰丸或夜
服清胃散千蹊萬徑無往非殺人之算病者亦自以為
虚勞尸瘵莫可奈何迨至血化為膿肺葉朽壊傾囊吐
出始識其證十死不救嗟無及矣間有癰小氣壯胃強
善食其膿不從口出或順趣肛門或旁穿脅肋仍可得
生然不過十中二三耳金匱治法最精用力全在未成
膿之先今人施於旣成膿之後其有濟乎肺痿者其積
[012-71a]
漸已非一日其寒熱不止一端總由胃中津液不輸於
肺肺失所養轉枯轉燥然後成之蓋肺金之生水精華
四布者全藉胃土津液之富上供罔缺但胃中津液暗
傷之竇最多醫者粗豪不知愛䕶或腠理素疎無故而
大發其汗或中氣素餒頻吐以倒傾其嚢或癉成消中
飲水而渴不解泉竭自中或腸枯便祕強利以求其快
漏巵難繼只此上供之津液坐耗岐途於是肺火日熾
肺熱日深肺中小管日窒咳聲以漸不揚胸中脂膜日
[012-71b]
乾咳痰難於上出行動數武氣即喘鳴沖擊連聲痰始
一應金匱治法非不彰明然混在肺癰一門况難解其
精意大要緩而圖之生胃津潤肺燥下逆氣開積痰止
濁唾補真氣以通肺之小管散火熱以復肺之清肅如
半身痿廢及手足痿軟治之得法亦能復起雖云肺病
近在胸中呼吸所闗可不置力乎肺癰屬在有形之血
血結宜驟攻肺痿屬在無形之氣氣傷宜徐理肺癰為
實誤以肺痿治之是謂實實肺痿為虚誤以肺癰治之
[012-72a]
是為虚虚此辨證用藥之大畧也


  金匱論肺癰肺痿之脈云寸口脈數其人咳口中反有
濁唾涎沫者為肺痿之病若口中辟辟燥咳即胸中隠
隠痛脈反滑數此為肺癰咳唾膿血脈數虚者為肺痿
數實者為肺癰


  兩手寸口之脈原為手太陰肺脈此云寸口脈數云
滑數云數虚數實皆指左右三部綂言非如氣口獨
主右闗之上也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頃之遍
[012-72b]
地者為肺痿言欬而口中不乾燥也若咳而口中辟
辟燥則是肺已結癰火熱之毒出現於口咳聲上下
觸動其癰胸中即隠隠而痛其脈必見滑數有力正
邪氣方盛之徵也數虚數實之脈以之分别肺痿肺
癰是則肺痿當補肺癰當㵼隠然言表


  金匱論肺癰又云寸口脈微而數微則為風數則為熱
微則汗出數則畏寒風中於衛呼氣不入熱過於榮吸
而不出風傷皮毛熱傷血脈風舍於肺其人則咳口乾
[012-73a]
喘滿燥不渴時唾濁沫時時振寒熱之所過血為之凝
滯畜結癰膿吐如米粥始萌可救膿成則死


  肺癰之脈旣云滑數此復云微數者非脈之有不同
也滑數者已成之脈微數者初起之因也初起以左
右三部脈微知其衛中於風而自汗左右三部脈數
知為榮吸其熱而畏寒然風初入衛尚隨呼氣而出
不能深入所傷者不過在於皮毛皮毛者肺之合也
風由所合以漸舍肺俞而咳唾振寒兹時從外入者
[012-73b]
從外出之易易也若夫熱過於榮即隨吸氣深入不
出而傷其血脈矣衛中之風得榮中之熱留戀固結
於肺葉之間乃致血為凝滯以漸結為癰膿是則有
形之敗濁必從㵼肺之法而下驅之若得其毒隨驅
下移入胃入腹入腸再一驅即盡去不留矣安在始
萌不救聴其膿成而致肺葉腐敗耶


  金匱於二證用徹土繆綢之法治之於蚤然先從脈辨
其數虚數實次從口辨其吐沫乾燥然更出一捷要之
[012-74a]
法謂咳𠻳之初即見上氣喘急者乃外受風寒所致其
脈必浮宜從越婢加半夏之法及小青龍加石膏之法
亟為表散不爾即是肺癰肺痿之始基故以咳𠻳上氣
病證同敘於肺癰肺痿之下而另立痰飲咳𠻳本門原
有深意見咳而至於上氣即是肺中壅塞逼迫難安尚
何等待不急散邪下氣以清其肺乎然亦分表裏虚實
為治不當誤施轉増其困矣


  金匱云上氣面浮腫有息其脈浮大不治又加利尤甚
[012-74b]
又云上氣喘而燥者屬肺脹欲作風水發汗則愈
上氣之候至於面目浮腫鼻有息音是其肺氣壅逼
上而不下加以其脈浮大氣方外出無法可令内還
而下趨故云不治也加利則上下交争更何以堪之
肺脹而發其汗者即内經開鬼門之法一汗而令風
邪先泄於肌表水無風戰自順趨而從下出也若夫
面目浮腫鼻有息音其痿全在氣逆氣可外泄乎况
乎逆上者未已可盡泄乎外不可泄而内又不能返
[012-75a]
故云不治良工苦心以漸収攝其氣順從膀胱之化
尚可得生故知不治二字原活初非以死限之矣


  論金匱甘草乾薑湯 法云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
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所以然者以上虚不能制下
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用甘草乾薑湯以温
之若服湯已渴者屬消渴


  肺熱則膀胱之氣化亦熱小便必赤澁而不能多若
肺痿之後但吐涎沫而不咳復不渴反遺尿而小便
[012-75b]
數者何其與本病相反耶必其人上虚不能制下以
故小便無所収攝耳此為肺中冷陰氣上巔侮其陽
氣故必眩陰寒之氣凝滯津液故多涎唾若始先不
渴服温藥即轉渴者明是消渴飲一溲二之證消渴
又與癰疽同類更當消息之矣


  論金匱射干麻黄湯 厚朴麻黄湯 二方


  法云欬而上氣喉中水雞聲射干麻黄湯主之
咳而脈浮者厚朴麻黄湯主之


[012-76a]
  上氣而作水雞聲乃是痰礙其氣氣觸其痰風寒入
肺之一驗耳發表下氣潤燥開痰四法萃於一方用
以分解其邪不使之合此因證定藥之一法也若咳
而其脈亦浮則外邪居多全以外散為主用法即於
小青龍湯中去桂枝芍藥甘草加厚朴石膏小麥仍
從肺病起見以故桂枝之熱芍藥之収甘草之緩概
示不用而加厚朴以下氣石膏以清熱小麥引入胃
中助其升發之氣一舉而表解脈和於以置力於本
[012-76b]
病然後破竹之勢可成耳一經裁酌直若使小青龍
載肺病騰空而去神哉快哉


  論金匱澤漆湯 法云咳而脈沈者澤漆湯主之
脈浮為在表脈沈為在裏表裏二字與傷寒之表裏
大殊表者邪在衛即肺之表也裏者邪在榮即肺之
裏也熱過於榮吸而不出其血必結血結則痰氣必
為外裹故用澤漆之破血為君加入開痰下氣清熱
和榮諸藥俾堅壘一空元氣不損製方之意若此


[012-77a]
  論金匱皂莢丸 法云咳逆上氣時時唾濁坐不得眠
皂莢丸主之


  火熱之毒結聚於肺表之裏之清之温之曽不少應
堅而不可攻者又用此丸豆大三粒朝三服暮一服
吞適病所如棘針徧刺四面環攻如是多日庶㡬無
堅不入聿成蕩洗之功不可以藥之微賤而少之也
胸中手不可及即謂為代針丸可矣


  論金匱麥門冬湯 法云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
[012-77b]
氣者麥門冬湯主之


  此胃中津液乾枯虚火上炎之證治本之良法也夫
用降火之藥而火反升用寒涼之藥而熱轉熾者徒
知與火熱相争未思及必不可得之數不惟無益而
反害之凡肺病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胃氣者肺
之母氣也本草有知母之名者謂肺藉其清涼知清
涼為肺之母也有貝母之名者謂肺藉其豁痰寶豁
痰為肺之母也然屢施於火逆上氣咽喉不利之證
[012-78a]
而屢不應名不稱矣孰知仲景有此妙法於麥冬人
參甘草粳米大棗大補中氣大生津液隊中増入半
夏之辛温一味其利咽下氣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
夏之功擅古今未有之竒矣


  論金匱桔梗湯 法云欬而胸滿振寒咽乾不渴時出
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桔梗湯主之
此上提之法也癰結肺中乘其新造未固提而出之
所提之敗血或從唾出或從便出而可愈與滋蔓難
[012-78b]
圖膿成自潰之死證迥殊膿未成時多服此種亦足
以殺其毒勢而堅者漸瑕壅者漸通也然用藥必須
有因此因胸滿振寒不渴病不在裏而在表用此開
提其肺氣適為恰當如其勢已入裏又當引之從胃
入腸此法殊不中用矣


  論金匱葶藶大棗㵼肺湯 法云肺癰不得卧葶藶大
棗㵼肺湯主之 附方云肺癰胸滿脹一身面目浮
腫鼻塞清涕出不聞香鼻酸辛欬逆上氣喘鳴迫塞
[012-79a]
葶藶大棗㵼肺湯主之三日一服可服至三四劑先
服小青龍湯一劑乃進


  此治肺癰喫𦂳之方也肺中生癰不㵼其肺更欲何
待然日久癰膿已成㵼之無益日久肺氣已索㵼之
轉傷惟血結而膿未成當亟以㵼肺之法奪之亦必
其人表證盡入於裏因勢利導乃可為功所附之方
項下純是表證何其甘悖仲景而不辭然亦具有髙
識逺意必因其裏證不能少待不得不用之耳其云
[012-79b]
先服小青龍湯一劑乃進情可識矣論其常則當升
散開提者且未可下奪論其急則當下奪者徒牽制
於其外反昧膿成則死之大戒安得以彼易此哉


  論金匱越婢加半夏湯 小青龍加石膏湯 二方
法云欬而上氣此為肺脹其人喘目如脫狀脈浮大者
越婢加半夏湯主之又云肺脹欬而上氣煩燥而喘
脈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龍加石膏主之


  前一方麻黄湯中以杏仁易石膏而加薑棗則發散
[012-80a]
之力微而且緩後一方中以證兼煩燥宜發其汗麻
桂藥中加入石膏其力轉猛然監以芍藥五味子乾
薑其勢下趨水道亦不至過汗也越婢方中有石膏
無半夏小青龍方中有半夏無石膏觀二方所加之
意全重石膏半夏二物協力建功石膏清熱藉辛温
亦能豁痰半夏豁痰藉辛涼亦能清熱不然石膏可
無慮半夏在所禁矣前麥門冬方中下氣止逆全藉
半夏入生津藥中此二方又藉半夏入清熱藥中仲
[012-80b]
景加減成方無非生心化裁後學所當神往矣
再論肺痿肺癰之病皆燥病也肺稟清肅之令乃金
寒水冷之臟火熱熏灼久久失其清肅而變為燥肺
中生癰其津液全裹其癰不溢於口故口中辟辟然
乾燥肺熱成痿則津液之上供者悉從燥熱化為涎
沫濁唾證多不渴較胃中津液盡傷母病累子之痿
又大不同祗是津液之上輸者變為唾沫肺不霑其
惠澤耳若夫痿病津液不能滅火反從火化累年積
[012-81a]
嵗肺葉之間釀成一大火聚以清涼投之扞格不入
矣然雖扞格固無害也設以燥熱投之以火濟火其
人有不坐斃者乎半夏燥藥也投入肺中轉増其患
自不待言但清涼旣不能入惟燥與燥相得乃能入
之故用半夏之燥入清涼生津藥中則不但不燥轉
足開燥其濁沫隨逆氣下趨久久津液之上輸者不
結為涎沫而肺得霑其漬潤痿斯起矣人但知半夏
能燥津液孰知善用之即能驅所燥之津液乎此精
[012-81b]
藴也


  附方 六方係孫奇輩採附金匱者論具本方之下


  外臺炙甘草湯治肺痿涎唾多心中温温液液者


  千金甘草湯


  千金生薑甘草湯治肺痿咳涎沫不止咽燥而渴


  千金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治肺痿吐涎沫


  外臺桔梗白散治欬而胸滿振寒脈數咽喉不渴時
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


[012-82a]
  千金葦莖湯治欬有微熱煩滿胸中甲錯為肺癰
律十條


  凡虚勞病畏寒發熱者衛虚則畏寒營虚則發熱耳當
緩調其營衛俾不相亢戰則寒熱自止若以外感少
陽經主寒熱用小柴胡湯治之乃至汗多而衛傷於
外便溏而營傷於内寒熱轉加醫之罪也


  凡虚勞病多有發熱者須辨其因之内外脈之陰陽時
之早晚而定其治若通套退熱之藥與病即不相當
[012-82b]
是謂誅伐無過邪反不服乃至熱久血乾津竭十死
不救醫之罪也


  凡虚勞病多有奪血而無汗者若認為陽實而責其汗
必動其血是名下厥上竭醫殺之也


  凡虚勞病最防脾氣下溜若過用寒涼致其人清穀者
醫之罪也


  凡治骨蒸發熱熱深在裏一切輕揚之藥禁不可用用
之反引熱勢外出而増其熾灼乾津液肌肉枯稿四
[012-83a]
出求其止在内裏時蒸時退且不可得安望除熱止
病乎醫之罪也


  凡治癆瘵發熱乘其初成胃氣尚可勝藥急以峻劑加
入人參導血開囊退熱行瘀全生保命所闗甚大遲
則其人胃虚氣餒羸瘠不堪即醫良法妙亦何為哉
此非醫罪繩趨尺步昧於行權隠忍不言欲圖僥倖
反為罪也


  凡治小兒五疳即大人五勞也幼科知用五疳之成方
[012-83b]
而不知五勞曲折次第初起者治之可以得效胃虚
者服之有死而已蓋膽草蘆薈宣胡黄連極苦大寒
兒不能勝耳大方亦然謂五藏有虚勞實勞恣用苦
寒罪莫逃也


  婦女癆瘵十中二三衝為血海瘀積不行乃至血乾經
㫁骨蒸潮熱夜夢鬼交宜急導其血加人參以行之
程功旦夕可也若以丸藥緩治王道緩圖坐以待斃
醫之罪也


[012-84a]
  嘗富後貧名曰脫營嘗貴後賤名曰失精脫營失精非
病闗格即病虚勞宜以漸治其氣之結血之凝乃至
流動𠑽滿程功千日可也醫不知此用補用清總不
合法身輕骨瘦精神其能久居乎此非醫罪遷延貽
誤薄乎云爾


  婦人遭其夫離絶菀結不解亦多成闗格虚勞二候此
與二陽之病發心肺大同月事時下知未甚也亦如
前法程功百日氣血流行可無患也不月者亦須程
[012-84b]
功千日從事空王消除積恨可也此亦非醫罪但以
其勢緩而姑任之不蚤令其更求良治遷延圖利心
孽難除耳






  醫門法律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