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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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三百四十八
            明 楊士竒等 撰
  四裔
宋高宗建炎元年知開封府宗澤上疏曰臣聞天下者我
太祖太宗肇造一統之天下也奕世聖人繼繼相承増光
共貫之天下也陛下為天眷佑為民推戴入紹大統固當
兢兢業業思傳之億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東又議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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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西又議割陜之蒲觧乎此三路者太祖太宗基命定命
之地也柰何輕聼姦邪附賊張皇者之言而遂自分裂乎
臣竊謂淵聖皇帝有天下之大四海九州之富兆民萬姓
之衆自金兵再犯未嘗命一將出一師厲一兵秣一馬曰
征曰戰但聞姦邪之臣朝進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說以乞
盟惟辭之卑惟禮之厚惟敵言是聼惟敵求是應因循踰
時終致二聖播遷后妃親王流離北去臣每念是禍正宜
天下臣子弗與仇敵俱生之日也臣意陛下即位必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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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怒旋乾轉坤大明黜陟以賞善罰惡以進賢退不肖以
再造我王室以中興我大宋基業今四十日矣未聞有所
號令作新斯民但見刑部指揮有不得謄播赦文於河東
河西陜之蒲解兹非新人耳目也是欲蹈東晉西遷既覆
之轍耳是欲裂王者大一統之緒為偏覇耳為是說者不
忠不孝之甚也既自不忠不孝又壊天下忠義之心禠天
下忠義之氣俾河之東西陜之蒲解皆無路為忠為義是
賊其民者也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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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恩足矣臣衰老不勝憤痛激切之至
三年澤又奏給公據與契丹漢兒及本朝被虜之民䟽
曰臣契勘金人一族本大遼之臣曩縁羣臣姦謀苟以
目前之利相結壊亂耶律天祚使金人假大遼之衆侵
犯中國竊縁契丹漢兒自與我宋盟約幾百年實唇齒
之邦兄弟之國偶被金人殺虜忿怨不巳止縁一時之
勢未由報寃今若復盟㑹但得回戈共力破敵一舉便
可滅亡臣巳措置彫印文榜公據令生獲漢兒齎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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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自相激發設契丹漢兒未知所措金人知之必相疑
貳即與契丹漢兒互相併力自分兵勢所有本朝被虜
良民臣亦依此措置曉諭外今繳連文榜公據共三本
在前者
元年開國伯李綱上封事曰自古邊人為中國患所以
待之者不過三策曰和曰戰曰守而已長驅深入吾城
池堅而人心固則可守凌犯無已吾士卒勇而形勢利
則可戰敵氣既懾吾辭理直而威力强則可和故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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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可戰能戰而後可和三者雖殊其致一也臣不敢
逺引前古請借景德靖康之事以明之真廟景德中契
丹百萬入宼廷臣之議有欲幸江南及蜀以避之者頼
宼準一言而決遂幸澶淵渡河而親征既殺其酋達蘭
敵情震怖遣使請和捐金幣三十萬而約成是景徳之
事非獨能守而於戰與和兩得之所以盟好之固踰百
年而兩國生靈皆賴其利也至靖康初金人稱兵以犯
中原當時亦有為避敵之計者而後卒堅守敵騎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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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圍連日殺傷甚衆敵氣挫矣而吾之援師日集和非
所難朝廷主謀之臣茍欲脫一時之禍而不為長乆之
計其所邀求一切許之既割三鎮又質親王又取犒師
之物金銀幣帛不可勝計千倍於澶淵之時而歳賂之
數又不與也有以死争之而弗能得者迨援師之集既
衆士氣勇銳可以施周亞夫困七國之策以與之再盟
而朝廷懲姚平仲刼寨小衂遂寢用兵之謀及其退也
又不復邀擊遂使金人志得氣滿有輕中國之心是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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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之事止於能守而於和與戰兩失之也其後三鎮之
兵民為國堅守朝廷始以保塞陵寢之故遣使計議願
以租賦代割地之約金人唯阿造為釁端以宼邊而許
和猶自若也主議者信之以為其和必成而凡欲治兵
設備者皆以為害於和議而沮罷之敵將渡河猶以為
割河北河東之地奉之以衮冕輅車尊號而師可解及
既登城矣猶逼朝廷降詔假和議遂定之說以欵勤王
之師至盡取都城之子女玉帛然後刼質二聖六宫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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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百官以行然則自今觀之所謂和議者果如何也夫
金人自用兵以來專以和議疑敵人以取勝其與契丹
二十餘戰毎戰得地輒和旣和復求釁端以戰而卒滅
之今於中國復用此策中國信之而不悟至於今日禍
故如此豈不重可痛㦲或謂吾之兵力不逮金人逺甚
靖康之初雖欲坐困邀擊必無成功徒結深怨故不得
巳而信其和此殆不然夫論兵當論其機㑹一失機㑹
弗可為也靖康之初金人初無犯闕之意兵不過六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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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雜處而河北邊郡帥府既不設備沿河又無控扼
之兵是以乘勢直擣都畿而吾之守禦既嚴援師旣集
進不能攻退不能卻以重兵臨之而以餘軍待其抄掠
即行掩擊則糧餉絶而敵可圖矣既歸渡河驅掠婦女
輜重徧野半濟擊之其法必勝而朝廷皆不以為然失
此機㑹故有今日之患夫邊冦者强悍之性同於剽掠
也强悍無以制御之而欲乞憐以望惻隱之心不可得
巳剽掠者白晝入主人之室探匱發篋得其所欲曽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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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捍敵則何憚而不再來何為而不盡取㦲若夫吾之
將士習於軍政乆廢之後固難得人然以忠義激其心
以賞罰作其氣豈無可用者將士猶手足也朝廷猶腹
心也今與人鬭腹心怯而望手足之强必無此理朝廷
議論二三而望將士之用命盖亦難矣此皆前事不可
追悔而臣之所以痛心泣血者二聖沈于敵廷生靈陷
於塗炭自古邉陲之禍中國未有若此其甚也天佑我
宋必有英主為宗廟社禝之所顧依萬邦羣黎之所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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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撥亂反正以圖中興故使陛下聖躬得脫於屢危之
際去春奉命使敵而去其軍中去冬出自危城而緫師
朔部乃有今日入繼大綂之事皆天地神示之所顯相
非人力也恭惟皇帝陛下英睿之姿乆動羣聽孝友之
徳實形四方然而嗣位之初當宗社艱危之秋中國衰
弱之日上則欲還二聖之鑾輿下則欲拯生靈之危阽
捍禦大敵保綏萬方厥惟艱㦲思其艱以圖其易則今
日待金人之策所謂和戰守者當何所從而可也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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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則前日之和其效如此而金人北歸雖宗室亦盡徙
以行其意為如何而二聖之辱實不共戴天之讎和豈
可復信欲守乎則朝廷已失河北山東兩路士民之心
或為金人之所得或為豪傑之所據宻邇畿甸易為侵
陵守豈復易圖欲戰乎則去冬將佐卒伍乏人撫御皆
散而為盜賊兵力益弱經此禍亂士氣益衰所謂勤王
之師多募之於田畆之間不習兵革戰豈可必勝是三
者今日國論以何為宗顧臣日夜思慮念之至熟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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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宜有策於此及當今之務數十條皆急切而不可緩
者非得望清光於咫尺之間未易殫言也夫以今日之
國勢而望靖康之初其不相侔豈止相什㦲然而猶有
可為者祖宗徳澤在人者深陛下英明天下仰望以謂
必能濟大業轉危而為安也且害菑之臻國家代有或
多難以興或將墜復續故無知禍齊而小白實長五覇
驪姬亂晉而重耳實盟諸侯司馬晉罹聦曜之酷而元
帝起於江東李唐有安史之亂而肅宗起於靈武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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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宋幅貟萬里生齒之衆士民猶足用㦲儻能嘗膽勵
句踐之心枕戈懷子胥之志駕馭豪傑攬用賢材法創
業之雄謀革天下之弊事則中興之功亦不難建昔少
康以一旅之衆滅澆羿而祀夏以至不失舊物光武以
數千之卒破尋邑而克清大憝漢以再興況陛下之明
而臨御九有之師㦲然大患之後百孔千瘡夏已及半
去秋不逺非早圖之則秋髙馬肥敵騎又將奔突不能
支梧四海且有横流之勢可不為之寒心以夜繼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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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其所當為者也臣素愚直平日惟知讀書深考古今
治道欲推之當世以尊主而芘民又嘗願以忠義自奮
以徇國家一日之急當宣和之初䝉道君皇帝採其虚
聲擢置左史得侍清光竊見天下有危亂之兆因奏䟽
論水事其意以謂變異不虚發必有感召之因災害未
易弭必有銷復之䇿乞因侍立面奏其故譬猶失火之
家欲為曲突徙薪之謀而權臣忌之沮抑使不得對因
而遷謫流落七年其後有盜賊兵革之事道君皇帝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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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以奉常召還然已晚矣靖康改元金人犯闕前皇帝
於倉卒擾攘之中聽用其言擢與大政竊見和議不可
保信因力陳兵備之策其意以謂金人之性貪婪無厭
不可恃其不来當恃我之有備益治兵收將士之心以
禦外侮欲以身任其責譬猶救火之家實為燋頭爛額
之客而忌嫉者衆䜛譖百端使其身不得一日安於朝
廷其策百不得行於一二卒誣以罪竄之逺方其後敵
騎再犯都畿而前日以和議為然者舉皆誤國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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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復有今日之召然又已晚矣臣荷二聖之知遇悼
孤忠之失圖雖心馳魏闕九重之中而身在江湖萬里
之外不獲執干戈衛社稷以伸臣子犬馬之誠疾首痛
心泣盡而繼之以血恭承召命即日戒途率湖南義兵
倍道前進欲趨元帥行府以造闕庭而行次江淮恭聞
二聖羽衛北遷逺狩沙漠痛憤徹骨絶而復蘇繼覩陛
下俯徇羣情嗣登寶位悲喜交集不能自勝夫人君大
正始故於即位之初立政用人必有以大慰天下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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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況於國勢削弱天歩艱難之時其可忽㦲恭儉者人
主之常徳也英哲者人主之雄材也繼體守文之君則
恭儉足以優於天下至於興衰撥亂之主則非英哲不
足以當之惟其哲故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
之所間惟其英故用心剛足以斷大事而不為小故之
所摇在昔人君體此道者惟漢之髙祖光武唐之太宗
本朝之藝祖太宗為然臣願陛下深考漢唐三帝與藝
祖太宗之所以創業中興大過人者了然於胷次物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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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應之則天下之事雖未底績固已定於心術之中矣
臣以踈逺未覲清光輒敢以芻蕘之言求籲天地誠以
愛君憂國心迫而情切故不自知其不可伏惟聖慈留
神幸察使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之可採則臣所以盡忠
於陛下者乃所以報二聖之知遇也干冒天威無任惶
懼戰越之至
紹興間李綱又論金人失信劄子曰臣竊觀金人自宣
和靖康以來慿陵中國其所以為起兵之辭者不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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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信二字加於中國而已文檄之中動輒及此而中國
之士大夫與夫兵民將士不察其故亦自以為失信於
金人而致此擾攘也語之則愧耻而扼腕用之則望風
而奔潰職此之由殊不知失信在金人而不在中國彼
方恃强暴之威假信義之說以責我吾之人謀回遹方
震怖之不暇豈敢與之争是非曲直㦲徒受失信之名
使士大夫與夫將士兵民茫然不知所仗此不可以不
辯也臣請為陛下詳言之方宣和間遣使與金人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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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同謀契丹厚與之賂而得燕雲之地以為失信於
契丹則可以為失信於金人則不可其後金人敗盟以陷
燕山遂犯京城此則金人之失信一也敵騎犯闕勤王
之師未集人情震駭主和議者不為乆長之計一切以
不可許者許之結成禍根至今為梗然當時所許乃城
下之盟神所弗聽元約肅王至河而反不肆侵掠而金
人挾肅王以渡河虜掠子女玉帛殺戮尤甚尼雅滿復陷
威勝隆徳等州淵聖嘗降詔書謂金人渝盟必不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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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則金人失信者二也朝廷遣使交割三鎮而三鎮之
民守死不從此特中國之人不碩淪於敵耳淵聖奉書
請増歳幣以代三鎮租賦金人挾此遂有再入之舉朝
廷遣執政郎官分行割地奉使敵中往往為兩河之民
所殺如聶山王雲之流是也由是觀之三鎮之民朝廷
豈能令之哉敵騎既破汴都豋城不下猶假和約已成
之說以欵勤王之師遂遷二聖卷六宫而北之策立逆
臣易姓建號此則金人失信者三也金人負大失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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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反以此名加於中國以為起兵之辭正猶强暴刼掠
主人恃其兇威靡所不至而猶自以為已之直而主人
之曲也小人横逆君子猶以度外置之況夫臭味差池
中國亦何必斤斤與之較曲直㦲然臣聞師直為壯曲
為老興師動衆奉辭伐罪以直為先碩陛下降臣此章
與大臣熟議發徳音下明詔詳述自宣和靖康以來信
失在彼而不在此使中外士大夫與夫將士兵民周知
其故曉然不疑庶㡬在我有辭人百其勇士氣日振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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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定功莫此為先伏惟陛下留神幸察
髙宗時户部侍郎葉夢得奏論金人劄子曰臣伏見黠
敵去冬雖未嘗長驅入塞然今春以来散遣卒徒西陷
關陜東殘青濰南破許蔡至今或聞尚屯集於同華河
洛之間阻河自守伏料捍禦攘却之道聖智先物廟論
深遠必已朝夕講求非外廷所得知然臣蒙召自遠方
留寘從橐感激恩遇思報萬一不無螻蟻過計妄意敵
若但守今日疆土力疲志怠稍知悔禍則我徐為後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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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未為晚若以西北諸路郡縣焚劫殆盡玉帛子女皆
其所有敵人貪婪吞噬未已不肯徒守空地既聞東南
富實素乆隂懐窺伺則不得不過為預備臣嘗逆其為
策不過有三宿師河洛分兵鼓行直趣襄沔横據荆渚
因我舟楫人卒順流西下進逼江左上也盡悉其衆自
許蔡而南一出歴陽徑斷采石以趨金陵一入濠壽旁
引滁泗以警山陽中也循汴漸進量力而動左掠徐鄆
以擣楚海右轣陳潁以衝宋宿下也若出上策長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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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我恃以為固者彼巳共之則王濬入呉髙景入陳皆
由此則利害大約可考而見若出中策則蘇峻所從亂
晉本朝曹彬下江南亦用以成功若出下策則曹叡柴
榮連年從事於孫權李景之間勝負得失進退相半然
聞道途之言多及其下未能深計中上兵法曰無恃其
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又曰先為不可勝安危之㡬間不
容髪臣以謂寧可有備而無事不可事至而無備今天
下大勢可見矣東晉之事固不足道是時以備西北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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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琨在太原李矩在平陽祖逖在淮隂以備西南則郗
鑒在歴陽温嶠在武昌陶侃在江陵此固未為至計是
以適幸劉聦石勒内自殘擾無意再動故此數人粗能
枝梧卒不能掃平僭叛混一區宇況今敵勢方張未見
其隙而盜賊竊發興滅相繼乎夫窮兵深入渡淮越江
誠非敵利彼以甲兵為强舟楫亦非其便然古之善治
邊境者以邊境攻邊境今敵之狡謀若反用此術欲以
中國攻中國故兵不必皆其民惟所驅虜糧不必皆其
[348-15a]
物惟所剽劫形勢不必皆其有惟所占據噐械不必皆
其備惟所奪取役我之人因我之食竊我之勢用我之
器彼但威以殘暴啖以重利使我欲守則或屈而破陷
欲戰則或潰而奔逃則彼雖長驅深入何憚而不為乎
是必有以禁之使其術不得施至於詭譎變詐乍出乍
入或佯為講和以疑我之師或㣲為敗衂以驕我之氣
或蹔為斂退以弛我之備或驟為侵侮以駭我之衆其情
尤不可盡測此皆所宜熟慮素計以定萬全之䇿者也
[348-15b]
臣愚伏碩陛下益廣睿筭深詔大臣歴考古今之變及
此防秋之時深察敵情之所在而審觀其所用之術其
或出於前三策則我所待之而為不可勝者當以何道
有合先事而為則早謀之以一二行於前有宜待事而
應則預計之以次第施於後大抵曰形曰勢曰氣而已
形以地理山川為本勢以城池芻糧噐械為重氣以將
帥士卒為急形固則可恃以守勢强則可資以立氣振
則可作以用如是則敵皆在吾度内矣臣區區不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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夣得為兩浙西路安撫使乞差人至髙麗探報金人事
宜狀奏曰右臣竊惟善用兵者莫先於廣耳目以明斥
堠善覘國者莫深於審形勢以察情實盖耳目廣則意
之所不及有愈於意之所及形勢審則迹之所不見有
出於迹之所見此不可不知也春秋之時秦欲伐鄭師
次于滑鄭商人弦髙遇之密以告鄭穆公得聞而警因
以囿田之事謝秦客孟明知其有俻而不敢進鄭之使
[348-16b]
秦者不知其何人而逆為之備以捍其鋒遂以保國乃
得於逆旅之商人非意之所不及有愈於意之所及者
乎漢髙帝欲擊匈奴使者十輩皆以為可惟奉春君知
其匿壯士健馬以為欲見短伏竒兵以争利髙帝不之
信乃以三十萬衆困於平城以髙帝之智而不能詳奉
春君之言以漢在廷謀臣策士而惟奉春君能測匈奴
之隱非迹之所不見有出於迹之所見者乎竊見金人
隂懷不道欲以肆其荼毒洊食上國之日乆矣燕晉疆
[348-17a]
吏初不以時聞至前年冬全師大入將欲渡河而京師
始知之其罪固不容誅去歳解圍之後朝廷宜少警矣
然八九月之間尚聞持和議以為必成而謂秋冬決不
復再入傍觀者為之寒心而廟堂以為得計此雖玩習
苟簡更相觀望之過然亦耳目不廣形勢不審有以致
之此天下所共痛憤而不能釋者也臣所部浙西并浙
東路並外連海道與髙麗跨海相望去敵境不逺嘗聞
敵有妄窺東南之意若北自登萊東假髙麗揚帆而来
[348-17b]
或出於二浙皆逺不過二十日近五七日可至臣自到
任常有私憂於此本州舶船舊許與髙麗為市間有得
與其國人貿易者往往能道其山川形勢道里逺近因
令舶主張綬招致大商柳恱黄師舜問之二人皆泉州
人世從本州給慿賈販髙麗歳一再至留髙麗者率嘗
經歳因為臣圖海道大畧言敵境舊與契丹蘇州正直
登萊髙麗東北與敵接界有關門為限敵舊事髙麗毎
歳入關即遣使進奉崇寧三年始與髙麗稱兵大觀元
[348-18a]
年髙麗遂取其六洞於南境以築九城實以甲兵糧食
後復為敵以沈羅黒水堆洞人奪之自是與髙麗絶政
和五年契丹為金所敗取其㳂海六十餘州髙麗乘間
誘得金用事首領一人金屢来求不與及金滅契丹宣
和七年髙麗復遣使通好為所留不歸去年敵擾我畿
甸之後髙麗遂兩遣人使彼彼亦兩報之併欲使之稱
臣而修貢正副使共二人其一為契丹人其一為金國
人髙麗去年亦自為其外大父謀篡焚其宮室積聚噐
[348-18b]
械甚廣不能如前日之盛見出避於别都勢恐不能與
彼重抗然彼所得契丹傍海六十餘州皆荒陋單弊其
地與髙麗隔鴨緑江每歲冬深鴨緑江凍冰厚可勝車
馬此皆柳恱等親供說如此臣既有聞不敢隱黙竊以
鄭弦髙之事觀之桞恱等雖商賈冗賤然在髙麗乆所
聴探皆得其國人之言初本無意若因使伺敵萬一欲
謀擾我或得其道里所出期㑹所定或其國中自有變
亂先事而達有出於我耳目所不及形勢所不見者則
[348-19a]
不為小補輙肆管見欲委此二人許以名目隂令如常
歳之髙麗賈販應得敵中動息皆亟使来告俟参驗得
實有補於事即厚賞旌之責以軍令無得張皇漏泄其
人皆感奮碩自效欲以此月末渡海約冬初復還臣以
申奏不及已一面各權借以承信郎名目給與公據令
趂時前去伏望聖慈詳酌如有可採乞降睿㫖宻付臣
施行邊臣探報深入敵境雖理之常然今跨海越國創
始之初迫於㡬㑹不先陳請專輙自決罪當萬死更乞
[348-19b]
矜察以臣職守粗欲圖報激於忠憤别無他腸特賜容
貸所有桞恱等畫到海外圗一本繳連在前謹録奏聞
伏候勅㫖
 貼黄臣伏聞朝廷見欲遣廸功郎劉蠡等使髙麗臣
  雖不知遣蠡等所謀然今来桞恱等止是因其賈
  販使密自刺敵動息以廣耳目俟有實驗然後賞
  之有利而無損禁令無得漏泄恐萬一或得以為
  用即於今來使命並無相妨伏乞睿察
[348-20a]
侍御史孫覿和戎劄子曰臣聞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
者飾小行競小廉自託於鄉里人主惟天下安社稷固
否耳陛下即大位坐席未暖而强敵犯闕長驅萬里所
過州縣無一人嬰其鋒者中外之憤孰不欲一戰驅之
以為快然兹事體大陛下當飭將相大臣深思熟慮為
萬全之計差之毫釐便有莫大之悔遺社稷之憂不可
忽也臣竊讀國史見寳元康定間趙元昊為嫚書邀大
名以怒朝廷規欲譴絶以激使其衆舉朝忿然皆曰發
[348-20b]
兵坑小醜耳時呉育為諫官奏言承平日乆將不知兵
士不知戰民不知勞若驟用之必有䘮師蹶將之憂兵
連民疲必有盜賊意外之患且當順而撫之使未有以
發得歳月之頃以其間選將擇士堅城銳噐為不可勝
以待之雖元昊終於必叛而吾戰守之具立矣䟽入宰
相張士遜見之大笑曰人言呉舍人患心風果然於是
決意用兵所向輙敗一方騷然大將劉平石元孫任福
相繼戰没大盜王倫轉掠江淮間契丹聚重兵境上邀
[348-21a]
請三關之地中國耗虚邊民疲敝天子厭兵卒賜元昊
夏國主如育初議今女真暴起滅契丹為北方大族非
元昊小醜之比舉國大入直抵京師又非元昊犯塞擾
邊之盜天子之郊宗廟社稷太上皇兩宮在焉亦非戰
地至於將帥不才士卒驕惰軍政隳壞噐械朽鈍財用
空竭法度廢缺又非仁宗皇帝之時臣熟思之莫如和
戎為上策女真乘勝頓兵觀闕之下彼見天子宮室城
池苑囿之大而西兵日至正疑懼不測之時陛下戒諸
[348-21b]
將堅壁固守不施一鏃不交一刃使野無所虜掠然後
與之議和女真竦然聴命卷甲而歸足以為徳矣以其
暇日蒐擇名將選練將士謹蓄積修法度成中國安彊
之勢所謂屈於一時信於萬世之下者也陛下受太上
皇投艱之託至大至重豈若匹夫之勇小不忍遂校勝
負於一擲之間耶伏望聖慈以趙元昊校北敵之強弱
以寳元康㝎校今日之盛衰臣一人雖不能勝衆論而
憂國之言或有合於呉育特賜採納不勝幸甚
[348-22a]
覿又論和戎劄子曰臣聞道有經有權事有常有變知
道之權者能摧剛而為柔適事之變者亦轉禍而為福
今者強敵乘百戰百勝之威合諸部控弦之士超邑越
都鼔行而至直抵京室以為中國有人乎此臣區區之
愚力排群議進和戎之策庶㡬甘言重幣足以厭敵人
貪暴之心紓一旦倉卒非常之變而後徐圖天下國家
善後之計其權固在於此也昔漢髙帝仗一劒誅秦蹷
楚以定天下而冒頓亦崛越於東方呂太后稱制冒頓
[348-22b]
遣嫚書出惡言虐戲醜詆可謂甚矣當是時謀臣猛將
如陳平周勃灌嬰之儔固無恙而上將軍樊噲請以十
萬衆横行匈奴中豈不壯㦲獨季布以謂外域不足較
耳得好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苐當自計利害何足與
論是非呂后飜然稱善詔大謁者張澤持書幣奉車馬
報謝遂結和親吕氏雅故本推轂髙帝就天下而季布
為任俠以勇名關中一言從容消弭兵端貸兩國數百
萬生靈肝腦之禍非所謂大勇者乎豈若小丈夫悻悻
[348-23a]
然拊劒疾視斬頭穴胷以報睚眦之怨者㦲臣又嘗讀
國史澶淵之役諸道兵大㑹行在敵懼請和諸將争欲
以兵㑹界河邀其歸可勦殺無噍類也真宗皇帝曰如
何殺得盡秖結怨為邊患耳詔按兵勿戰縱使歸國自
是諸將讙言秋髙馬肥復入㓂矣或曰未也邊儲稍實
復為盜糧矣真宗頋近臣曰將帥之臣平居無事瞋目
抵掌欲赴功名臨時便誤事卿等豈不知此輩情狀乃
相為和附信其說耶陛下觀今日之勢為如何大將劉
[348-23b]
延慶屯重兵於燕山一夕無故拔寨而遁人馬相藉躪
蹄踵交道委棄金帛糓粟如山積敵人長驅萬里無所
忌憚職此之由也伏望聖慈監觀炎漢之興受命而帝
群臣佐命百姓歸仁之初真宗皇帝駕幸澶淵殺其驍
將撻覽兵威大振之時尚不忍計校一時小利摧剛為
柔以為萬世無疆之福固不俟臣諜諜瀆亂聖聽而予
奪之計已黙定於聖心矣
御史中丞廖剛狀奏曰臣聞成大功者不謀於衆守大
[348-24a]
信者不懷其私國家昨遭艱危䘮亂弗支淮北土疆悉
非我有日者上天悔禍敵遣和使盡歸河南陜西之地
約以休兵陛下念生靈困苦之甚亟如其議謀國之計
得矣詎容邊吏以細故而摇其成㦲竊惟二三大將繕
甲治兵雅有敵愾之志是誠可尚然今日之事方且以
守為戰以弱為強以不取為得此烏可以不知而或不
能戒飭師徒謹固封守以聽朝廷之命輙復招納叛亡
于彼之境是將以小而害大其不體國甚矣昔景徳初
[348-24b]
旣與契丹盟于澶淵代州送投降奚契丹九人赴闕真
宗詔以請盟後者付緫管司還之因詔縁邊州軍自今
得契丹牛馬並仰牒還其後又詔北界盜賊亡命至縁
邊州軍者所在即捕還之盖不如是之嚴則不足以昭
示大信而堅和議之約也臣碩陛下亟降處分約束諸
將自今毋或誘致彼界之民其有盜賊遭迫逐而入吾
境者自合捕還毋得容匿敢有違者必寘之罪庶㡬二
境交和而大計以定所係實不輕也
[348-25a]
樞宻行府叅謀鄭剛中請放西夏捕獲人王樞等狀奏
曰臣准今年六月四日尚書省關備坐環慶路經畧安
撫使趙彬奏逐處申到西賊出没事奉聖㫖令臣相度
措置務要彼此情通各獲安帖仍詳具聞奏者臣契勘
李世輔捉到西夏招撫使王樞見在四川宣撫司收管
看養并據趙彬申到前後促獲夏國一百九十四人送
邠寧州慶陽府等處羈管臣相度關陜初復正與夏國
為鄰欲令將帥通書恐計議未必周盡而於國體有傷
[348-25b]
置而不問則彼此疑礙莫之或先情亦無自而通矣兼
前項人留之無益於事還之則感恩荷徳更相告諭理
或有補臣愚欲望聖慈將王樞并趙彬羈管一百九十
四人許臣呼至行府犒勞放還夏國不惟使外裔有感
嚮之心實可以示朝廷廣大之意如䝉允許乞作睿㫖
行下
王元渤論遏敵之策曰臣聞中國之於邊方未易以力
勝也能使邊方之人自相攻討則敵㓂可遏矣西漢之
[348-26a]
屬國都護東京之南單于與唐回鶻之師皆此道也金
人用兵以來七年于兹而四夷之兵未聞效順敵兵以
是日熾中國以是日陵禦遏之術未見其善必能合羣
夷之情捍强梁之勢然後敵㓂可殄中國可安或曰中
國之使外裔外裔之事中國各有常勢胡可強議今中
國之勢既陵外裔之勢方盛安能間激使相戰争臣曰
不然今者中國之財貨子女竒技珍巧金人奄取而盡
有之固諸國之所欲也使諸夷取之之謀利則中國啗
[348-26b]
之之術行況今四夷諸國一介未通在此者既不示以
撫安之情在彼者安知其無向化之意臣謂宜常遣單
使屢持尺書使知中國之勢尚可振起若諸國有能助
順則金人行可破之何必輶軒旌旗然後増光逺之華
箱篚厚恩乃可明遣使之禮申包胥之救楚但哭秦庭
燭之武之使秦不聞厚幣此所謂不可不為者不可以
不為而廢功也事有不可為者固難以必為冒進亦有
不可不為者安得以不為而廢功
[348-27a]
黄次山奏劄子曰竊聞明州申有髙麗人金稚圭劉待
舉等附舶到州事契勘髙麗自神宗以至前朝許之來
貢賜書入學宴樂賡詩其甚至於臨遣王人罷黜言者
所以為之賜者甚寵而屬意者亦深艱難以來首䑕兩
端坐觀成敗終頼謀臣獻計勇士竭力乃能立國由此
觀之結納逺夷初未有益徒自取紛紛爾方今排決和
議師律漸張若因循故事許至行朝必將託游說之詞
脅制人主使兵威自屈而和議復伸忠臣不得遂其謀
[348-27b]
烈士無所奮其勇從違之間利害不細昔劉琨欲結石
勒勒答其賜而辭其言竊謂警報方嚴防秋正急當厚
其賜幣就彼遣還折衝消萌於計為得如有可采伏望
敷奏施行
陳長方代人上殿劄子曰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
土綢繆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余孔子曰為此詩者其
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臣伏見去歳僭叛之臣
外連强敵陛下聖心果斷元戎北指天威皇靈截然而
[348-28a]
下如雷如霆震驚異域故其詭謀奸計不日告窮然自
敵師行遁已復半年臣輩逺在闕庭之外廟謀勝筭有
不及知而臣竊觀金人縁自靖康所向必得去歳之舉
猶循故智不謂朝廷遣將四出六飛親駕前控大江後
隔長淮頓兵老師不能寸進是自金人犯順以来未有
若去歳少挫其鋒者也大凡狃勝者耻於少衂好利則
不憚興師安知敵人不於秋髙馬肥之時猶思奮其螳
臂臣愚深恐議者妄意敵情因此畏怯簽軍調發勢難
[348-28b]
再舉以恱耳諛佞之詞上誤國家大計欲望聖慈敦喻
輔臣内嚴師律外飭諸將謹長江控帶之方講漕運輓
輸之畫留司庶務斥候要經無不畢舉素定以視敵人
之進退如此則孔子所謂能治其國家孰敢侮之者臣
於今見之矣
金國使人張通古在館吏部員外郎許忻上䟽極論和
議不便曰臣兩䝉召見擢寘文館今兹復降睿㫖引對
令見陛下於多故之時欲來千慮一得之說以廣聦明
[348-29a]
是臣圖報萬分之秋也故敢竭愚而效忠臣聞金使之
來陛下以祖宗陵寢廢祀徽宗皇帝顯肅皇后梓宫在
逺母后春秋已髙乆闕晨昏之奉淵聖皇帝與天族還
歸無期欲屈己以就和遣使報聘兹事體大固已詔侍
從䑓諫各具所見聞矣不知侍從䑓諫皆以為可乎抑
亦可否雜進而陛下未有所擇乎抑亦金已恭順不復
邀我以難行之禮乎是數者臣所不得而聞也請試别
白利害為陛下詳陳之夫金人始入宼也固嘗云講和
[348-29b]
矣靖康之初約肅王至大河而返已而挾之北行訖無
音耗河朔千里焚掠無遺老稚係纍而死者億萬計復
破威勝隆徳等州淵聖皇帝嘗降詔書謂金人渝盟必
不可守是歳又復深入朝廷制置失宜都城遂陷敵情
狡甚懼我百萬之衆必以死争也止我諸道勤王之師
則又曰講和矣乃邀淵聖出郊次邀徽宗繼往追取宗
族殆無虚日傾竭府庫靡有孑遺公卿大臣類皆拘執
然後偽立張邦昌而去則是金人所謂講和者果可信
[348-30a]
乎此已然之禍陛下所親見今徒以王倫繆悠之說遂
誘致金人責我以必不可行之禮而陛下遂已屈已從
之臣是以不覺涕泗之横流也而彼以詔諭江南為名
而來則是飛尺書而下本朝豈講和之謂㦲我躬受之
真為臣妾矣陛下方寢苫枕塊其忍下穹廬之拜乎臣
竊料陛下必不忍為也萬一奉其詔令則將變置吾之
大臣分部吾之諸將邀求無厭靡有窮極當此之時陛
下欲從之則無以立國不從之則復責我以違令其何
[348-30b]
以自處乎況風塵蹂踐驚動我陵寢戕毁我宗廟劫遷
我二帝據守我祖宗之地塗炭我祖宗之民而又徽宗
皇帝顯肅皇后鑾輿不返遂致萬國痛心是謂不共戴
天之讎彼意我之必復此讎也未嘗頃刻而忘圖我豈
一王倫能平㦲方王倫之為此行也雖閭巷之人亦知
其取笑外夷為國生事今無故誘狂敵悖慢如此若猶
倚信其說而不寢誠可慟哭使賈誼復生謂國有人乎
㦲無人乎㦲古之外夷故有不得已而事之以皮幣事
[348-31a]
之以珠玉事之以犬馬者曷嘗有受其詔惟外夷之欲
是從如今日事㦲脱或包羞忍耻受其詔諭而彼所以
許我者不復如約則徒受莫大之辱貽萬世之譏縱使
如約則是我今日所有土地先拱手而奉外夷矣祖宗
在天之靈以謂如何徽宗皇帝顯肅皇后不共戴天之
讎遂不可復也豈不痛哉陛下其審思之斷非聖心所
能安也自金使及境以來内外惶惑倘或陛下終以王
倫之說為不妄金人之詔為可從臣恐不惟墮外夷之
[348-31b]
姦計而意外之虞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此衆所共曉陛
下亦嘗慮及於此乎國家兩嘗敗外夷於淮甸雖未能
克復中原之地而大江之南亦足支吾軍聲粗震國勢
粗定故金人因王倫之往復遣使來嘗試朝廷我若從
其所請正墮計中不從其欲且厚攜我之金幣而去亦
何適而非彼之利㦲為今之計獨有陛下幡然改慮而
告中外以收人心謂祖宗陵寢廢絶徽宗皇帝顯肅皇
后梓宫在逺母后淵聖宗枝族屬未還故遣使迎請冀
[348-32a]
遂南歸今敵之來邀朝廷以必不可從之禮實王倫賣
國之罪當行誅責以釋天下之疑然後激厲諸將謹捍
邊陲無墮敵計進用忠正黜逺姦衺以振紀綱以修政
事務為實效不事虗名夕慮朝謀以圖興復庶乎可矣
今金使雖已就館謂當别議區處之宜臣聞萬人所聚
必有公言今在廷百執事之臣與中外一心皆以金人
之詔為不可從公言如此陛下獨不察乎若夫謂尼雅滿
之已死敵國内亂契丹林牙復立故今金主復與我平
[348-32b]
等語是皆行詐欵我師之計非臣所敢知也或者又謂
金使在館今稍㳟順如臣之所聞又何其悖慢於前而
遽設㳟順於後敵情變詐百出豈宜惟聴其甘言遂忘
備豫之深待其禍亂之已至又無所及此誠切於事情
今日之舉存亡所繫愚衷感發不能自已望鑒其惓惓
之忠特垂采納更與三二大臣熟議其便無貽異時之
悔社稷天下幸甚
金人遣張通古蕭哲來議和禮部侍郎兼侍講尹焞上
[348-33a]
䟽曰臣伏見本朝有遼金之禍亘古未聞中國無人致
其猾亂昨者城下之戰詭詐百出二帝北狩皇族播遷
宗社之危已絶而續陛下即位以來十有二年雖中原
未復仇敵未殄然而頼祖宗徳澤之厚陛下勤撫之至
億兆之心無有離異前年徽宗皇帝寧徳皇后崩問遽
來莫究不豫之狀天下之人痛心疾首而陛下方且屈
意降志以迎奉梓宮請問諱日為事今又為此議則人
心日去祖宗積累之業陛下十二年勤撫之功當決於
[348-33b]
此矣不識陛下亦嘗深謀而熟慮乎抑在廷之臣不以
告也禮曰父母之讎不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今陛
下信仇敵之譎詐而覬其肯和以紓目前之急豈不失
不共戴天不反兵之義乎又況使人之來以詔諭為名
以割地為要今以不戴天之讎與之和臣切為陛下痛
惜之或以金國内亂懼我襲已故為甘言以緩王師倘
或果然尤當鼓士卒之心雪社稷之耻尚何和之為務
金使至境詔欲屈已就和令侍從䑓諫條上吏部尚書
[348-34a]
張燾言金使之來欲議和好將歸我梓宫歸我淵聖歸
我母后歸我宗社歸我土地人民其意甚美其言甚甘
廟堂以為信然而羣臣國人未敢以為信然也盖事關
國體臣請推原天意為陛下陳之傳曰天將興之誰能
廢之臣考人事以驗天意陛下飛龍濟川天所命也敵
騎屢犯行闕不能為虞甲寅一戰敗敵師丙辰再戰却
劉豫丁已酈瓊雖叛實為偽齊廢滅之資皆天所賛也
是盖陛下躬履艱難側身修行布徳立政上副天意而
[348-34b]
天祐之之所致也臣以是知上天悔禍有期中興不逺
矣碩益自修自彊以享天心以俟天時時之既至吉無
不利則何戰不勝何功不立今此和議姑為聴之而必
無信之可恃也彼使已及境勢難固拒使其果願和好
如前所陳是天誘其𠂻必不復彊我以難行之禮如其
初無此心二三其說責我以必不可行之禮要我以必
不可從之事其包藏何所不有便當以大義絶之謹邊
防厲將士相時而動願斷自淵衷毋取必於彼而取必
[348-35a]
於天而已乃若畧國家之大耻置宗社之深讎躬率臣
民屈膝于金而臣事之而覬和議之必成非臣所敢知
也上覽奏愀然變色曰卿言可謂忠然朕必不至為彼
所紿方且熟議必非詐偽而後可從不然當再使審虚
實拘其使人
魏矼上言曰臣素不熟敵情不知使人所需者何禮陛
下所謂屈已者何事賊豫為金人所立為之北面陛下
承祖宗基業天命所歸何藉於金國乎傳聞奉使之歸
[348-35b]
謂金人悉從我所欲必無難行之禮以重困我陛下何
過自取侮乎如或不可從之事儻輕許之他時反為所
制號令廢置將出其手一有不從便生兵隙予奪在彼
失信在我非計之得也雖使還我空地如之何而可保
雖欲寢兵如之何而可寢雖欲息民如之何而可息非
計之得也陛下既欲為親少屈更碩審思天下治亂之
機酌之羣情擇其經乆可行者行之其不可從者以國
人之意拒之庶無後悔所謂國人者不過萬民三軍爾
[348-36a]
搢紳與萬民一體大將與三軍一體今陛下詢于搢紳
民情大可見矣欲望速召大將各帶近上統制官數人
同來詳加訪問以塞他日意外之憂大將以為不可則
其氣益堅何憂此敵
户部侍郎李彌遜論和議不當先事致屈劄子曰臣昨
對日面奉玉音訓諭金人許歸梓宫還母后兄弟宗族
事臣不勝感歎欣幸之至數日以來竊聞朝廷計議禮
儀未定兼使人之說多不可從臣以所聞反復思之有
[348-36b]
不可先事以致屈者碩為陛下陳之仰惟陛下聖孝之
至不頋萬乗之尊求和息争而金人止以畫地講和為
辭初不及母兄宗族也是豈可先事以致屈耶敵人狂
悖吞噬欲盜混一之名故以陛下之所大欲邀陛下令
信其空言遽從其請彼既得所欲則尚復何求而以土
地宗族歸陛下耶是又不可先事以致屈也金人敵國
也卿士大夫國人所頼以為國者也陛下欲為親而屈
使梓宫至母后還猶有口實以慰國人今事未一得而
[348-37a]
坐失四海之心不可不慮是又不可先事以致屈也臣
所陳三事於今日和議利害甚明甚切者儻陛下篤於
愛親盡排群議内懷欲速之心外示自弱之狀以謂必
先致屈而後和議可成臣恐啓敵人窺伺之意别生無
厭事愈難從反害和議也臣碩陛下厚禮使人館之闕
下先遣報謝使致所以謝之之禮因令致書道廷臣國
人衆情未孚強以難從慮或生釁有害兩國之歡請致
梓宫母后兄弟宗族于近地卜日可迎然後議所以禮
[348-37b]
之則不失敵人之情而陛下之欲可得也臣自草萊累
被親擢沐天地之恩異於倫等蚤夜思所以上報陛下
者唯盡忠而已茍或緘黙顧避知而不言致陛下墮敵
人之計失國人之心以貽後患則臣之罪不容誅矣故
敢以狂愚上瀆睿聴伏望陛下少寛萬死察其拳拳之
忠而採擇焉臣無任恐懼激切屏營之至
彌遜又答和議劄子曰準紹興八年十一月十九日樞
宻院劄子三省樞密院同奉聖㫖大金遣使至境朕以
[348-38a]
梓宫未還母后在逺陵寢宫闕乆稽汎掃兄弟宗族未
得㑹聚南北軍民十餘年間不得休息意欲屈已就和
在廷侍從䑓諫之臣其詳思所宜條奏來上各限一日
進入右劄付臣準此臣近於今月四日陛對嘗具奏陳
金人遣使請和事當緩而圖之謀以致之必於有成至
於先事致屈有大不可者伏䝉陛下聼納以謂當然兹
承温詔明諭聖意至於屈已就和臣仰體陛下孝慈哀
痛有不得已者不知涕泗之下也陛下欲還梓宫迎母
[348-38b]
后修陵寢宗廟之奉復兄弟宗族之懽以與軍民休息
之期誠臣子之深碩天下之至望也然敵情險詐姦謀
詭計未易測度應之得其道則不必致屈而陛下之欲
可得應之非其道則雖屈已從之求吾所欲未必可得
而後日之患不可不慮也金人之擾中國十有餘年縱
橫馳騁無不被其毒殘我人民毁我城邑貪婪凶暴莫
知窮極而一旦欲舉土地宗族以與我是大可疑也謂
其衆離勢分為欵我之計則彼既弱矣尚何自屈之有
[348-39a]
㦲謂其幣重言甘為誘我之策則屈已從之是墮其計
中也或云來使之辭以謂酋主厭兵欲施大㤙以釋前
日之怨包藏禍心萬無是理設或有之但當復我土地
歸我宗族休兵息民不相侵伐而已何至先之以難從
之禮責我必從而後議㦲陛下受其空言未有一毫之
得乃欲輕祖宗之所付託屈身委命自同下國而尊奉
之是倒持太阿以授之柄也授之以柄危國之道而謂
之和可乎借使敵人姑從吾欲假以目前之安異時一
[348-39b]
有無厭之求意外之欲從之則害吾社稷之計不從則
釁端復開矣是今日徒有屈身之辱而後患良未已也
陛下痛念梓宫不返母后未還不顧一身之屈求和大
敵彼乃先持割地之說以邀陛下使真得之陛下能與
三軍百執事共守之耶不過分兵遣將以疆理之爾是
未必為我大利已能致陛下之屈則梓宫母后兄弟宗
族相繼以邀陛下何所不至必得其欲而後已其可不
預防之耶國家之禍曠古罕聞陛下冒犯險艱取神噐
[348-40a]
而有之四海之内欣戴聖徳無有窮已者誠以祖宗流
澤入人之深天下皆知忠於君上為不易之大節今陛
下率在廷之臣以君敵國後何以責其盡忠㦲況三軍
之士四海之衆視朝廷以為祈嚮而强之以其所不欲
一夫不從則有不可勝慮者矣是又大不可者臣所謂
應之非其道則吾之所欲未必可得而後日之患不可
不慮者此也臣愚切料金人之失在於疑尼雅滿而廢劉
豫尼雅滿疑則其國人之心離劉豫廢則中原之人不附
[348-40b]
所以恐懼自疑為求和之計而敵性詭誕變詐欲以自
盖尚持强大之勢以惑我是不足畏也願陛下深謀逺
慮緩而圖之不待屈已就和而可以得聖心之所大欲
茍内懷欲速之心外示深畏之跡寔啓其窺伺之意事
未易可成也為今日計者莫若遣使境上從其割地之
約俟其復我境土歸我宗族則重幣以報之必欲先屈
我而後議其所以是將欺我也明矣則謝其使卑辭厚
禮以遣之勿絶也陛下縱未遽興天討亦當申飭將帥
[348-41a]
厲兵秣馬固守疆埸俟釁而動然後修徳布政下至誠
惻怛之詔動人心激士氣使人人皆有報讎强敵之志
則國威日振戎事日修彼將聞風震讋求附之不暇陛
下端拱南面梓宫可還母后可迎宗族境土可得而保
一舉而二善成不亦可乎臣所謂應之得其道則不必
致屈而陛下之欲可得者此也陛下聖孝懿恭痛念宗
社若以謂必先屈已而後和議可成則十年之間陛下
之屈亦甚矣敵人所以報陛下者如何尚復可以有加
[348-41b]
耶懷王絶齊以和秦而商於之地終不可得太公吕后
之歸乃在項羽食盡少助之後果在於致屈以求之耶
此又往古之明監也安危存亡之機實在於此伏惟聖
慮詳擇之臣䝉被聖恩之厚迫於愛君敢竭其愚冒犯
天聴伏望陛下廓天地之量貸臣萬死而取其一得焉
天下幸甚臣不勝惶懼忠憤激切屏營之至謹録奏聞
紹興八年宰臣秦檜決策主和金使以詔諭江南為名
中外洶洶樞密院編脩官胡銓抗䟽言曰臣謹按王倫
[348-42a]
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頼頃縁宰相無識遂舉以使敵
專務詐誕欺罔天聴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
者無故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
欲劉豫我也劉豫臣事金人南面稱王自以為子孫帝
王萬世不拔之業一旦幡然改慮捽而縛之父子為虜
商鑒不逺而倫又欲陛下効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
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柰何以祖宗之天下為
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人藩臣之位陛下一屈
[348-42b]
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淪異域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
為臣妾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抑志降
心聽其指使異時敵人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
如劉豫也㦲夫三尺童子至無識也指仇讐而使之拜
則怫然怒今金人則仇讐也堂堂大國相率而拜仇讐
曽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為之耶倫之議乃曰我一屈
膝則梓宫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
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說啗陛下㦲然而卒無
[348-43a]
一驗則敵之情偽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
血而不恤忘國大讎而不報含垢忍耻舉天下而臣之
甘心焉就令敵決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
如主況敵人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宫決不
可還太后決不可復淵聖決不可歸中原決不可得而
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為痛哭流
涕長太息矣向者陛下間關海道危如累卵當時尚不
忍北面臣之況今國勢稍張諸將盡銳士卒思奮只如
[348-43b]
頃者北兵陸梁偽豫入宼固嘗敗之於襄陽敗之於淮
上敗之於渦口敗之於淮隂校之往時蹈海之危固已
萬萬儻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我豈遽出敵人下㦲今
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乘之尊下穹廬之拜三軍之士
不戰而氣已索此魯仲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夫帝秦
之虗名惜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軍
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肉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
一旦變作禍且不測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
[348-44a]
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
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陛下為石
晉近者禮部侍郎曽開等引古誼以折之檜乃厲聲責
曰侍郎知故事我獨不知則檜之遂非愎諫已自可見
而乃建白令䑓諫侍臣僉議可否是盖畏天下議已而
令䑓諫侍臣共分謗耳有識之士皆以為朝廷無人吁
可惜㦲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夫管仲覇者
之佐耳尚能變左衽之區而為衣裳之㑹秦檜大國之
[348-44b]
相也反驅衣冠之俗而為左衽之鄉則檜也不唯陛下
之罪人實管仲之罪人矣孫近𫝊㑹檜議遂得叅知政
事天下望治有如飢渇而近伴食中書漫不敢可否事
檜曰敵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
臣嘗至政事堂三發問而近不答但曰已令䑓諫侍從
議矣嗚呼叅賛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
能折衝禦侮耶臣竊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臣備貟樞
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碩斷三人頭竿之藁
[348-45a]
街然後羈留敵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
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爾寧能處小
朝廷求活耶
髙宗時金好成直秘閣湖南提刑辛次膺極陳其詐畧
曰臣昨在諫列嘗有䟽論金人變詐無常碩陛下為宗
社生靈深慮近觀邸報樞密院編脩官胡銓妄議和好
歴詆大臣除名逺竄已而得銓書藁乃知朝廷遽欲屈
已稱藩臣未知其可大臣懷奸固位不恤國計媕娿趨
[348-45b]
和謬以為便臣不知天下之人以為便乎父之讎不與
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棄讎釋怨盡除前事降萬乘
之尊以求說於敵天下之人果能遂亡怨痛以從陛下
之志乎書奏不報
髙宗時直秘閣喻汝礪論和好上言曰古之人君恢然
有帝王之度而其明哲英睿足以權天下強弱利害之
勢者西京之文帝東京之光武是也臣嘗讀兩漢書有
以少識文帝光武之用心嗇於用兵而厚於惜天下之
[348-46a]
力所以為後世計至深逺也漢遺單于書以尺一牘單
于乃以尺二牘又印封皆同廣長大倨傲其辭曰天地
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文帝乃復夷然安之不異
也未嘗復加大名而勝之也光武用兵機速若神然天
覆北部極容隠納胷中曠然而外之於寒露不毛之地
臧宫馬武誦言而欲誅之帝惜其言弗用也由是觀之
是二聖人者其真有帝王之度㦲逮我巨宋道徳寛大
淵然有帝王之度者仁宗皇帝是也慶歴中富弼以知
[348-46b]
制誥資政殿學士尚書户部侍郎使契丹劉六符館之
既謁其主退請崇侈弼乃委曲曉之敵謀遂折増歳賂
二十萬弼還復命仁宗寵嘉之以為樞密副使王拱辰
之䜛弼也敗之曰弼苐能弊中國以奉外國耳胡功之
為仁祖委其語待弼滋厚遂升右府已而相之臣竊考
漢家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歳一億九十餘萬西域歳
七千四百八十萬永初中羌有桀心剥亂西鄙十有四
年靡二百四十萬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八十餘億段
[348-47a]
紀明之平東羌也凡百八十戰而費四十四億由是論
之王拱辰以増幣為中國之弊是盖不知自漢以來屯
戍轉輸歳與敵者其費可勝支㦲呉克齊子胥懼晉侯
敗楚子燮弔趙孟先楚信聞諸侯悼公和戎威伯中夏
然則天下利害強弱之勢不即其隱密之所而逆制之
姑幸於一勝而忘其敗姑恃其細娯而忽其大憂此固
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又嘗攷唐之中葉方鎮狺然狃恩
恃功侮嫚不忌唐之巨臣引兵而戰魏博折鎮冀臨菑
[348-47b]
青然皆暫馴而復擾陽假而隂攜困而不支唐日以㣲
論者乃謂其源肇於天寳乾元之初其流漫於大歴貞
元之後自臣觀之太宗所以為後世計者過也左舉而
頡利亡右舉則髙昌亡中舉則吐谷渾薛延陀之衆亡
唐之武威亦能振於天下矣廼復悉卒并軍而身博之
於遼水之上夫太宗侈於用兵而厚於費天下之力其
毒延於代宗徳宗之世日鬭天下之士而唐之謀臣不
知所以解之也方鎮之士復專兵一方共起而危唐而
[348-48a]
唐之謀臣不知所以禁之也唐日鬭天下之士以弊方
鎮方鎮鬭河北之土而弊唐而唐日以微也臣故曰唐
太宗所以為後世之計者過也故曰天生五材而用之
力盡而弊之不可復振此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切伏覩
陛下講信締好以交兩國之歡寢兵休士以重萬民之
命省征伐之用肥仁義之訓綏静方國以承天休然則
陛下之神謀昭鑒固知兵力之不可盡而思有以嗇之
也固知天下之力不可費而思有以息之也固知後世
[348-48b]
生事邀功之臣開邊以羸中國而思有以戒之也然臣
區區之愚尚有謁焉宋國不競楚國請交羊祜務徳呉
人胥恱一境交和國家賴之伏碩陛下飭邊吏各守分
界無隱姦無專利無邀功以仰副陛下睦鄰好紓吾民
之嘉惠永為萬世不窮之休
宗正少卿史浩請安反側劄子曰臣聞金人不道違天
叛盟陛下至仁弔民伐罪干戈所指犀兕咸奔邇者變
起蕭牆刃戡酋首普天率土同知我宋之方興掠地屠
[348-49a]
城正非今日之所急貴在先安於反側乃能盡撫於流
亡盖靳賽張中孚之徒徐文施宜生之輩若非海納用
彰曠蕩之恩則必狐疑别立姦兇之主勿謂肉已登於
几上其如敵尚在於舟中敢冀聖恩亟頒曲赦髙其爵
賞示以腹心使彼曉然而無他則必慤爾而弗叛中原
之版地於是可復寰海之生靈於是可安儻不速赦諸
人必定復生一敵時當其可間無容髪之機今捨弗為
決有噬臍之悔臣識非通敏言又闊踈仰冀聖聦赦臣
[348-49b]
死罪
紹興三年臣僚言武岡軍溪峒舊嘗集人户為義保盖
其風土習俗服食器械悉同猺人故可為疆場捍蔽雖
曰籍之於官然亦未嘗逺戍靖康間調之以勤王其後
湖南盜起征斂百出義保無復舊制困苦不勝乃舉其
世業客依蠻峒聴其繇役州縣猶驗舊籍催科胥𨽻及
門則挈家逺徙官失其稅蠻獠日强兼武岡所屬三縣
悉為猺人所有逺戍之實已無而鄉户弩手之名尚在
[348-50a]
歳取其直人户咨怨乞擇本路監司詳議以聞詔從之
紹興十四年十月湖南安撫使劉昉奏武岡軍猺人有
父子相殺者宜出兵助其父俾還省地上以問輔臣秦
檜檜曰恐輕舉生事帝曰恩威不可偏廢可懷則示之
以恩否則威之不侵省地則已或有所侵柰何不舉俾
知所畏哉
 
 
[348-50b]
 
 
 
 
 
 
 
 歴代名臣奏議卷三百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