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221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明-道盛 (master)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卷之十六


門人 大庚 大斧 大中 大康 較


附載



初至天界隨處激揚開示語萬曆丁巳



師到雞鳴寺值無隱法師講法華經遇支提待興長
干優曇無方邀與法師相會談及從壽昌來歷優曇
曰秪如我法主師適談娑竭龍女呈珠立地即得轉
身成大丈夫相向南方無垢世界成佛此與參禪頓
悟旨趣何異師笑而彈指曰遮箇轉向何處去也眾
默然師曰須知此中發起機用卻自不同何則凡大
經教多以表法喻其密旨此龍女表八識心王之業
識一念能迴光破其覺明幽室之見則不墮三細六
麤統於心王心所無明覆陰立地出纏離隱捨此閨
閤中物如轉女成男向離明而成大丈夫證此圓明
玅覺也雖然此猶是教乘義學非是宗門覿面全提
不涉比況也曇曰如此拈提巳非諸解所及矣師曰
可不是秪如鳥窠因侍者辭要諸方學佛法去窠曰
欲學佛法我遮裏也有些乃於衲衣上拈取布毛吹
一吹侍者直下頓悟遮箇是甚佛法又何待設喻乎
又如僧參大隨見巖下有一龜此僧便問一切眾生
皮包骨如何遮箇眾生骨包皮此僧是何眼孔便能
置箇問頭不妨如大火聚如鐵崑崙我問你此是彌
勒所能騰疑乎文殊所能決旨乎舍利弗所能啟請
乎試使黃面瞿曇透出眉間白毫也未易照破在請
世尊下一轉語打發他看大隨不妨通身手眼且有
東海探驪頷西山擒白額底作略輕輕地拈一艸鞋
覆在龜上使此僧如八臂那吒到此無可奈何也豈
不是銀山鐵壁從空墮曠劫無明直下灰哉到遮裏
更須有轉身出路始得還是作女人拜好撫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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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還是進云起動和尚好噫好知荊棘林中下腳易
月明簾外轉身難也不然世尊談經三百餘會末後
又要拈花傳甚不立文字正法眼藏與迦葉阿難多
聞總持為靈山第一人世尊說法如水傳器到了教
外別傳如何茫然無措乃因迦葉呼來倒卻門前剎
竿一語始悟向上關捩子以傳此秘密法門為西天
第二祖也此豈佛祖欺人哉隱法師爽然自失又復
勃然自喜曰我輩皆當如焚去疏鈔者從覺師參此
真悟道禪也向來我亦曾見有從少林來提唱宗門
事與我談經何異不足以服我心聞如此話不服者
真自暴自欺真佛法邊外人也乃曰待興諸公我等
皆當禮拜非等閒與人拜也。


師因待興與雞鳴住持一心師請於懶融塔上靜室
度歲每與隱法師盤錯宗教中事甚快時戊午元旦
住持請齋與法師分席於大禪堂會茶師云當日賓
頭盧尊者應天竺國王齋乃以手策起眉毛曰我昔
於龍光佛時亦曾預會且道遮箇拈提是何宗旨還
與世尊眉間白毫照見東方萬八千世界底義是同
是別惜乎彼時無當機者未免為風吹別調去也今
日山僧與法主同此法席不用彈指不展眉毛還有
見多寶塔如大雷震開見二如來分座說法者麼此
不是自巳誇張吾宗門舉唱直教三世諸佛齊立下
風不為分外況與之比較乎去年內下雪巳十日飄
白半堂積滿丹墀行人與學者擁塑彌勒獅子象王
踞於庭前師顧眾云仰山嘗指雪獅子云曾有過此
色者麼雲門後聞云當時好與他推倒雪竇云雲門
只解推倒不解扶起且看此三老逼拶箇甚麼事若
不知他拈提底意卻於一色與過一色推倒與扶起
上敲擊不免打入鬼家活計何處能殺人活人出於
情見之外此處最能換卻人心眼設使彌勒文殊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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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到此恐無出頭分也將謂以片片不落別處拈起
雪團便打是為得手殊不知正是老老大大被人語
脈轉卻也山僧最喜玉泉皓布褌因下雪示眾云今
年無端十一月下雪但教他下到十二月明年正月
從頭起下到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
月十月直下到十一月使他大地人盡凍死餓死免
得胡說亂說不知者以皓布褌為胡說亂說又誰知
別有鋒機尋常莫測此非聖凡蕩盡大用現前如何
敢開此口拈此語直是靈山少室不能過此要且破
格人別有超佛超祖手眼始能以毒攻毒也大家照
顧看莫教旁觀者眉鬚墮落也。


莆田蔡心玄唱龍江林公三教於南都請師與福州
陳達泉茅山王知白於朝天宮為母慶壽師顧左右
云東拜東皇公西拜西王母秪如蟠桃三千年開花
三千年結實即不問且道遮箇桃核種子從何處來
底知白曰此先天造化根也達泉曰此儒宗天命之
謂性也心玄曰此禪宗本來面目也師顧待興了玄
曰二公說看待興曰我道不得了玄曰推與別人不
是師曰玄公試道看玄曰此三教同源底物師云只
今源在那裏玄曰就在遮裏師云掀倒此座子時如
何玄曰遮又是禪家作用也師云莫謗禪家好玄曰
我正是讚禪也師云你如何被人語脈轉卻知白曰
大師將此核子慶壽看師云諸公被蔡母一口咬得
百雜碎且巳向十洲三島上撫掌打呵呵也還在遮
裏討甚麼碗達泉笑曰知白老此回藉大師指引可
直到武夷三十六峰去也師云大王峰頂有天鑑池
十三仙嘗在彼照面孔一回照則一回慚愧知白曰
為甚慚愧師曰他謂我神仙家只奈打不破遮箇光
影子知白曰大師無乃打趣我輩做全真道人也師
曰公又作打趣會在達泉曰不作打趣會則大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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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奇論也師云公是箇老賊卻做三教門下智過於
師底漢子也泉曰又來打趣愚老師云敬老得老敬
才得寶公老而且才是天下寶也今有此寶不可以
為蔡母壽乎眾大笑因拈一偈曰八十風光花鳥度
阿娘應未鬢毛斑華筵高侶翩翩集笑指崑崙作壽
山蔡公乃禮謝。


朝天宮王知白設供請於缽堂隨喜道藏因問曰我
見諸禪家多輕我全真獨見大師三教並稱使人無
不心服一等謂我道藏是竊佛藏而作故語多類佛
經此豈能使人信乎師曰然此必不信也山僧敝鄉
有大老講道學者亦言我佛藏是彼漢儒作底何曾
真有佛來予笑曰如漢儒能作佛經又能使汝儒家
諸大名公皈依參悟超於羲黃堯孔則是汝青出於
藍皈依佛即皈依儒又何必闢之如漢儒偽造佛經
以駕於儒教使儒捨羲黃堯孔而皈佛是汝儒自叛
儒如獅子身中生蟲自食獅子身上肉汝今闢佛亦
是闢儒何處有佛到汝闢哉若是果有佛但不如汝
儒教則汝當實實闢佛藏經底邪偽處乃顯真儒能
闢邪佛也既不能闢又為佛所收拾則亦是汝儒自
叛其儒只當闢叛儒者何必闢佛如隋朝有宮觀中
畫老子騎青牛出函關涉流沙化胡作佛圖與化胡
成佛經時宰相楊素見之笑曰何不化胡成道若化
胡成佛則是化道成佛也此作者自誤也又張商英
入寺見佛藏莊嚴恨孔氏之教不如胡人奉佛之尊
而中國儒者亦乃叛儒崇佛乃忿歸徹夜不睡作無
佛論彼夫人向氏問其故乃曰既云無佛何論之有
必須作有佛論方可論也要作有佛論必須熟讀佛
經知其出處根源之邪偽則能闢之若只皮毛上闢
何如韓愈上佛骨表闢佛不過自取貶抑轉使佛教
大興於唐今無論道藏果竊佛經否如佛氏人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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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竊佛是佛氏欲以佛義充入道教使道暗暗化
為佛以真獅子乳滴入驢乳以真丹充入假藥不反
奇乎惟恐只竊得皮毛糠秕不得骨髓精醇也使道
教果有超佛之玅則道教之真金肯混汞銀與假藥
自亂之哉此又是道自叛道與不能守道藏之真為
佛氏篡入而化道為佛也使道教果有真人如佛教
誰能破滅又誰能混亂哉知白諸公大喜曰此千古
至公至奇論玅絕如此則三教誰能混哉請問佛教
之宗旨果與道教合否師曰大悲菩薩甕裏坐曰莫
是別有同異乎師曰道士酩酊捧漏卮曰此我輩皆
不曉師曰參透此二語不特三教即大千法界九流
百家皆透徹也道士大喜而謝。


興善寺印吾公請齋有劉公者談及京師曾見壽昌
和尚與元華大衲頭者取法名道隆並談及大衲頭
於少林打殺狐狸精話時十八大司禮皆懇祈老和
尚在京獨大衲頭不肯以彼曾誓送和尚回寶方不
敢違也當時多求老和尚開示亦多教人念佛或持
咒有根性者參萬法歸一庭前柏樹子話問其得悟
因由曰曾參大好山我等不能領略今遇大師則如
見老和尚也幸為我方便開示師曰公既見老和尚
幾年何不勇奮如此當自求方便乎不見公云大衲
頭打殺狐狸精他有何術只是氣雄心正彼少室許
多禪師如何卻自畏避而世間人見有妖怪惑亂人
家便自作主不得要往龍虎山告狀求張天師發符
遣將去捉獲他此便是自巳氣弱不勝而求人也今
念佛持咒參話頭不得力多昏沉散亂去求人方便
是何異無奈你狐狸精何去告狀求捉獲哉公曰念
佛持咒者多人皆言不如參禪持話頭何也曰不然
只以公輩靠著佛咒無憤然求透悟之心自埋陷也
參禪人以立地欲求勘破古人言句超悟生死性命
[016-0679b]
之心肯切也使不肯切何異念佛持咒之因循乎此
無他只看人急切不急切如敵勝怨乃可為勇如殺
父母妻子之讎肯自一念不痛憤乎痛憤即是疑情
肯切即是話頭使無痛憤肯切則求救於張天師符
亦不靈將亦不猛敵亦不可破怪亦不可獲也凡作
巫師弄鬼妖之人亦必認真痛切則靈汝不認真痛
切則天下萬事皆不成就況欲斷萬劫疑根而可不
發大勇猛哉諸公大喜禮拜曰此世出世法皆藉此
得一直指痛快也。


焦弱侯太史請到園中因問聞師親見壽昌有何言
句請舉似大眾師曰過時茶飯不堪奉人公曰不必
吝教以示未聞師曰電光不可追矣公曰師之所得
豈無據乎師曰覿面不曾藏何勞標月指公良久顧
眾曰大似現成句語一般師曰可煞太新鮮諸公不
領略耳公拱手曰原來是箇作家師曰也不消得公
更論及參究工夫事師曰秪如我喫粥巳腹饑了公
教我作甚麼參究即好公大笑曰快討點心來師曰
諸公有甚禪參不透有甚生死了不得正好向遮裏
參遮裏了回頭轉腦論教求宗敢保鐘山倒卓未夢
見在公大喜曰我前日見瑞龍璋公上堂語有箇快
處今日得師亦可以作一印證也。


吳遠菴問曰李卓老與大師同鄉此公見地著作何
如師曰此公與焦老先生最知巳何用問我焦公曰
師試斷其人品看師曰情人眼裏有西施焦曰此又
是一往論也師云如焚書藏書真有足以敲枷打鎖
以毒攻毒令人心眼俱快然其為人卻虛懷肯心下
人但彼頭上無人才力不勝過彼不免英雄欺人有
強辭奪正理處自行胸臆以快其憤所欲言不顧人
之諱忌此所以謂之文章中大豪俠也至於入堯孔
之道則負氣魄多傷中和之致使孟子見理不真任
[016-0679c]
道不力則亦流為戰國之習如視大人則藐之舍館
定然後見長者乎如此皆氣魄用事也焦公大快曰
玅絕形容得活卓老出說到自行胸臆又能虛心下
人此是人所不及處又問師所見壽昌何如人師云
此當求之古人看其無師智自然智自能悟道又能
於曠絕無對待時創立古祖風規其提唱宗風之渾
雄高古即六祖南泉亦不多讓其為人本色操履孤
峻雖百丈地藏不能過之平生不肯輕許一人獨有
博山東苑二人是其爐鎚下躍出之利器方今海內
無人能彷彿也焦曰師承嗣壽昌麼師曰山僧初參
博山受具次見東苑投機再見壽昌為之印契此來
源則祖孫相承也焦曰今見師亦可見壽昌之風範
矣昨承惠壽昌語錄稿高極聞欲得一序發刻當候
數日周海門先生到約與師一談當有太機緣得其
手筆一序尤玅周公是此宗明眼如老朽於此未有
所窺也師曰老先生太謙候周公來互為酬唱尤玅
前曾見聖學宗傳此真千古不可少之書尚有一二
品題語當請正之焦曰如此則又使聖宗增一番奇
特也。


何皇房曰聞大師有大易宗旨幸大略舉之師曰昨
偶與吳伯元季爾康諸君解易字焦公曰易字解者
甚多不知師解如何師云易者時也時時皆變易六
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無非此時之易也易而能中
中而能時則可以建中立極與天地萬物正性命矣
又易有七義一曰移易如初爻移二爻二爻移三爻
是也二曰交易奇與偶交水與火交金與木交二爻
與三爻交之類三曰反易如上卦反為下卦下卦反
為上卦四曰變易如八卦抽爻互換成象五曰翻易
六爻盡翻乾翻為坤坎翻為離六曰各易六爻各各
自相翻易無窮者也七曰不易則千變萬化不能易
[016-0680a]
此一奇一偶一奇一偶不能易此一畫正是不易而
易之不易也若是凡夫百姓為心境所易於生死吉
凶而不能於天命流行而不易故無有安立性命身
世之道如今人為水者纔移到火裏水火便激變也
何能金木水火土與八卦交相變易而處處能自保
全有出身路又能創出神通玅用而變易凡愚之迷
執乎至於賢人君子則於生死吉凶變易之處稍能
求其不為所易之理以增其所未能者以維持其名
教然終未能如神聖於一念幾微未朕之際自能照
察與照察天地人物更無易無不易之幾而能立卦
爻彖象吉凶悔吝以開發世人不特能不為陰陽八
卦之所變而且能裁成天地處處表其節奏條理
故道德又草禮樂刑政皆以範圍天地曲成萬物使
同得易而不易以傳此生生不易之心法也易更有
七義一曰譯如卦辭彖象譯出天地人文也二曰繹
使人精思玩索抽出義理之秘密也三曰驛此道乃
率天命流行速於郵驛也四曰翼如孔子十翼卦象
之幽微以羽翼其天道也五曰奕使奕葉相承交錯
不絕也六曰螫此易之作於危微憂患謹其義則至
靈忽其警則至毒能使人戒慎不敢犯其諱忌也七
曰亦此易如此天地人物亦如此吉凶悔吝亦如此
神而明之超凡入聖亦如此也此亦惟參透真禪善
入生死變易者始足以盡之又能變而化之焦公曰
此千古奇絕矣請問更能進於禪為之解乎師曰禪
無卦爻名象亦無實法與人然亦可以意為公解之
禪者潛也穿也鞭也煎也犍也遷也旋也未出母胎
度人巳畢此潛行密用如復見天地之心者也至於
初生時指天指地即穿卻法界人鼻孔矣觀星悟道
以一切眾生但因妄想執著而不證得此非痛下鞭
乎至於降魔說法正按旁敲此非猛火煎油烹佛喋
[016-0680b]
乎又如靈山拈花微笑以正法眼藏付屬迦葉此非
末後關犍牢其秘密無人漏逗處乎又於涅槃會上
無縫無際中如羚羊掛角使天下人無尋覓處此非
遷其性命身世於空劫外去也乎到遮裏又旋轉靈
明於不生不滅處使此千聖不傳之秘密於不可傳
中而傳也豈非旋哉雖然切忌開眼尿床始得焦公
大笑曰此又別傳中別傳也。


師因天界襲明燈公請倚杖南菴碧空法師崇麓卓
峰相看聚談時王知白特來問武夷路程師曰果要
山中住直須是脫胎換骨之人始得不則徒自喫淡
泊受苦楚無益碧師云前者覺悟師是崇安來彼言
山中多半是俗人種茶更無全真道人在彼昔年多
有仙蛻在絕壁上尚有肉身仙蛻在洞中如今僧家
住靜亦多獨東苑和尚在虎嘯往來有數禪人相聚
山水卻甚奇也師云人只知山水之奇全是一片忤
逆全是一片杜撰全是一片蠻拗全是一片不通道
理不近人情底怪物此所以為三十六峰之奇七十
二巖之異九曲水之怪誕諸洞壑之淆訛使此山水
如道學先生之端端正正雖千里只成得一大山萬
頃只成得一闊水如何不百里周遭曲盡不經不法
之奇玅乎諸公大笑曰說得忤逆杜撰不經不法處
此天下志山水之絕奇者無人道著師云此不特山
水如此我看楞嚴楞伽維摩諸經多如此吾宗門亦
多如此所以成其疑悟也僧問五祖演和尚如何是
臨濟宗曰忤逆聞雷如何是雲門宗曰紅旗閃爍如
何是曹洞宗馳書不到家如何是溈仰宗曰斷碑橫
古路如何是法眼宗曰巡人犯夜更有一喻切莫看
弄引扇子可也只此武夷山如天王峰接筍峰虎嘯
巖諸處真有如忤逆聞雷之聳然欲絕紅旗閃爍之
惑亂心神馳書不到家之天地無門斷碑古路之無
[016-0680c]
轉身巡人犯夜之無活計也豈不奇乎又如阿難為
佛侍者多聞第一卻乃誤墮淫室此非巡人犯夜乎
淫躬撫摩將毀戒體忽而文殊將咒往護提獎阿難
摩登而歸一人悲泣自恨道力未全一人淫心頓歇
即證初地此非忤逆聞雷乎七處徵心如煮荳燃荳
箕又如七擒孟獲此非紅旗閃爍乎八還辯見換卻
心眼此非馳書不到家乎三科七大礙塞殺人此非
斷碑橫古路乎如此則天下事業機緣未有不從逆
中而得還源也選圓通處皆是逆流而洞上亦云唯
大闡提能作五無間業始得異類中行縱橫三墮也
故山僧以王知老住武夷先要見我東苑和尚脫得
胎換得骨逆得流則可到幔亭峰前舒嘯直入大王
峰上驀地一喝使他十三仙與諸骨蛻更不敢作守
屍鬼子弄精魂則又不妨拍手唱步虛辭也王知老
大喜曰太抹殺神仙也碧師曰你又作抹殺會那。


焦弱侯諸公每月一會延碧空法師講楞嚴一段提
唱公案二則時請師隨喜碧師再四謙讓曰今有浪
師在此正好質疑快論何必拘拘舊套乎焦公喜曰
玅絕此非浪師是作家碧師決不肯開心如此也陳
乾室曰昨碧師言今海內獨北方洞宗南中濟宗未
見有大振起者以洞上立門庭宗旨綿密固可久傳
也大師以為何如師曰二宗末流弊皆不免因所傳
者皆名相皮毛耳就中得其神髓豈易識乎今幸儒
宗教宗禪宗皆有人在此所謂明眼人前不得說夢
今秪與諸公舉之或有疑難不妨一激揚之當爐避
火何貴於有精堅哉碧師曰只遮開場便當喝采也
使能一齣齣演出奇微不使大家絕倒乎焦公曰也
須二師節拍相應始玅師曰予昔嘗論五宗獨洞上
標旨能兼玅世出世法其名教義理猶深於儒而宗
旨機密更兼攝四家此非自樹洞上門庭也如七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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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秖有此靈明玅密何曾有名義可表宗旨可分
試看世尊初生指天指地是何名義宗旨與觀星悟
道拈艸建剎陞座白椎以手摩胸拈花微笑倒卻剎
竿等是何名義宗旨不知名義宗旨便從此處表分
也此處表分能無真知真悟邪見邪解者互相掩奪
乎此中便有辨魔揀異之法不惟使不敢借竊亦使
於此有轉機活計也不然一法立而百弊生一正開
而百邪入何嘗有心心相應法法相傳為之創立為
之推揚為之救弊為之變通為之擴充為之收拾至
於西天破九十六家及東土斥相指心全提直指曲
唱旁敲及二支五派信心銘證道歌參同契寶鏡三
昧玄中銘五位正偏功位君臣父子主賓王子內紹
外紹三綱宗三滲漏三墮四禁十玄門乃至九十七
種圓相三燃燈三玄三要四料揀四主賓照用縱奪
三關九帶一字關三句六相義種種皆是以楔出楔
以毒攻毒此中非神心玅手能於生死淆訛中殺活
人安有出身之路乎如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
言世尊良久外道曰世尊大慈開我迷雲令我得入
此處鐵眼銅睛亦看不破世尊也如良馬見鞭影不
知阿難擔了一擔懵懂何能瞥地又外道在佛側侍
立世尊曰此中有外道如何便搔著痛處外道亦曰
世尊大慈開我迷雲令我得入世尊良久外道不言
分明兩箇沒孔鎚卻令人悟入而此名教宗旨能表
分其邪正乎此處須別具隻眼始得又如達磨令神
光將心為汝安光覓心了不可得即為安心今日學
人亦曰我覓心了不可得我今曰為汝安心竟彼能
如神光即頓悟復能末後三拜依位而立達磨謂之
得髓乎此處還有君臣正偏玄要照用也無又如洞
山問雲巖有人問還邈得師真否如何抵對他巖良
久云秖遮是遮箇良久與世尊良久有同別乎此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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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山親參不見龍潭臨濟喫三頓棒溈山撥火不著
仰山出井不得雲門被睦州閉卻門法眼見地藏豎
指有同別乎洞山沉吟雲巖云价闍黎承當箇事大
須審細即此何異百丈躬去撥火大愚呵為尿床龍
潭吹滅紙燈地藏撥破心上石如此作用正是擣其
五陰巢穴滅其無明種類使他出聖凡迷悟大轉變
之時也如人病在膏盲不是如此靈丹玅藥如何拔
出病根振起元氣又如紅銅中出血白銅中出鐵如
今參學全是箇夾礦金假汞銀不曾受過爐鎚鍛煉
如何敢稱了生死破無明此自暴自欺乎今日參學
果能如古人恁麼懸崖撒手絕後重甦一番乎直饒
恁麼更須見人洞山初見南泉即能破的又要透無
情說法與過水睹影打透金鎖玄關始能拔聖凡見
剌斬魔外稠林即臨濟喫棒得一自了重重於黃檗
處鍛煉及遍參諸方雲門拶斷秦鑽又向雪峰攛出
杖頭更入重重錦縫玉線金針遍參疏山曹山乾峰
曲盡三登九上之玅始能為一代作手雄列五宗此
非能君能臣能偏能正又能玅協超迥安能使此千
聖不傳者不墜哉正以機不離位無有出身之路情
存向背不能斷人命根體玅失宗不能拶向上人之
見剌今世徒見君臣五位為門庭施設又誰能神而
明之毒而攻之哉秖如世法舉世皆是人何彼獨為
君何彼獨為臣何彼獨為主何彼獨為賓人皆有正
偏何有正不能偏偏不能正正不能來偏不能至正
偏不能兼到而玅協不知君臣父子主賓皆有德有
位有功也何嘗獨以君為正臣為偏君為內臣為外
乎君臣父子主賓各皆有德有位有功始能互換交
易玅協融通超超乎皆有天然尊貴之玅密也但一
切聖凡皆有事障理障以無明執計未破生死命根
未斷故正是染污之正偏是執計之偏如鏡與珠既
[016-0681c]
有染污執計則鏡與珠皆不靈玅也何能寂而常照
照而常寂既染污則寂照皆失正偏皆邪也使非佛
祖以本分金剛性智之正偏玅密以拔其無明執計
之污染何能成此如來智慧德相三法身之德位功
哉何故君臣主賓有此德位功然後君始能君而視
臣臣始能臣而向君所謂一體玅合而中和位育於
此天命流行不息中還容增減否耶請致。


師偶偕陳乾室吳遠菴何星房季爾康諸公到莽蛇
倉古曇菴隨喜坐禪時古曇師相見茶次陳公云我
南京講席最多絕無坐禪者獨此坐禪參話頭做工
夫始有與生死作對敵者曇師曾見達觀憨山諸大
師以故雲臺見源諸公在此久住我輩每來愧不能
有下手處徒望洋而退也遠菴曰曇師輩絕好一架
鐵脊禪如壁立千仞昏散甚少可謂打成一片也師
曰公說得也似此禪不是昏散少打成一片即得入
也吳曰我等一生求一刻壁立不能古人亦有四十
年始得打成一片話何大師以為未得入也師云天
下人就是此處打不破無明關鍵無有出身之路不
見道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乎玄沙云
靜夜鐘聲寒潭月影隨扣擊以無私逐波瀾而不散
此猶是生死岸頭事洞宗人云莫守寒巖異艸青坐
斷白雲宗不玅機不離位墮在毒海如何出得聖凡
窠窟吳曰如此則大師何以進之師云我將箇死話
頭問汝諸公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如何趙州道我在
青州做一領布衫重七斤此處容你打成一片乎此
處容你把定躲根乎此處容你坐脫立亡即夢見先
師意乎吳曰如此則古人不必教人坐禪也師笑曰
居士又錯也非是教不要坐也只是教人不要坐在
死語死法死路上要人於坐中參著著有出身路不
要被佛祖言句所欺不要為心行見解所欺不要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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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綿密所欺要藉佛祖言句打破無明業鏡透過
金鎖玄關所謂不疑言句是為大病如我壽昌和尚
必透得大好山語過然後乃云知道始知山不好翻
身直出祖師關透過此又要遍透古人結角羅紋處
始能以毒攻毒與人出生死結交得縱橫於類不齊
混不得之秘密法門也曇公乃驚起與堂中諸公搭
衣執香禮拜曰此不敢欺實未曾得聞此語雖不直
下領略然巳打斷許多死語死法死路便見此身心
輕鬆如大病之出一身白汗也陳公曰此處乃見浪
大師玅密爐鎚亦見曇老師虛衷為法此不是工夫
到極處不能如此得一轉身也自是雲臺見源諸公
次日皆相隨至三藏殿邀諸友結制。


優曇於雞鳴解經期即與無方迎師於三藏淨室暫
住請益參禪事時立宗法師在殿上講楞嚴經聞師
至即過訪談及壽昌博山悟道後開堂說法之事甚
驚訝之曰此真古佛再來也惜乎我輩生於西江不
獲參禮但小弟雖講經亦嘗念學人聽過二三部教
得箇理路通便好棄卻冊子看公案參禪去師云不
消棄卻冊子看公案別求參禪也如世尊曰無始以
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只遮一箇皆由不
知四字便是金剛劍剖破一切眾生無明根翳也使
直下能知此常住真心豈不立地始覺頓成本覺哉
如看不破則此常住真心何異庭前柏樹子乎又云
知是空華即無輪轉如何便知如何是空華此箇知
字即是塗毒鼓一擊便能斷生死命根也此知是何
知若不知便可疑便是箇鐵饅頭也便是箇乾屎橛
也便是須彌山也便是麻三斤死貓頭也知麼如何
不知既不知何不疑疑不透則如何能使萬劫生死
即無輪轉哉正是不善疑則一千七百公案亦如大
佛頂首楞嚴相似如水裏按葫蘆相似如何參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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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參話頭看公案與看解註無異何曾有一些拶
入處秖如狂心若歇歇即菩提如何為狂心見色聞
聲是狂耶語默動靜是狂耶如何歇得去眼不見色
是歇耶耳不聞聲是歇耶如何是菩提此菩提是本
有耶是新來耶只此何異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我在
青州做一領布衫相似又何如趙州勘破臺山婆子
相似又何如洞山道有伴即來相似楞嚴中句句是
鐵橛子句句是金剛圈句句是棘栗篷句句是大病
源只是人當作尋常看去也立法師大驚曰怪道優
曇說昨老師在雞鳴大振宗風全提密義真得未曾
有也我輩如此看之真可謂終日與人做腳夫搬糠
秕矣愧甚感甚。


師生父張存三老居士與胞弟季玉居士同戴今梁
觀察在揚州聞師寓天界程相如大將軍遣使迎師
於廣陵興教寺相會痛談思慕之懷及偕游瓊花觀
吹玉臺各處晤諸公因機說法甚多師以焦公約會
周海門先生使人促回乃辭戴程諸公同父弟返南
菴時存翁老居士正五十初度閩中親友宋比玉孫
千枝蔡心玄待興了玄及魏考叔諸故交來作屏傳
父子三人像作三教一家圖為壽存老居士自題云
三教原來是一家無端能較此年牙銀盤盛雪誰渠
我明月堂開劫外花師自題云驀地重逢力口希儼
然顧鑑中眉垂杖頭敲出追風鴆逆拂人天毒影吹
弟季玉自題云仰鑽瞻忽笑馳求誰識諄諄老孔丘
鼻孔拽來還卓卓心齊忘後更風流諸公各有屏詩
復設供請小參為壽師拈香後乃云尼山五十知命
仰見毘盧有師大衍全數一虛就中法身有父拄杖
子撥出威音王向上頂眼正令巳行吹毛劍剖開婁
至佛末後牢關全提猶密就路還家有不出門底祖
在轉身歸父無可獻呈底機深兒孫得力不繇人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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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相忘原自肯秪如前三三後三三與九九山房所
存底尊貴意旨還玅協否三點印開朱縫窄鶴沖霄
漢出銀籠眾大喜同為拜。


父弟一門未見壽昌老和尚今於聖像前求師皈依
授父法名元梵母潘名元淨兄瑚名道日弟瑋名道
月請師法語表之父母未見翁不肖孫親見白玉毫
端飛紫電兄弟未見祖我卻展眉新禾粟幹中透法
身梵兮淨兮體覆載之恩力日兮月兮承巍煥之威
神吸西江而掉入南浦分法乳而脈貫宗親。


師因優曇無方雲臺見源諸公延於三藏殿結制師
不許諸公以不敢請開堂但求激發諸友同集參究
使此宗風有以開端也師乃允之立規條令整肅乃
題客堂對曰黃面老來且喫茶試聽斬新法令赤鬍
子至休潦艸好看特地家風湛懷師過訪見之乃曰
佛祖到此也難在我輩又當如何師笑曰公既巳到
遮裏瞻前顧後作麼湛曰大師也須放一線道始得
師云公且喫茶著懷因言昨見大師與曇映一偈有
秖遮不知知月照清池上之句玅甚但不易會得此
與無明窟下一火炬子也時審之法師從高座論經
聞諸友舉與碧空無隱立宗諸公論議驚訝之曰彼
少年如此豈真活祖師哉我試看之特來訪方在座
中論杜順懷州牛喫禾傅大士空手把鉏頭及皓布
褌打倒葡萄棚語拈提正快因舉問審公云師如何
著語看審之愕然又問之擬對師搖手曰不是不是
遮箇道理審愈愕之師曰打倒葡萄棚也阿那箇扶
起好眾默然師曰亮座主不信虛空解講經待欲行
被馬祖呼來豁然有省便掉頭而去太原孚上座講
涅槃經被禪者一笑即冰消瓦解夜來聞鼓角聲便
如鑽天鷂子雖雪峰弄蛇手亦捉拏他不住此皆是
曾親見作家來便能脫胎換骨別行一路而去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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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能於此打破自家葛藤窠正好如周金剛直到龍
潭便徹底掀翻他底巢穴滅他底種類拈一條白棒
佛祖也打得無地走豈不快此生平哉莫只作央庠
座主被人當面欺負不知憤激以自鈍置也湛懷審
之諸公大喜曰即此是深錐痛劄勝於開堂說法也
闃然謚師偕大休老宿從北京歸至清涼門聞師在
天界來會始知壽昌老和尚巳示寂不勝痛絕茫然
如失天地師云此老祖全提我輩別創乾坤各出手
眼也師亦當自勵矣老祖遺命茶毘入普同大眾不
忍以中興祖可無表彰乎擬於西方丈建塔將必請
塔銘海內大老獨有憨大師深服老祖曾有突出大
好山千里遙相見之讚足以表揚此外大手筆唯周
海門焦弱侯曾金簡吳觀我諸公可能為之不則公
且立片石於塔前人問但曰此老和尚塔銘也或曰
如何無文字但曰待具眼底人來著謐師曰此須是
浪公始得師云師且恁麼去著謐師遂去師且與父
弟傾倒候壽昌消息隨後歸來可也時沈養素購新
室請師住數日又閩中有書來以東苑和尚病劇並
師之老母亦病老居士促歸諸公以三藏殿方欲結
制再四苦留不能矣因示別諸公曰金陵是六朝勝
地天下人文之都會自後漢赤烏間有康居尊者從
空中求得佛舍利於此長干建塔此震旦國一最尊
特之神教也又有三大藏經版此諸佛慧命在此流
通真世出世之至寶也達磨大師初來即此會梁武
帝一則廓然無聖公案為東土開天之金剛王劍截
斷聖凡命根惜乎無能領略渡江而去只此遺風亦
足剖千古人心眼矣繼有四祖於匡山望氣而來牛
頭尋懶融乃得別出一枝至南唐後主延法眼益禪
師大振宗風於清涼此後雖無創出之人誰謂真宗
旨果湮滅乎客冬天假之緣得來此會晤群公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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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激揚較古人一言半句不契拂袖而去者亦未
為不奇快也喜今有優曇無方雲臺見源諸公拚身
懇切此事為眾竭力即山僧暫時歸閩勾當祖父之
事隨來了此未了公案方今海內果欲振興此宗捨
此南都則是捨須彌而求尊山矣諸公信得及耶自
不負此一約也。


長干結參同社引云石頭遷和尚以竺土大仙心東
西密相付為宗旨只此是千聖傳心之法必須參透
此心靈源能於明中皎潔始不昧乎生參透此法枝
派能於暗中流注終不滅乎死此則不執枝派之事
以迷函蓋之合其源不計靈源之理以悟箭鋒之拄
其派又何有明暗兩岐其清濁使本末不歸宗於此
心何有理事不一其上下使尊卑不用語於此法乎
即三藏教乘多用其語未必歸宗五家秘旨如不歸
宗終非得語此參究必意句俱到始能透脫牢關所
謂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者可作同社之警云。


夢筆初集



師自萬曆丁巳歲見壽昌老和尚後到南京寓天界
戊午夏因閩中家難作父弟促歸夢筆遂於祖父師
友各有表章不敢忘其所自云。


送大父子陽張翁大母唐氏合葬於墓前奠語大父
生平以家學所宗南軒公及侍御善公以西山心政
二經參大學衍義而訓子孫大父但能誠篤修巳潛
好濟人之急專供西方三聖念切往生臨終自知時
至澡浴衣冠笑談辭眾我子孫不禁大哭翁笑曰你
哭將謂我去處不好我卻有箇好去處只是汝等業
識紏纏生不知生死不知死正當自哭耳何哭我為
師為童子彼時猛省即求出家走去慶源大母與母
哀號促父兄覓歸乃咒曰我祖宗無風水蔭出你不
肖子孫壞我家門寧可拜死你不使你玷辱我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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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嘗念佛但不知法門事及臨終乃召子孫曰到今
日乃知我那老子與出家底孫是箇活脫法我如今
更不恨且喜他也汝等念佛無哭送我往西去就中
一逆一順亦甚奇合也乃燒香祭奠云春生南北枝
一坑無異土何劫作同參生死還相睹誰知兩箇龐
公婆特地能撾塗毒鼓逆激世出世冤親此段風流
幾解舉文彩縱橫針線奇留下畫不成底鴛鴦譜也
是度他千古與萬古善於出入自家門戶。


師之父存三翁元梵居士天性豪俠凡衣冠玩好皆
先創出人稱之為大方家海內三九異人無不接納
賓明柯公贈曰家無半畝庄座滿三千客一日在賭
場解鬥值中傷人命坐入獄翁灑然日夕唱步虛詞
喜撫琴不計指法但適趣耳獄明乃出每傾身家救
人人負之絕無怨言嘗對人歎曰英雄不作欺人語
惜乎曹瞞亦千古英雄獨心行自負之如寧可我負
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此豈天下負彼哉使能曰
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不亦聖賢可造
乎善乎伊川之言甚簡甚切心口不可暫忘曰小人
枉做了小人君子樂做了君子又曰世界上做得一
分好事即救得世界一分此語不真令天下人盡可
學乎或曰公能心口不異乎翁笑曰我借此自警耳
一夕夢到一洞府會諸仙相盤桓贈一額曰九九山
房別號曰存三仙曰此吾道術之秘旨也又從上轉
入一巖林異常見群僧在紺碧殿上踞坐談笑見翁
到即相迎客坐因道及會諸仙贈言事有老僧曰吾
異是翁更求指示僧豎拂子曰還有遮箇麼曰弟子
家中有白塵底僧笑曰錯過也翁猛省曰是是僧曰
尚有病未去在曰如何去得僧曰待病發自去曰還
乞指示僧呼居士公力應即驚醒乃求曾心蕊太史
記之於是更諱為去病號額皆如仙贈海內諸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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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積幾冊軸及師見壽昌東苑後每以生死事取決
又曰九九何指對曰呼醒時是誰指翁曰莫是不昧
主人公麼對曰摘揚花摘揚花翁曰待我透此著對
曰又恁麼去翁亦覺自喜一日遠出有生平最珍惜
古董玩好為大兄蕩去親友驚之曰此番乃翁歸當
深避之無觸傷天性也及翁歸聞之忽叫曰好了好
了機緣到了人訝之翁曰我一生每遇功名事業將
湊手忽然斷去每與人結交至密處忽然反去每遇
玩好恩愛事忽然奪去我浪長老說不特世間恩愛
當自斷即佛祖秘密如生死冤家亦須與他開交方
有自由分今日事事皆來斷我不待我去斷他使我
去斷何時得斷今日乃知冤家是我恩人也我方整
頓明年要往雲南四川作何勾當不賴此一斷與他
做奴才也做不了自巳拋身命在何冤井不知也何
幸如之翁嗜茶日夕烹不離手嘗曰盧仝茶歌曰白
花凝光浮碗面此得茶經之玅又曰紗帽籠頭自煎
喫此非親手烹煎何能得此水火之候乎知交甚多
獨與柯賓明戴今梁鄒愚谷甚密在西湖與界山德
宗二法師相契洽初會東苑和尚於會心園語意不
投謂其太僻做善知識須是大通人情而心亦敬之
最皈命者獨是壽昌老和尚嘗曰我雖未見聞其為
人真踞地師子吼也及雲門湛和尚入閩於夢筆快
談門大稱曰使翁早年參禪真有驅耕奪食之手今
尚未老也明年丁卯少有恙邀黃心鏡諸公到家曰
此回別去也心鏡曰存老生平得力全在此時百尺
竿頭須進一步翁笑曰老老大大作遮箇話在鏡曰
畢竟如何翁曰莫寐語看取日頭尚高否乃拱手就
枕而寂諸公屏息久之無不感者時師在建州及追
歸乃三七日也師母早喪有繼母繼子同一居兄弟
親屬問其家事者師曰天地既覆墜尚問山海艸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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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極力止兄弟爾各有家何必更問此因而對靈奠
曰九九雲飛三三鳥度英雄語不欺人驀地呼來病
去打鼓驚起夢蝶摘得楊花栩栩六月山房冰煮茶
自笑龐公是作家百尺竿頭呵看日鐵船水上唱三
巴。


師之母潘氏元淨開士自初持大悲聖號不輟欲生
不肖初夜夢於堂前見一雪眉僧持蓮花一枝求宿
母曰問我男人去驚醒即分娩因乳名為僧哥就外
傳時母欲命名為蓮叔父曰大侄名瑚次侄名璉乃
聖賢器也母性善事祖父母盡孝養與父如敬大賓
多茹素念大悲號後臥疾三年四肢不舉忽一日命
沐浴起拜佛不用扶持一家驚謂得何神藥母曰非
藥也昨夢大悲灑我甘露謂我夙業盡消今當生歡
喜國也母曰我願生菩薩國菩薩笑曰即我國也汝
等可寄語夢筆僧哥我生他有好處也乃念大悲而
寂時辛酉三月清明日師自稱僧子盛奠曰無憂樹
下僧從何來大悲口出蓮花托胎法身大病磨盡鏡
塵夢回倔起歡喜自新可憐逆子不能割股調藥而
報此罔極徒以合笑不合哭賺殺曹山顛酒漢使他
三墮不變異者自求出身。


師之弟瑋季玉道月居士少年英粹不知世故唯刻
苦讀書進庠早師掩關時從賓明柯先生游得竊聽
奇論柯公以墨莊堂稿示師師素不攻舉業因讀其
理題如率性之謂道吾道一以貫天何言哉如有所
立子絕四諸篇其義理不透徹因以八股法拈數藝
似之柯大驚曰禪是其本事也何從得此快義乎我
老於牖下當望塵而拜時翁壽如相從即批評命謄
之黏於寓所諸士紳謁之便指之曰此聖人文非特
禪師能為 邑中親友亦未之信此或是柯公故為
駭人視聽耳及李繡虎徐居之張丹扆諸君皆來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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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與之論始信曰此悟門也不關於外學季玉於是
愧然憤發力究宗乘謂非此不足為世出世也惜母
又繼喪身弱入贅於徐吉源處又未周年季玉俄病
痢其岳翁善醫用峻製太傷遂不起無子秖一女其
岳翁亦無子感恨不七日亦終師乃為主其事令之
合葬以弟媳別適於人傷其夭輓之曰嘗以卓立自
慰耳子在如何敢先死南浦源流當屬誰令予慟也
傷逝水。


夢筆剃度師識源法和尚楚黃陂人嘗游雪浪諸師
法席後隱書林瑞巖不肖辛亥從師祝髮因得同歸
夢筆成我三年死關恩力因有在也今庚申秋示寂
謹此奠云嗚呼黃鶴樓前古鏡未磨黑漆桶底雪浪
生花腳下誰抽紅線蹋碎南浦淥波鉤引箇冒命子
上瑞巖眉毛幾乎盡墮無端又被業風吹向夢筆與
犯苗稼者做死冤家贏得我活埋關裏石筍生龍牙
遮老大蟲心肝血滴滴叫吒吒無可酬報今朝博遮
艾火燒尾巴。


東苑和尚庚午秋遷化於武夷石屏巖報訃人覓予
不見久之於建州始知乃哭奠云獅子游行更無伴
侶毒龍擾海無不匿閉遮箇沒面目漢死去見閻羅
只應翻亂地獄無安措處直饒佛祖異類中爭奈恣
意僻性無一箇人近傍得它亦可謂自苦自窮誰能
代替咦賴有此箇拄杖子放他不過在于是擗地大
叫曰蒼天蒼天徒添冤酷乃禮拜遂歸武夷襄末後
事。


博山和尚於庚午冬示寂報訃夢筆師時在武夷西
來嵒乃哭奠云急水灘頭拋竹篙菴兒燒卻金增色
惜乎廣種不及薄收將與他室紛紛添籌歸去早五
湖風月空皎皎又誰知大好山尚有一枝橫出玉珊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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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州龍泉西寺孤舟榕和尚從浦城吳山出家受鵝
湖戒以梵行作佛事感化甚遠初住慶源忠堂崗師
適大父逝有感走到山求出家師不肯為父母不聽
師苦求依止舟曰你且將為僧事習學熟待有機緣
則現成也功課及律儀須先精之則聽教參禪無往
不利不閱月為家人執歸而感其撫教特甚壬戌在
博山時師亦來設供因隨之到鵝湖峰頂見養菴老
和尚機緣甚愜喜慰之極又隨同到龍泉西寺度夏
舟師力命為眾受戒力辭不敢因代為之羯磨開示
以夢筆人逼歸舟師灑淚曰古人亦有弟子度師者
老僧何幸而不幸也痛為割別此後鼎新重建西寺
甲干處州嘗千指親依以德行感人不言而化巳巳
在建州始聞孤舟師歸寂乃感奠云春風拂拂萬物
爭新造化何知自能屈伸忠信可行蠻貊道德足感
鬼神戒月悲花拔楔剖塵可憐浪子不能住賺殺千
年核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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