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孔子家語卷第一
王 肅 注
相魯第一
孔子初仕為中都宰中都/魯邑制為養生送死
之節長㓜異食如禮年五/十異食也强弱異任任謂/力作
之事各從所/任不用弱也男女别塗路無拾遺器不雕
偽無文飾雕/畫不詐偽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木/為椁
因丘陵爲墳不封不聚土以/起墳者也不樹不樹/松栢行
之一年而西方之諸侯則焉魯國在東故/西方諸侯皆
[001-1b]
法/則定公謂孔子曰學子此法以治魯國何
如孔子對曰雖天下可乎何但魯國而已
哉於是二年定公以為司空乃别五土之
性五土之性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而物各
得其所生之宜所生之物/各得其宜咸得厥所先時
季氏葬昭公于墓道之南季平子逐昭公/死于乾侯平子
别而葬之貶之/不令近先公也孔子溝而合諸墓焉謂季
桓子曰貶君以彰巳罪非禮也桓子平/子之子今
合之所以揜夫子之不臣由司空為魯大
[001-2a]
司冦設法而不用無姦民
定公與齊侯㑹于夾谷孔子攝相事曰臣
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
備古者諸侯並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
右司馬定公從之至㑹所為壇位土階三
等以遇禮相見㑹遇之禮禮/之簡略者也揖讓而登獻
酢既畢齊使萊人以兵鼔謲劫定公萊人/齊人
東夷雷/鼓曰謲孔子歷階而進以公退曰士以兵
之吾兩君為好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裔/邊
[001-2b]
裔夷夷狄俘軍所獲虜也言此/三者何敢以兵亂兩君之好也非齊君所
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華夏中/國之名
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
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
而避之有頃齊奏宫中之樂俳優侏儒戯
於前孔子趨進歷階而上不盡一等曰匹
夫熒侮諸侯者罪應誅請右司馬速刑焉
於是斬侏儒手足異處齊侯懼有慙色將
盟齊人加載書曰齊師出境而不以兵車
[001-3a]
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無還
對曰魯大/夫也而不返我汶陽之田吾以供命
者亦如之齊侯将設享禮孔子謂梁丘據
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梁丘據舊聞/齊魯之故事
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且犧象不
出門作犧牛及象/於其背為罇嘉樂不野合享而既具
是棄禮若其不具是用粃粺粃穀之不成/者粺草之似
穀/者用粃粺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
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巳乃不果享齊
[001-3b]
侯歸責其羣臣曰魯以君子道輔其君而
子獨以夷狄道教寡人使得罪於是乃歸
所侵魯之四邑及汶陽之田四邑鄆讙龜/隂也洙有汶
陽之田/本魯界
孔子言於定公曰家不藏甲卿大夫稱/家甲鎧也邑
無百雉之城高丈長丈曰/堵三堵曰雉古之制也今三
家過制請皆損之乃使季氏宰仲由隳三
都叔孫不得意於季氏因費宰公山弗擾
率費人以襲魯孔子以公與季孫叔孫孟
[001-4a]
孫入于費氏之宫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
及臺側孔子命申句湏樂頎勒士衆下伐
之費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強公室弱私家
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初魯之販羊有沈猶氏者常朝飲其羊以
詐市人有公慎氏者妻滛不制有慎潰氏
奢侈踰法魯之鬻六畜者飾之以儲價及
孔子之為政也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
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越境而徙三月則
[001-4b]
鬻牛馬者不儲價賣羊豚者不加飾男女
行者别其塗道不拾遺男尚忠信女尚貞
順四方客至於邑不求有司有司常供其/職客不求而
有司/存焉皆如歸焉言如歸家/無所之也
始誅第二
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有喜色仲由問
曰由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今夫子
得位而喜何也孔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
樂以貴下人乎於是朝政七日而誅亂政
[001-5a]
大夫少正卯戮之于兩觀之下兩觀/闕名尸於
朝三日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
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或者為失乎孔子
曰居吾語汝以其故天下有大惡者五而
竊盗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
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醜謂/非義五
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
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處足以
撮徒成黨撮/聚其談説足以飾褒榮衆其強
[001-5b]
禦足以反是獨立此乃人之姦雄者也不
可以不除夫殷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周
公誅管蔡太公誅華士士之為人虚偽亦/聚黨也而韓非謂
華士耕而後食鑿井而飲信其如此/而太公誅之豈所以謂太公者哉管仲
誅付乙子産誅史何是此七子皆異世而
同誅者以七子異世而同惡故不可赦也
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斯足
憂矣
孔子為魯大司㓂有父子訟者夫子同狴
[001-6a]
執之狴獄/牢也三月不别其父請止夫子赦之
焉季孫聞之不悦曰司冦欺余曩告余曰
國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
不亦可乎而又赦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子
喟然歎曰嗚呼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
也不教以孝而聽其獄是殺不辜三軍大
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
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夫慢令謹誅賊
也徵歛無時暴也不試責成虐也政無此
[001-6b]
三者然後刑可即也書云義刑義殺勿庸
以即汝心惟曰未有慎事言必教而後刑
也庸用也即就也刑教皆當以義勿用以/就汝心之所安當謹之自謂未有順事
且陳道徳以服之以無刑殺/而後為順是先教而後刑也既陳道德以
先服之而猶不可尚賢以勸之又不可即
廢之又不可而後以威憚之若是三年而
百姓正矣其有邪民不從化者然後待之
以刑則民咸知罪矣詩云天子是毗俾民
不迷毗輔也俾使也言師尹/當毗輔天子使民不迷是以威厲而
[001-7a]
不試刑錯而不用今世則不然亂其教繁
其刑使民迷惑而䧟焉又從而制之故刑
彌繁而盗不勝也夫三尺之限空車不能
登者何哉峻故也百仞之山重載陟焉何
哉陵遲故也陵遲猶/陂池也今世俗之陵遲久矣
雖有刑法民能勿踰乎
王言解第三
曾子閒居曽參侍孔子曰參乎今之君子
唯士與大夫之言可聞也至於君子之言
[001-7b]
者希也於乎吾以王言之其不出户牖而
化天下曽子起下席而對曰敢問何謂王
之言孔子不應曽子曰侍夫子之閒也難
對是以敢問孔子又不應曽子肅然而懼
摳衣而退負席而立有頃孔子歎息顧謂
曽子曰參汝可語明王之道與曽子曰非
敢以為足也請因所聞而學焉子曰居吾
語汝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
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雖有國
[001-8a]
之良馬不以其道服乗之不可以道里雖
有博地衆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
王是故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
教修然後可以守三至行然後可以征明
王之道其守也則必折衝千里之外其征
則必還師衽席之上故曰内修七教而上
不勞外行三至而財不費此之謂明王之
道也曽子曰不勞不費之謂明王可得聞
乎孔子曰昔者帝舜左禹而右臯陶不下
[001-8b]
席而天下治夫如此何上之勞乎政之不
平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
一而税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入山澤以
其時而無征闗譏市鄽皆不收賦譏呵也/譏異服
識異言及市𨞬皆/不賦稅古之法也此則生財之路而明王
節之何財之費乎曽子曰敢問何謂七教
孔子曰上敬老則下益孝上尊齒則下益
悌上樂施則下益寛上親賢則下擇友上
好德則下不隠上惡貧則下耻争上廉讓
[001-9a]
則下耻節此之謂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
也政教定則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
正則何物不正是故人君先立仁於已然
後大夫忠而士信民敦俗璞璞慤/愿貌男慤而
女貞六者教之致也布諸天下四方而不
怨納諸尋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禮立之
以義行之以順則民之棄惡如湯之灌雪
焉曽子曰道則至矣弟子不足以明之孔
子曰參以為姑止乎又有焉昔者明王之
[001-9b]
治民也法必裂地以封之分屬以理之然
後賢民無所隠暴民無所伏使有司日省
而時考之進用賢良退貶不肖然則賢者
悦而不肖者懼哀鰥寡養孤獨恤貧窮誘
孝悌選才能此七者修則四海之内無刑
民矣上之親下也如手足之於腹心下之
親上也如㓜子之於慈母矣上下相親如
此故令則從施則行民懐其德近者悦服
逺者来附政之致也夫布指知寸布手知
[001-10a]
尺舒肘知尋斯不逺之則也周制三百步
為里千步爲井三井而埒埒三而矩此說/里數
不可以言井井自/方里之名疑此誤五十里而都封百里而
有國乃爲福積資求焉恤行者有亡是以
蠻夷諸夏雖衣冠不同言語不合莫不來
賔故曰無市而民不乏無刑而民不亂田
獵罩弋
掩網/弋繳射非以盈宫室也徵歛百姓
非以盈府庫也慘怛以補不足禮節以損
有餘多信而寡貌其禮可守其言可覆其
[001-10b]
迹可履如飢而食如渴而飲民之信之如
寒暑之必驗故視逺若邇非道邇也見明
德也是故兵革不動而威用利不施而親
萬民懐其惠此之謂明王之守折衝千里
之外者也曽子曰敢問何謂三至孔子曰
至禮不讓而天下治至賞不費而天下士
悦至樂無聲而天下民和明王篤行三至
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
臣天下之民可得而用曽子曰敢問此義
[001-11a]
何謂孔子曰古者明王必盡知天下良士
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實又知其數及其
所在焉然後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謂
至禮不讓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
下之士此之謂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悦
如此則天下之民名譽興焉此之謂至樂
無聲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謂天下之至
仁者能合天下之至親也所謂天下之至
明者能舉天下之至賢者也此三者咸通
[001-11b]
然後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乎愛人智者
莫大乎知賢賢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
君修此三者則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夫
明王之所征必道之所廢者也是故誅其
君而改其政弔其民而不奪其財故明王
之政猶時雨之降降至則民悦矣是故行
施彌博得親彌衆此之謂還師衽席之上
言安安/而無憂
大婚解第四
[001-12a]
孔子侍坐於哀公公問曰敢問人道孰為
大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君及此言也百
姓之惠也固臣敢無辭而對人道政為大
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君
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
從乎公曰敢問為政如之何孔子對曰夫
婦别男女親君臣信三者正則庻物從之
公曰寡人雖無能也願知所以行三者之
道可得聞乎孔子對曰古之政愛人為大
[001-12b]
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
之至矣大婚為大大婚至矣冕而親迎親
迎者敬之也是故君子興敬為親捨敬則
是遺親也弗親弗敬弗尊也愛與敬其政
之本與公曰寡人願有言也然冕而親迎
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
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下宗廟社稷
之主君何謂已重焉魯周公之後得郊天/故言以為天下之主
鄙/也公曰寡人實固陋不固安得聞此言乎
[001-13a]
寡人欲問不能爲辭請少進孔子曰天地
不合萬物不生大婚萬世之嗣也君何謂
已重焉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廟之禮足
以配天地之神言宗廟天/地神之次出以治直言之
禮以立上下之敬夫婦正則始可以治正/言禮矣身正然可以正
人者/也物耻則足以振之耻事不知禮/足以振救之國耻
足以興之耻國不知足/以興起者也故爲政先乎禮禮
其政之本與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必
敬妻子也蓋有道焉妻也者親之主也子
[001-13b]
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是故君子無不
敬敬也者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支也敢
不敬與不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
本也傷其本則支從之而亡三者百姓之
象也言百姓之/所法而行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
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則大化愾乎天下矣
氣/滿昔太王之道也太王出亦姜女入亦姜/女國無鰥民愛其身以
及人之身愛其子以及/人之子故曰太王之道如此國家順矣公
曰敢問何謂敬身孔子對曰君子過言則
[001-14a]
民作辭過行則民作則言不過辭動不過
則百姓恭敬以從命若是則可謂能敬其
身則能成其親矣公曰何謂成其親孔子
對曰君子者乃人之成名也百姓與名謂
之君子則是成其親為君而為其子也孔
子遂言曰愛政而不能愛人則不能成其
身不能成其身則不能安其土不能安其
土則不能樂天天道/也公曰敢問何能成身
孔子對曰夫其行已不過乎物謂之成身
[001-14b]
不過乎合天道也公曰君子何貴乎天道
也孔子曰貴其不已也如日月東西相從
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而能久不閉常/通而能
乆言/無極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
成而明之是天道也公曰寡人且愚㝠言/惷
愚𡨕/暗也幸煩子之於心欲煩孔子議識/其心所能行也孔子
蹴然避席而對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
過乎親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
如事親此謂孝子成身公曰寡人既聞如
[001-15a]
此言無如後罪何孔子對曰君子及此言
是臣之福也
儒行解第五
孔子在衛冉求言於季孫曰國有聖人而
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猶却步而欲求及前
人不可得已今孔子在衛衛將用之已有
才而以資鄰國難以言智也請以重幣迎
之季孫以告哀公公從之孔子既至舍哀
公館焉就孔/子舍公自阼階孔子賔階升堂立
[001-15b]
侍公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
少居魯衣逢掖之衣深衣之/褒大也長居宋冠章
甫之冠丘聞之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以鄉
隨其/鄉也丘未知其為儒服也公曰敢問儒行
孔子曰略言之則不能終其物悉數之則
留僕未可以對留乆也僕太僕君燕朝則/正位掌儐相更衣之爲久
將倦使之/相代者也哀公命席孔子侍坐曰儒有席
上之珍以待聘席上之珍能敷陳先/王之道以為政治夙夜
强學以待問懐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
[001-16a]
力行仁義道/徳以待人取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衣冠
中動作順其大讓如慢慢簡/畧也小讓如偽大
則如威小則如媿難進而易退粥粥若無
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儒有居處齊難齊/荘
可畏/難也其起坐恭敬言必誠信行必忠正道
塗不争險易之利冬夏不争隂陽之和愛
其死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為也其備預
有如此者儒有不寳金玉而忠信以為寳
不祈土地而仁義以為土地不求多積多
[001-16b]
文以為富難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難畜也
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
畜乎先勞而後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情
有如此者儒有委之以財貨而不貪淹之
以樂好而不滛劫之以衆而不懼阻之以
兵而不懾阻難也以/兵爲之難見利不虧其義見死
不更其守徃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
不再/過言流言不極流言相毀/不窮極也不斷其威常嚴/莊也
不習其謀不豫習/其謀慮其特立有如此者儒有
[001-17a]
可親而不可刼可近而不可迫可殺而不
可辱其居處不過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
微辯而不可面數也其剛毅有如此者儒
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干楯也/櫓大㦸
戴仁而行抱德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
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一畆之宫環堵之
室方丈曰堵一堵/言其小者也蓽門圭窬蓽門荆竹織/門也圭窬穿
墻爲之/如圭也蓬戶甕牖以編蓬爲戸/破甕爲牖也易衣而出
更相易衣而/後可以出并日而食并一日之粮/以爲一食也上答
[001-17b]
之不敢以疑君用之不敢/疑貳事君也上不答之不敢
以謟其爲士有如此者儒有今人以居古
人以稽/同今世行之後世以為楷法/也若不
逢世上所不受下所不推詭謟之民有比
黨而危之身可危也其志不可奪也雖危
起居猶竟身其志乃不忘百姓之病也起/居
猶動静也竟終也言身雖/危動静猶終身不忘百姓其憂思有如此
者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居而
不滛上通而不困禮必以和優游以法慕
[001-18a]
賢而容衆毁方而瓦合去已之大圭角/下與衆人小合其
寛裕有如此者儒有内稱不避親外舉不
避怨程功積事不求厚禄程猶効也言功/効而已不求厚
禄/也推賢達能不望其報君得其志民頼其
德苟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
此者儒有澡身浴德常目潔淨其身/沐浴於徳行也陳言
而伏陳言於君/不望其報靜言而正之而上下不知
也黙而翹之又不急爲也言事君清靜因/事而止之則君
不知黙而翹發之不/急爲所以爲不爲不臨深而爲髙不加
[001-18b]
少而為多言不因勢/位自矜莊世治不輕世亂不沮
不自輕/不自沮同已不與異已不非其特立獨行
有如此者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
慎静尚寛底厲廉隅强毅以與人博學以
知服雖以分國視之如錙銖視之輕如錙/銖八兩爲錙
弗肯臣仕其規為有如此者儒有合志同
方營道同術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别則
聞流言不信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有
如此者夫温良者仁之本也慎敬者仁之
[001-19a]
地也寛裕者仁之作也動/作遜接者仁之能
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歌
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皆兼
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讓有如
此者儒有不隕穫於貧賤隕穫憂悶/不安之貌不充
詘於富貴充詘踊躍/參擾之貌不溷君王不累長上
不閔有司故曰儒溷辱閔疾言不爲君長/所辱病儒者中和之名
今人之名儒也忘常以儒相詬疾詬/辱哀公
既得聞此言也言加信行加敬曰終殁吾
[001-19b]
世弗敢復以儒為戲矣
問禮第六
哀公問於孔子曰大禮何如子之言禮何
其尊也孔子對曰丘也鄙人不足以知大
禮也公曰吾子言焉孔子曰丘聞之民之
所以生者禮為大非禮則無以節事天地
之神焉非禮則無以辯君臣上下長幼之
位焉非禮則無以别男女父子兄弟婚姻
親族踈數之交焉是故君子此之為尊敬
[001-20a]
然後以其所能教順百姓不廢其㑹節所/能
謂禮也會謂男女之/會節謂親踈之節也既有成事而後治其
文章黼黻以别尊卑上下之等其順之也
而後言其䘮祭之紀宗廟之序品其犧牲
設其豕腊修其歲時以敬其祭祀别其親
疎序其昭穆而後宗族㑹醼即安其居以
綴恩義卑其宫室節其服御車不雕璣器
不彤鏤食不二味心不滛志以與萬民同
利古之明王行禮也如此公曰今之君子
[001-20b]
胡莫之行也孔子對曰今之君子好利無
厭滛行不倦荒怠慢遊固民是盡以遂其
心以怨其政忤其衆以伐有道求得當欲
不以其所言苟求得當/其情欲而已虐殺刑誅不以其
治夫昔之用民者由前用上/所言今之用民者
由後用下/所言是即今之君子莫能為禮也言
偃問曰夫子之極言禮也可得而聞乎孔
子言我欲觀夏是故之杞夏后封/於杞也而不足
徵也徵/成吾得夏時焉於四時之正正/夏數得天心中我欲
[001-21a]
觀殷道是故之宋殷后/封宋而不足徵也吾得
乾坤焉乾天坤地得天/地隂陽之書也乾坤之義夏時之
等吾以此觀之夫禮初也始於飲食太古
之時燔黍擘豚古未有釜甑釋米擗肉/加於燒石之上而食之汙
鐏杯飲蕢桴土鼓鑿地爲罇以/手飲之也猶可以致
敬鬼神神饗德不/求備物也及其死也升屋而號告
曰髙某復然後飲腥苴熟始死含以珠貝/將葬苞苴以遣
奠以/送之形體則降魂氣則上是謂天望而地
藏也魂氣升而在天/形體藏而在地故生者南嚮死者北
[001-21b]
首皆從其初也昔之王者未有宫室冬則
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掘地而居謂之營窟/有柴謂櫓在樹曰巢
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
茹其毛未有絲麻衣其羽皮後聖有作然
後修火之利範金治金爲器/用刑範也合土合和以/作瓦物
以為宫室户牖以炮以燔毛曰炮加/火曰燔也以烹
以炙煑之曰烹/炮之曰炙以為醴酪醴醴酒/酪漿酢治其絲
麻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故玄
酒在室玄酒水也言/尚古在略近醴醆在户醴食齊也/五齊二曰
[001-22a]
醴齊三/曰食齊粢醍在堂深醍/澄齊澄酒在下澄清漏/其酒也
陳其犧牲備其鼎爼列其琴瑟管磬鐘鼓
以降上神上神/天神與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篤
父子以睦兄弟以齊上下夫婦有所是謂
承天之祐作其祝號犧牲玉帛祝辭/皆異爲之號也玄酒
以祭薦其血毛腥其爼熟其殽言雖有所/熟猶有所
腥腥本不/忘古也越席以坐翦蒲/席也䟽布以羃羃覆/酒巾
也質故/用踈也衣其浣帛練染以/爲祭服醴醆以獻薦其
燔炙君與夫人交獻以嘉魂魄嘉善/樂也然後
[001-22b]
退而合烹合其烹熟之/禮無復醒也體其犬豕牛羊體/觧
其牲禮/而薦之實其簠簋受黍稷/之器也籩豆鉶羮竹曰/籩木
曰豆鉶所/以盛羮也祝以孝告祝通孝子/語於先祖嘏以慈告
嘏傳先祖/語於孝子是為大祥祥/善此禮之大成也
五儀解第七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欲論魯國之士與
之為治敢問如何取之孔子對曰生今之
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舎此而
為非者不亦鮮乎曰然則章甫絇履章甫/冠也
[001-23a]
絇履履頭/有鉤飾也紳帶縉笏者皆賢人也紳大帶/縉捶也
笏所以執/書思對命孔子曰不必然也丘之所言非
此之謂也夫端衣玄裳冕而乗軒者則志
不在於食焄端衣玄裳齋服也/軒軒車焄辛菜也斬衰管菲
杖而歠粥者則志不在於酒肉生今之世
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謂此類也
公曰善哉盡此而已乎孔子曰人有五儀
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賢人有聖人審
此五者則治道畢矣公曰敢問何如斯可
[001-23b]
謂之庸人孔子曰所謂庸人者心不存慎
終之規口不吐訓格之言格/法不擇賢以託
其身不力行以自定見小闇大而不知所
務從物如流不知其所執此則庸人也公
曰何謂士人孔子曰所謂士人者心有所
定計有所守雖不能盡道術之本必有率
也率猶/行也雖不能備百善之美必有處也是
故知不務多必審其所知言不務多必審
其所謂所務者謂/言之要也行不務多必審其所由
[001-24a]
智既知之言既道之得其/要也行既由之則若
性命之形骸之不可易也富貴不足以益
貧賤不足以損此則士人也公曰何謂君
子孔子曰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
怨怨/咎仁義在身而色無伐無伐善/之色也思慮通
明而辭不專篤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
将可越而終不可及者此則君子也油然/不進
之貌也/越過也公曰何謂賢人孔子曰所謂賢人
者德不踰閑閑/法行中規繩言足以法於天
[001-24b]
下而不傷於身言滿天下/無口過也道足以化於百
姓而不傷於本本亦/身富則天下無宛財宛/積
也古字亦或作此/故或誤不着草矣施則天下不病貧此則
賢者也公曰何謂聖人孔子曰所謂聖者
德合於天地變通無方窮萬事之終始協
庻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並
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覩者不識
其鄰此謂聖人也鄰以喻/界畔也公曰善哉非子
之賢則寡人不得聞此言也雖然寡人生
[001-25a]
於深宫之内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哀未
嘗知憂未嘗知勞未嘗知懼未嘗知危恐
不足以行五儀之教若何孔子對曰如君
之言已知之矣則丘亦無所聞焉君如此/言已爲
知之故無所復言/謙以誘進哀公矣公曰非吾子寡人無以
啓其心吾子言也孔子曰君子入廟如右
登自阼階仰視榱桷俯察机筵其器皆存
而不覩其人君以此思哀則哀可知矣昧
爽夙興正其衣冠爽明也昧明始/明也夙早興起平旦視
[001-25b]
朝慮其危難一物失理亂亡之端君以此
思憂則憂可知矣日出聽政至于中𡨕中/日
中𡨕/映中諸侯子孫徃來為賔行禮揖讓慎其
威儀君以此思勞則勞亦可知矣緬然長
思出於四門周章逺望覩亡國之墟必将
有數焉言亡國故/墟非但一君以此思懼則懼可知
矣夫君者舟也庻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
亦所以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可知矣君
既明此五者又少留意於五儀之事則於
[001-26a]
政治何有失矣
哀公問於孔子曰請問取人之法孔子對
曰事任於官言各當以其所/能之事任於官無取捷捷無
取鉗鉗鉗鉗妄對/不謹誠無取啍啍啍啍/多言捷捷貪
也捷捷而不已食/所以爲貪也鉗鉗亂也啍啍誕也誕/欺
詐/也故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
士必慤而後求智能者焉不慤而多能譬
之豺狼不可邇言人無智者雖性慤信不/能爲大惡不慤信而有智
然後乃/可畏也
[001-26b]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欲吾國小而能守
大則攻其道如何孔子對曰使君朝廷有
禮上下相親天下百姓皆君之民将誰攻
之苟爲此道民畔如歸皆君之讎也将與
誰守公曰善哉於是廢山澤之禁弛闗市
之税以惠百姓
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有之乎
孔子曰有之公曰何為對曰為其二乗公
曰有二乗則何為不博子曰為其兼行惡
[001-27a]
道也此具博三/十六道也哀公懼焉有間復問曰若
是乎君子惡惡道至甚也孔子曰君子之
惡惡道不甚則好善道亦不甚好善道不
甚則百姓之親上亦不甚詩云未見君子
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悦
詩之好善道甚也如此公曰美哉夫君子
成人之善不成人之惡微吾子言焉吾弗
之聞也
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國家之存亡禍福信
[001-27b]
有天命非唯人也孔子對曰存亡禍福皆
已而已天災地妖不能加也公曰善吾子
之言豈有其事乎孔子曰昔者殷王帝辛
之世帝/紂有雀生大鳥於城隅焉占之曰凡
以小生大則國家必王而名必昌於是帝
辛介雀之德介助也以雀/之德爲助也不修國政亢暴
無極朝臣莫救外冦乃至殷國以亡此即
以已逆天時詭福反為禍者也又其先世
殷王太戊之時道缺法圮以致夭蘖桑榖
[001-28a]
于朝七日大拱占之者曰桑榖野木而不
合生朝意者國亡乎大戊恐駭側身修行
思先王之政明養民之道三年之後逺方
慕義重譯至者十有六國此即以已逆天
時得禍爲福者也故天災地妖所以儆人
主者也寤夣徵恠所以儆人臣者也儆/戒災
妖不勝善政寤夢不勝善行能知此者至
治之極也唯明王達此公曰寡人不鄙固
此亦不得聞君子之教也
[001-28b]
哀公問於孔子曰智者壽乎仁者壽乎孔
子對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其命也行已自
取也夫寢處不時飲食不節逸勞過度者
疾共殺之居下位而上干其君嗜慾無厭
而求不止者刑共殺之以少犯衆以弱侮
强忿怒不類動不量力者兵共殺之此三
者死非命也人自取之若夫智士仁人將
身有節將/行動靜以義喜怒以時無害其性
雖得壽焉不亦可乎 孔子家語卷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