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a] 
欽定四庫全書
莊子注巻八 晉 郭象 注
雜篇庚桑楚第二十三
老⬤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之道以北居畏壘之
山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逺之畫然/飾知
挈然矜仁○老⬤之役役學徒弟子也廣雅云役使也/庚桑楚楚名庚桑姓也太史公書作亢桑偏音篇畏本
或作㟪畏於鬼仄壘力罪反㟪壘山名也或云在魯又/云在梁州畫音獲知音智挈本又作契言人以仁智為
臣妾庚桑悉/棄仁智也擁腫之與居擁腫/朴也鞅掌之為使鞅掌/自得居三
[008-1b]
年畏壘大壌畏壘之民相與言曰庚桑子之始來吾洒
然異之異其棄智而任愚○壌/而掌反本又作穣豐也今吾日計之而不足嵗
計之而有餘夫與四時俱/者無近功庶幾其聖人乎子胡不相與
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聞之南面而不釋然弟
子異之庚桑子曰弟子何異於予夫春氣發而百草生
正得秋而萬寳成夫春與秋豈無得而然哉天道已行
矣夫春秋生成皆得自然之道故不為也○正得/秋而萬寶成天地以萬物為寶至秋而成也吾聞
至人尸居環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徃直自徃/耳非由
[008-2a]
知也○環廣雅云圓也堵丁魯反一/丈曰堵環堵者面各一丈言小也今以畏壘之細民而
⬤⬤焉欲爼豆予于賢人之間我其杓之人耶不欲為/物標杓
○杓/音的吾是以不釋於老⬤之言⬤云功成事遂而百姓/皆謂我自爾今畏壘反
此故不/釋然弟子曰不然夫尋常之溝巨魚無所還其體而
鯢鰌為之制步仞之丘陵巨獸無所隱其軀而㜸狐為
之祥弟子謂大人必有豐禄也○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六尺為步七尺曰仞廣一步髙一仞也孔安國云
八尺曰仞小爾雅云四尺曰仞㜸/魚竭反云野狐依之作妖祥也且夫尊賢授能先善
與利自古堯舜以然而况畏壘之民乎夫子亦聽矣庚
[008-2b]
桑子曰小子來夫函車之獸介而離山則不免于罔罟
之患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蟻能苦之故鳥獸不厭髙
魚龞不厭深去利逺害乃全○函車之獸獸大如車也/一云大容車介音戒廣雅云獨也離力智
反碭徒浪反謂/陽溢而失水也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厭深𦕈
而已矣若嬰身於利/禄則粗而淺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稱揚哉二/子
謂堯/舜是其於辯也將妄鑿垣墻而殖蓬蒿也将令後世/妄行穿鑿
而殖⬤/亂也簡髮而櫛數米而炊理錐刀之末也○櫛/莊畢反理於小利也竊竊
乎又何足以濟世哉混然一之無/所治為乃濟舉賢則民相軋将戾/拂其
[008-3a]
性以待其所尚/○軋烏⬤反任知則民相盗真不足而以知繼之則/偽矣偽以求生非盗如
何○知/音智之數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於利甚勤子有殺
父臣有殺君正晝為盗日中穴阫無所復顧○殺本又/作弑阫音裴云阫墻
也言無/所畏忌吾語汝大亂之本必生于堯舜之間其末存乎
千世之後千世之後其必有人與人相食者也堯舜遺/其迹飾
偽播其後/以致斯弊南榮趎蹵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長矣将
惡乎托業以及此言邪庚桑子曰全汝形守其分也○/趎昌于反庚
桑弟子也漢書古/今人表作南榮疇抱汝生無攬乎其/生之外也無使汝思慮营营
[008-3b]
若此三年則可以及此言也南榮趎曰目之與形吾不
知其異也而盲者不能自見耳之與形吾不知其異也
而聾者不能自聞心之與形吾不知其異也而狂者不
能自得目與目耳與耳心與心其形相似而所/能不同茍有不同則不可强相法效也形之與
形亦辟矣未有閉之○辟/婢亦反開也而物或間之耶欲相求而不
能相得兩形雖開而不能相得/將有間也間問厠之間今謂趎曰全汝形抱汝
生勿使汝思慮营营趎勉聞道達耳矣早聞形隔故難/化也○勉强也
本或作晚達耳僅達/於耳未徹入於心也庚桑子曰辭盡矣曰奔蜂不能化
[008-4a]
藿蠋越雞不能伏鵠卵魯雞固能矣雞之與雞其德非
不同也有能與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
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見老子南榮趎贏糧七日七夜至
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來乎南榮趎曰唯老子
曰子何與人偕來之衆也挾三言而來故○奔蜂小蜂/也一云土蜂蠋音蜀豆藿中
大青虫也越雞小雞也或云荆雞/也魯雞大雞也今蜀雞也贏音盈南榮趎瞿然顧其後
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謂乎南榮趎俯而慙仰而歎曰今
者吾忘吾答因失吾問老子曰何謂也南榮趎曰不知
[008-4b]
乎人謂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軀不仁則害人仁則反愁
我身不義則傷彼義則反愁我已我安逃此而可此三
言者趎之所患也願因楚而問之老子曰向吾見若眉
睫之間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規規然若
喪父母掲竿而求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
情性而無由入可憐哉南榮趎請入就舍召其所好去
其所惡十日自愁復見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欝
欝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猶有惡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
[008-5a]
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繆而捉将外揵揵闗揵也耳目/外也心術内也
夫全形抱生莫若忘其心術遺其耳目若乃聲色韄於/外則心術塞於内欲惡韄於内則耳目喪於外固必無
得無失而後為通也○睷音/接目毛也韄音霍捉則角反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
况放道而行者乎偏韄且不可况外内俱韄乎将耳目/眩惑於外而心術流蕩於内雖繁手
以執之綢繆以持之弗能/止也○放方徃反依也南榮趎曰里人有病里人問
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猶未病也若趎之聞大
道譬猶飲藥以加病也趎願聞衛生之經而已矣老子
曰衛生之經能抱一乎不離其性○加如字元嘉本作/知病崔本作駕云加也衛生李
[008-5b]
云防衛其生/令合道也能勿失乎還自/得也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當/則
吉過則凶/無所卜也能止乎止於/分也能已乎無追/故迹能⬤諸人而求諸
已乎全我而/不效彼能翛然乎無停迹也○翛音/霄人音育順也能侗然乎無/節
礙/也能兒子乎兒子終日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任聲之/自出不
由於喜怒○皥户羔反又作号嗌/音益喉也⬤也嗄於邁反啞也終日握而手不掜共
其德也任手之自握非獨得也○捲手曰/握掜五禮反崔云寄也共壹也終日視而目
不瞚偏不在外也任目之自見非係於色/也○瞚字又作瞬動也行不知所之
任足之自/行無所趣居不知所為縱體而/自任也與物委蛇斯順之也○/委於危反蛇
[008-6a]
以支/反而同其波物波/亦波是衛生之經已南榮趎曰然則是
至人之德已乎若能自⬤而用此言/便欲自謂至人之德曰非也是乃所謂
氷解凍釋者能乎明/非自爾夫至人者相與交食乎地而交樂
乎天自無其心皆與物共○/交俱也共也樂音洛不以人物利害相攖不相
與為怪不相與為謀不相與為事翛然而徃侗然而來
是謂衛生之經已曰然則是至乎謂已便可得/此言而至耶曰未也
吾固告汝曰能兒子乎非以此言為不至也但能聞而/學者非自至耳茍不自至則雖
聞至言道可以為經胡可得至/哉故學者不至至者不學也兒子動不知所為行不
[008-6b]
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禍亦不至
福亦不來禍福無有惡有人災也禍福生於失得人災/由於愛惡今槁木死
灰無情之至則愛/惡失得無自而來宇泰定者發乎天光夫德宇泰然而/定則其所發者
天光耳非人耀○宇器宇/也謂器宇閒泰則靜定也發乎天光者人見其人天光/自發
則人見其人物見其物物各自/見而不見彼所以泰然而定也人有脩者乃今有恒人/而
脩人則自得/矣所以常泰有恒者人⬤之天助之常泰故能反居我/宅而自然獲助也
人之所舍謂之天民天之所⬤謂之天子出則天子處/則天民此二
者俱以泰然而自得/之非為而得之也學者學其所不能學也行者行其
[008-7a]
所不能行也辯者辯其所不能辯也凡所能者雖行非/為雖習非學雖言
非/辯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所不能知不可强/知故止斯至也若有不
即是者天鈞敗之意雖欲為為者/必敗理終不能備物以将形因其自/備而順
其成/形藏不虞以生心心自生耳非虞而出/之虞者億度之謂敬中以達彼
理自達彼耳非/慢中而敬外若是而萬惡至者皆天也天理自/有窮通而非
人也有為而致惡/者乃是人不足以滑成安之若命故其成/不滑○滑音骨不可
内於靈䑓靈䑓者心也清暢/故憂患不能入靈䑓者有持有持者謂不/動於物耳其
實非/持而不知其所持若知其所/持則持之而不可持者也持則/失也不
[008-7b]
見其誠已而發此妄發作○不見其誠已而/發謂不自照其内而外馳也毎發而不
當發而不由已誠何由而當○當丁浪反/爾雅云毎雖也謂雖有發動不中當業入而不⬤
事不居/其分内毎更為失發由已誠/乃為得也為不善乎顯眀之中者人
得而誅之為不善乎幽間之中者鬼得而誅之眀乎人
眀乎鬼者然後能獨行幽顯無愧於心則獨/行而不懼○間音閑劵内者行
乎無名劵分也夫遊於分/内者行不由於名券外者志乎期費有益無益/期欲損己
以為物也○費芳貴反下同廣雅云期卒也費/耗也言若存分外而不止者卒有所費耗也行乎無
名者唯庸有光本有斯光/因而用之志乎期費者唯賈人也雖已/所無
[008-8a]
猶惜彼而販賣/也○賈音古人見其⬤猶之魁然夫期費者人已見/其⬤矣而猶自以
為安○魁安也謂衆人已見其跂/求分外而猶自安可羞愧之甚也與物窮者物入焉窮/謂
終/始與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且謂劵外而跂/者跂者不立焉
能自容不能自容焉能容人/人不獲容則去也○且始也不能容人者無親無親者
盡人身且不能容則雖已非已/况能有親乎故盡是他人兵莫⬤于志鏌鎁為下
夫志之所攖燋火凝水故其為兵/甚於劒㦸也○⬤七坎反痛也冦莫大於隂陽無所
逃於天地之間非隂陽賊之心則使之也心使氣則隂/陽徴結於五
臟而所在皆隂/陽也故不可逃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毀也成毀無常分/而道皆通○
[008-8b]
分符/問反所惡乎分者其分也以備不守其分而求備焉所/以惡分也○惡烏路反
下/同所以惡乎備者其有以備本分不備而有以求備所/以惡備也若其本分素備
豈惡/之哉故出而不反見其鬼不反守其分内則其死不久/○故出而不反謂情識外馳
而不反觀於内也見其鬼永淪危殆/資死之術已行及之故曰見鬼也出而得是謂得死
不出而無得乃得生○出而得是謂得死若/情識外馳以為得者是曰得死耳非理也㓕而有實
鬼之一也已㓕其性矣雖有斯生何異於鬼○㓕而有/實鬼之一也廣雅云㓕殄也盡也實塞也既
殄塞純朴之道而外馳澆薄之境雖/復行尸於世與鬼何别故云鬼一也以有形者象無形
者而定矣雖有斯形茍能曠然無/懐則生全而形定也出無本歘然自生/非有本入
[008-9a]
無竅歘然自死非有根○出生也入死也本始也竅孔/也所以知有形累於無形者以其出入無本竅故
也/有實而無乎處有長而無乎本剽有所出而無竅者
有實言出者自有實耳其所出無根竅以出之○處昌/㨿反下同長丁丈反増也又如字下同剽本亦作
摽同甫小反末也所出夫生必有所出也而無此眀所/出是無也既是無矣何能有所出耶竅者有實既言有
竅必有實求實/不得竅亦無也有實而無乎處者宇也宇者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
未有窮處○有實而無手處者宇也三蒼云/四方上下為宇宇雖有實而無定處可求也有長而無
本剽者宙也宙者有古今之長而古今之長無極○有/長而無本剽者宙也三蒼云徃古來今曰
宙説文曰舟輿所極覆為宙長猶増也本始/也宙雖有増長亦不知其始末所至者也有乎生有
[008-9b]
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無見其形死生出入皆欻/然自爾無所由
故無所/見其形是謂天門天門者萬物之都名也謂/之天門猶云衆妙之門也天門者無
有也萬物出乎無有死生出入皆歘然自爾未有為之/者也然有聚散隱顯故有出入之
名徒有名耳竟無出入門其安在乎/故以無為門以無為門則無門也有不能以有為有
夫有之未生以何為生乎故/必自有耳豈有之所能有乎必出乎無有此所以明有/之不能為有
而自有耳非謂無能為有/也若無能為有何謂無乎而無有一無有一無有則遂/無矣無者遂
無則有自/歘生眀矣聖人藏乎是任其自生/而不生生古之人其知有所至
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弗可以加矣
[008-10a]
其次以為有物矣将以生為喪也喪其散而之乎聚也/○惡音烏喪息浪反
以死為反也還融/液也是以分已雖欲均之然已分/矣○分方云反其次曰
始無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無有為首以生為體以
死為㞍孰知有無死生之一守者吾與之為友是三者
雖異公族也或有而無之或有而一之或分而齊之故/謂三也此三者雖有盡與不盡然俱能無
是非於胷中故謂之/公族○㞍苦羔反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
一也此四者雖公族然已非一則向之三者已復差之/著丁畧反又張慮反戴本亦作載甲氏也著張慮
反久也又丁畧反封也非一也一説云昭景甲三者皆/楚同宗也著戴者謂著冠世世處楚朝為衆人所戴仰
[008-10b]
也著封者謂世世處封邑而光著久也昭景甲三姓雖/異論本則同也一云昭景二姓楚之所顯戴皆甲姓顯
封雖非一姓同出公族喻死生同/也此兩説與註不同聊出之耳有生黬也直聚氣也/○黬烏簟
反云黶有庛也有庛者欲/披除之字林云釡底黒也披然曰移是既披然而有分/則各是其所是
也是無常在故曰移○披普皮反然曰/移是或云緘然聚而生披然散而死也嘗言移是非所
言也所是之移己/著於言前矣雖然不可知者也不言其移則其移/不可知故試言也
臘者之有膍胲可散而不可散也物各有用○臘力闔/反膍音毘牛百葉也
本或作毘音昆獐也胲古來反足大指也一云備也案/臘者大祭備物而殽有膍胲此雖從散禮應具不可散
棄/也觀室者周於寢廟又適其偃焉偃謂屛厠○/偃於晚反為是舉
[008-11a]
移是寝廟則以饗燕屏厠則以偃溲當其偃溲則寢廟/之是移於屛厠矣故是非之移一彼一此誰能常
之故至人因而乗之/則均耳○為于偽反請嘗言移是是以生為本物之變/化無時
非生生則所/在皆本也以知為師所知雖異而/各師其知因以乘是非乘是/非者
無是/非也果有名實物之名實/果各自有因以已為質質主也物各謂/已是足以為是
非之/主使人以為己節人皆謂已/是故莫通因以死償節當其所守/非真脱也
○償常亮反廣雅云償報也復也案謂殺/身以成名節成而身死故曰以死償節若然者以用
為知以不用為愚以徹為名以窮為辱不能隨所遇而/安之○知音智
移是今之人也𤣥古之人無是/無非何移之有是蜩與鷽鳩同於同也
[008-11b]
同共是其所同○蜩/音條本或作鷽音同蹍市人之足則辭以放驁稱已脱/誤以謝
之○蹍女展反廣雅云履/也驁五報反廣雅云妄也兄則以嫗言嫗詡之無所辭/謝○嫗於禹反
大親則已矣眀恕/素足故曰至禮有不人不人者視人若已/視人若已則不相
辭謝斯乃/禮之至也至義不物各得其宜則/物皆我也至知不謀謀而後知/非自然知
至仁無親譬之五臟未曽相/親而仁已至也至信辟金金玉者小信之/質耳至信則除
矣○辟必/領反除也徹志之勃解心之謬去德之累達道之塞貴
富顯嚴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動色理氣意六者謬心也
悪欲喜怒哀樂六者累德也去就取與知能六者塞道
[008-12a]
也此四六者不盪胷中則正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虚虚
則無為而無不為也盪動/也道者德之欽也生者德之光
也性者生之質也性之動謂之為以性自動故稱為耳/此乃真為非有為也
為之偽謂之失知者接也知者謨也知者之所不知猶
睨也夫目之能視非知視而視也不知視而視不知/知而知耳所以為自然若知而後為則知偽也動
以不得已之謂德若得已而動則為/强動者耳故失也動無非我之謂治
動而效/彼則亂名相反而實相順也有彼我之名故反/名得其實則順羿工乎
中㣲而拙乎使人無已譽善中則善取/譽矣理常俱聖人工乎天而
[008-12b]
拙乎人任其自然天也/有心為之人也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
能之工於天即俍於人矣謂之全人全/人則聖人也○俍音良良工也惟蟲能蟲唯蟲
能天能還守蟲/即是能天全人悪天悪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
都不知而任之斯而謂工/乎天○悪天烏路反下同一雀適羿羿必得之威也威/以
取物物/必逃之以天下為之籠則雀無所逃天下之物各有所/好所好各得則逃
将安/在是故湯以胞人籠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籠百
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籠之而可得者無有也介者拸
畫外非譽也畫所以飾容貌也刖者之貌既以⬤殘則/不復以好醜在懐故拸而棄之介音界乂
[008-13a]
云刖也拸敕紙反又音他本亦作移畫飾/容之具無足故不復愛之一云拸離也胥靡登髙而
不懼遺死生也無賴於生故不畏死○胥靡刑徒/人也一云⬤人也一云腐刑也夫復
謵不餽而忘人不識人之所惜○復音服謵音習餽廣/雅云遺也一音愧元嘉本作愧忘人復
者温復之謂也謵翫也夫人翫習者雖復小事皆所至/惜今温復人之所習既得之矣而不還歸以饋遺之此
至愚不獲人之所習者也/無復相為之情故曰忘人忘人因以為天人矣無人之/情則自
然為/天人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為
然彼形殘胥靡而猶同乎/天和况天和之自然乎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矣
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矣此故是無不能生有/有不能為生之意也欲靜
[008-13b]
則平氣欲神則順心有為也欲當則縁於不得己不得
己之𩔖聖人之道平氣則靜理足順心則神功至縁於/不得己則所為皆當故聖人之以斯
為道豈求無為/於恍愡之外哉
徐無鬼第二十四
徐無鬼因女商見魏武侯武侯勞之曰先生病矣苦於
山林之勞故乃肯見於寡人徐無鬼曰我則勞於君君
有何勞於我君将盈嗜欲長好悪則性命之情病矣君
将黜嗜欲掔好悪則耳目病矣情欲好悪内外無可○/徐無鬼緍山人魏之隱
[008-14a]
士也武侯名擊文侯之子治安邑勞之力報反唯山林/之勞一字如字餘并下章並力報反長丁丈反好呼報
反下下章同悪烏路反下下章同掔苦田反/又口閑反爾雅云固也一云引去也云牽也我将勞君
君有何勞於我武侯超然不對不説/其言少焉徐無鬼曰嘗
語君吾相狗也下之質執飽而止是狸德也中之質若
視日上之質若亡其一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馬也吾相
馬直者中繩曲者中鉤方者中矩圎者中規是國馬也
而未若天下馬也天下馬有成材若卹若失若喪其一
若是者超軼絶塵不如其所武侯大説而笑夫真人之/言何遜哉
[008-14b]
唯物所好之可也○下之質一本無質字執飽而止以/執字絶句云放下之能執禽也狸德謂貪如狐狸也視
日瞻逺也若亡其一一身也謂精神不動若無其身也/中丁仲反下皆同直謂馬齒曲謂背上方謂頭圎謂目
成材字亦作才言自然已足不須教習也卹音恤失音/逸本作佚李云卹失皆驚竦若飛也喪息浪反下章同
其一言喪其/耦也軼音逸徐無鬼出女商曰先生獨何以説吾君乎
吾所以説吾君者横説之則以詩書禮樂從説之則以
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為數而吾君未嘗啟
齒是直樂鴳以鍾鼔耳故愁○弢吐刀反金板六弢皆/周書篇名或曰袐韯也本又作六韜謂太公六韜文
武虎豹/龍犬也今先生何以説吾君使吾君説若此乎徐無鬼
[008-15a]
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馬耳女商曰若是乎曰子不聞夫
越之流人乎去國數日見其所知而喜各思其本性之/所好○流人有
罪自流/徙者也去國旬月見所嘗見於國中者喜及期年也見
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乆思人滋深乎各得其所/好則無思
無思則忘其所以/喜也○期音基夫逃虚空者藜藋柱乎鼪鼬之逕踉
位其空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而况乎昆弟親戚之謦
欬其側者乎得所至樂則大悦也○虚空司馬云故懐/家處為空虛也藋徒弔反本或作擢同柱
誅矩反塞也鼪音生又音姓鼬由救反逕本亦作徑位/其空謂處虚空之間也跫巨恭反喜貌行人之聲而喜
[008-15b]
喻武侯之無人君之德而處在防衛之間雖臨朝僑厲/愈非其意及得其所思猶逃竄之聞人音安能不跫然
改貌釋然而喜也謦苦頂反又音罄欬苦愛反一音器/喻言笑也但呼聞所好猶大悦况骨肉之情歡之至也
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側乎所以未嘗啟/齒也夫真人
之言所以得吾君性也始/得之而喜久得之則忘徐無鬼見武侯武侯曰先生
居山林食芧栗厭葱韭以賔寡人久矣夫今老耶其欲
于酒肉之味耶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耶徐無鬼曰無
鬼生於貧賤未嘗敢飲食君之酒肉将來勞君也君曰
何哉奚勞寡人曰勞君之神與形武侯曰何謂耶徐無
[008-16a]
鬼曰天地之飬也一不以為君而恣之無極○芧音序/又食汝反韭音久賔本或作擯擯
棄也又必人反賔客也干求也社稷/之福耶謂善言嘉謀可以利社稷也登髙不可以為長
居下不可以為短君獨為萬乘之主以苦一國之民以
養耳目鼻口如此違天/地之平也夫神者不自許也物與之耳/○許與也夫
神者好和而悪姦與物共者和也/⬤自許者姦也夫姦病也故勞之唯
君所病之何也武侯曰欲見先生久矣吾欲愛民而為
義偃兵其可乎徐無鬼曰不可愛民害民之始也愛民/之迹
為民所尚尚之為愛愛已偽也○姦病姦者以正從邪/也謂病也所病之何也服而無對也或云養違天地獨
[008-16b]
恣其欲自許不損於神而以姦為病故/不知所以以此為病何為乎偃息也為義偃兵造兵
之本也為義則名彰名彰則競興競興則喪其真矣/父子君臣懐情相欺雖欲偃兵其可得乎君
自此為之則殆不成從無為為/之乃成耳凡成美悪器也美成於/前則偽
生於後故成美/者乃悪器也君雖為仁義幾且偽哉民将以偽繼之/耳未皆為真也
形固造形仁義有形固/偽形必作成固有伐成則/顯也變固外戰失其/常然
○成固有伐變固外戰成功在已亦衆所不與欲無有/伐其可得乎夫偽生形造又伐焉非本所圖勢之變也
既有偽伐/得無戰乎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鶴列陳兵也/麗譙髙樓也
○鶴列謂兵如鶴之列行一云鶴列鐘鼔也麗如字又/力智反力支反譙本亦作嶕在逍反麗譙樓觀名也案
[008-17a]
謂華麗/而嶕嶢無徒驥於錙壇之宫步兵曰徒但不當為義愛/民耳亦無為盛兵徒馬○
無徒徒步也/錙壇壇名無藏逆於得得中有逆則失耳○藏一本/作藏得作德凡非理而貪貪
得而居之此藏逆於德内者也孰有貪德而可以德/不失哉固宜無藏而捨之又云謂有貪則逆道也無
以巧勝人守其朴而朴各/有所能則平無以謀勝人率其真知而知/各有所長則均
無以戰勝人以道應物物/服而無勝名夫殺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
以養吾私與吾神者其戰不知孰善勝之悪乎在不知/以何
為善則雖尅非已/勝○悪音烏下同君若勿已矣脩胷中之誠以應天地
之情而勿攖若未能已則莫/若脩已之誠夫民死已脱矣君将悪乎
[008-17b]
用夫偃兵哉甲兵無所/陳非偃也黄帝将見大隗乎具茨之山方
眀為御昌寓⬤乘張若謵朋前馬昆閽滑稽後車至於
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塗聖者名也名生而物迷/矣欲之乎大隗其可得
乎隗五罪反大司神名具茨一本作次同祀資反又音/資山名在滎陽宻縣東今名㤗隗山寓音禹⬤乘車右
也謵音習前馬/二人先馬導也適遇牧馬童子問塗焉曰若知具茨之
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異哉小童
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請問為天下小童
曰夫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各自若則無/事矣無事乃
[008-18a]
可以為/天下也予少而自遊於六合之内予適有瞀病有長者
教子曰若乗日之車而遊於襄城之野日出而逰日入/而息○少詩召
反瞀莫豆反風眩貌一云瞀讀曰/睊謂眩⬤也日之車以日為車也今子病少痊予又且
復遊於六合之外夫為天下亦若此而已予又奚事焉
夫為天下莫過自放任自放任矣物亦奚攖/焉故我無為而民自化○痊七全反除也黄帝曰夫
為天下者則誠非吾子之事事由/民作雖然請問為天下令/民
自得必/有道也小童辭黄帝又問小童曰夫為天下者亦奚以
異乎牧馬者哉亦去其害馬者而已矣馬以過分為害/○去起吕反
[008-18b]
黄帝再拜稽首稱天師而退師夫天然而去其/過分則大隗至也知士無
思慮之變則不樂辯士無談説之序則不樂察士無凌
誶之事則不樂皆囿於物者也不能自得於内而樂物/於外故可囿也故各以
所樂囿之則萬物不召而自來非强之也○知音智樂/音洛察識也凌謂相凌轢誶音信廣雅云問也又音祟
招世之士興朝中民之士榮官筋力之士矜難勇敢之
士奮患兵革之士樂戰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廣治
禮樂之士敬容仁義之士貴際士之不同若此故當之/者不可昜其方○朝直
遥反中民善治民也難乃旦反宿積久也枯槁一/生以為娛其所寢宿唯名而已貴際謂盟㑹事農夫
[008-19a]
無草萊之士則不比商賈無市井之士則不比能同則/事同所
以比○比毗/志反下同庶人有旦暮之業則⬤業得其/志故勸百工有器
械之巧則壯事非其巧則惰/○壯猶疾也錢財不積則貪者憂物得/所嗜
而樂/也權勢不尤則夸者悲勢物之徒樂變權勢生/於事變遭時
有所用不能無為也凡此諸士用各有時時用則不能/自己也茍不遭時則雖欲自用其
可得乎故/貴賤無常此皆順比於嵗不物於昜者也士能各有其/極若四時之
不可易耳故當其時物順其倫次則各有用矣是/以順歲則時序易性則不物物而不物非毁如何馳其
形性潜之萬物終身不反悲夫不守一家之能而之萬/方以要時利故匍匐而
[008-19b]
歸所以/悲也莊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謂之善射天下皆羿
也可乎不期而中謂誤中者也非善射也若謂誤中為/善射是則天下皆可謂之羿可乎言不可也○
中丁/仲反惠子曰可莊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
是天下皆堯也可乎若謂謬中者羿也則自是者亦可/謂堯矣莊子以此明妄中者非羿
而自是者/非堯也惠子曰可莊子曰然則儒墨楊秉四與夫子
為五果孰是耶若皆尭也則五子/何為復相非乎或者若魯遽者耶其
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鼎而夏造氷矣魯
遽曰是直以陽召陽以隂召隂非吾所謂道也吾示子
[008-20a]
乎吾道於是乎為之調瑟廢一於堂廢一於室鼓宫宫
動鼓角角動音律同矣俱亦以陽召陽而横自以為是/○遽音渠周初時人廢置也
夫或改調一弦於五音無當也隨調/而改鼓之二十五弦皆
動旡聲則旡以相動有聲則非同不應今改此/一弦而二十五弦皆改其以急緩為調也未始異
於聲而音之君已魯遽以此夸諸弟子然亦以/同應同耳未獨能為其事也且若是
者耶五子各私所見而是其所是然亦無異/於魯遽之夸其弟子而未能相出也惠子曰今
夫儒墨楊秉且方與我以辯相拂以辭相鎮以聲而未
始吾非也則奚若矣未始吾非者各自是/也惠子欲以此為至莊子曰齊人
[008-20b]
蹢子於宋者其命閽也不以完投之異國使閽者守之/出使或子不保其全此
齊人之不慈也然亦自以為/是故為之○蹢呈亦反投也其求鈃鍾也以束縳乃反/以愛
鍾器為是束縳恐其破傷○鈃音刑字林云鈃似小鍾/而長頸又云似壺而大以束縳恐其破傷案此言賤子
貴鈃自以/為是也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遺𩔖矣唐失也/失亡其
子而不能逺索遺其氣𩔖而亦未始自非人之自是有/斯謬矣○唐子謂失亡子也遺𩔖遺亡也亡其種𩔖故
也惠施畔道而存皆猶/齊人逺子而束縳也夫楚人寄而蹢閽者俱寄止而/不能自投
於髙/地也夜半於無人之時而與舟人闘未始離於岑而足
以造於怨也岑岸也夜半獨上人舩未離岸已共人闘/言齊楚二人所行若此而未嘗自以為非
[008-21a]
今五子自是豈異斯哉○夜/上人舩人必擠已於水也莊子送葬過惠子之墓顧
謂從者曰郢人堊慢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斵之匠石
運斤成風聽而斵之瞑目恣手○從才用反郢楚都也/漢書音義作優人服䖍云優人古
之善塗塈者施廣領大䄂以仰塗而領䄂不汚有小飛/泥誤著其鼻因令匠石運斤而斵之堊烏路反慢本亦
作漫猶/塗之也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
匠石曰嘗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嘗能斵之雖然
臣之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
言之矣非夫不動之質忘言之對則雖至言/妙斵而旡所用之○為寡于偽反管仲有病
[008-21b]
桓公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謂云至於大病則寡
人悪乎屬國而可管仲曰公誰欲與公曰鮑叔牙曰不
可其為人絜亷善士也其於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聞
人之過終身不忘使之治國上且鉤乎君下且逆乎民
其得罪於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已則
隰朋可其為人也上忘而下畔髙而不亢大病謂死也/上忘而下畔言在上不
自髙於下/旡背者也愧不若皇帝而哀不已若者故旡/棄人以德分人
謂之聖以財分人謂之賢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
[008-22a]
賢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於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
不見也勿已則隰朋可若皆聞見則事鍾於己而群下/旡所措手足故遺之可也未能
盡遺故/僅可也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上衆狙見之恂然棄而
走逃於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見巧乎王王射之敏
給敏疾也給續括也○攫具/縳反⬤本又作搔素報反摶捷矢捷速也矢徃雖速/而狙猶能摶○摶
音/博王命相者趨射之狙執死王顧謂其友顔不疑曰之
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
無以汝色驕人哉顔不疑歸而師董梧以鋤其色去樂
[008-22b]
辭顯三年而國人穪之稱其忘巧遺色而任夫素朴○/相者息亮反佐王獵者也趨音
促急也執死見執而死也之狙也之猶是也/便婢面反董梧有道者也師其德以鋤色南伯子綦
隱几而坐仰天而嘘顔成子入見曰夫子物之尤也形
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嘗居山宂之
中矣當是時也田禾一覩我而齊國之衆三賀之以得/見子
綦為榮○隱於靳反田禾/齊君也尊德故國人慶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賣
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悪得而知之若我而不
賣之彼悪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喪者吾又悲夫
[008-23a]
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後而日逺矣子綦知/夫為之
不足以救彼而適足以傷我故以不悲悲之則其/悲稍寧而泊然旡心枯槁其形所以為日逺矣仲尼
之楚楚王觴之孫叔敖執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
曰古之人乎於此言已古之言者必於㑹同○孫叔敖/案左傳孫叔敖是楚莊王相哀
公十六年仲尼卒後白公為亂宜僚未嘗仕楚又宣十/二年𫝊楚有熊相宜僚則與叔敖同時去孔子甚逺蓋
寄言/也曰丘也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聖人旡言其所/言者百姓之言
耳故曰不言之言苟以言為不言/則雖言出於口故為未之嘗言於此乎言之今将於/此言於
旡/言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離解孫叔敖甘寢秉羽而
[008-23b]
郢人投兵此二子息訟以黙澹泊自若而兵難自解○/宜僚楚之勇士也善弄丸楚白公勝将作亂
役今尹子西子期石乞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乃徃告之不許也承之以劒弄丸如故曰
吾亦不泄子白公遂殺子西子期歎息兩家而已宜僚/不預其患甘寢秉羽言叔敖願安寢恬卧以飬德於廟
堂之上折衝於千里之外敵國不敢/犯郢人投兵旡所攻伐也郢楚都也丘願有喙三尺茍/所
言非己則雖終身言故為未嘗言耳是以有喙三尺未/足稱長凡人閉口未是不言○喙許⬤反三尺言長也
彼之謂不道之道彼謂/二子此之謂不言之辯此謂仲尼○/彼謂甘寢此
謂弄/丸故德緫乎道之所一道之所容者雖旡方然緫其/大歸莫過於自得故一也
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言止其分/非至如何道之所一者德
[008-24a]
不能同也各自得耳非相同也而道一/也○不能同一本作相同知之所不能知
者辯不能舉也非其分故/不能舉名若儒墨而㓙矣夫儒墨欲/同所不能
同舉所不/能舉故㓙故海不辭東流大之至也明受之旡所/辭所以成大聖人
并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汎然/都任是故生無爵
有而/旡之死無謚謚所以名功功不在/已故雖謚而非已有實不聚令萬物/各知足名不
立功非已為故/名歸於物此之謂大人若為而有/之則小矣狗不以善吠為
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賢出於性/非言所為而况為大乎夫大愈不/可為而得
夫為大不足以為大而况為德乎唯自然/乃德耳夫大備矣莫
[008-24b]
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備矣天地大備/非求之也知大備者無求
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已也知其自備者不舍已而求/物故無求旡失旡棄也反
已而不窮反守我理/我理自通循古而不摩順常性而自/至耳非摩拭大人之
誠不為而自/得故曰誠子綦有八子陳諸前召九方歅曰為我相
吾子孰為祥九方歅曰梱也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
曰梱也将與國君同食以終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
子何為以至於是極也九方歅曰夫與國君同食澤及
三族而况於父母乎今夫子聞之而泣是禦福也子則
[008-25a]
祥矣父則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識之而梱祥邪盡
於酒肉入於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來吾未嘗為
牧而牂生於奥未嘗好田而鶉生於宎若勿怪何耶夫/所
以怪出於不意故也○歅音因善相馬人淮南子作九/方臯牂子郎反爾雅云牝羊也奥西南隅也一曰豕牢
也宎字又作□烏弔反東北隅也一/云東南隅鶉火地生鶉也一云窟也吾所與吾子遊者
遊於天地不有/所為吾與之邀樂於天吾與之邀食於地隨/所
遇於天地/耳邀遇也吾不與之為事不與之為謀不與之為怪怪/異
也循常任性/脱然自爾吾與之乗天地之誠而不以物與之相攖
[008-25b]
斯不/為也吾與之一委蛇而不與之為事所宜斯順耳/旡擇也今也
然有世俗之償焉夫有功於物物乃報吾/不為功而償之何也凡有怪徴者
必有怪行殆乎非我與吾子之罪幾天與之也今旡怪/行而有
怪徴故知/其天命也吾以是泣也夫為而然者勿為則已矣不為/而自至則不可奈何也故泣之
無幾何而使梱之於燕盗得之於道全而鬻之則難不
若刖之則易全恐其逃故不如刖之/易售也○幾居豈反於是刖而鬻之於
齊適當渠公之街終身食肉而終齧缺遇許由曰子将
奚之曰将逃堯曰奚謂邪曰夫堯畜畜然仁吾恐其為
[008-26a]
天下笑後世其人與人相食與仁者争尚之原故也○/渠公齊之富室為街正
買梱自代終身食肉至死一云/渠公屠者與梱君臣同食肉也夫民不難聚也愛之則
親利之則至譽之則勸致其所惡則散愛利出乎仁義
捐仁義者寡利仁義者衆夫仁義之行唯且無誠仁義/既行
将偽以/為之且假夫禽貪者器仁義可見則夫貪者将假斯/器以獲其志○禽之貪者殺
害旡極仁義貪/者傷害旡窮是以一人之㫁制利天下若夫仁義各/出其情則其
㫁正不制/乎一人譬之猶一覕也覕割也萬物萬形而以一劑/割之則有傷也覕薄結反暫
見/貌夫堯知賢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賊天下也夫唯
[008-26b]
外乎賢者知之矣外賢則/賢不偽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婁
者所謂暖姝者學一先生之言則暖暖姝姝而⬤自説
也自以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意盡形告豈知我/之獨化於𤣥寞之
竟哉○暖吁爰反柔貌姝妖貌濡需謂/偷安須⬤之頃卷音權卷婁猶拘攣也是以謂暖姝者
也濡需者豕蝨是也擇䟽鬛自以為廣宫大囿奎蹄曲隈
乳間股脚自以為安室利處不知屠者之一旦皷臂布
草操煙火而已與豕俱焦也此以域進/此以域退此其所謂濡需
者也非有通變藐世之才而偷安乎一/時之利者皆豕蝨者也○蝨音瑟卷娄者舜也羊
[008-27a]
肉不慕蟻蟻慕羊肉羊肉羶也舜有羶行百姓悦之故
三徙成都至鄧之虚而十有萬家堯聞舜之賢舉之童
土之地曰冀得其來之澤舜舉乎童土之地年齒長矣
聦眀衰矣而不得休歸所謂卷婁者也聖人之形不異/凡人故耳目之
用衰也至於精神則始終常全耳若少則未成及長而/衰則聖人之聖曽不崇朝可乎○年長心勞無愛樂之
志是猶羊肉不慕蟻也羶設然反行下孟/反鄧邑名童土地旡草木也長丁丈反是以神人悪
衆至衆自至耳非好而/致之○悪烏路反衆至則不比不比則不利也明/舜
之所以有天下蓋於不得已/耳豈比而利之比毗至反故無所甚親無所甚踈抱
[008-27b]
德煬和以順天下此謂真人於蟻棄知於魚得計於羊
棄意於民則蒙澤於舜則形勞○煬音羊炙也為和氣/所炙知音智蟻得水則死魚得水則生羊得水則
病一説云真人旡羶故不致蟻是蟻棄知也共處相忘/之大道旡沾濡之德是魚得計也羊旡羶行而不致蟻
是羊棄/意也以目視目以耳⬤耳以心復心此三者未能無/其耳目心意也
若然者其平也繩未能去繩而自/平○去起吕反其變也循未能絶迹/而𤣥㑹
古之真人以天待之居旡事以待/事事斯得不以人入天以有事/求旡事
事斯/荒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
生得失各隨其所居耳於生為得/於死為失得失未始有常也藥也其實堇也桔梗
[008-28a]
也雞⬤也豕零也是時為帝者也何可勝言當其所須/則旡賤非
其時則旡貴貴賤有時誰能常也○堇音靳烏頭也治/風冷庳桔音結梗古猛反桔梗治心腹血痰瘕痺雞⬤
即雞頭也名芡與藕子合為散服之延年豕零本作豕/囊云名猪苓根似猪⬤可以治渴案四者皆藥草名是
時為帝者也藥草有時迭相為帝/謂其土根榮採藥各得所用也句踐也以甲楯三千
棲於㑹稽唯種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種也不知其身
之所以愁故曰鴟目有所適鶴脛有所節解之也悲各/適
其一時之用不能靡所不可則有時而失有時而失故/有時而悲矣解去也○句音鉤㑹古外反稽音雞種章
勇反越大夫名也吴越/春秋云姓文字少禽故曰風之過河也有損焉日之
[008-28b]
過河也有損焉有形者自然相與為累唯外夫形者磨/之而不磷○有損有形自然相累世能
累物物能累人故大/夫種所以不免也請只風與日相與守河而河以為
未始其攖也實已損矣/而不自覺恃源而往者也所以不覺非不/損也恃源徃也
○恃本亦作恃源而注者也水由源注雖遇風/日不能損也道成其性雖在於世不能移也故水之
守土也審影之守人也審物之守物也審旡意則止於/分所以為審
故目之於眀也殆耳之於聦也殆心之於殉也殆有意/則旡
崖故/殆凡能其於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給改所以貴其旡/能而任其天
然/禍之長也兹萃萃聚也苟不能忘知則禍之/長也多端矣○長丁丈反其反也
[008-29a]
縁功反守其性則其/功不作而成其果也待久欲速則/不果而人以為已
寶不亦悲乎已寳謂有/其知能故有亡國戮民無已皆有其/身之禍不
知問是也不知問禍之所由由乎/有心而脩心以救禍也故足之於地也踐雖
踐恃其所不蹍而後善博也人之知也少雖少恃其所
不知而後知天之所謂也夫忘天地遺萬物然後蜩翼/可得而知也况欲知天之所
謂而可以不旡其心哉○一/足常不徃故能行廣逺也知大一知大隂知大目知
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道/也大隂解
之用其分内則/萬事無滯也大目視之用萬物之自/見亦大目也大均縁之因其/本性
[008-29b]
令各自得/則大均也大方體之體之使各得其分則萬/方俱得所以為大方也大信稽之
命之所期旡令/越逸斯大信也大定持之真不撓則自定故持/之以大定斯不持也盡有夭
夫物未有旡/自然者也循有照循之則明/旡所作也㝠有樞至理有極但當/㝠之則得其樞
要/也始有彼始有之者彼也/故我述而不作則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夫/解
任彼則彼自解解/之無功故似不解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用彼/知也不知而
後知之我不知則彼知自用彼知/自用則天下莫不皆知也其問之也不可以有
崖應物宜/而旡方而不可以無崖各以/其分頡滑有實萬物雖頡滑/不同而物物
各自有實也○/頡滑謂錯亂也古今不代各自有故/不可相代而不可以⬤宜各/盡其
[008-30a]
分/也則可不謂有大揚㩁乎㩁而揚之有大根也/○㩁畧而揚顯之也闔不亦
問是已奚惑然為若問其大㩁則物有至分故忘已恁/物之理可得而知也奚為而惑若此
也/以不惑解惑復於不惑是尚大不惑夫惑不可解故/尚大不惑愚之
至也是以聖人從而任之所/以皇王殊迹隨世為名也
則陽第二十五
則陽逰於楚夷節言之於王王未之見夷節歸彭陽見
王果曰夫子何不譚我於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閲休彭
陽曰公閱休奚為者邪曰冬則擉龞于江夏則休乎山
[008-30b]
樊有過而問者曰此予宅也言此者以抑彭陽之進趨/○則陽名則陽字彭陽也
一云姓彭名則陽周初人也夷節楚臣果楚賢人譚音/談本亦作談説也公閲休𨼆士也擉初角反刺也予宅
以𨼆居山/隂自顯也夫夷節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節夫
夷節之為人也無德而有知不自許以之神其交固顛
㝠乎富貴之地言已不若夷節之好富貴能交結意盡/形名任知以干上也○知音智㝠音眠
顛㝠猶迷惑也言其交結人主情馳富貴/補不自許以之神句神在我之自然者也非相助以德
相助消也茍進故德/薄而名消夫凍者假衣於春暍者反冬乎冷
風言已順四時之施不能赴彭陽/之意○暍音謁字林云傷暑也夫楚王之為人也形
[008-31a]
尊而嚴其於罪也無赦如虎非侫人正德其孰能撓焉
故聖人其窮也使家人忘其貧澹然無欲樂足於所遇/不以侈靡為貴而以道
德為榮故其家人/不識貧之可苦其達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輕爵/禄而
重道德超然兩忘不覺榮之在身故使王公失/其所以為髙○而化卑居髙而以卑為本也其於物
也與之為娱矣不以為/物自苦其於人也樂道之通而保已焉
通彼而/不喪我故或不言而飲人以和人各自得斯飲和矣豈/待言哉○飲於鴆反
與人並立而使人化望其風/而靡之父子之宜彼其乎歸居欲/彼
父父子子/各歸其所而一間其所施其所施同天地之德故/間靜而不二○間音閑其於
[008-31b]
人心者若是其逺也故曰待公閲休欲其釋楚王而從/閱休将以静泰之
風鎮其/動心也聖人達綢繆所謂/𤣥通周盡一體矣無内外而/皆洞照而不
知其然性也不知其然而自/然者非性如何復命搖作而以天為師搖/者
自搖作者自作莫不復命而師其天然也○復命搖/作搖動也萬物動作生長各有天然則是復其命也人
則從而命之也此非赴名而髙其迹師性而動其迹/自髙故人不能下其名也○命名也憂
乎知而所行恒無幾時其有止也若之何任知其行則/憂患相繼○
知音智幾居豈反時其有止也若之何憂乎智謂有為/者以形智不至為憂也不知用智必喪喪而更以不智
為憂及其智之所行有弊無濟故其憂患相接無須⬤/停息故曰恒無幾時其有止也不能遺智去憂非可憂
[008-32a]
如/何生而美者人與之鑑不告則不知其美於人也鑑鏡/也鑑
物無私故人美之今夫鑑者豈知鑑而鑑耶生而可鑑/則人謂之鑑耳若人不相告則莫知其美於人譬之聖
人人與/之名若知之若不知之若聞之若不聞之其可喜也
終無已夫鑑之可喜由其無情不問知與不知聞與不/聞來即鑑之故終無已若鑑由聞知則有時而
廢/也人之好之亦無已性也若性所不好豈能/久照○好乎報反聖人之愛
人也人與之名不告則不知其愛人也聖人無愛若鏡/耳然而事濟於
物故人與之名若人不/相告則莫知其愛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聞之若不
聞之其愛人也終無已蕩然以百姓為蒭狗而道合於/愛人故能無已若愛人由乎聞
[008-32b]
知則有時/而衰也人之安之亦無已性也性之所安/故能久舊國舊都
望之暢然得舊猶暢然况得性/乎○暢然喜悦貌雖使丘陵草木之緡緡/合
也○緡音/昏盛也入之者十九猶之暢然况見見聞聞者也見/所
嘗見聞所嘗聞而猶暢然况體其體用其用也○/十九謂見十識九也見見聞聞見所見聞所聞以十
仞之⬤縣衆間者也衆之所習雖危猶間况聖人/之無危○縣音𤣥間音閑冉相
氏得其環中以隨成冉相氏古之聖王也居空以/隨物物自成○相息亮反與物
無終無始無幾無時忽然與/之俱徃日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
日與物化故常無我/常無我故常不化也闔嘗舍之言夫為者何不試舍/其所為乎○舍音捨夫
[008-33a]
師天而不得師天唯無所師/乃得師天與物皆殉其以為事也若
之何雖師天猶未免於殉奚足事哉/師天猶不足稱事况又下斯耶夫聖人未始有天
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與世偕行而不替所行
之備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都旡得㝠合○洫音溢/濫也壊敗也旡心偕行
何徃而不至故曰皆殉也所行/之備而物我旡傷故旡壊敗也湯得其司御門尹登恒
為之傅之委之百官而不與焉○門尹官名登/恒人名為于偽反下同傅音付下同從師而
不囿任其自聚非囿之也/從其自散非解之也得其隨成為之司其名司御/之屬
亦能隨物之自成也而湯得之/所以名寄於物而功不在已之名嬴法得其兩見名/法
[008-33b]
者已過之迹而非適足也故曰蠃然旡心者寄治於群/司則其名迹並見於彼○蠃音盈法得其兩見賢遍反
得其隨成之道以司其名名實法/立故得兩見猶人鑑之相得也仲尼之盡慮為之傅
之仲尼曰天下何思何慮慮已盡矣若有纎芥之慮/豈得寂然不動應感無窮以輔萬物之自然也容
成氏曰除日無嵗今所以有嵗而有日者為有死生故/也若旡死旡生則嵗日之計除也
容成老/子師也無内無外旡彼我則/旡内外也魏瑩與田侯牟約田侯牟
背之魏瑩怒将使人刺之犀首聞而耻之曰君為萬乗
之若也而以匹夫從讎衍請受甲二十萬為君攻之虜
其人民係其牛馬使其君内熱發於背然後㧞其國忌
[008-34a]
也出走然後扶其背折其脊季子聞而恥之曰築十仞
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則又壊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
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亂人不可聴也華子聞而
醜之曰善言伐齊者亂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亂人也謂
伐之與不伐亂人也者又亂人也君曰然則若何曰君
求其道而已矣惠子聞之而見戴晋人戴晉人曰有所
謂蝸者君知之乎曰然蝸至㣲而有兩角○魏莹魏惠/王也田侯齊威王也名牟史記
威王名因不名牟犀首魏官名也若今虎牙将軍公孫/衍為此官元嘉本作齒首忌也出走忌畏而走抶猪栗
[008-34b]
反折之古反季子魏臣華子亦魏臣也惠子惠施也戴/晉人梁國賢人惠施薦之於魏王蝸音戈蝸蟲有兩角
俗謂之蝸牛三蒼云小/牛螺也云俗名黄犢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
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尸數萬
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誠知所爭者若此之細也則/天下旡爭矣○軍走曰北君
曰噫其虚言與曰臣請為君實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
有窮乎君曰無窮曰知遊心於無窮而反在通達之國
人迹所及為通達/謂今四海之内也若存若亡乎君曰然今自以四海為/大然計在旡窮
之中若有/若旡也曰通達之中有魏於魏中有梁於梁中有王
[008-35a]
王與蠻氏有辯乎君曰無辯王與蠻氏俱有限之物耳/有限則不問大小俱不得
與無窮者計也雖復天地共在無窮之中皆/篾如也况魏中之梁梁中之王而足爭哉客出而君
倘然若有亡也自悼所爭者細○惝/音敞字林云惘也客出惠子見君曰
客大人也聖人不足以當之惠子曰夫吹管也猶有嗃
也吹劍首者吷而已矣堯舜人之所譽也道堯舜於戴
晉人之前譬猶一吷也曽不足聞○莞音管本亦作管/嗃許交反管聲也玉篇呼洛反
劒首謂劍環頭小孔也/吷音血吷然如風過孔子之楚舍於蟻丘之漿其鄰
有夫妻臣妾登極者子路曰是稯稯何為者耶仲尼曰
[008-35b]
是聖人僕也是自埋於民與民同○蟻丘山名漿賣漿/家一謂逆旅舍以菰⬤草覆
之也極屋棟也升之以⬤也一云極平頭屋也/稯音緫聚貌聖人僕謂懐聖德而隱僕隸也自藏於
畔進不荣華退不枯槁○藏於/畔脩田農之業是隱藏於畔其聲銷損其名也○/銷音消小也其
志無窮規是/生也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所言者/皆世言方且與世
違而心不屑與之俱心與/世異是陸沈者也人中隱者譬旡/水而沈也○陸
沈當顯而反隱/如旡水而沈也是其市南宜僚耶子路請徃召之孔子
曰已矣彼知丘之著於己也著明/也知丘之適楚也以丘
為必使楚王之召已也彼且以丘為侫人也夫若然者
[008-36a]
其於侫人也羞聞其言而况親見其身乎而何以為存
不如舍之以從其志𥙷存史記過存之存/言又何存問之也口義作必去而不留子路徃視之
其室虚矣果逃/去也長梧封人問子牢曰君為政焉勿鹵莽
治民焉勿㓕裂鹵莽㓕裂輕脱粗畧不盡其分○長梧/地名封人守封疆之人也子牢即琴牢
孔子弟子鹵音魯鹵莽猶麄粗也/謂淺耕稀種也㓕裂斷其草也昔予為禾耕而鹵莽
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㓕裂之其實亦㓕裂而
報予予來年變齊深其耕而熟耰之功盡其分旡所不/至○齊才細反一
如字云變更也謂變更所法也齊同/也耰音憂鋤也字林云摩田器也其禾繁以滋予終
[008-36b]
年厭飱荘子聞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
人之所謂遁其天離其性㓕其情亡其神以衆為夫遁/離㓕
亡以衆為之所致也若各致/其極則何患也○飱音孫故鹵莽其性者欲悪之孽
為性萑葦萑葦害禾稷欲悪傷生性○/悪音路反萑音丸葦蘆也蒹葭始⬤以扶
吾形形扶踈則神氣傷○蒹古/恬反廉也葭音加亦蘆也尋擢吾性以欲悪引性/不止於當
並潰漏發不擇所出漂疽疥癰内熱溲膏是也此鹵莽/之報也
故治性者安可以不齊其至分○潰回内反漏發謂精/氣散泄上潰下漏不擇所出也漂疽謂病瘡膿出也疥
音界溲所求反謂虚勞人尿上生肥白沫也皆/為利欲感動失其正氣不如深耕熟耰之有實栢矩學
[008-37a]
於老⬤曰請之天下遊老⬤曰已矣天下猶是也又請
之老⬤曰汝将何始曰始於齊至齊見辠人焉推而强
之解朝服而幕之號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
菑子獨先離之曰莫為盗莫為殺人殺人大菑謂自此/以下事大菑既有
則雖戒以莫為其可得已乎○栢矩有道之人/辠罪也謂應死人也幕覆也菑音哉離著也榮辱立
然後覩所病各自得則無榮辱得失紛紜故榮辱立榮/辱立則夸其所謂辱而⬤其所謂榮矣奔
馳乎夸⬤之/間非病如何貨財聚然後覩所爭若以知足為/富将何爭乎今立人
之所病聚人之所爭窮困人之身使無休時欲無至此
[008-37b]
得乎上有所好則下/不能安其本分古之君人者以得為在民以失為
在已君莫之失則/民自得矣以正為在民以枉為在已君莫之枉/則民自正
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責夫物之形性何為而失/哉皆由人君撓之以至
斯患耳/故自責今則不然匿為物而愚不識反其性匿也用其/性顯也故為物所
顯則/皆識大為難而罪不敢為物所易/則皆敢重為任而罰不勝輕/其
所任則皆勝/○勝音升逺其塗而誅不至適其足力/則皆至民知力竭則
以偽繼之将以避誅罰也/○知音智下同日出多偽士民安取不偽主/日
興偽士於何/許得其真乎夫力不足則偽知不足則欺財不足則盗
[008-38a]
盗⬤之行於誰責而可乎當責/上也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
十化亦能順世而不/係於彼我故也未嘗不始於是之而卒詘之以非
也順物而暢物/情之變然也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物/情
之變未/始有極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
旡根旡門忽爾自然故莫見也唯旡其/生亡其出者為能覩其門而測其根也人皆尊其知之
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後知可不謂大疑乎
我所不知物有知之者矣故用物之知則旡所不知獨/任我知知其寡矣今不恃物以知而自尊其知則物不
告我非大/疑如何已乎已乎且無所逃不能用彼則/寄身旡地此則所謂
[008-38b]
然與然乎自謂然者天/下未之然也仲尼問於大史大弢伯常蹇狶
韋曰夫衛靈公飲酒湛樂不聽國家之政田獵畢弋不
應諸侯之際其所以為靈公者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
靈即是旡道之謚也/○太音泰弢吐刀反伯常蹇曰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
而浴男女同浴此旡禮/也○濫浴器也史鰌奉御而進所摶幣而扶翼
以鰌為賢而奉御之勞故專幣而扶翼之使其不得終/禮此其所以為肅賢也幣者奉御之物○鰌音秋史魚
也摶音慱幣音蔽云引衣裳自蔽扶翼公及浴女相扶/翼自隱也𥙷奉御而進所句進所進所居之處也持慱
幣以進公使人扶/翼之言有禮也其慢若彼之甚也見賢人若此其肅
[008-39a]
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欲以肅賢𥙷其私慢靈有二/義亦可謂善故故仲尼問焉狶
韋曰夫靈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
掘之数仞得石槨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
公奪而里之夫靈公之為靈也久矣子謂蒯瞶也言不/馮其子靈公将奪
女處也夫物皆先有其命故来事可知也是以凡所為/者不得不為凡所不為者不可得為而愚者以為之在
已不亦妄乎○故墓一本作大墓沙丘地名其子靈公/讀絶句一以其子字絶句云言子孫不足可憑故使公
得此處為塜也奪而里而汝也/里居處也一本作奪而埋之之二人何足以識之徒/識
已然之見事耳未知/已然之出於自然也少知問於大公調曰何謂丘里之
[008-39b]
言大公調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以為風俗也合異
以為同散同以為異今指馬之百體而不得馬而馬係
於前者立其百體而謂之馬也是故丘山積卑而為髙
江河合水而為大大人合并而為公旡私於天下則天/下之風一也○大
音㤗丘里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十/姓百名一姓為十人十姓為百名是以自外入者有主
而不執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自外入者大人之化也/由中出者民物之性也
性各得正故民旡違心化必至公故主旡所執/所以能合丘里而并天下一萬物而夷群異也四時殊
氣天不賜故嵗成殊氣自有故能常有若本旡之而/由天賜則有時而廢○賜與也五
[008-40a]
官殊職君不私故國治殊職自有其才故任/之耳非私而與之文武大人
不賜故德備文者自文武者自武非大人所賜也若由/賜而能則有時而闕矣豈唯文武凡性皆
然/萬物殊理道不⬤故無名無名故無為無為而無不
為名止於實故無為實/各自為故旡不為時有終始世有變化故無心/者斯順禍
福淳淳流行/反覆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於此為戾於/彼或以為宜自殉
殊面各自性其所是不能離也○自殉殊面廣雅云面/向也謂心各不同而自殉焉殊向自殉是非天隔
故有所正者/亦有所差有所正者有所差正於此者/或差於彼比於大澤百
材皆度旡棄/材也⬤乎大山木石同壇合異以/為同也此之謂丘里
[008-40b]
之言言於丘里則/天下可知少知曰然則謂之道足乎大公調曰
不然今計物之數不止於萬而期曰萬物者以数之多
者號而讀之也夫有数之物猶不止於萬/况旡数之數謂道而足耶是故天地者
形之大者也隂陽者氣之大者也道者為之公物得以/通通物
旡私而强/字之曰道因其大以號而讀之則可也所謂道/可道也已有之
矣乃将得比哉名已有矣故乃将/旡可得而比耶則若以斯辯譬猶狗
馬其不及逺矣今名之辯旡不及逺矣故謂道猶未足/也必在乎旡名旡言之域而後至焉雖
有名故莫/之比也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裏萬物之所生悪
[008-41a]
起問此者或謂道能/生之○悪音烏大公調曰隂陽相照相蓋相治四
時相代相生相殺言此皆其自/爾非旡所生欲悪去就於是橋起雌
雄片合於是庸有凡此事故云為趣舍近起於隂陽之/相照四時之相代也○悪烏路反橋
起髙勁言所起之/勁疾也片音判字安危相易禍福相生緩急相摩聚散
以成此名實之可紀精之可志也過此以徃至於自然/自然之故誰知所以
也/隨序之相理橋運之相使窮則反終則始此物之所
有此物之所有自然而然耳非旡能有之也○隨序謂/變化相隨有次序也橋運謂相橋代𩔖至次序以相
通理橋運以/相制使也言之所盡知之所至極物而已物表無所/復有故言
[008-41b]
知不過/極物也覩道之人不隨其所廢不原其所起廢起皆自/爾無所原
隨/也此議之所止極於自爾/故無所議少知曰季真之莫為接子之
或使二家之議孰正於其情孰偏於其理季真曰道莫/為也接子曰
道或使或使者有使物之/功也○季真接子二賢人大公調曰鷄鳴狗吠是人之
所知雖有大知不能以言讀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
所将為物有自然非為之所能也/由斯而觀季真之言當也斯而析之精至於無
倫大至於不可圍皆不為/而自爾或之使莫之為未免於物而
終以為過物有相使亦皆自爾故莫之為者未為/非物也凡物云云皆由莫為而過去或使
[008-42a]
則實實自/使之莫為則虛無使/之也有名有實是物之居指名實/之所在
無名無實在物之虚物之所在/其實至虛可言可意言而愈䟽故/求
之於言意之/表而後至焉未生不可忌突然自生制不/由我我不能禁已死不可徂
忽然自死吾不能/違○徂一本作阻死生非逺也理不可覩近於身中猶/莫見其自爾
而欲/憂之或之使莫之為疑之所假此二者世/所至疑也吾觀之本其
往無窮吾求之末其來無止無窮無止言之無也與物
同理物理無窮故其言無/窮然後與物同理也或使莫為言之本也與物終
始恒不為而/自使然也道不可有有不可無道故不能使有而/有者常自然也道
[008-42b]
之為名所假而行物所由而行故/假名之曰道或使莫為在物一曲
夫胡為於大方舉一隅/便可知言而足則終日言而盡道求道於/言意之
表則/足言而不足則終日言而盡物不能忘言而/存意則不足道物之極
言黙不足以載夫道物之極常莫為而/自爾不在言與不言非言非黙議其
有極極於自爾非/言黙而議也
莊子注巻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