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042 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清-自融 (master)





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四



道場辨禪師



禪師諱明辨。吉安州俞氏之子。說法於郡之道場山。
以正堂自號。據令端方。毫不苟貸。每緇素入山請法。
必令先具香設拜佛眼遠和尚。然後受謁。謁者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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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辨曰。橫身三界外。獨
脫萬機。前曰。秪如風穴道。長憶江南三月裡。鷓鴣啼
處百花香。又作麼生。辨曰。說者箇不唧𠺕漢作麼。曰。
嫩竹搖金風細細。百花鋪地日遲遲。曰。你向甚麼處
見風穴。僧曰。耳裡眼裡絕蕭洒。曰。料掉沒交涉。又問。
如何是佛。辨曰。無柴燒猛火。如何是法。曰。貧做富裝
褁如何是。僧曰。賣扇老婆手遮日。如何是一喝如金
剛王寶劍。曰。古墓毒蛇頭帶角。如何是一喝如踞地
獅子。曰。虗空笑點頭。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曰。石
人拍手笑呵呵。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曰。布袋裡
猪頭。如何是向上事。曰。鋸解秤錘。如何是和尚栗棘
蓬。曰。不答此話。曰。為甚麼不答。辨大笑曰。吞不進。吐
不出。辨機要精悍。每經旬掩室。即近侍罕得見進。然
其章訓痛絕。名根不把翫不暴用。故及門皆三二十
載。韜神晦頴。諸方有盛名者。率聞而欽畏之。暮年上
堂云。猛虎口邊拾得。毒蛇頭上安排。更不釘樁搖櫓。
回頭別有生涯。婆子被我勘破了。大悲院裡有村齋。
又上堂。以杖左卓云。三十二相無此相。右卓云。八十
種好無此好。僧繇一筆。畵成誌公。露出草稿。又卓杖
顧眾曰。莫懊惱。直下承當休更討。下座。歸方丈。跏趺
而化。火後得舍利。塔於仙人山。雪堂。見辨達磨贊乃
嘆曰。當今滿目珠璣。慰我白首。獨有此耳。其詞曰。昇
元閣前懡㦬。洛陽峯畔乖張。皮髓傳成話杷。隻履無
處埋藏。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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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曰。辨公初至少林。覧立雪遺跡。乃至隕涕。及出世。
必指人知其得法源委。昧者往往以世諦失之。葢擇
乳在鵝王也。當時佛眼門下。作略逸羣。獨於辨公。俱
嗟不及。嗚呼熠熠赤幟。皎皎白眉。千秋節合。其揆一
也。


烏巨雪堂行禪師



禪師名道行。號雪堂。處州人也。其父葉公常遊禪社。
自稱見獨居士。以積厚流光而生行。行生而岐嶷。壯
克節儉絕笑。俚愛博施。葉公甞謂行曰。中無主不立。
外不正不行。此語宜終身踐之。聖賢事業備矣。行茂
年不樂。與諸子伍。乃依普照英禪師得度。英有鑑裁。
舂汲樵㸑。必使行董之。行乘間參請不倦。無所得辭。
英參佛眼。因與高菴竹菴。同得究竟法。方是時。佛果
佛鑑人滿大江南北。而佛眼下諸賢。多馳化於浙水
東西。是以東山法道大闡於三佛。高菴初在龍門時。
骨鯁寡交獨喜。行盤桓不間。甞嘆曰。稠人廣眾中。鄙
者多。識者少。鄙者易習。識者難親。果能自奮於其間。
如一敵萬。庸鄙之習。力盡真挺特。沒量漢也。行感佩
其言。如雪峯之事巖頭。故終其身未甞不舉高菴之
為人。行居薦福。謂眾曰。我佛眼老人。住龍門時。龍象
滿席。尚自潸然太息。以為終愧老東山也。今山僧復
愧老人倍倍耳。其流涕太息。可勝道哉。行雖寓名山。
去就如流雲。聞妙喜之子博山本有賢操。遂達郡守
吳公。以本住持薦福。行遷烏巨。為終焉計。及門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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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菴仁退菴休晦菴光輩。俱為懿範。行老且病。汪喬
年王十朋來往問道。行答不厭頻。甞謂十朋曰。金堤
千里潰於蟻壤。白璧之美罹於瑕玷。況無上妙道。非
特金堤白璧也。而貪欲非特蟻壤瑕玷也。要心之端
謹。行之精進。守之堅確。修之完美。然後可以自利而
利他也。又示喬年曰。識則識自本心。見則見自本性。
識見本心本性。正是宗門大病。一日召喬年。囑以後
事。沐浴更衣。跏趺而寂。闍維。齒舌不壞。五色舍利。烟
所至處。人皆獲之。塔於西寺。


贊曰。濟下宗師。如鉅鹿鏖兵。萬夫辟易。壯矣。行公去
臨濟。其世十三番。為名葩秋月。人人得而就之。經云。
具足優婆夷。得菩薩無盡福得藏解脫門。能於小器
中。隨諸眾生種種欲樂。出生種種美味珍奇。悉令充
足。其行公之謂耶。


慈化普菴肅禪師



普菴禪師。名印肅。政和乙未冬。生於袁州宜春。余姓
肅生。祥光燭天。蓮生道周。異香遠馥。襁褓中即善世
言。夢異僧點其胸曰。汝他日當自省去在。即寤白母
王氏。視胸有赤點。如含桃狀。王氏恍悟初徵。遂捨肅
於壽隆寺。師事沙門賢公。賢甞授以法華經。肅曰。諸
佛玄旨。貴悟於心。數墨循行。何益乎道。賢大驚。以大
器期之。遂遣行脚。侶戒修謁牧菴忠於溈山。度嶺。望
叢谷中。有跨黃犢人。近之則忠公所跨者虎也。修擬
避。肅下腰包。進前不審。忠微笑以手西指。令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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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及寺門回望。惟忠公䇿杖而來。失虎所在。二人具
威儀。請益於忠。忠曰。何遲乎。望汝久矣。肅進曰。萬法
歸一。一歸何處。忠以拂示之。肅有省。時年二十九矣。
歸壽隆。袁州尹夢金甲人告曰。普菴大士。行道時至。
言訖。天光五色。尹驚異。適劉長者亦感異徵。捐資鼎
建大伽藍。袁尹俾物色於壽隆。請肅主之。號曰大慈
化寺。肅既居慈化。楮衣糲食。脇不沾席。十有二年。一
日誦華嚴論。至達本忘情知心體合。通身汗流。乃大
聲示眾曰。我今親契華嚴法界矣。李公長者。於此大
經之首。痛下一椎。擊碎三千大千世界。如湯消雪。不
留毫髮。許於後進作得滯碍。普菴一見。不覺吞却五
千四十八卷。化成一氣。充塞虗空。方信釋迦老子出
氣不得之句。然後破一微塵。出此華嚴大經。徧含法
界。無理不收。無法不貫。便見摩耶夫人是我身。彌勒
樓臺是我體。善財童子是甚茄子。文殊普賢是我同
參。不動道場徧周法界。悲涕歡喜踴躍無量。大似死
中得活。如夢忽醒。良久云。不可說不可說又不可說。
即說偈曰。揑不成團擘不開。何須南嶽又天台。六根
門首無人用。惹得胡僧特地來。復謂心齋圓通二子
曰。達本情忘知心體。合汝作麼生會。二人各以頌呈。
肅不諾。乃引聲長吟。以示之曰。先天先地。何名何樣。
阿曼陀無物比況。觸目菩提。自是人不肯承當。且輪
迴滯名著相。圓融法界無思無想。廬陵米不用商量。
血脉纔通。便知道擊木無聲。打虗空盡成金響。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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栢庭立雪一場敗缺。了無為當下休歇。百帀千圍但
只者孤圓心月。不揩磨鎮常皎潔。無餘無欠。無聽無
說。韶陽老只得一橛。十聖三賢聞舉著。魂消膽裂。惟
普菴逈然寂滅。俄有異僧。名稱道存。[曰/月]雪而來。肅大
喜。互相徵詰。棒喝交馳。心心密契。存合爪嘆曰。師再
來人也。大興吾道。非師而誰。乃指雪書頌而別。於是
肅大唱佛眼宗旨。葢其師牧菴忠觀水磨。發明心要
於佛眼拂下。後甞以白木劍。迫死心禪師。死心引頸
而笑。忠作舞而出。故馮濟川曰。佛眼磨頭悟法輪之
常轉。死心室內容慧劍以相揮。忠出入江湖。人莫測
之。宣和間。湘潭大旱。禱雨不應。忠躍入龍淵。呼曰。業
畜當雨一尺。雨隨至。時以佛僧目忠。肅既見忠後。亦
以神異。利濟含靈。藏汙耐垢。不知有巳。演釋談章呪。
旋天地。轉陰陽。世盛傳之。布於弦譜。而弭災焉。至其
異跡。不可勝紀。有問曰。師修何行業。而得此三昧。肅
當空一畫云。會麼。曰。不會。肅曰。止止不須說。歸宗賢
禪師曰。慈化乃吾黨黃鍾也。惜哉時流獨傳其跡耳。
肅道滿異邦。義學竊疑。其宗趣莫詳。肅憫而說偈曰。
蒼天蒼天。悟無生法。談不說禪。開兩片皮。括地該天。
如何是佛。十萬八千。一日書偈方丈西壁云。乍雨乍
晴寶象明。東西南北亂雲深。失珠無限人遭劫。幻應
權機為汝清。乃結跏趺坐。令侍者鳴鐘眾集。瞑目而
逝。時乾道已丑年。七月二十一也。


贊曰。荻葦之間。病鳥棲焉。六合之外。曲士藐焉。故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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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現三頭六臂。而傳持祖道。其心良苦矣。悠悠者獨
以神通見推。則公之大慈悲願足乎否邪。


天竺[仁-二+幻]堂仁禪師



禪師名守仁。號[仁-二+幻]堂。洛陽人也。少持重。寬夷好學。初
依東京奉先沙門。宣和間。試經於慶基殿得度。往來
三藏譯經所。諦窮經論。每游刃膠結之隊。恢有餘地。
故互稱曰。酥酪仁焉。於宗門語句。則曰。按黑豆法也。
何足為奇。然疑周金剛蜀之杰士。胡得䖃苴之甚耶。
當是時。佛果勤公居天寧。天寧參頭則有宗杲端裕
曇玩等。擇木寮則有樞密徐俯侍郎李彌達輩。禪風
大盛。仁益疑。乃攝衣探之。值挂牌入室。仁默自計曰。
若有所長則得。倘違吾教乘。自當別有議論在。佛果
知仁在側。乃召仁。問曰。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
字。即同魔說。你還湊泊得麼。仁擬引對。佛果以鐵如
意迅擊之。因墜一齒。仁以手抹血。大悟。因太息曰。一
人發真歸源。十方世界悉同消殞。以為一時表法之
詮。安知實有此等境界。至於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
河大地。不是其人。大難承當。繇是師資契合。住後每
瞋。學者滯於奇妙言句。獨以毒棒。出沒江湖。著其聲。
甞易服過武林。訪圓覺講主。值其陞堂。勾引經文。反
覆浩浩。仁從傍失笑。講主下座。請仁曰。上座高隱何
處。仁曰。長行粥飯僧。安有定處。曰。適來上座致笑。非
我說與經有違乎。仁曰。違雖未違。合則未合。曰。上座
能明此義否。仁曰。明則不明。背却不背。講主即請仁
[004-0603a]
陞座剖判。仁即躡履而登。舉經中道。居一切時。不起
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
了知。不辨真實。以手空指曰。會麼。庭前栽萵苣。萵苣
生火筯。火筯生蓮花。蓮花結木瓜。木瓜纔劈破。撒出
白油麻。參。講主徹見圓覺宗旨。不從人得。即散席南
行。仁為人。不務名。不苛察。輪蹄輳集。罕見其面。衲子
至。不時進謁。然機要險絕。旦過堂無宿客。淳熙甲午。
召入內廷。上問曰。朕甞披法典。襄州龐蘊奇士也。問
馬祖。不與萬法為侶。是甚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
西江水。即向汝道。蘊於言下領會。爾師圓悟頌云。一
口吸盡西江。栗棘𡎺殺老龐。當陽若也吞得。管取海
內無雙。禪師可中更出手眼。剖朕夙衷。仁對曰。秤錘
搦出油。閒言長語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州。上大
悅。癸亥丹書復至。仁集眾說法畢。即法座而逝。


贊曰。寶覺云。一塵飛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安樂處
切忌許多骨董。直須死却無量劫偷心乃可耳。葢仁
公以經論鳴世。偷心正熾。及遇本色作家。一擊而絕
骨董。即家珍也。忌云乎哉。但其前後垂機。所謂浪子
憐鄉客。杯翁愛醉人者。非也。


瞎堂遠禪師



瞎堂禪師者。名慧遠。生眉山之彭氏。為圓悟禪師之
晚子也。圓悟復領昭覺時。年老。乃以化柄屬之門賢。
其門賢巳播海內矣。以故摩竭之令。復行於昭覺。而
遠新從靈崖來。靈崖為徽禪師所居。得起鐵拂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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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敲唱黃龍宗旨。遠事之二載。於徽言下。得其概焉
然起首座。屢誘掖之。遠無留意。乃抵昭覺。侯十日。始
得通謁於悟公。公與語大奇之。嘆曰。吾道未衰也。許
遠得非時入室。遠每大跪請益。公但笑曰。將謂吾老
矣。故如此著急耶。遠屏氣自失。不敢進言。一日聞舉
龐居士不與萬法為侶因緣。大徹其旨越眾進問曰。
淨躶躶空無一物。赤骨立貧無一錢。戶破家殘。乞師
賑濟。公曰。七珍八寶一時拏。曰賊不入謹家之門。公
曰。機不離位。墮在毒海。遠便喝。公以拄杖擊禪床曰。
喫得棒也未。遠又喝。公連喝兩喝。遠作禮趨而去。自
此機發莫禦。叢林共加其號。為鐵舌遠。遂與元布袋
輩齊名。紹興間。嵋守請居象耳山。不赴。未幾圓悟順
世。遠勃然起曰。芳躅云亡。繼之者誰。高臥北窓。顧可
得耶。扁舟出峽。抵淮南開化龍蟠。遷瑯琊。繇瑯琊遷
普濟。繇普濟遷定業。繇定業遷光孝。歷十八載。名輩
歸之。僧問。即心即佛時如何。遠曰。頂分丫角。非心非
佛時如何。曰。耳墮金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又作
麼生。曰。禿頂修羅舞柘枝。又問。浩浩塵中如何辨主。
遠曰。木杓頭邊鐮切菜。莫便是和尚為人處也無。曰。
研槌撩䬪飥。又問。不與萬法為侶。是甚麼人。遠曰。脚
踏轆轤。曰。菴裡人為甚不知菴外事。遠曰。拄杖橫挑
鐵蒺藜。又問。昔有一秀才。作無鬼論。論成。鬼叱曰。爭
柰我何。意作麼生。遠以手斫額曰。何似生。曰。祇如五
祖以手作鵓鳩嘴曰。谷孤孤。又且如何。遠曰。自領出
[004-0603c]
去。曰。東山水上行。明甚意旨遠曰。初三十一不用擇
日。曰。十二時中如何用心。遠曰。蘸雪喫冬瓜。其機海
無涯。約多類此。又過南嶽寓南臺。是時璉禪師住龍
王。與方廣行公。皆月菴高弟。道著湖湘。私相語曰。此
間壁立萬仞。遠來何所措足乎。故請陞座。設三十餘
問。皆從上誵訛。險節關棙。遠畢酧之。辭旨超倫。璉等
屈服。欲以名剎居遠。遠不顧。東隱天台。來往國清護
國鴻福三寺。乾道丁亥。平江守以虎丘迎遠。又奉旨
歷崇光靈隱二處。孝廟常召見。咨詢法要。加號佛海
禪師。名儒日遶座下。以居士身而嗣法者。則有內翰
曾開知府葛郯。郯號信齋。聞遠發揮即心即佛之案。
有省。而呈頌曰。非心非佛亦非物。五鳳樓前山突兀。
艶陽影裡倒翻身。埜狐跳入金毛窟。遠曰。公見處只
可入佛。難入魔在。郯愕曰。何也。遠曰。何不道金毛跳
入野狐窟。郯乃領旨。曾開字天遊。久升圓悟大慧之
堂。聞風來訪。故問曰。如何是善知識。遠曰。露柱燈籠。
猫兒狗子。曰。為甚贊即歡喜。毀即煩惱。遠曰。侍郎曾
見善知識否。開變色曰。三十年參方。何言不見。曰。向
煩惱處見。向歡喜處見。開擬議。遠喝之。開復擬進語。
遠搖手曰。開口底不是。開愧汗透重襟。遠召曰。侍郎
向甚處去也。開猛省踴躍。說偈曰。咄哉瞎驢。叢林妖
孽。震地一聲。天機漏洩。有人更問意如何。拈起拂子
劈口截。遠笑曰。也秪得一橛。妙喜在嶺南。因閱遠語
錄。大駭曰。老師暮年有子如是耶。遂以圓悟所付法
[004-0604a]
衣。寄贈之。於是江湖以為。遠公見超妙喜云。一日忽
示眾曰。淳熈二年。閏季秋九月旦。閙處莫出頭。冷處
著眼看。明暗不相干。彼此分一半。一總作貴人。教誰
賣柴炭。向你道。不可毀不可贊。體若虗空沒涯岸。相
喚相呼歸去來。上元定是正月半。時都下喧傳。頗疑
之。遂達上聽。至期無疾。陞座如常。然士庶競集。上亦
密遣中使。伺起居。遠命侍者。並赴堂。及齋畢。寢室窅
然。白氣氤氳。侍者入帷。見猿行者手捧卷莊立榻前。
遠巳化矣。急取行者手卷視之。乃辭世偈也。偈曰。抝
折秤錘。掀翻露布。突出機先。鴉飛不度。四眾殷留十
日。受朝廷最後之供。其顏不少異也。年七十四。坐五
十九夏。遠公素蓄一黑猿。馴知人意。名曰猿行者。亦
悠然脫去。其小師道濟及緇素。奉遠公塔於寺之烏
峯。亦葬猿行者於其側焉。


贊曰。姬氏曰貞勝者也。余考佛海提唱。如赤帝子斷
蛇。而神姥夜號。其出沒縱橫。與五祖演公類也。此妙
喜寧不望風而駭焉。


湖隱濟顛書記



書記禪師。出浙東天台李氏貴族。名道濟。母夢吞日
而孕。娩時紅光燭室。國清本禪師。以為法中之寶。摩
頂而讖之。濟年十八。走靈隱。見瞎堂遠公。遠即為濟
斬髮。未逾年。神悟絕倫。遠為印可。然濟性狂簡。出入
僧堂。每大言忤眾。眾以濟犯規。白遠。遠曰。禪門廣大。
豈不容一顛僧耶。自後常出冷泉亭。與少年撲跤。或
[004-0604b]
狂歌酒肆。或去呼猿洞。引猿同翻觔斗。或擕葷酒。污
看經處。主事復白遠。遠惟以顛僧保護之。是以呼為
濟顛云。遠公歿。濟之顛酒愈甚。寺不容住。遂挂搭淨
慈。淨慈德輝長老。奇濟行履。以書記延之。然終不能
忍酒。淨慈之眾。亦短濟於輝前。輝之曲護亦如瞎堂。
書記常私遊十六聽朝官之門。毛陳二太尉。日以香
醪饋之。人不敢非。書記醉則賦詩千百言。言超意表。
識者尚之。一晚醉臥十里松寺。主令人扶歸。憨睡厨
下。初夜分忽起遶廊。狂呼火發。眾以為顛。中夜羅漢
堂瑠璃火。延幡脚寺燬。輝公乃留偈。承光化去。書記
遂請嵩少林主方丈。嵩之賢書記亦如輝公。書記則
曲設靈機。而夢感朝廷。不二載。萬礎千楹。頓還舊觀。
又以兩廊影壁未就。欲達臨安新任王安撫而成之。
嵩止曰。不可。我聞王公微時。常投齋僧寺。業被寺僧
所賣。王公怒。題寺壁曰。遇客頭如鱉。逢齋項似鵝。今
凡見僧皆恨。汝干之可得耶。眾亦阻之。書記笑而唯。
徑投府前。值王公陞堂。書記則探頭引望。王公大怒。
令陰執擬笞之。書記曰。吾乃淨慈書記濟顛僧也。有
段因緣。惟閣下能省。特來計較耳。公亦微聞濟顛詩
酒之名。意稍解。書記遂以王公昔年題壁事。造玅語
諷之。王公大笑。留濟公。宿內衙。濟公徐以影壁意扣
之。王公遂捐鈔三千貫。以懺前非。濟公之演化無礙。
約類如此。至若釋結弭災。遊戲三昧。異跡饒剩。不勝
述也。一日入城訪舊。與張提點。飲酒賦詩。歸便臥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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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下安樂堂。問公。公撫榻謝曰。慚愧。乃請嵩為沈萬
法披剃。萬法為人誠重。事公有年。公隨命萬法。報諸
詩酒故檀。即沐浴跏趺書偈。瞑目而逝。太尉朝官俱
赴淨慈。諸山宿德畢集會。送者千萬人。至虎跑寺前。
茶毗。獲無數舍利。回至淨慈寺前。有二行脚僧。謁嵩
曰。某甲適從六和塔過。遇濟公。寄書一緘僧鞋一雙。
嵩大驚曰。濟公終時。我以此鞋。易其敝屣。對眾啟緘。
其辭懇切。計二百零九言。紙餘又附頌曰。看不著。錯
認笊篱是木杓。昨夜三更月正西。麒麟撼斷黃金索。
幼年曾到鴈門關。老少分明醉眼看。憶昔面前當一
箭。至今猶是骨毛寒。只因面目無人識。又往天台走
一番。又旬餘。有錢塘差使。過天台山下。會濟公。復寄
來詩二首。又後五十年。有范村人。送木料於淨慈。言
近屬濟公所化。


贊曰。濟公徹樞旨於瞎堂言下。遂以格外玄機。混俗
同塵。或嘲風弄月。發明佛祖心宗。時不恠。以顛僧目
之。幸也。及示化天下。始同稱公。為不可測人。豈非末
後實效光明之被於萬物也。博矣。於戲鑑公生平。若
非賢聖應世。求不巧盡拙。生亦不可得也。


南宋元明僧寶傳卷四
[004-0605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