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r0017 隆興編年通論-宋-祖琇 (master)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六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開元十七年。太師燕國公張說薨。說為唐宗臣。朝廷
大述作多出其手。為文屬思精壯。尤善釋典。甞謫岳
州而詩益悽婉。時人謂得江山之助。天下不稱姓而
曰燕公。著石刻般若心經序曰。萬行起於心。心人之
主。三乘歸於一。一法之宗。知心無所得是真得。見一
無不通是玄通。如來說五蘊皆空。人本空也。如來說
諸法空相。法亦空也。知法照空。見空捨法。二者知見
復非空耶。是故定之與慧俱空法中。入此門者為明
門。行此路者為超路。非夫行深般若者孰能證於此
乎。駙馬都尉榮陽鄭萬鈞。深藝之士也。學有傳僻。書
成草聖。乃揮洒手翰鐫刻心經。樹聖善之寶坊。啟未
來之華業。佛以無依相而說法本不生。我以無得心
而傳今則無滅。道存文字。意齊天壞。國老張說聞而
嘉焉。讚揚佛事。題之樂石。又製法池院二法堂贊并
序曰。法池西三歸院二法堂。茲院長老初上禪師所
造也。禪師姓彭氏。名知。至性篤孝。執親之喪。七日不
食。微言密行。志道探玄。究易老莊太一之旨。善正書。
擅鍾王品格。其點畫婉秀。毫縷必見。如折槁荷磨文
石。筋理洒颯。固非人力之所致也。中朝名士山藪高
尚。法流開勝遠近慕焉。及晚年專意於禪頌。平生事
業脫若遺塵矣。常歎帝王父母許我出家。雨露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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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惟一揆。依如來教剏是功德萬一乎。獻福二宮潛
祐七祖。將與一切咸登道場。於是三歸堂以長安元
年辛丑子月望日癸卯立。善法堂以開元元年癸丑
丑月望日戊辰建。禪師母弟仁婉.弟子啟疑及沙彌
令哲。左右斯業實有力焉。而作贊曰。敬告諸佛子。一
心清淨觀。欲求正真道。當從信根入。是佛虗空相。是
法微妙光。定慧不相離。是僧和合義。人空法亦空。二
空亦復空。住心三空寶。是名三歸處。至哉初上人。建
立善法堂。彩翠三世佛。莊嚴清淨眼。能運無礙心。普
入於一切。見若不染色。知若不取識。是名真實見。亦
名解脫知。佛觀離生滅。諸法等如是。


二十年八月壬申朔。三藏金剛智告其徒曰。白月圓
時吾逝矣。至時遶毗盧像。頂梵夾退歸寢室。跏趺而
逝。賜謚灌頂國師。敕中書杜鴻漸撰紀德碑。智西域
人。本王種出家。從龍智阿闍梨傳密教。及來東土。初
達南海廣州。節度聞于朝。有旨驛馳赴闕入見。帝大
悅。舘于大慈恩寺。未幾夏旱。詔智祈雨。智結壇。圖七
俱胝像。約開眸即雨。閱三日像果開眸。有物自壇布
雲彌空。斯須而雨。帝特降詔褒美。明年辭游鴈門。不
允。遂遷薦福寺。為人語默興居。容止凝粹。喜慍不形
于色。見者莫測其涯。所至必結灌頂道場。弟子不空
傳其教。初不空事智。智授以梵本悉曇章及聲明論。
不逾旬而誦之。智奇其駿。引入金剛道場。以擲華驗
之。智以為勝巳。不空因求授瑜伽五部。智未之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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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擬入天竺求之。智一夕夢京城佛像皆東行。及寤
以誥不空。空啟以西游意。智曰。汝有授道之資。吾何
靳哉。即授以五部及毗盧遮那經蘇息地軌範。及智
沒。不空奉遺教游天竺增廣其學。」


【論曰。自大教東流。諸僧間以神異助化。是皆功行
成熟契徹心源。自覺本智現量發聖。絕非呪力幻
術所致也。始自東晉尸利密巳降。宣譯秘呪。要其
大歸不過祀鬼神驅邪妄。為人禳灾釋患而巳。其
間往往不無假名比丘自外國來。挾術驚愚。有所
謂羅漢法者。正么麼邪術下劣之技。亦猶道家雷
公法之類也。茲豈高道巨德弘禪主教者齒哉。及
開元中西域金剛智.無畏.不空三大士始傳密教。
以玄言德祥開佑至尊。即其神効顯効幾與造化
之力均焉。故三大士雖宏密教。抑本智現量發聖
歟。甞慨資治通鑒稱貞觀中有僧自西域來。善呪
術。能令人立死。復呪之使蘇。太宗擇飛騎中莊者
試之。皆如其言。因以問傅弈。弈曰。此邪術也。臣聞
邪不干正。請使呪臣必不能行。帝命僧呪弈。弈初
無所覺。須更僧忽僵仆。若為物所擊。遂不復蘇。此
恐好事者曲為之辭。何則。若使果有是。則僧非真
僧。呪非真呪。正謂邪術耳。固不足以張吾教之疵
也。矧萬萬無此理。向使彼能自西域遠至長安。厥
術能死人而復蘇。乃不暇自衛其身。對常人無故
而僵死。雖兒童莫之信也。又當是時。三大士者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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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未至。若京城大德僧慧乘.玄琬.法琳.明贍諸公。
其肯坐視絕域偽僧破壞教門不請峻治。乃留帝
命傅弈辯耶。佛制戒律雖春蹊生草猶不許比丘
踐之。恐害其生。況說斷人命呪傳于世乎。故予謂
好事者曲為之辭。斷可見矣。】


「是歲禪師義福卒。舊唐史云。福得法於神秀禪師。初
止藍田化感寺。處方丈之室二十餘年。未甞出宇之
外。甞隨駕幸東都。蒲號二州剌吏及官吏士民皆齎
幡華迎之。所在塗路充塞。及卒。有旨賜號大智禪師。
葬伊闕之上。送者數萬人。中書嚴挺之為製碑。初神
秀雖德行為禪門之傑。得帝王欽重。而未甞聚徒開
堂傳法。至義福普寂始於京城傳教二十餘年。人皆
仰之。


二十一年。恒州刺史韋濟奏方士張果有長年秘衍。
自言數百歲矣。則天甞召之。果佯死不赴。今復見之。
帝聞遣中書侍郎徐嶠賷璽書迎之。果至。帝聞其變
化不測而疑之。時邢和璞者善筭。能知人壽夭。帝令
筭。果懵然莫知其甲子。又有師夜光者。善視鬼。帝召
果與之密坐。令夜光視之。夜光不能見。帝聞飲堇汁
無苦者真奇士。會天寒。以堇汁賜之。果飲三巵醺然
如醉。[厂@既-旡-日+口*頁]左右曰。非佳酒也。頃之取鏡視齒則盡燋黑。
命左右取鐵如意擊齒墮盡。更出神藥傅其齗寢。頃
之齒復粲然如故。帝始信之。將妻以公主。果預知。苦
辭獲免。後懇辭歸山。下制曰。恒州張果先生。游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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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者也。迹造高尚。深入窈冥。早渾光塵。應詔城闕。莫
詳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今
特行朝禮。爰昇寵命。可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
其年果入恒山。後不知終。


二十三年。三藏無畏卒。春秋九十有九。詔鴻臚丞李
現監護喪事。塔于龍門之西山廣化寺。藏其全身。畏
本釋種。蓋甘露飯王之後。以讓國出家。道德名稱為
天竺之冠。所至講法必有異相。初在烏茶國演遮那
經。須臾眾會咸見空中有毗盧遮那四金字。各尋文
排列。久之而沒。又甞過龍河。一托駞負經沒水。畏懼
失經。遽隨之入水。於是龍王邀之入宮講法。不許彼
請。堅至為留三宿。而出所載梵夾。不濕一字。其神異
多類此。」


【論曰。初南山宣公以律行聲震五天。或謂無畏初
至。宣不甚禮。一夕揣虱置地。無畏隔房呼曰。律師
能不慈念眾生而撲佛子乎。宣竦然心服。明日攝
衣悔謝。此傳者訛也。宣沒於乾封二年。凡五十有
一載無畏始至。又舊唐史五行志。天寶九年洛陽
有巨蛇出茫山下。其長百餘丈。人觸氣即死。有詔
命無畏呪之。畏驚曰。是將混洛陽為潴者也。呪之
三日而斃。然自畏示寂至天寶九年亦十有五載。
當是不空三藏呪蛇也。史以無畏神迹特盛。故件
件冐其名。雖然不空果位中人。以佛心為心。必運
神功。導蛇神識脫離惡形而轉生善處耳。非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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呪蛇令其遽死也。】


「是歲。三藏不空於師子國從普賢阿闍梨求開十八
會金剛灌頂及大悲胎藏建壇之法。其王一日調象。
俄而群象逸。莫敢禦之者。不空遽於衢路安坐。及狂
象奔至。見不空皆頓止跪伏。少頃而去。由是舉國神
敬之。


二十六年。沙門法秀者夢異僧勸置袈裟五百領。施
迴向寺僧。既覺歎異。遂乞丐造之。然遍訪所謂迴向
寺者。咸無得焉。一日道逢一僧逆而問曰。託置袈裟
今成未。秀曰成矣。僧曰。吾導汝入迴向寺。汝可裏粮
載燧從吾以往。秀曰諾。翌日隨之入終南山。行二日
至深絕處。所見唯雲物掩苒嵓洞崎嶇。進遇石壇共
止其上。僧命秀鑽燧出火炷香望層霄拜之。忽雲開
見崖。半有朱門高聳剎幡飛揚。秀忻然與之攀躋而
上。漸聞午梵清圓鍾磬交作。須臾望見其寺。有額曰
迴向。其僧即趍而入。命閽者授秀舘。因具儀謁上方
老宿。次見諸僧。皆奇偉雍穆相勞問。明日秀出袈裟
遍寺施之。老宿謝畢。携秀入一空房。呼侍者取尺八。
俄頃侍者持玉簫至。老宿曰。此唐天子舊居之室也。
向在此好聲樂。故降為人主。久當復歸。秀止再宿不
得留。老宿授與玉簫并袈裟囑曰。持歸獻唐天子。即
遣僧送秀出寺。行未遠回望而雲霧四合。秀慨歎而
還。詣闕表上所寄。帝覽之。因取玉蕭調弄。宛如夙御
焉。其後燕沉香亭。詔李白為辭。帝吹玉簫。楊妃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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懽甚。疑飄搖而僊去。」


【論曰。贊寧高僧傳稱秀入迴向寺與上方老宿語
次。忽有神介冑立於堂下。秀驚問曰此神謂誰。老
宿曰不日大亂唐國者也。後安祿山果亂天下。鳴
呼。書此者謬之甚也。何則。秀以是歲得玉簫而進
之。又十有六年而祿山反。然則秀見神時。祿山無
慮巳三四十歲矣。誠使祿山未生而秀見其神。則
尚庶幾。詎有巳生在世而更有神在彼耶。雖自古
鬼神恍惚之事怪怪奇奇不可以端倪。然固有可
信有不可信者。使祿山微有一毫異於人。猶可以
鬼神出沒難測恕之。且祿山至下愚。至不義。父子
相賊殺。而為家奴李猪兒剖其腹而死。是豈神僊
境中現身者耶。贊寧書此。能不厚迴向寺諸公之
玷乎。故今削之。怙掩寧之大謬。抑不得巳而辨也。】


「二十八年三月。長者李通玄卒。長者以七年至太原
盂縣。有高僊奴者識其為賢者。舘之。齋中每且唯服
棘十顆。栢葉餅如匕大者一枚。終日濡毫臨帋。未甞
接人事。如是三稔。遷馬氏古佛堂側築土室以居。盡
曰危坐而巳。閱十年忽囊負經書而去。行二十里。偶
一虎當塗馴伏。長者撫之曰。吾將著論釋華嚴經。能
為擇棲止處否。即以經囊負其背而隨之。至神福山
原下土龕之前蹲駐。長者取其囊置龕中。虎即妥尾
而去。其龕瑩潔。廣六七肘。圓轉上下。稱之蓋天。設以
畀。有道。非人力所為也。長者著論之夕。心窮玄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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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白光以代燈燭。于時忽有二女子容華絕世。皆可
笄年。衣布衣。俱以白巾幪首。日為畏者汲泉炷香奉
帋墨。每於卯辰之間輙具淨饌置長者前。齋畢徹器
則引去。莫測所之。如是五載。至長者著論畢。遂滅迹
不見。長者美髭髯。朗眉目。丹唇紫肌。冠樺皮。衣麻衣。
長裙愽袖散腰徒跣而行。放曠人天靡所拘執。甞一
日出山。遇里人高會燕樂長者就語之曰。汝等好住。
吾將歸矣。眾驚其去。有送入山者。至龕而謝遣之。即
於是夕煙雲凝布嵓谷震蕩。有二白鶴翔空哀唳。其
餘飛走悲鳴滿山。翌日里人共往候之。則巳端坐示
寂于龕中。壽九十有五。著華嚴論四十卷.決疑論四
卷.會釋二卷.十門玄義排科釋略及緣生解迷十明
論各一卷。十玄六相.百門義海.普賢行願.華嚴緣觀
偈贊詩賦等。里人聚於方山逝多蘭若。大曆中沙門
超廣始獲之。遂行于世。」


【論曰。華嚴大教。吾佛氏之極談也。重翻於則天之
朝。其文始備。時惟賢首國師䆳其宗旨。至貞元間
清涼國師始造華嚴新疏。長者之論雖成於清涼
之前。而當世未顯。久乃杭衡焉。觀其憲章大義。區
別宗趣。啟法身本爾之用。顯即心成佛之機。使文
殊不動智。體普賢甚深境界。皆廓廓披露頓見無
遺。至於倚數表法則約易象以佐之。是以宗門玄
學之士多所歆慕。而後世搢紳作者亦由是而知
大教之尊焉。或謂長者唐之宗室。少愽極群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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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天革命遂長往山林。世莫有識之者。嗚呼。自非
聖賢示迹宏宣大教。其孰能與於此哉。】


「十二月。清原行思禪師示寂。師初見六祖。問當何所
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什麼。師曰聖諦亦不為。
祖曰落何階級。師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
器之。及居清原。有沙彌希遷者見師。師問子何方而
來。曰曹溪。師曰將得什麼來。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師
曰恁麼則用去曹溪作什麼。曰若不到曹溪爭知不
失。遷問。曹溪還識和尚否。師曰汝今識吾否。曰識又
爭能得。師曰眾角雖多一麟足矣。他日又問遷。汝什
麼處來。曰曹溪師。乃堅起拂子云。曹溪還有這箇麼。
曰。非但曹溪。西天亦無師。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
到即有也。師曰未在更道。曰。和尚也須道取一半。莫
全靠學人。師曰。不辭向汝道。恐巳後無人承當。又令
遷往南嶽讓和尚處下書。曰汝達書了速回。吾與汝
箇斧子住山去。遷至彼未呈書便問。不重巳靈。不求
諸聖時如何。讓曰。子問太高生。何不向下問。遷曰。寧
可永劫沉倫。不慕諸聖解脫。讓便休。遷回。師問。子返
甚速。書達否。遷曰。信亦不通。書亦不達。師曰作麼生。
遷舉前話了便云。去時蒙和尚許斧子。便請。師垂下
一足。遷禮謝。辭往石頭。即石頭和尚是也。及是師既
歸寂。門人咸共尊之為七祖焉。


是歲京都興唐寺神師普寂卒。舊唐史云。寂生河東
馬氏。少時遍尋高僧學經律。師事神秀凡六年。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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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盡以其道授焉。秀入京。因薦與則天得度為沙門。
秀沒。天下好釋氏者咸師事之。中宗聞其高行。特下
制令代神秀統其法眾。開元十三年有旨移寂於都
城居止。時王公士庶爭來禮謁。寂嚴重少言。來者難
見其和悅之容。遠近尤以此重之。及卒。凡京城士庶
曾謁見者。皆制弟子之服。有勑賜號大照禪師。葬日
河南尹裴寬及其妻子並襄麻列于門徒之次。士庶
傾城哭送。市易幾廢。


天寶元年九月。太子詹事嚴挺之卒。挺之少有風操。
累登顯用。皆著聲績。天下引領望其為相。帝亦知其
賢欲遂相之。晚為李林甫所抑。鬱鬱不得逞。至是預
為墓誌曰。天寶元年。挺之自絳州剌史抗疏陳乞天
恩。允從許養疾歸閑。兼授太子詹事。前後歷三十五
官。每承聖恩。常忝弉擢不盡。驅窠駑蹇。何階仰答鴻
造。春秋七十無所展用。為上士所悲。其年九月寢疾
于洛陽之私第。以某月某日葬于大照和尚塔次之
西。禮也盡忠事君。叨載國史。勉拙從事。或布人謠陵
谷可以自紀文章。焉用為飾。初挺之師事大照禪師
惠義。深明釋典。及遺命葬大照塔次。示不忘其德。見
舊唐史。


二年。帝遣中使楊庭光入司空山採常春蕂。庭光因
詣無相寺問本淨禪師曰。弟子慕道斯久。願和尚慈
悲略垂開示。師曰。天下禪宗碩學咸會京城。天使足
可咨决。貧道隈山傍水。無所用心。庭光再拜。師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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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休禮貧道。天使為求佛耶問道耶。曰。弟子昏昧。未
審佛之與道其義云何。師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
欲會道。無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師曰。佛因心悟。
心以佛彰。若悟無心。佛亦不有。曰云何無心是道。師
曰。道本無心。無心名道。若了無心。無心即道。庭光跪
受。迴闕具以山中所遇聞奏。即敕庭光賷詔起師。以
是冬十二月到京。安置白蓮亭。明年正月上元日追
兩街名僧碩學赴內道場共師闡揚佛理。有遠禪師
者問。如禪師所見以何為道。師曰無心是道。遠曰。道
因心有。何得言無心是道。師曰。道本無名。因心名道。
心名若有。道不虗然。窮心既無。道憑何立。二俱虗妄。
總是假名。遠曰。禪師見有身心是道巳否。師曰山僧
身心本來是道。遠曰。適言無心是道。今又言身心本
來是道。豈不相違。師曰。無心是道。心泯道無。心道一
如。故言無心是道。身心本來是道。道亦本是身心。身
心本既是空。道亦窮源無有。遠曰。觀禪師形體甚小。
却會此理。師曰。汝只見山僧相。不見山僧無相。遠曰
請禪師於相上說出無相。師曰。淨名經云。四大無主。
身亦無我。無我所見。與道相應。大德若以四大有主
是我。若有我見。窮劫不可會道也。遠慚汗而退。知遠
者又七人。往復論道。師皆縱口詞辯傾注。帝及四眾
莫不稱善而罷。


三年。南嶽懷讓禪師示寂。元和中名儒張正甫製其
碑曰。天寶三載。觀音大師終于衡嶽。春秋六十八。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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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四十八。元和十年故大師弟子道一之門人曰惟
寬.懷暉。感塵劫遽遷。塔樹巳拱。懼絕故老之口。將貽
後學之憂。丕若貽謀。思揚祖德。乃列景行託於廢文。
強名無跡以慰乎罔極之思曰。自騰蘭演教于此土
也。殆將千歲。達磨傳心至六葉也。分為二宗。不階初
入頓入佛慧。曹溪教旨於是乎傳弘而信之。觀音其
人也。大師諱懷讓。京兆杜氏。其先因家安康。即為郡
人。髫年駿發聦悟。絕眾群言。所涉一覽無遺。居常而
未或好弄。在醜而不可褻近。甞嘿觀止水因而[厂@既-旡-日+口*頁]影。
形儀顒若宛在鏡中。三反厥像如初。沛然而心乎獨
得。還步未輟。聞於空中曰。佛法津梁俟子而大。既應
付囑。爾盍勉之。乃深割愛緣亟從剃落。以荊土律藏
之微密也。大士智京在焉。攝衣從之。既進而儀法峻
整冠於等輩。以嵩嶽禪之泉海也。長安長老在焉。稽
首咨之。既授而身心自在超出塵垢。厭離文字思會
宗元。周法界以冥搜。指曹溪而遐舉。能大師方弘法
施。學者如歸。涉其藩閫者十三焉。躋其堂室者又十
一焉。師以後學弱齡分於末席。虗中而若無所受。善
閉而唯恐有聞。能公異焉。置之座右。會一音吹萬有。
衍方寸彌大千。同焉而支暢。異焉而脗合。同受秘印
因為宗師。乃陟武當窮棲十霜。朅來衡嶽終焉是託。
般若勝槩有觀音道場。宴居斯宇因以為號。或微言
析理辨士順風而杜其口。或杖屨將撰山靈惜留而
現於夢。遠自梁益。近從荊吳。雲趨影附風動川至。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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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聖會古今一時。至矣哉。未始聞也。一公見性同德
弘教鍾陵。鬱為名家爾揚木鐸。而施及寬暉。繼傳心
燈共鎮國土。乃追琢琬琰揭于故山。揚其耿光以示
來劫。其受法弟子亦序列于左。式明我教之有開焉。


是歲。秘書監太子賓客賀知章夢游帝居數日。寤乃
請為道士。還鄉里。詔許之。以宅為于秋觀而居。又求
周宮湖數頃為放生池。有詔賜鏡湖。剡川一曲。既行。
帝賦詩。皇太子百宮餞送。卒年八十有六。知章晚節
尤誕放。遨嬉里巷。自號四明狂客及祕書外監。每醉
輙屬辭笔不停。書咸有可觀。而未始刊飾。善草隷。好
事者具笔硯從之。意有所愜不復拒然。紙纔數十字。
世傳以為寶。字季真。陸象先少與之善。甞謂人曰。季
真清談風流。吾一日不見則鄙吝生矣。


四年。召遺士吳筠見大同殿。帝問道要。對曰。深於道
者無如老子五千文。其餘徒喪紙扎耳。復問神僊治
鍊法。對曰。此野人事。積歲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筠
每開陳皆名教世務。以微言諷天下。天下重之。沙門
嫉其見遇。而高力士素事佛。共短筠於帝。筠知不得
留。辭還山。下詔為立道館。後徒芽山由會稽剡中卒。
初筠見惡於力士而斥。故文章深詆釋氏。議者譏其
背向。時淅西觀察使陳少游大惡筠所為。因命法師
神邕者著論折之。邕著翻迷論以訂其妄。筠論遂廢。
給事中竇紹見邕論歎曰。邕可謂塵外摩尼。論中獅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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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五年五月。制天下度僧尼。並令祠部給牒。今謂
之祠部者。自是而始。


是歲。不空三藏自西域還。詔入內結壇為帝灌頂。賜
號智藏國師。時方士羅思遠者以術得幸。有旨令與
不空驗優劣。他日會于便殿。思遠持如意向之。言論
次。不空就取如意投諸地。命思遠舉之。思遠饒力不
能動。帝擬自取。不空笑曰。三郎彼如意影耳。即舉手
中如意示之。思遠欽服而罷。不空凡祈禱必張綉座。
手持木神誦呪擲之。神自立千座。四眾環視必見其
神目吻瞬動。所禱雖造化之功可奪也。朝野奉之如
佛焉。


十一年。潤州鶴林寺徑山大師玄素卒。左補闕李華
製碑。其略曰。嗚呼。菩提位中六十一夏。父母之生八
十五年。赴哀位者可思量否。至有浮江而奠。望寺而
哭。十里華雨。四天香雲。幡幢蓋網。光蔽日月。以其月
二十一日。四眾等號捧全身。建塔于黃鶴山西原象
法也。州伯邑宰執喪師之禮。率申哀慕。江湖震悼。曩
於寺內移居高松。互偃涅槃之夕。椅桐雙枯。虎狼哀
號。聲破山谷。人祇慘慟。天地晦冥。及發隱登原。風雨
如掃。慈烏覆野。靈鶴徊翔。有情無情德至皆感。門人
法鏡.法海親奉微言。繕崇龕座。菩薩戒弟子故吏部
侍即齊翰.故刑部尚書張均.故江東採訪使劉日正.
故廣東都督梁昇.故潤州剌史徐嶠韋昭理.故給事
中韓延賞.故御史中丞李丹。道流人望莫盛於此。弟
[016-0190c]
子甞聞道於徑山。猶樂正子春之於夫子也。洗心瞻
仰天漢彌高。鏡公門人悟甚深者大理評事楊詣。過
去聖賢諸功德藏。志之所至無不聞知。魯史從告。況
乎傳信。其文曰。


濁金清鏡在爾銷鍊。磨之瑩之功至乃見。膏漬注然
光明外遍。陽升律應草木皆變。啟迪瘖瞽唯吾大師。
息言成教捨法興悲。辰極不動風波自移。境由心寂
道與人隨。杳然玄默湛入無為。性本非垢云何淨除。
身心宴寂大極淪胥。內光無盡萬境同如。甘露正味
琉璃妙器。遍施大千無同無異。度未度者化周緣備。
道樹忽枯涅槃時至。我無生滅隨世因緣。吉祥殿上
應化諸天。寂寂靈塔滔滔逝川。恒沙劫壞智月常圓。


十二年。西蕃寇圍涼州。帝命三藏不空祈陰兵救之。
空誦仁王密語數番。有神介冑而至。帝親見之。問曰
神謂誰。空曰北方毗沙門天王長子也。空誦密語遣
之。數日涼州捷報。有神兵至威武雄盛。賊畏懼。卷甲
而去。帝悅。詔天下軍壘皆立毗沙門天王祠。」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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