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語卷一
魏 王肅 注
相魯第一
孔子初仕為中都宰中都/魯邑制為養生送死之節長㓜異
食如禮年十/五異食也强弱異任任謂力作之事各/從所任不用弱也男女别塗路
無拾遺器不彫偽彫畫無文/飾不詐偽為四寸之棺五寸之槨以/木
為/槨因丘陵為墳不封不聚土以/起墳者也不樹不樹/松栢行之一年而
[001-1b] 
西方之諸侯則焉魯國在東故西/方諸侯皆法
此法以治魯國何如孔子對曰雖天下可乎何但魯國
而已哉於是二年定公以為司空乃别五土之性五土/之性
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而物各得其所生之宜所生/之物
各得/其冝咸得厥所先時季氏葬昭公于墓道之南季平子/逐昭公
死于乾侯平子别而葬/之貶之不令近先公也孔子溝而合諸墓焉謂季桓子
曰貶君以彰巳罪非禮也桓子平/子之子今合之所以掩夫子
之不臣由司空為大
[001-2a]
齊侯㑹于夾谷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
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
具左右司馬定公從之至㑹所為壇位土階三等以遇
禮相見㑹遇之禮禮/之簡畧者也揖讓而登獻酢既畢齊使莱人以
兵鼔謲劫定公莱人齊人東/夷雷鼓曰謲孔子厯階而進以公退曰
士以兵之吾兩君為好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裔邊
俘軍所獲虜也言此三者/何敢以兵亂兩君之好也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
謀夏夷不亂華華夏中/國之名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
[001-2b]
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而
避之有頃齊奏宫中之樂俳優侏儒戲於前孔子趨進
厯階而上不盡一等曰匹夫熒侮諸侯者罪應誅請右
司馬速加刑焉於是斬侏儒手足異處齊侯懼有慙色
将盟齊人加載書曰齊師出境而不以兵車
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無還對曰魯大/夫也而不返我汶
陽之田吾以供命者亦如之齊侯将設享禮孔子謂梁
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梁丘據舊聞/齊魯之故事事既成
[001-3a]
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且犧象不出門作犠牛及象/於其背為罇嘉
樂不野合享而既具是棄禮若其不具是用粃粺粃穀/之不
成者粺草/之似穀者用粃粺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圗之夫享所以
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巳乃不果享齊
魯以君子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道教寡人使得罪
於是乃歸所侵魯之四邑及汶陽之田四邑鄆讙龜隂/之地也汶陽之
田本/魯界孔子言於定公曰家不藏甲卿大夫稱/家甲鎧也邑無百雉
之城髙丈長丈曰/堵三堵曰雉古之制也今三家過制請皆損之乃
[001-3b]
使季氏宰仲由隳三都叔孫不得意於季氏因費宰公
山弗擾率費人以襲魯孔子以公與季孫叔孫孟
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及臺側孔子命申
句須樂頎勒士衆下伐之費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彊公
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初魯之販羊有沈猶氏
者常朝飲其羊以詐市人有公慎氏者妻滛不制有慎
潰氏奢侈踰法魯之鬻六畜者飾之以儲價及孔子之
為政也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
[001-4a]
氏越境而徙三月則
飾男女行者别其塗道不拾遺男尚忠信女尚貞順四
方客至於邑者不求有司有司常供其職客/不求而有司在焉皆如歸焉
言如歸家/無所乏也
始誅第二
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有喜色仲由問曰由聞君子
禍至不懼福至不喜今夫子得位而喜何也孔子曰然
有是言也不曰樂以貴下人乎於是為政七日而誅亂
[001-4b]
政
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或
者為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以其故天下有大惡者五
而竊盜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
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醜謂/非義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
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處
足以撮徒成黨撮/聚其談説足以飾衺熒衆其彊
返是獨立此乃人之姧雄有不可以不除夫殷湯誅尹諧
[001-5a]
文王誅潘正周公誅管蔡太公誅華士士之為人虚偽/以聚黨也而韓
非謂華士畊而後食鑿井而飲信其如/此而太公誅之豈所以謂太公者哉管仲誅付乙子
産誅史何凡此七子皆異世而同誅者以七子異世而
同惡故不可赦也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
斯足憂矣孔子為魯大司冦有父子訟者夫子同狴
之狴獄/牢也三月不别其父請止夫子赦之焉季孫聞之不
悦曰司冦欺余曩告余曰國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
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子
[001-5b]
喟然歎曰嗚呼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
而聽其獄是殺不辜三軍大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
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夫慢令謹昧
賊也徵斂無時暴也不試責成虐也政無此
刑可即也書云義刑義殺勿庸以即汝心惟曰未有慎
事言必教而後刑也庸用也即就也刑殺皆當以義勿/用以就汝心之所安當謹自謂未
有順事且陳道徳以服之以無刑/殺而後為順是先教而後刑也既陳道德以先服之
而猶不可尚賢以勸之又不可即廢之又不可而後以
[001-6a]
威憚之若是三年而百姓正矣其有邪民不從化者然
後待之以刑則民咸知罪矣詩云天子是毗俾民不迷
毗輔也俾使也言師尹/當毗輔天子使民不迷是以威厲而
今世則不然亂其教繁其刑使民迷惑而陷焉又從而
制之故刑彌繁而盗不勝也夫三尺之限空車不能登
者何哉峻故也百仞之山重載陟焉何哉陵遲故也陵/遲
猶陂/池也今世俗之陵遲久矣雖有刑法民能勿踰乎
王言解第三
[001-6b]
孔子閒居曽參侍孔子曰參乎今之君子惟士與大夫
之言聞也至於君子之言
不出户牖而化天下曽子起下席而對曰敢問何謂王
者言孔子不應曽子曰侍夫子之閒也難對是以敢問
孔子又不應曽子肅然而懼摳衣而退負席而立有頃
孔子歎息顧謂曽子曰參汝可語明王之道與曽子曰
非敢以為足也請因所聞而學焉子曰居吾語汝夫道
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
[001-7a]
道德不明雖有國
道里雖有博地衆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是
故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然後可以守
三至行然後可以征明王之道其守也則必折衝千里
之外其征也則必還師衽席之上故曰内修七教而上
不勞外行三至而財不費此之謂明王之道也曽子曰
不勞不費之謂明王可得聞乎孔子曰昔者帝舜左禹
而右臯陶不下
[001-7b]
不中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一而税用
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入山澤以其時而無征闗譏市鄽
皆不收賦譏呵也譏異服識異言及/市鄽皆不賦税古之法也此則生財之路而
明王節之何財之費乎曽子曰敢問何謂七教孔子
曰上敬老則下益孝上尊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
寛上親賢則下擇友上好德則下不隠上惡貪則下恥
争上廉讓
政教定則本正矣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
[001-8a]
是故人君先立仁於已然後大夫忠而士信民敦而俗
樸樸慤/愿貌男慤而女貞六者教之至也布諸天下四方而
不怨納諸尋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禮立之以義行之
以順則民之棄惡如湯之灌雪焉曽子曰道則至矣弟
子不足以明之孔子曰參以為姑止乎又有焉昔者明
王之
無所隠暴民無所伏使有司日省而時考之進用賢良
退貶不肖則賢者悦而不肖者懼哀鰥寡養孤獨恤貧
[001-8b]
窮誘孝悌選才能此七者修則四海之内無刑民矣上
之親下也如手足之於腹心矣下之親上也如㓜子之
於慈母矣上下相親如此故令則從施則行民懐其德
近者悦服逺者来附政之致也夫布指知寸布手知
舒肘知尋斯不逺之則也周制三百步為里千步而井
三井而埒埒三而矩此説里數不可以言井/井自方里之名疑此誤五十里而
都封百里而有國乃為福積資裘焉恤行者之有亡是
以蠻夷諸夏雖衣冠不同言語不合莫不来賔故曰無
[001-9a]
市而民不乏無刑而民不亂田獵罩弋
掩綱/弋繳射非以盈
宫室也徵斂百姓非以盈府庫也懆怛以補不足禮節
以損有餘多信而寡貌其禮可守其言可復其
如渴而飲民之信之如寒暑之必驗故視逺若邇非道
邇也見明德也是故兵革不動而威用利不施而親萬
民懐其惠此之謂明王之守折衝千里之外者也曽子
曰敢問何謂三至孔子曰至禮不讓而天下治至賞不
費而天下士悦至樂無聲而天下民和明王篤行三至
[001-9b]
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臣天下之民
可得而用曽子曰敢問此義
盡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實又知其數及
其所在焉然後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謂至禮不讓
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謂至賞不
費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則天下之明名譽興焉此之謂
至樂無聲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謂天下之至仁者能
合天下之至親也所謂天下之至明者能舉天下之至
[001-10a]
賢者也此三者咸通
人智者莫大乎知賢賢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君修
此三者則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夫明王之所征必道
之所廢者也是故誅其君而改其政弔其民而不奪其
財故明王之政猶時雨之降降至則民悦矣是故行施
彌博得親彌衆此之謂還師衽席之上言安然/而無憂
大婚解第四
[001-10b]
作色而對曰君及此言也百姓之惠也固臣敢無辭而
對人道政為大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
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從乎公曰
敢問為政如之何孔子對曰夫婦别男女親君臣信三
者正則庻物從之公曰寡人雖無能也願知所以行三
者之道可得聞乎孔子對曰古之政愛人為大
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之至矣大婚為大大
婚至矣冕而親迎者敬之也是故君子興敬為親捨敬
[001-11a]
則是遺親也弗親弗敬弗尊也愛與敬其政之本與公
曰寡人願有言也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
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下宗廟
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魯周公之後得郊天故/言以為天下之主也公曰
寡人實固鄙陋/也不固安得聞此言乎
辭請少進孔子曰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婚萬世之嗣
也君何謂已重乎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廟之禮足以
配天地之神言宗廟天/地神之次出以治直言之禮足以立上下之
[001-11b]
敬夫婦正則固可以治正言禮/矣身正然後可以正人者也物恥則足以振之恥事/不知
禮足以/振教之國恥足以興之恥國不知足/以興起者也故為政先乎禮
禮其政之本與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也
盖有道焉妻也者親之主也子
與是故君子無不敬敬也者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
也敢不敬與不敬其身是傷其親是傷本也傷其本則
枝從之而亡三者百姓之象也言百姓之/所法而行身以及身子
以及子妃以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則大化愾乎天下矣
[001-12a]
愾/滿昔大王之道也大王出亦姜女入亦姜女國無鰥民/愛其身以及人之身愛其子以及人
之子故曰/大王之道如此國家順矣公曰敢問何謂敬身孔子對
曰君子過言則
過則百姓恭敬以從命若是則可謂能敬其身敬其身
則能成其親矣公曰何謂成其親孔子對曰君子者乃
人之成名也百姓與名謂之君子則是成其親為君而
為其子也孔子遂言曰愛政而不能愛人則不能成其
身不能成其身則不能安其土不能安其土則不能樂天
[001-12b]
天道/也不能樂天則不能成其身公曰敢問何能成其身
孔子對曰夫其行已不過乎物謂之成身
道也公曰君子何貴乎天道也孔子曰貴其不已也如
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而能久不閉/常通
而能久言/無極也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
之是天道也公曰寡人且愚㝠言惷愚/㝠暗也幸煩子之於心
欲煩孔子議識/其心所能行也孔子蹴然避席而對曰仁人不過乎物
孝子不過乎親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
[001-13a]
親此謂孝子成身公曰寡人既聞如
孔子對曰君之及此言是臣之福也
儒行解第五
孔子在衛冉求言於季孫曰國有聖人而不能用欲以
求治是猶却步而欲求及前人不可得已今孔子在衛
衛將用之已有才而以資鄰國難以言智也請以重幣
求之季孫以告哀公公從之孔子既至舎哀公館焉就/孔
子/舎公自阼階孔子賔階升堂立
[001-13b]
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深衣之/襃大也長居宋
冠章甫之冠丘聞之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以鄉隨其/鄉也丘
未知其為儒服也公曰敢問儒行孔子曰畧言之則不
能終其物悉數之則留更僕未可以對留久也僕太僕/君燕朝則正位
掌儐相更之者為久/将倦使之相代者也哀公命席孔子侍坐儒有席上之
珍以待聘席上之珍能敷陳先/王之道以為政治夙夜强學以待問懐忠
信以待舉力行以待
儒有衣冠中動作順其大讓如慢慢簡/畧也小讓如偽大則
[001-14a]
如威小則如愧難進而易退粥粥若無能也其容貌有
如此者儒有居處齊難齊荘可/畏難也其起坐恭敬言必誠信
行必忠正道塗不争險易之利冬夏不争隂陽之和愛
其死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為也其備豫有如此者儒
有不寳金玉而忠信以為寳不祈土地而仁義以為土
地不求多積多
也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
而後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情有如此者儒有委之以
[001-14b]
貨財而不貪淹之以樂好而不滛劫之以衆而不懼
沮之以兵而不懾沮難也以/兵為之難見利不虧其義見死不更
其守往者不悔来者不豫過言不再不再/過言流言不極流/言
相毁不/窮極也不斷其威常嚴/荘也不習其謀不豫習/其謀慮其特立有如
此者儒有
辱其居處不過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微辯而不可面
數也其剛毅有如此者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
干櫓干楯也/櫓大㦸戴仁而行抱德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
[001-15a]
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一畝之宫環堵之室方丈曰堵/一堵言其
小者/也篳門圭窬篳門荆竹織門也圭/窬穿牆為之如圭也蓬户甕牖以編蓬/為户破
甕為/牖也易衣而出更相易衣衣/而后可以出并日而食并一日之糧/以為一食也上
荅
有如此者儒有今人以居古人以
稽/同今世行之後世
以為楷法/也若不逢世上所不受下所不推讒謟之民有
比黨而危之身可危也其志不可奪也雖危猶起居竟
身其志乃不忘百姓之病也起居猶動静也竟終也言/身雖危動静猶終身不忘
[001-15b]
百/姓其憂思有如此者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
居而不滛上通而不困禮必以和優游以法慕
衆毁方而瓦合去已之大圭角/下與衆人小合其寛裕有如此者儒有
内稱不避親外舉不避怨程功積事不求厚禄程猶効/也言功
効而已不/求厚禄也推賢達能不望其報君得其志民賴其德苟
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儒有澡身浴
德常自潔浄其身/沐浴於德行也陳言而伏陳言於君/不望其報静言而正之而
上下不知也黙而翹之又不急為也言事君清静因事/而止之則君不知
[001-16a]
黙而翹發之不急/為所以為不為不臨深而為髙不加
位自/矜荘世治不輕世亂不沮不自輕/志不沮同已不與異已不非
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
慎静尚寛砥厲廉隅强毅以與人博學以知服雖以分
國視之如錙銖視之輕如錙/銖八兩為錙弗肯臣仕其規為有如此
者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别
則聞流言不信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有如此者夫
温良者仁之本也慎敬者仁之
[001-16b]
動/作遜接者仁之能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
也歌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皆兼此而有
之猶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讓有如此者儒有不隕穫於
貧賤隕獲憂悶/不安之貌不充詘於富貴充詘踊躍/參擾之貌不慁君王不
累長上不閔有司故曰儒慁辱閔疾言不為君長/所辱病儒者中和之名今人
之名儒也妄常以儒相詬疾詬/辱哀公既得聞此言也言
加信行加敬曰終沒吾
問禮第六
[001-17a]
哀公問於孔子曰大禮何如子之言禮何其尊也孔子
對曰丘也鄙人不足以知大禮也公曰吾子言焉孔子
曰丘聞之民之所以生者禮為大非禮則無以節事天
地之神焉非禮則無以辨君臣上下長㓜之位焉非禮
則無以别男女父子兄弟婚姻親族疎數之交焉是故
君子此為之尊敬
其㑹節所能謂禮也㑹謂男女/之㑹節謂親疎之節也既有成事而後治其文
章黼黻以别尊卑上下之等其順之也而後言其喪祭
[001-17b]
之紀宗廟之序品其犧牲設其豕腊修其歲時以敬祭
祀别其親疎序其昭穆而後宗族㑹醼即安其居以綴
恩義卑其宫室節其服御車不彫璣器不刻鏤食不二
味心不滛志以與民同利古之明王行禮也如此公曰
今之君子
滛行不倦荒怠慢遊固民是盡以遂其心以怨其政以
忤其衆以伐有道求得當欲不以其所言苟求得當/其情欲而已虐
殺刑誅不以其治夫昔之用民者由前用上/所言今之用民
[001-18a]
者由後用下/所言是即今之君子莫能為禮也言偃問曰夫
子之極言禮也可得而聞乎孔子言我欲觀夏道是故
之杞夏後封/於把也而不足徵也徵/成吾得夏時焉於四時之正/正夏數得天
之/中我欲
焉乾天坤地得天/地隂陽之書也乾坤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此觀之夫
禮初也始於飲食太古之時燔黍擘豚古未有釡甑燔/米擗肉加於燒
石之上/而食之汙鐏抔飲鑿池為樽/以手飲之猶可以致敬鬼神神饗德/不求備
物/也及其死也升屋而號告曰髙某復然後飯腥苴熟始/死
[001-18b]
含以珠貝将葬包/苴以遺奠以送之形體則降䰟氣則上是謂天望而地
藏也䰟氣升而在天/形體藏而在地故生者南嚮死者北
也昔之王者未有宫室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掘地/而居
謂之營窟有柴/謂橧在樹曰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
血茹其毛未有絲麻衣其羽皮後聖有作然後修火之
利冶金冶金為器/用刑範也合土合和以/作瓦物以為宫室户牖以炮以
燔毛曰炮加/火曰燔也以烹以炙煮之曰烹/炮之曰炙以為醴酪醴醴酒/酪漿酢治
其絲麻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故𤣥酒在室
[001-19a]
𤣥酒水也言/尚古在畧近醴醆在户醴盎齊也五齊二/曰醴
澄/齊澄酒在下澄清漏/其酒也陳其犧牲備其鼎俎列其琴瑟管
磬鐘鼓以降上神上神/天也與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篤父子
以睦兄弟以齊上下夫婦有所是謂承天之祜作其祝
號犧牲玉帛祝辭/皆異為之號也𤣥酒以祭薦其血毛腥其俎熟其殽言/雖
有所熟猶有所腥/腥本不忘古也越席以坐翦蒲/席也疏布以羃羃覆酒中/也質故用
疎/也衣其浣帛練染以/為祭服醴醆以獻薦其燔炙君與夫人交
獻以嘉魂魄嘉善/樂也然後
[001-19b]
豕牛羊體解其牲/體而薦之實其簠簋受黍稷/之器也籩豆鉶羮竹曰籩/木曰豆
鉶所以/盛羮也祝以孝告祝通孝子/語於先祖嘏以慈告嘏傳先祖/語於孝子是為
大祥祥/善此禮之大成也
五儀解第七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欲論魯國之士與之為治敢問
如何取之孔子對曰生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
古之服舎此而為非者不亦鮮乎曰然則章甫絇履
章甫
[001-20a]
對/命孔子曰不必然也丘之所言非此之謂也夫端衣𤣥
裳冕而乗軒者則志不在於食焄端衣𤣥裳齋服也/軒軒車焄辛菜也斬
衰菅菲杖而歠粥者則志不在於酒肉生今之世志古
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謂此類也公曰善哉盡此而
已乎孔子曰人有五儀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賢人
有聖人審此五者則治道畢矣公曰敢問何如斯可
庸人孔子曰所謂庸人者心不存慎終之規口不吐訓
格之言格/法不擇賢以託其身不力行以自定見小闇大
[001-20b]
而不知所務從物如流不知其所執此則庸人也公曰
何謂士人孔子曰所謂士人者心有所定計有所守雖
不能盡道術之本必有率也率猶/行也雖不能備百善之美
必有處也是故智不務多必審其所知言不務多必審
其所謂所務者謂/言之要也行不務多必審其所由
既道之得其/要也行既由之則若性命之於形骸不可易也
富貴不足以益貧賤不足以損此則士人也公曰何謂
君子孔子曰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怨/咎仁義
[001-21a]
在身而色無伐無伐善/之色也思慮通明而辭不專篤行信道
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終不可及者君子也油然/不進
之貌也/越遇也公曰何謂賢人孔子曰所謂賢人者德不踰閑
閑/法行中規繩言足以法於天
道足化於百姓而不傷於本本亦/身富則天下無宛財宛/積
也古字亦或作此/故或誤不著草矣施則天下不病貧此賢者也公曰何
謂聖人孔子曰所謂聖者德合於天地變通無方窮萬
事之終始協庻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並
[001-21b]
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覩者不識其鄰此謂聖
人也鄰以喻/畔界也公曰善哉非子之賢則寡人不得聞此言
也雖然寡人生
未嘗知憂未嘗知勞未嘗知懼未嘗知危恐不足以行
五儀之教若何孔子對曰如君之言已知之矣則丘亦
無所聞焉君如此言已為知之故無/所復言謙以誘進哀公公曰非吾子寡人無
以啟其心吾子言也孔子曰君子入廟如右登自阼階
仰視榱桷俯察几筵其器皆存而不覩其人君以此思
[001-22a]
哀則哀可知矣昧爽夙興正其衣冠爽明也昧明始/明也夙早與起平
旦視
憂可知矣日出聽政至于中㝠中日中/㝠昳中諸侯子孫往来
為賔行禮揖讓慎其威儀君以此思勞則勞亦可知矣
緬然長思出於四門周章逺望覩亡國之墟必将有數
焉言亡國故/墟非但一君以此思懼則懼可知矣夫君者舟也庻
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
可知矣君既明此五者又少留意於五儀之事則於
[001-22b]
治何有失矣哀公問於孔子曰請問取人之法孔子對
曰事任於官言各當以其所/能之事任於官無取㨗㨗無取鉗鉗鉗妄/對不
謹/誠無取啍啍啍啍/多言㨗㨗貪也㨗㨗而不食/所以為貪也鉗鉗亂也啍
啍誕也誕欺/詐也故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士
必慤而後求智能者不慤而多能譬之犲狼不可邇言/人
無智者雖性慤信不能為大惡/不慤信而有智然后乃可畏也
欲吾國小而能守大則無攻其道如何孔子對曰使君
朝廷有禮上下和親天下百姓皆君之民将誰攻之苟
[001-23a]
違此道民畔如歸皆君之讐也将與誰守公曰善哉於
是廢澤梁之禁弛闗市之税以惠百姓哀公問於孔子
曰吾聞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曰有之公曰何為對曰
為其有二乗公曰有二乗則何為不博子曰為其兼行
惡
惡惡道至甚也孔子曰君子之惡惡道不甚則好善道
亦不甚好善道不甚則百姓之親上亦不甚詩云未見
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悦詩之好
[001-23b]
善道甚也如此公曰美哉夫君子成人之善不成人之
惡微吾子言焉吾弗之聞也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國家
之存亡禍福信
皆已而已天災地妖不能加也公曰善吾子之言豈有
其事乎孔子曰昔者殷王帝辛之世帝/紂有雀生大鳥於
城隅焉占之曰凡以小生大則國家必王而名必昌於
是帝辛介雀之德介助也以雀/之德為助也不修國政亢暴無極朝
臣莫救外冦乃至殷國以亡此即以已逆天時詭福反
[001-24a]
為禍者也又其先世殷王太戊之時道缺法圮以致夭
櫱桑榖
生朝意者國亡乎太戊恐駭側身修行思先王之政明
養民之道三年之後逺方慕義重譯至者十有六國此
即以已逆天時得禍為福者也故天災地妖所以儆人
主者也寤夢徵怪所以儆人臣也儆/戒災妖不勝善政寤
夢不勝善行能知此者至治之極也唯明王達此公曰
寡人不鄙固此亦不得聞君子之教也
[001-24b]
曰智者夀乎仁者夀乎孔子對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其
命也行已自取也夫
處不時飲食不節逸勞過度者
疾共殺之居下位而上千其君嗜慾無厭而求不止者
刑共殺之以少犯衆以弱侮强忿怒不類動不量力兵
共殺之此三者死非命也人自取之若夫智士仁人将
身有節将/行動静以義喜怒以時無害其性雖得夀焉不
亦冝乎
家語巻一
[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家語卷
魏 王肅 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