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a] 
欽定四庫全書
椒邱文集巻三十
明 何喬新 撰
墓誌銘
明封奉政大夫刑部郎中陳先生墓誌銘
始余為秋官郎同官者幾七十人予獨愛郎中連江陳
君廷儀之賢遂定交焉詢其鄉人則聞其父梅軒先生
卓行姱節為鄉望人乃知廷儀之賢蓋得於庭訓也既
[030-1b]
而廷儀謝事歸養而予出佐閩臺每按部連江必訪廷
儀因得拜先生其家目其貌耳其言益信先生為賢成
化癸巳春正月己亥先生以疾終於正寢廷儀以書告
予曰先君與子嘗有一日之雅今不幸棄諸孤幽堂之
銘敢以諉子予不敢辭乃叙而銘之先生諱文亮字景
明梅軒其别號也其先有諱夷實者家光之固始仕唐
累官節度使封郡王子翿累封房國公廣明之亂房公
從王審知入閩始家福唐至檢覆使懷粲又自福唐徙
[030-2a]
連江曾祖諱遂祖諱子安父諱蓍皆不仕母賴氏先生
在襁褓七閱月而孤賴劬躬守節字而教之七歳從鄉
先生陳師中學頴敏過人年十有一賦述懷詩有奇語
見者嗟異事母至孝承顏養志務得其歡心獲一美味
必懷歸進其母不敢食母嘗有疾危甚醫罔功先生每
夕泣禱北辰願減己年以益親夀又嘗糞以驗其苦甘
已而果瘥人以為孝感正統己巳寇起沙尤鄉人多委
其骨肉負貨寳而走先生獨負母登舟曰茍吾母安矣
[030-2b]
貨財非所顧也母殁哀毁幾殞生葬祭一以朱子家禮
從事性好學自經史諸子下至陰陽地理遁甲星卜句
股之術靡不研究尤工於詩每與鄉之名士鄭時悦李
景東等倡和於山霞水月之間其警句士林多傳誦焉
俗產女必卜諸日者或言命乖即溺之先生憐之有來
卜者則曰吉為推支干旺相以佐其說所全活甚衆先
生以養親不仕訓諸子力學以無隕先業及廷儀登進
士第擢刑部山東司主事詔封先生如其官廷儀遷奉
[030-3a]
政大夫廣東司郎中又以其官階命先生兩被命書褒
寵備至而先生澹然居鄉益以謙慎自持或以横逆加
之未嘗與校由是無賢不肖咸欽而愛之先生生於洪
武辛巳十一月二十三日至其卒凡得年七十有三以
卒之年十一月壬寅葬邑之光臨里臨槎山之原配林
以子恩累封安人子三長宇清前先生十一年卒次鴻
漸廷儀其字也年三十有九即謝事家居次慶源前先
生四日卒孫男八長謙光為邑庠生次
穀香楨稜和
[030-3b]
秿孫女七皆嫁士族嗚呼先生以孝事其親以學植其
身以義方成其子可謂賢也已銘曰
隱以求志學匪為名清也如陵而有章綬之榮通也如
放而無富貴之情惟義之蹈惟徳之成槎山之陽有竁
𡨕𡨕琢詞貞石永昭厥聲
兩浙都轉運鹽使司運使李公墓誌銘
公諱慶字積善世家沔陽之景陵曽祖諱誠祖諱文旻
皆隱居不仕而以長厚稱考諱旺以公貴贈奉政大夫
[030-4a]
南京禮部儀制司郎中妣楊氏贈宜人公明允淵塞得
諸天賦弱冠補邑庠弟子員讀書綴文或竟日不越户
限同舍生或舞智欺之公一應以誠若不悟其欺者久
之自愧服由是長者愛少者敬皆曰李生君子也以久
次升南廱其持已接物如在邑庠時六館之士皆重之
正統九年夏六月擢建昌府同知公在官視其民猶子
治官政猶己私事同官督民賦者慮愆期為己累每歳
十月輒督之期㑹嚴急民以為病公歎曰十月江南收
[030-4b]
穫時也奈何遽責其輸賦耶乃下令曰賦當輸京者期
臘月畢當留縣者期正月畢民聞令大喜輸者麇至罔
敢後丁父憂去民挽留不得追送出境而後返服闋改
南京户部浙江司郎中南都糧餉自兩浙輸者十之六
同官以浙多巨室凡朱墨楮筆裀褥之事皆責輸者供
之公既視事一切罷之輸者歡呼尋丁繼母憂去服闋
改南京禮部儀制司郎中南畿諸郡歳進表箋例送禮
部轉以上聞奸吏需索百端或指摘㸃畫之訛以求賂
[030-5a]
公悉禁絶吏縮手不敢動陞浙江都轉運鹽使司運使
兩浙鹽利為他運司甲巨商豪賈投券者踵相躧於庭
前此為運使者交通商賈富及僕𨽻公至官嚴簿書時
出納絶請謁有持券請鹽者按歳月先後給之權貴請
託皆謝絶不顧在官二年歳課三倍他使天順七年春
公以老乞致仕歸至姑蘇疾作卒於舟是歳七月十九
日也家人以其喪歸以十二月十八日葬於縣之方樂
村諸葛嶺之原先娶蔣氏贈宜人繼娶莊氏封宜人一
[030-5b]
子萬鈞後公二年卒女二嫁同邑魏綱王瑜孫男二曰
漢曰清孫女三公與人交久而益篤聞其喪則為位哭
之其居官廉俸祿所入多以賙宗族故舊之貧者日用
不給則貰貸以繼之其為運使布衣蔬食處之澹然或
譏其處脂膏中不能自潤公自若也歴官幾二十年所
居第宅茅屋數椽田園不増尺寸殁之日妻子無以為
喪嗚呼賢哉初公佐郡時予為縣學生公禮遇甚厚公
為儀部郎中而予為主客主事相得甚歡及予為湖廣
[030-6a]
布政使則公殁且葬久矣清以莊宜人之葬來乞銘乃
敘而銘之其詞曰
漢江南滙古竟陵五華三澨儲精靈稟和孕秀為時英
雅度恢恢碩以宏出倅大郡子鰥惸入佐司徒均輸征
南宫典禮秉寅清鹺臺敷政廉且明滉晏未敢擅休聲
溘然化去乘雲軿葛嶺有竁何𡨕𡨕我最其迹誌𤣥扄
百世有考徵斯銘
灌縣令黄君愈明墓誌銘
[030-6b]
嗚呼此吾亡友黄君愈明之墓愈明負奇氣恥脂韋媕
婀慨然欲以功名自見每日誦曰為公卿而無稱不若
為令長而有名其為灌縣令思自振拔尤卓卓有能聲
然竟以誣構去抱憤而死悲夫愈明諱鑑世居廣昌之
白水曽祖某祖某再世不仕考希古為邑庠生與先冢
宰友先公每稱其賢母掲氏愈明少卓犖不羣讀書務
泛覽恥守章句年二十三補邑庠弟子員始從貴州按
察司僉事李叔義讀春秋發為詞章明辨可喜屢赴鄉
[030-7a]
試輒不利久之升南廱補上舍生南都賢士大夫皆樂
與之游待選銓曹當路多知愈明者衆謂愈明必為好
官得展其所蘊及除灌縣令愈明頗不懌予解之曰子
忘他日之言耶為百里宰得行所志矣胡為不懌耶愈
明憮然曰吾過矣子言良是也即赴任灌劇縣頗號難
理愈明誅奸吏鋤豪民數出猛政奸豪惴惴皆憑城社
自庇愈明擊搏蒐薙無所忌朞月境内稱治家素富在
官俸祿之外無分毫取於民上官皆稱其廉能㕘政馬
[030-7b]
公徳良㕘議謝公維章僉事王公元哲尤重之待以殊
禮凡政有他吏不能辦者一以屬愈明縣有憸民與倉
官為奸盜軍儲以千計事覺藩臬二司皆檄愈明覈其
實愈明鉤較按覆具得奸狀倉官懼以白金五十兩賂
愈明蘄少緩其獄愈明持不可封所賂送司倉官恨之
誣愈明嘗以他事納己賂嗾其子訟於藩臬諸公素知
愈明笞而遣之其子又訟於巡按御史御史受其狀諸
公白御史曰黄知縣廉能吏寧有是耶御史疑未決㑹
[030-8a]
御史有故人犯罪按察司寘諸法御史怒曰吾不能庇
一故人藩臬顧欲庇所私黄知縣耶即逮愈明從卒治
之鍛鍊成獄簿責愈明愈明不勝侵辱自誣服諸公知
其寃密語之曰汝實無罪盍訴於朝迺如京師自陳寃
狀事下都察院寢弗理愈明素剛益悲憤已而感疾乃
歸就醫抵家而卒時成化七年六月四日也嗚呼可哀
也已愈明初娶張氏再娶掲氏皆無子又娶張之女弟
生三男二女男曰璿曰璣曰瑾女曰玉溫嫁東園吳弁
[030-8b]
曰玉潤嫁玉田掲濬成化九年正月乙巳其兄愈敬與
璿等葬愈明於監南里之古源圍既葬愈敬泣謂予曰
吾弟與子游最久今不幸死矣願銘其墓以慰吾弟於
地下予亦泫然乃為之銘曰
驥也馽之使守閭鷖也詆之以為烏天道之爽兮徒洒
涕而疾呼相彼險詖兮享兹遐福正直是持兮顧罹於
毒吾將問天兮天蒼蒼莫予告古圍之源兮𤣥室𡨕𡨕
子毋怨尤兮是妥是寧欲白子心兮眎我之銘
[030-9a]
義民曾君汝勵墓誌銘
嗚呼汝勵吾鄉之望也始予家食時汝勵與大村李君
斯行白水黄君愈宣愈敬皆以富而好禮蔚為鄉望及
予為河南憲使便道過家訪鄉之故舊則斯行汝勵皆
已物故矣予悼耉老成人日漸殂謝後生不見長者之
風悵然久之既而汝勵之子啓泣請於予曰先君與斯
行皆獲交於先生斯行之殁先生銘其墓矣惟是先君
之墓未有銘敢泣以請予以義不得辭也乃叙而銘之
[030-9b]
君諱永昌汝勵其字也别號蒼雪翁世居廣昌之慶源
曽祖原興仕元累官武徳將軍祖仕和從太祖髙皇帝
定天下著勞績官至廣東潮州衛千户考志通以貲雄
於鄉母陳氏君少穎敏喜學問稍長與賢士大夫接聞
見益博所居有水竹之勝靜坐一室左右圖史焚香賦
詩脩然有出塵之趣客至則延之中堂鳴琴彈棊刲肴
釃酒以為樂性喜施予遇貧乏者倒囊傾廪無恡色景
泰中輸粟千石於官以備荒年賑濟有司以聞詔旌為
[030-10a]
義民復其家成化初兩廣用兵君又出粟千石以充邊
餉事聞詔補君承事郎娶掲氏邑名家女也子男三長
即請銘者以納粟賜冠帶次曰阜曰慶皆掲出也曰奕
側室某氏出也女二壻曰某某孫男三曰賢一曰賢二
曰沂孫女十三皆為名家婦君生於洪武戊寅閏五月
廿七日卒於成化壬辰七月三日以某年某月某日葬
於某山之原嗚呼汝勵没矣清標雅度不復可見矣是
不可無銘也系之以銘曰
[030-10b]
松楸蒼蒼靈秀泱泱體魄攸藏卜云孔臧勿毁勿傷曰
兹鄉望之𤣥堂
朝列大夫湖廣布政司右㕘議劉君墓誌銘
嗚呼天之降材鍾其粹美者固鮮能踐修以盡其才者
尤鮮才美矣踐修力矣而享年不永不底於大成是則
有命焉故吾於亡友劉君之死每咨嗟痛悼而歸之命
也君諱誠字敬之世家廣平之雞澤曽祖諱春祖諱辛
再世不仕考諱芳東平州學訓導累贈秀府長史母秦
[030-11a]
氏累封宜人君賦質明粹自幼知向學不煩督勸弱冠
登進士第擢翰林院檢討輔導徳王尋陞秀王府左長
史從王之國賜四品章服王薨改寧國同知仍食正四
品俸在郡有賢聲遷湖廣布政司㕘議君成童時喪其
父悲哀毁瘠如成人事母以孝聞家貧為童子師資束
脩為養既仕凡俸祿所入悉歸於母錙銖不入私室每
有賔客宴㑹先具甘旨進母飲食之然後出待客終其
身以為常嘗以公事莅施州久不見母一日方治文書
[030-11b]
忽澘然不自勝從吏請其故君曰吾思吾母不得見耳
長兄諧早喪事寡嫂敬而有禮仲兄誼為邑庠生每歳
分俸以資之其孝友蓋天性也少從國子丞閻子與學
易既登第窮探力索務求四聖之㫖嘗謂焦贛易林專
取納甲飛伏非聖法迺作周易衍辭其文奥雅深於易
者韙之又取漢唐宋詔誥章表可為訓者作典謨遺旨
楚漢以降詞人之作散見諸書君採其得三百之㫖者
作風雅遺音邵子皇極經世書自鄱陽傅氏後知之者
[030-12a]
鮮君深究其理欲為之訓釋而未就也蔡氏洪範皇極
内篇揲法不傳君精思濳玩遂得其法且為補其釋數
之缺蓋其立志直欲與濂洛闗閩諸儒同歸不欲以文
辭名也其為長史以禮輔王多所啓沃作千秋日鑒錄
以獻王嘉納之及王就國汝寧在途淹留君上章諌王
即兼程以進既抵國羣小欲毁孔子廟以廣王宫君力
諫不可廟得不毁嘗講書西伯戡黎君主吳氏說曰戡
黎者武王也右長史趙鋭主孔氏說曰戡黎者文王也
[030-12b]
君曰紂都朝歌黎在畿内豈有人臣伐畿内之國尚能
退就臣位乎此乃孟津之兵首事於黎耳相與辨於王
前王解之曰二先生皆先皇所選以輔予經義未明不
嫌往復何遽見於辭色其思寇賈交歡之意君頓首謝
其在寧國凡所設施務本安利其民不恃聲威以徼時
譽上官或非之君自若也及在湖南所至教民築陂塘
以備旱嚴保伍以防盜民有訟者輒引古誼喻之不加
笞罰或譏其迂君曰吾道當如是也其居官廉俸祿之
[030-13a]
外毫髪不妄取成化十六年六月疽發於背慮遺母憂
有問者輙曰無傷也疾亟以手拊牀曰我死不足惜第
念老母不獲終養耳遂卒是月廿有五日也享年四十
有八卒之日囊無寸帛幾不能斂賴僚屬相率致賻乃
克歸其喪先娶王氏生子曰叔忻繼娶張氏生二女不
育君之弟詳暨叔忻扶君柩北歸卜以是年某月某日
葬君先塋之次求余銘其墓嗟夫君之資禀如此其孝
友如此其博學好古又如此其施於有政又如此然年
[030-13b]
止於是位止於是豈非其命耶使天假之年其所就豈
可量哉是可哀也系之以銘曰
禀之粹兮志之鋭兮探幽索賾求諸内兮車彭彭兮駟
牡良兮瞻彼聖域期翺翔兮道阻修兮車忽仆兮命之
不淑將安咎兮有封若屋君之藏兮夀雖不遐名孔彰
兮
羅節婦陳氏墓誌銘
予讀詩三百十一篇得節婦一人焉曰共姜不以夫亡
[030-14a]
而易其志又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得節婦一人焉曰
紀叔姬不以國亡而廢其祀當是時去先王之世未逺
女教之具猶有存者然詠於詩書於春秋僅二人焉矧
後世去古逾逺女教以廢而女婦有以節稱如共姜叔
姬者可不褒揚顯大以為世勸哉以予所聞若予邑羅
節婦陳者其事可紀焉叙曰節婦諱某姓陳氏邑處士
宗啓之女而羅君士綸之妻也歸羅氏數年有男二人
女一人而士綸以疾卒節婦其年廿有八舅姑既老矣
[030-14b]
而子俱幼節婦誓不二天以養老字孤為己任或諷之
曰姑老子弱將疇依曷若再醮可托也節婦泣曰未亡
人旦暮從良人於地下耳此言何為至於我哉言者赩
然乃晝夜紡績以給衣食舅姑殁竭力以營喪事二子
既有知俾就外傅女則教以縷結紉縫之事擇名家而
嫁之既又遣次子鏞邑庠補弟子員命之曰汝家故業
儒勉自祇飭無隕先緒可也孀居三十餘年青燈素幌
人所不堪而節婦甘焉卒全其志天順丁丑十月十有
[030-15a]
七日遘疾而終明年正月庚申諸子奉節婦之匶窆於
南豐後坑之原子二長曰邦次曰鏞也女適邑東隅蔡
允制既葬之五年鏞充貢來京請予銘其墓嗟夫節義
人之大閑也而鮮克蹈之若節婦者其視古之共姜叔
姬有以異乎予觀世之君子平居自詫曰我丈夫也目
以女婦則咈然怒及至富貴貧賤取舍之間能不隳其
節者鮮矣夫女婦之喪所天非特富貴貧賤比也而節
婦不以窮苦易其心可謂難也已噫婉孌女子之所能
[030-15b]
有偉丈夫所不及者叙而銘之豈獨為世之女婦勸哉
其銘曰
有挺者竹飄風摧之有猗者蘭嚴霜萎之竹有餘節蘭
有餘芳兹石可泐兹銘不忘巋焉者丘過者其式爾節
或虧爾面斯赩
故造士曽君子華墓誌銘
嗚呼此吾亡友子華之墓也予尚忍銘之耶始予弱冠
補縣學弟子員時子華已先入學與黄君愈明吳君大
[030-16a]
節王君士章李君斯和為友日講詩書六藝以相劘切
子華性穎敏尤刻苦於學讀書或達曙不寐先儒傳疏
皆暗誦無遺者其為文章理致淵永不為琱鏤藻繪之
詞予少子華數歳子華不予鄙而友之予視其學之優
文之贍未嘗不駭且愧也後數年予與愈明大節士章
赴江西省試强子華行子華謝曰吾學未成也奚行為
吾又嘆子華之志不安於小成也又三年予登進士第
歸見子華叩其學益博而精覽其文益雄而粹予又知
[030-16b]
子華進學之篤不造其極不止也其明年子華赴試不
偶益淬厲於學又明年予丁外艱歸為憸人所誣搆逮
赴京師子華不避艱險凡可以直予之寃者靡不盡力
焉又明年予之誣果白仍歸終喪聞子華當充貢赴京
將行而喪其子又喪其妻子華亦病幾不起予又悵然
哀子華之不幸也又明年子華與天下貢士試於闕下
有司第其文置髙等補南京國子監上舍生至南京未
幾得疾竟卒嗚呼子華才且賢以天道言之宜其貴且
[030-17a]
夀也以人事言之其掇科躋仕不難也今乃止於此此
吾徒所以痛惜而不能已也子華諱暘姓曽氏世為廣
昌人曽祖某祖某父某母某氏娶某氏子男一女一生
於某年月日殁於某年月日將葬大節士章斯和合同
門之士某某買石而礱之謂予曰子知子華者子華之
銘非子其誰宜為嗚呼予於子華不忍銘也然懼後之
人無以知子華之為人又不得不銘也乃叙而銘之以
寫予哀以慰子華於地下銘曰
[030-17b]
仁者不必夀兮夀者未必仁賢者不必貴兮貴者未必
賢天之難忱兮吾至今乃知其信然知子之道兮惟子
之友徒為子而悲悼兮莫知所歸咎鐫辭於石兮詒諸
永久子生有盡兮子名不朽
先夫人掲氏墓誌銘
天順八年秋七月十有二日皇帝制曰朕惟羣臣之才
者固本於父訓亦必資母徳焉存有褒榮殁有追贈此
有國之通制也致仕吏部尚書何文淵妻掲氏乃刑部
[030-18a]
陜西清吏司主事喬新之母端靜慈惠淑行可嘉有子
能官祿不逮養泝惟所自宜錫褒榮今因子以推恩特
從夫之秩命贈爾為夫人尚克承之永光幽壤喬新祇
奉休命不勝感悼爰錄制辭遣子道同以牲醴告於先
夫人之墓而燎焉既又考次夫人世系徳範而刻之以
示我後人嗚呼夫人諱昭姓掲氏漢安道侯之後或曰
漢陽信侯之後世逺譜逸蓋不可考也曽祖諱徳復嘉
遯於鄉祖諱伯相博學善綴文紀於郡乘父諱淑聰以
[030-18b]
樂善稱母符氏待制行中之裔也夫人㓜有淑質端靜
慈惠信有如聖制所褒者甫五歳而我外祖殁外祖母
字而教之授以孝經小學語孟諸書昕夕誦習無稍怠
諸母誚之曰若豈欲為女秀才耶舍女紅弗事而何誦
習為夫人惕然乃晝習紉縫夜則然松明以誦書外祖
母愛之特異諸女既笄以歸我先公冢宰時我先祖正
議府君已殁夫人事我先祖母太淑人克勤婦職太淑
人性嚴夫人小心將事每得其歡心先公委已於學家
[030-19a]
事有不暇計者夫人帥諸婢治酒漿供羞膳以至内外
宗姻歳時問遺筐筥細碎之事罔不畢給故先公無内
顧憂益得肆志問學先公為御史豪家有抵法者治之
急權貴交囑不可乃瞰先公出以黄金二百四十銖置
夫人前拜且請夫人正色叱諸僮收縛送御史臺治其
罪先公喜曰是足為吾妻矣先公為刑部侍郎奉使兩
淮還從吏有方圓者病且死貧無以斂夫人聞之惻然
請於先公買棺斂之且捐粟帛以賙其妻子先公一日
[030-19b]
退食語夫人曰今日視事監生有呈文書者吾怪其瘠
甚問之曰不食二日矣一子餒且死吾哀之顧未有以
賙之者奈何夫人曰盍以昨所得俸鈔給之先公矍然
曰汝言是也亟召監生至盡以俸鈔予之其父子藉是
不餒死夫人初以先公貴封孺人進封淑人嘗以命婦
入覲中宫有楮幣之賜珠翟霞帔出入有煒里巷歆豔
而夫人恬然未嘗以是驕人接宗姻女婦益謙以和練
衣蔬食不異平日生於洪武庚午八月三日殁於天順
[030-20a]
戊寅六月三日以殁之明年冬十有二月葬於順化坪
先公墓之右遵遺命也葬後五年始以喬新恩進封夫
人子三曰宗曰端曰喬新以進士起家今為刑部郎中
孫男曰㑹同大同仁同義同智同道同慶同亮同矩同
孚同弼同孫女五曽孫男六曽孫女二嗚呼先夫人有
闗雎幽閒之徳有葛覃勤儉之風待媵侍有小星之行
撫諸子有鳲鳩之仁相我先公為國名臣誨不肖孤叨
位朝著故能膺列聖之丕顯休命以敷慶於後人雖國
[030-20b]
風所詠圖史所傳何加焉不肖孤不敢稱道先徳然懼
子孫莫知慶澤所自故泣血書之掲於墓前在我後人
歳時率諸婦上冢庶幾讀而興思以克有慶
先伯父稼軒先生墓誌銘
先生諱思字伯深姓何氏稼軒其别號也世系之詳具
見於顯祖正議府君之碑先生少敦朴厭紛華獨好稼
穡之事曰稼穡生之本也舍是弗務而從事浮靡其不
戕性而敗徳者鮮矣及見吾父冢宰登進士第仕寖寖
[030-21a]
有聞喜曰吾弟躋美宦牒不墜文定公舊業矣吾復何
求當躬耕於野以樂吾生没吾齒而已於是卜築極髙
嶺之銀溪買田一區帥羣僮耕之公賦之外供祭祀宴
賔客以及昏喪百為率於是取給田夫野老相過則取
酒對酌酣嬉竟日不為畛域或幅巾杖屨徜徉東阡北
陌間悠然自得中歳益自韜晦以家事付諸子足迹未
嘗至城市縣大夫歳舉鄉飲請為上賔亦謝不往太守
江侯慕其聲光躬造其廬請之乃一往臨焉常訓諸子
[030-21b]
曰自吾先世家此鄉仕者勤詩書以植其業隱者力稼
穡以樂其生若輩欲仕乎當如汝叔父可也欲隱乎如
吾今日可也呰窳以偷生荒嬉而縱酒其不為匪人之
歸者幾希諸子祇服弗敢違天順壬午十有一月朔以
疾終於正寢享年七十有九以沒後二年甲申冬葬縣
之赤岸里禮和車之原初娶李氏繼劉氏子三曰通曰
庸曰寧女二黄永寧謝子敏其壻也孫男九顓顒顯頎
頵頔顥
孫女八昔豳風七月之詩歴陳農事周書
[030-22a]
無逸之篇亦惓惓稼穡之艱難而兩漢盛時屢詔有司
舉力田敦朴之士自世降俗偷生世胄者乃誕乃逸乃
訕其先曰古之人無聞知嗚呼此世之嚚子憸孫所以
隳其先業歟若先生者蓋古力田敦朴之流而得豳風
無逸之遺意也先生既没從子喬新述先生之志而銘
之以示子孫俾無忘先徳銘曰
原田膴膴黍稷與與我耕我耘我敢告劬秋焉築場冬
焉納稼亟其趨時不我遑暇百穀既登歳事既成為酒
[030-22b]
為饎以嘗以烝賔筵雍雍擊鼓逢逢樂此歳豐豳民之
風嗟爾嗣孫毋敢荒逸祇遹先猷眎此貞刻
先兄本茂墓誌銘
嗚呼先兄之殁且葬於兹二十年矣弟喬新嘗欲叙其
生卒歳月行事之實而銘之每執筆淚輒澘然下終不
能成章載念喬新髮已種種恐溘先朝露是終無以表
先兄之懿行而抱恨於無窮乃抆淚而叙之先兄諱宗
字本茂姓何氏世居盱之廣昌曽祖諱徳源祖諱景榮
[030-23a]
俱贈正議大夫資治尹吏部左侍郎考諱文淵累官資
徳大夫正治上卿吏部尚書妣掲氏累贈夫人先兄幼
而穎敏好學髫齔通舉子業學成而不願仕縣令松江
趙侯昻欲補邑庠弟子員郡守濟寧楊侯誼欲舉經明
行修皆力辭不就家雖世禄而服用儉素如寒士先公
守溫州徒步往省布衣繩屨往返數千里人不知其宦
家子也居鄉恂恂然人皆敬而愛之性喜書初師歐陽
率更晚兼顏柳之體邑之山鑱冢刻多出其手先公所
[030-23b]
作雖片言單簡皆手錄其成帙無所遺嘗病縣誌散軼
極力搜訪得舊誌於漆工家重加修輯而縣之文獻足
徵焉先公殁居喪哀毁幾不能生縣之不逞者懷宿憾
誣以罪先兄詣闕自陳下錦衣衛獄而逮諸弟就對典
獄者察其誣奏遣使者覆之未至先兄遘疾藥餌罔功
自度不起語喬新曰此寃不白吾將訴於上帝遂卒時
天順三年四月某日也卒後一日使者至辨所誣無毫
髮實遂抵誣者罪而先兄不及知矣嗚呼痛哉子㑹同
[030-24a]
扶柩南歸以是歳冬十二月二十日葬於邑之南隅先
兄生於永樂庚寅二月十五日享年僅五十娶黄氏子
男四㑹同大同仁同亮同女四壻曰黄徳黄璣饒崧吳
敬孫男三豐亹璧孫女一先兄殁未數年而不逞者父
子兄弟相繼死鯤鮞遺𦙍自相吞噬豈非人弗能戮而
鬼戮之耶在禮父母之讐不共天兄弟之讎不共國喬
新與諸孤不能殄殲天地間之罪人也泣而銘曰
嗟吾兄兮孝且賢行之懿兮夀胡不延曷歸尤兮號蒼
[030-24b]
天溪之南兮啓幽阡讎恥未雪兮増煩寃銘兹𤣥扄兮
告曽𤣥
先兄本謙墓誌銘
先兄諱端字本謙姓何氏宋寳謨閣學士文定公坦之
裔也曽祖德源贈吏部左侍郎祖景榮贈吏部左侍郎
父文淵太子太保兼吏部尚書母掲氏封淑人先兄幼
而岐嶷髫齔時人皆以奇童目之少長好學無所不窺
酷喜讀史資治通鑑旁及諸史未嘗釋手上下數千百
[030-25a]
年興衰理亂之故將相忠邪之迹制度沿革之詳歴歴
如目前事間以己意論前世得失往往出於先儒所未
發每誦馬伏波之言曰凡植貨財貴能振施也否則守
錢虜耳故賑窮賙急常若不及鄉人有貸粟者歳久弗
能償病且死或曰盍索諸先兄憮然曰彼危亟若是固
君子所宜動心者忍索所負以重其憂乎乃遣人遺之
米肉藥餌且慰撫之其人賴以不死民有自他邑來傭
耕者綏之以恩民皆安焉忘其遷徙至有數十年弗歸
[030-25b]
者嘗有佃者遺火延及倉廩蕩然靡有孑遺其人惶懼
將鬻子女以償先兄曰汝誤也非故也何以償為其輕
財急義有古人之風類多如此先兄生於永樂丁酉正
月二十三日卒於景泰癸酉七月十六日以卒之年十
二月二十日葬於桃竹坑之原娶黄氏有淑徳子男四
曰義同曰智同曰慶同曰矩同女二曰才曰貞先兄既
葬之明年弟喬新登進士第歸拜其墓慨宿草之凄然
悲九原之不可作也乃叙而銘之其辭曰
[030-26a]
赫矣我祖出自姬周歴漢及宋有公有侯於惟吾兄克
承先祉維義是服維禮是履行之孔淑命胡不延奄其
歸藏桃竹之原佳城鬱鬱徳音秩秩嗟爾嗣孫勉焉繼
述
從兄本盛墓誌銘
君諱通字本盛贈吏部左侍郎諱徳源之曽孫贈監察
御史加贈吏部左侍郎諱景榮之孫而處士稼軒先生
伯深之子也母李氏娶掲氏子男三曰顒曰頎曰頵女
[030-26b]
四曰錫鎰鈺錠生於永樂己丑五月十九日殁於景泰
癸酉八月十二日以是年臘月二十二日葬於桃竹坑
之原依祖壠也君自少倜儻不覊蒐獵子史議論英發
有智䇿善辨說人有挾數用術者君先事揣情逆破其
機械使不得發以故狙詐之徒皆畏服莫敢犯與人交
不為崖岸久而益親嘗有姻黨為强暴所刼質者須白
金二十兩則釋之其家無所有窘甚君捐金與之遂脫
其厄而未嘗有自徳之色叔父太保公於諸姪中特愛
[030-27a]
之每語人曰扶持門戸不可無此兒也不幸遘疾以卒
享年四十有六而已君殁之明年冬從弟喬新舉進士
歸拜其墓而銘之銘曰
維先提刑顯於宋世垂休委祉延於後裔侃侃吾兄克
篤其慶肯構肯堂遵彼周行木之方升工遽伐之年之
未艾天遽奪之桃竹之原窈焉其藏曷昭厥後勒此銘
章
贈特進左柱國太傅諡文莊丘公墓誌銘
[030-27b]
𢎞治八年春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書武英殿大學
士丘公以疾卧家連章乞致仕優詔不允遣醫賜藥中
官問疾賜食物是歳二月戊午薨於城東之私第訃聞
天子嗟悼輟視朝一日賻寳鈔一萬貫贈特進左柱國
太傅諡文莊命禮部尚書倪岳左侍郎徐瓊諭祭葬及
祥禫亦皆有祭遣官次第行之工部差官造墳又官其
孫㽦尚寳司丞仍命行人宋愷䕶其喪歸將以是年某
月某日葬於某山之原時喬新致政家居㽦遣使以公
[030-28a]
門生翰林院編修蔣冕所述行狀求𤣥堂之銘且致其
祖母夫人之言曰公治命也幸毋辭予憶在朝時公暇
輒與公相過從論古今事得失公嘗語予曰吾與子相
知不啻君實景仁不幸死則後死者銘之予曰諾哉意
公言直戲耳别去四五年公猶不忘前言乃知非戲也
嗚呼方今作者如林予何人敢銘公墓然欲固辭又負
公久要之言乃叙而銘之公諱濬字仲深其先世家泉
之晉江元季有官於䕫者遭亂不能歸遂占籍瓊山曽
[030-28b]
祖諱均祿隱居不仕祖諱譜臨髙縣醫學訓科考諱傅
賢而蚤卒及公貴曽祖祖考皆贈官同於公曽祖妣李
氏祖妣柯氏妣李氏皆贈一品夫人公初舉進士改翰
林庶吉士與修寰宇通志書成擢翰林院編修憲宗皇
帝即位初開經筵以公充講官有白金文綺之賜成化
元年以九載秩滿陞侍講修英宗皇帝實錄成陞侍講
學士丁母夫人憂解官歸服闋詣京復舊職奉命修宋
元通鑑綱目成陞翰林院學士十三年陞國子監祭酒
[030-29a]
十六年進禮部右侍郎仍掌監事二十三年冬陞禮部
尚書掌詹事府事修憲宗皇帝實錄公為副總裁𢎞治
四年八月實錄成加太子太保職如故是歳十月命公
兼文淵閣大學士入内閣司制誥典機務公三上章辭
上不允久之乃就職七年陞少保改户部尚書武英殿
大學士仍兼太子太保自始仕至今四十有二年矣公
少孤力學天資過人六歳能詩弱冠著論謂許文正公
仕元無能改於其俗又不得信已之道不仕可也耆儒
[030-29b]
碩師見其論初甚駭之已而又大服以為先儒未有言
及此者正統甲子舉於鄉為廣東鄉試第一名兩試禮
部名在乙榜當授教職辭卒業太學祭酒蕭先生鎡深
器重之為之延譽由是名益重景泰甲戌復試於禮部
名在前列廷試第二甲第一名及選為庶吉士讀書秘
閣自六經諸史九流箋疏之書古今詞人之詩文下至
醫卜老釋之說靡不探究發之文章雄渾壯麗四方求
者沓至碑碣銘誌序記辭賦之作流布逺邇然非其人
[030-30a]
雖以厚幣請之不與修英廟實錄或謂少保于謙之死
當著其不軌之迹公曰乙己之變㣲于公天下不知何
如武臣挾私怨誣其不軌是豈可信哉衆以為然功過
皆實書之執筆者謂黄竑易儲之奏出前工部尚書江
淵史館多以為然公獨曰聞當時竑殺其兄為此覬免
死耳且廣西書奏用土產紙易辨也索其奏驗之果廣
西紙衆乃服兩廣用兵公上書李文達公具陳平寇方
略文達繳上之詔以其䇿付總帥其後蠻寇削平用公
[030-30b]
䇿為多時經生文士為文以奇怪相髙或不可句公考
南京鄉試及禮部㑹試凡怪詞險語皆痛斥之怨誹不
恤也及為祭酒尤諄諄為學者言之文體乃復渾厚士
有慕道學者或過為詭異之行以徼名公因考㑹試發
䇿言之士乃知道以中庸為至詭異不足貴也在太學
論者謂師道尊嚴無愧李忠文公綜理微密則忠文不
及嘗謂朱子家禮最得崇本敦實之意然儀節畧焉為
考諸儒所言作家禮儀節使好禮者可舉而行朱子微
[030-31a]
言散見於傳注語錄學者猝未易求乃採其精切者彚
為二十篇倣魯論語作朱子學的朱子通鑑綱目以正
統為主然秦漢之末有不可遽奪漢唐之初有不可遽
予者乃作世史正綱著世變之升降明正統之偏全又
謂西山真氏大學衍義有資治道而治國平天下之事
缺焉乃采經傳子史有及於治國平天下者附以己見
作大學衍義補今天子嗣位之初公書適成乃表上之
上覽之甚喜批答有曰卿所著書考據精詳論述該博
[030-31b]
有補政治朕甚嘉之賜白金二十兩紵絲二表裏陞公
尚書且命錄其副付書坊刋行憲廟實錄成賜白金八
十兩羅段八表裏仍遷宫保踰月遂有入閣之命蓋簡
在上心久矣公雖堅辭皆溫詔勉飭不允所辭公在位
務以寛大啓上心忠厚變士習凡人才進退政事廢舉
一惟祖宗舊典是循首上二十二事陳時政之弊又請
訪求遺書上皆嘉納洪武永樂以來凡百司朝覲命吏
部都察院考其尤不職者乃黜之不過數十人其後吏
[030-32a]
部患人言務以多黜為公方岳以下少有㣲瑕輙黜之
黜者亦不敢訴公深知其弊言於上曰唐虞三載考績
三考黜陟今有居官未半歳而黜者所黜徒信人言未
必皆實此非唐虞之法亦非祖宗舊制也上深然之㑹
吏部上大小庶官當黜者幾二千人乃勅凡歴官未三
載者俱復其任雖經一考未有貪暴實迹亦勿黜蓋用
公之言也醫官有因療疾出入公家者以失職憾冢宰
王公奏訐其短衆疑奏出公意科道以為言上察其誣
[030-32b]
待公益厚公性剛直與大臣論政義所未安必反覆辨
論言官論事亦以是非詰之不肯媕婀取悅自入閣無
歳不求歸前後凡十三疏上皆不允問勞賜賚之使踵
相接於門文臣承恩眷未有如公者先娶金氏繼娶吳
氏皆封一品夫人子男二長曰敦吳夫人出博學工文
章先公六年卒季曰京側室唐氏出女二適馮灝岑英
孫男二長即㽦次甸平生著述甚多有瓊臺類稿瓊臺
吟稿家禮儀節朱子學的世史正綱大學衍義補行於
[030-33a]
世又作莊子直解未成公博極羣書有舉僻事問之則
曰出某書某篇退取書閱之良是尤熟本朝典故樂為
學者道之纚纚如目前事公今已矣世豈復得斯人哉
嶺南人物自張文獻公有聲於唐余襄公崔清獻公有
聲於宋迨公而四焉公晚登政府疾病半之故見於功
業者僅若此然大學衍義補一書其經濟之才可見矣
使得久其位盡行其言相業豈三君子所及哉銘曰
嶺海之陬靈氣充塞挺生偉人翊我皇極其人伊何曰
[030-33b]
惟文莊醇懿内實英華外彰乃官詞林乃登延閣乃侍
經筵乃典國學穹碑厚碣輝映四方緗編青簡百世有
光帝曰咨汝其代予言服休迓衡時惟汝賢公拜稽首
臣老弗克寵命荐臨公乃就職公之在位調臑均平百
吏奉法百度惟貞文為國華位登保傅天既生公奪之
何遽立言則多蓄未盡施方䇿所存百世之思石麟峩
峩南海之隩文莊之墳過者必肅
肇慶府通判李君斯和墓誌銘
[030-34a]
斯和諱敏姓李氏世居廣昌之大村曽祖徳潤祖仕傑
父仲昻累世不仕皆以貲產雄於鄉母劉氏斯和生三
歳仲昻以詿誤殁於京劉悲哀成疾亦殁斯和與其兄
斯來傫然孤童鞠於伯父孟顒稍長克自樹立晝則理
家事服官政夜則張燈讀書縣令聞其材召補邑庠生
時年二十有八矣邑子弟多疑其年長無成者斯和益
刻苦進學居數年以書經領江西丙子鄉薦㑹試春官
不中始從予學予以斯和年長不敢當斯禮而斯和執
[030-34b]
弟子禮益恭又兩試春官皆名在乙榜斯和鋭意取進
士所學益博名隱隱起縉紳間大理寺卿王公通節於
後進少所稱許獨奇斯和以為聰察强毅而有學者通
政使張公允中延斯和於家以教其子久之吏部銓授
肇慶府通判時兩廣獞獠相挺為變仕者皆憚往斯和
毅然不少沮至則往謁巡撫都御史韓公雍韓公巡撫
江西時素識之迎謂之曰是廣昌李生耶子佐肇慶吾
不憂盜賊矣會瀧水猺寇掠郡境韓公檄斯和討之斯
[030-35a]
和募民兵明斥候多間諜屢戰破之寇不敢犯者數年
俄而寇陷徳興又掠新興韓公檄斯和禦之俘斬千計
賊大憤合諸洞入寇韓公亟檄斯和進討斯和請曰黠
賊勢盛不可力爭願得便宜從事韓公許之斯和移兵
先據要害不與之戰賊久駐無所得心益懈乃陰遣間
使招之示以恩信蠻酋盤廣大首舉所部降斯和厚撫
之羣寇聞之相率請降悉歸所掠以贖罪自是郡境晏
然韓公上其功欲以為按察僉事分守髙肇吏部持不
[030-35b]
可遂止髙要被水患民田淪於水者數萬頃租税皆里
甲代輸民以是困斯和言於布政司差官履實具疏以
聞得蠲虚糧數千石民甚徳之㕘將楊廣屯兵於郡縱
軍士掠奪為民患斯和械而治之廣怒誣斯和受降寇
賂訟於督府時韓公已致仕都御史朱公代得訟牘愕
然曰吾聞李通判良吏也寧有是哉逮其証佐躬鞫之
無一事實者廣竟坐誣而還斯和職成化十四年秋斯
和以疾求致仕巡按御史不許斯和請益切乃許之行
[030-36a]
至南雄疾益甚遂卒時某月某日也享年六十有一妻
子扶柩歸以某年月日葬於其鄉南莊之原斯和娶方
氏側室饒氏子男三濬哲文女三適同邑魏士哲掲文
孚掲學孫男九昌祺某某曽孫八奎某某葬後十餘年
文捧鄉貢進士曽椿所述行狀來乞銘嗚呼斯和吾老
友慨然有志於功名者也吾方期以逺大乃止於此乎
悲歎久矣乃為之銘曰
天之降才鮮得其全聰察强毅斯亦為賢嗟夫斯和聰
[030-36b]
察足以炳幾强毅足以立事董兵治民為時能吏人皆
華轓子終倅車賞不酧勞兹命也夫髙原膴膴桓楹峩
峩銘以昭之永世不磨
中憲大夫延安太守王公墓誌銘
予友太原王公彥昭以勁氣直節聞天下自為御史謇
謇不自恤至貶縣令遷郡守其所以事上臨下者勁直
不少衰士大夫識與不識聞其名皆知其為賢也成化
十有七年予持憲節宣撫山西公殁且葬十餘年矣其
[030-37a]
子綱知予與公為同年友以狀來乞銘嗚呼公予益友也
不敢靳也顧不腆之辭不足使公不朽也公諱鑑彥昭
其字也世家太原曽祖諱柔祖諱疇考諱吉甫世以醫
名所全活甚衆妣龐氏貞靜婉淑宗姻稱賢公生有異
質弱冠頎然寡言笑友朋有不善輒憤然斥之若將凂
已補邑庠生屏居僧舍刻志於學景泰甲戌登進士第
擢江南監察御史時康定皇帝在御公上章論時政多
人所不敢言者士君子韙之巡按山東褒賢黜邪克舉
[030-37b]
憲度事或艱大他使者局促若轅下駒公毅然為之不
少顧避監山東鄉試防範嚴密莫敢干以私代還又命
監禮部㑹試所得多知名士忠國公石亨矜功怙寵權
傾中外公率同列劾其罪坐是貶知膚施縣公怡然就
道既抵官薙梗蘇枯誕宣惠澤民用大和先是縣氓劉
大為盜所戕及其妻女莫知其主名公禱於神忽夢張
網四維中繫一子旁有人曰此殺人賊也覺而思曰四
維者羅字也中繫一子得非羅鎖兒乎密遣吏詗其姓
[030-38a]
名果得之執詣縣一訊遽伏遂寘於法一縣稱為神明
未幾亨以罪敗或勸公自陳公曰亨既伏辜吾言亦行
矣陳寃以希進吾所恥也言者慚伏遷知延安府時西
陲用兵供億繁苛公隨宜規畫民不告勞達官或以私
撓之公抗言不屈撓者輒曰王御史性氣猶在也部使
者上其治行詔賜以誥命且贈封其考妣及妻成化辛
卯以疾乞謝事郡人數千欲詣闕請留公力止之迺得
歸是歳十二月十九日終於家明年三月一日諸子奉
[030-38b]
其匶葬於晉山之麓配趙氏封孺人側室張氏子男三
長即綱以納粟冠帶次縉次綬女二長適陽曲張勉次
適同邑張瀛孫男七又奎文璧文寳文星文登文澄文
顯女四曽孫男二曰淮曰漢嗚呼公自少至老中更憂
患而勁氣直節始終如一可謂賢矣銘曰
嗚呼彥昭剛以直也匪激匪訐繩讒慝也觸禍阽身匪
吾慼也出宰劇邑敷惠澤也維盜與奸遁且革也皇有
寵命專城陟也朱芾熊轓何舄奕也彼窅者邱維所息
[030-39a]
也我懷若人心孔䀌也曷以表之銘𤣥石也
亡壻掲生墓誌銘
吾女京年十有九適東園掲生既歸一年而生病又一
年生以疾卒時成化壬辰正月十有六日也京守志撫
孤十有八年是為𢎞治二年遣嗣子昭走京師請於吾
曰亡夫不幸蚤逝不克振耀於時以副大人之望兒撫
育遺孤不敢辱内外親今孤壯且有二甥矣惟亡夫之
竁未有銘兒哀其生志不就恐死遂湮没無傳惟大人
[030-39b]
哀而銘之以垂示其子若孫亡夫有知亦將暝目於九
泉矣敢泣以請吾失聲哭曰吾忍銘吾壻也夫始吾歸
以女固望其振耀以為内外親之光也而遽止於此奚
忍銘雖然吾女之請也父子之情不忍違乃抆淚而銘
之生名誠字文誠其先有史定者仕粤為掲陽令漢兵
伐粤定以邑降封安道侯子孫以邑氏江廣比境凡掲
氏家江右者皆祖安道而望潮陽生實其裔也曽祖啓
宗有徳操縣志記焉祖仲雍博學善談論鄉人以先生
[030-40a]
稱之父尚祺勤身飭行不愧其家者也母賴氏婦道母
儀稱於宗戚生幼岐嶷方十餘歳頎然若弁敏而嗜學
每旦挾册入社學遇吾於道輒拱立俟吾過乃行吾奇
之意生必能亢其宗欲託以女㑹媒氏來請遂許以京
妻之為其少未成婚居無何尚祺暨賴相繼卒生以孤
童外應賦役内經理其家指麾僮奴若老成人事祖事
祖母皆得其歡心時吾為秋官郎自鄉來者皆賀吾得
佳壻及吾佐閩臺生已免喪乃成婚焉生益自砥礪思
[030-40b]
植其身以紹其先美竟以勞瘁得疾而殁嗚呼此其命
也夫初生疾甚語京曰吾無子吾兄之子可為吾嗣汝
其撫之京泣而如命即昭也以卒之冬葬邑之掲坊邑
小港蟠龍岡之原一女瑞未晬而死昭有二子曰滙曰
濙嗚呼生頴敏且淑有志不遂可哀也已銘曰
汝年雖短汝行無愆汝宗有承汝奚憾焉龍岡之原形
勢蜿蜒尚庇汝後𤓰瓞綿綿
嘉議大夫吏部右侍郎兼詹事府丞諡文懿楊
[030-41a]
公墓誌銘
𢎞治二年冬十月吏部右侍郎兼詹事府丞四明楊公
以疾卧家病亟屬其弟翰林侍讀維立及其子刑部主
事茂仁曰吾學至為君子吾仕登三品吾年邁六
夫
復何憾惟受今天子厚恩未能報先祖栖芸先生未及
封汝曹勉圖報稱以繼吾志又曰吾生平所友皆天下
名士惟太宰王廷貴司寇何廷秀少宰劉紹和相知最
深我死可請廷貴為神道碑廷秀為墓誌銘紹和為傳
[030-41b]
庶幾傳後不誣越二日端坐而逝是月壬寅也享年六
十有五訃聞天子嗟悼賜諡文懿命禮部致祭工部遣
官治葬事又越月維立狀公行與茂仁求予銘予謝非
其人維立曰先兄治命也不敢違予固辭不獲乃叙而
銘之公諱守陳字維新世家鄞之鏡川曽祖諱浩卿富
而勇於義祖諱範學行卓然為時名儒學者宗之即栖
芸也考諱自懲克傳家學官止泉州司倉累贈翰林侍
講學士母張氏封太孺人追贈宜人初孺人方娠夢大
[030-42a]
星煜然入懷及生公天庭有黑子七宛類北斗見者異
之五歳就家塾日記數百言初學詩歌輒有奇語稍長
習舉子業所作詞理兼優夐出倫輩四方學者往往傳
錄所作經義論䇿之文以為式景泰庚午試浙省為第
一明年登進士第選入翰林為庶吉士得盡讀中秘書
由是學益博文益有名未幾學士府君卒於泉解官歸
持服繼丁栖芸先生憂又丁祖母朱夫人憂在喪七年
居廬讀禮有所得作禮記周禮儀禮私抄繼而旁讀羣
[030-42b]
經悟先儒註釋不能無失者又作孝經大學中庸論孟
尚書周易春秋詩私抄皆正其錯簡更定其章句其於
諸儒之傳惟是之從附以己見有不合者雖濂洛闗閩
大儒之說不茍徇也天順二年服闋至京授翰林編修
預修大明一統志尋被命授徒内侍省公辭不許則嚴
教規正師道雖素貴幸者皆肅然承教罔敢肆憲宗皇
帝初開經筵公以選為講官賜白金二十兩文綺二成
化二年陞侍講英宗實錄成遷司經局洗馬賜白金三
[030-43a]
十兩文綺六公在講筵多所啓迪一日講書武成篇公
進曰魯論稱舜無為而治周書稱武王垂拱而天下治
是則聖人之治皆不勞而佚也然後世人主有深居禁
中委政内侍者乃召望夷之禍有髙居無為肆情嬖艶
者乃啓祿山之變是何也蓋舜之所以無為者由其封
山濬川以至舉相去凶無一不盡其道武之所以垂拱
者由其列爵分土以至崇徳報功無一不究其心皆嘗
憂勞而有為乃始佚樂而無為也後世人主則孟子所
[030-43b]
謂安其危而利其葘樂其所以亡者耳此聖狂治亂所
以異惟陛下留意時左右聽者悚然公卿侍講筵者退
相語曰真講官也其他日進講因事開陳多此類八年
遷侍講學士校正通鑑綱目賜楮幣五百貫預修宋元
通鑑綱目書未成以太孺人喪去上念公勸講歳久命
禮部遣官諭祭太孺人七品命婦例無賜祭者公所被
蓋特恩也服除還任公官五品十有六年泊然退處未
嘗求進權倖有重公欲援之者使所親諭意公謝却之
[030-44a]
私於其人曰吾猶嫠婦也守節三十年今老矣豈白首
而改節耶士大夫至今傳誦其言今天子在春宫公日
侍講讀以文華大訓成賜楮幣千貫陞詹事府少詹事
仍兼侍講學士上既嗣位例遷宫寮執政擬公南京吏
部右侍郎上覽之取御筆塗南京二字而下之時起三
原王公宗貫為吏部尚書而劉公紹和與公為左右侍
郎三公協心為政相得甚懽凡黜陟人才公於其人忠
邪易憸愿姦侃侃言之不以為嫌王公知公好惡無私
[030-44b]
率皆聽用故當時所用舍天下以為當憲宗升祔禮官
議尊徳祖為始祖而不遷公言禮祖有功而宗有德我
太祖皇帝起布衣肇造區夏功莫大焉今宜别立廟以
祀徳懿僖三祖而自仁祖以下為七廟異時祧盡則正
太祖南向之位為萬世不祧之祖時議雖不從然知禮
者是之𢎞治元年春二月公上疏請上日御經筵及午
朝聽政大畧謂陛下一日之間居文華殿之時多乾清
宫之時少則心清理明聖徳日隆矣優詔嘉納修憲宗
[030-45a]
實錄以公為副總裁仍兼理部事公上章請解部事專
史職章再上皆不允已而嗜進者以訐為直誣詆大臣
君子不自安公歎曰吾可久處此耶乃疏乞致仕且曰
吏部進退百官衆怨所集聞望如尚書王恕者尚招人
言况臣迂疎豈勝此任伏望放臣致仕俾養痾林下以
盡餘年上不許致仕命公以吏部侍郎兼詹事府丞史
館供職如故公嘗言古人謂國可滅史不可滅我太祖
定天下即命儒臣撰元史太宗靖内難其後史臣不紀
[030-45b]
建文君事遂使建文數年朝廷政事及當時忠於所事
者皆湮没不傳及今采輯尚可補國史之缺景皇帝已
復位號而英宗實錄標目猶書郕戾王附是宜改正舊
例羣臣章疏有留中者雖有可傳皆不得書乞以留中
之奏悉付史館擇而書之草奏欲上以病不果有識深
以為恨初金星犯進賢占者以為賢人厄既而公果卒
蓋其應也公娶丁氏淑徳懿行九族稱賢以公貴累封
宜人三子長茂元累官湖廣按察司副使次茂貞蚤卒
[030-46a]
次即茂仁孫男七曰美珩美璜美琚美瑀美球美琳美
琅孫女三以卒之明年某月日葬於某山之原公居家
孝友天至處朋友信義尤篤平居和易若可親狎者至
其所執則毅然不可撓蓋質美而充之以學也公之學
自六經諸子史氏之籍先儒箋疏傳注之説外至山經
地志星厯釋老稗官紀錄之書靡不搜覽其為文必本
於經雄麗精深藹然仁義之言讀其文知其為君子也
其校定羣經謂書象以典刑一章乃舜命官之詞詩巻
[030-46b]
耳乃大夫行役者之作大學本末一章乃治國平天下
之傳禮喪大記一篇乃儀禮經文皆超然獨見先儒論
議未嘗及是也所著有諸經私抄其雜著詩文有晉菴
稿鏡川稿東觀稿桂坊稿金坡稿銓部稿凡數百巻同
考禮部進士者一考京闈貢士者再所取多知名士予
為刑部員外郎時公偶見予文亟加稱賞遂與定交毎
相見輒以名節相砥礪予嘗治大獄牾權貴意幾中奇
禍衆皆尤予不知變公獨曰丈夫當如是也及予忝從
[030-47a]
六卿後遇事艱大者或縮恧不果為公輒正色曰廷秀
亦爾耶予未嘗不愧謝公嘗屬予叙其所作桂坊稿臨
終又委以銘其墓嗚呼公之知我深矣雖自知不文然
情不能已故撰次而系以銘忘其叙述之陋也其詞曰
皇釐耿命文治聿興名儒繼作黼藻太平猗與楊公奮
起東粤有徳有言允追往哲其徳伊何温粹而文其言
伊何出入典墳論經石渠紬書東觀玉牒瑤編著述有
煥勸講文華獻納雍容稽經訂史以牖帝聰既登宰輔
[030-47b]
舉直黜枉維公維明吾誰仇黨有弟有子濟美聨芳簪
笏申申世孰與抗立言則多施用未既天不憗遺溘兹
長逝帝念舊學節恵孔嘉在昔先民得此幾何髙墳峩
峩貞石有紀嗚呼文懿其藏在此
亡弟喬福墓誌銘
亡弟喬福生於宣徳乙卯十一月五日殁於成化癸卯
十月三十日以殁之三年十一月十有三日葬邑之文
㑹里楊梅山之麓堪輿家以為狀如鳳凰鼓翮故名曰
[030-48a]
鳳岡之阡既葬子璵同來乞銘嗚呼吾弟之亡也吾方
在朝不得視其殮其葬也又不得臨其穴銘又何辭吾
弟字廷錫太子太保兼吏部尚書諱某之第五子也世
系具見於先公之碑母掲氏贈夫人生母張氏廷錫生
而清癯稍長頴敏異甚讀書不事章句隨所喜閱之數
過輒成誦率其意為歌詩亦皆可取暇日寫花竹水石
禽魚皆臻其妙墨竹尤佳評者以為夏太常之後獨步
當世求者紛至然不自貴重雖田夫村叟無少靳晚精
[030-48b]
草書得顛素筆法性坦夷不以世故縈心與人處不為
町畦於財利澹然有餘輒斥散之不為積歛計嘗作義
倉以賑鄰之貧者陶人有客死不能葬者施棺以歛而
瘞之鄉之子弟有好學而貧不能具束脩者捐貲以助
之對酒輒歌呼以為樂或非之笑曰吾任吾真而已嘗
作屋溪南覆以白茆四壁圬以堊名曰雪洞日嘯咏其
間及得疾且亟宗戚有問候者握手談笑如平時曰死
生猶晝夜耳吾何懼哉其曠達如此娶符氏處士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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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也先三年卒側室陳氏男一即璵同女一適掲贊孫
男二曰
曰壂孫女四玉秀金藻俱在室嗚呼吾弟翛
然物外以樂其天不知名利為何物可謂達已銘曰
平居怡怡接物熙熙不知生之可樂死之可悲况肻事
鉤距而蹈嶮巇乎有巋兹岡若鳳之飛爰啓幽宅百世
無隳曷示厥後銘以貞之
[030-49b]
椒邱文集巻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