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044 崇古文訣-宋-樓昉 (master)


[018-1a]
欽定四庫全書
 崇古文訣巻十八     宋 樓昉 編
  宋文
   畵舫齋記         歐陽修
    文字宛轉以見出險而不忘險之意且言前
    日之險亦以仕宦自取之爾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為燕私之居而名
曰畫舫齋其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
[018-1b]
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則穴其上以為明其虚室之
疏以逹則欄檻其兩旁以為坐立之倚凡偃休於吾齋
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KR0886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門
簷之外又似泛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
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於履險難必曰涉川葢舟
之為物所以濟險難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齋於署
以為物所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
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絶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峽轉而入
[018-2a]
於漢沔計其水行㡬萬餘里其羈窮不幸而卒遭風波
之恐徃徃呌號神明以脫須㬰之命者數矣當其恐時
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為商賈則必仕宦因竊自歎以
謂非冒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賴天之惠全活其
生今得除去宿負列官于朝以來是州飽廪食而安署
居追思曩時山川所厯舟檝之危蛟鼉之出沒波濤之
洶湧宜其寝驚而夢愕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
豈真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古之人有逃世逺去江湖
[018-2b]
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苟非冒利於險
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
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顧予誠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
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
怪偉将乞其大字以題其楹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
故具以告因以置于壁
   相州書錦堂記       歐陽修
    文字委曲善於形容
[018-3a]
仕宦而至将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
之所同也葢士方窮時困阨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
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髙車
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迹
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犇走駭汗羞愧俯伏以
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當時而意
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也惟大丞相魏國公則不
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徳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髙科
[018-3b]
登顯仕海内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盖亦有年矣所
謂将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
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誇耀之也
然則髙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袞冕不足為公貴惟
徳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
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誇一
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
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
[018-4a]
以快恩讐矜名譽為可薄葢不以昔人所夸者為榮而
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何如而其志豈易量哉
故能出入将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决
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氣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
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彞鼎而被弦歌者乃
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
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醉翁亭記         歐陽修
[018-4b]
    此文所謂筆端有畫又如累疊階級一層髙
    一層逐旋上去都不覺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峯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
者琅邪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于兩峯
之間者釀泉也峯迴路轉有亭翼然臨于泉上者醉翁
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曰智僊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
也太守與客來飲于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髙故自號
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
[018-5a]
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
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
秀而繁隂風霜髙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
而徃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至于負者
歌於塗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携徃来而
不絶者滁人遊也臨谿而漁谿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
香而酒冽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
非絲非竹射者中奕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諠譁者衆
[018-5b]
賔歡也蒼顔白髮頽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陽
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賔客從也樹林隂翳鳴聲上
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
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
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
陽修也
   論狄青          歐陽修
    曲盡人情事體當時歐公只是為龍圖閣直
[018-6a]
    學士而已
臣聞人臣之能盡忠者不敢避難言之事人主之善馭
下者常欲聞難言之言然後下無隱情上無壅聴姦宄
不作禍亂不生自古固有伏藏之禍未發之機天下之
人皆未知而有一人獨能言之人主又能聴而用之則
銷患於未萌轉禍而為福者有矣若夫天下之人共知
而獨其人主之不知者此莫大之患也今臣之所言者
乃天下之人皆知而惟陛下未知也今士大夫無貴賤
[018-6b]
相與語于親戚朋友下至庻民無愚智相與語于閭巷
道路而獨不以告陛下也其故何哉盖求其事伏而未
發言者難於指陳也臣伏見樞密使狄青出自行伍號
為武勇自用兵陜右已著名聲及捕賊廣西又薄立勞
效自其初掌機密進列大臣當時言事者已謂不便今
三四年雖未見其顯過然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推其
所因葢由軍士本是小人面有黥文樂其同類見其進
用言我輩之内出得此人既以為榮遂相悅慕加以青
[018-7a]
之事藝實過於人比其輩流又粗有見識是以軍士之
心共服其材能國家從前難得将帥經畧招討常用文
臣或不知軍情或不閑訓練自青為将領既能自以勇
力服人又知訓練之方頗以恩信撫士以臣愚見如青
所為尚未得古之名將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慣見如此
等事便謂須是我同類中人乃能知我軍情而以恩信
撫我青之恩信亦豈能徧及於人但小人易為扇誘所
謂一犬吠形百犬吠聲遂皆翕然善其稱說且武臣掌
[018-7b]
機密而得軍情不惟於國家不便亦于其身未必不為
害然則青之流言軍士所喜亦其不得已而勢使之然
也臣謂青不得已而為人所喜亦将不得已而為人所
禍者矣為青計者自宜退避事權以止浮議而青本武
人不知進退近日以來訛言益甚或言其身應圖䜟或
言其宅有火光道路傳說以為常談矣而惟陛下猶未
聞也且唐之朱泚本非反者倉卒之際為軍士所迫爾
大抵小人不能成事而能為患者多矣泚雖自取族滅
[018-8a]
然為徳宗之患亦豈小哉夫小人䧟於大惡未必皆其
本心所為直由漸積以至蹉跌而時君不能制患於未
萌爾故臣敢昧死而言人之所難言者惟願陛下蚤聞
而省察之耳如臣愚見則青一常才未有顯過但為浮
議所喧勢不能容耳若如外人衆論則謂青之用心有
不可知者此臣之所不能决也但武臣掌機密而為軍
士所喜自於事體不便不計青之用心如何也伏望聖
慈深思逺慮戒前世禍亂之迹制於未萌密訪大臣早
[018-8b]
决宸斷罷青機務與一外藩以此觀青去就之際心迹
如何徐察流言可以臨事制變且二府均勞逸而出入
亦是常事若青之忠孝出䖏如一事權既去而流議漸
消則其節誠明可以永保終始夫言未萌之患者常難
於必信若俟患之已萌則言又無及矣臣官為學士職
號論思聞外議喧沸而事係安危臣愚不敢自黙
   論日厯          歐陽修
    可以見本朝典故及前後作史沿襲之失公
[018-9a]
    為史官而議論如此真得史官之職者也
臣伏以史者國家之典法也自君臣善惡功過與其百
事之廢置可以垂勸戒示後世皆得直書而不隱故自
前世有國者莫不以史職為重伏見國朝之史以宰相
監修學士修撰又以兩府之大臣撰時政記選三館之
士當陞擢者乃命修起居注如此不為不重矣近年以
来員具而職廢其所撰述簡畧遺漏百不存一至於事
闗大體者皆沒而不書此實史官之罪而臣之責也然
[018-9b]
其弊在於修撰之官惟據諸司供報而不敢書所見聞
故也今時政記雖是兩府臣寮修纂然聖君言動有所
宣諭臣下奏議事闗得失者皆不備録惟書除目辭見
之類至於起居注亦然與諸司供報公文無異修撰官
只㩀此銓次繫以日月謂之日厯而已是以朝廷之事
史官雖欲書而不得書也自古人君皆不自閱史今撰
述既成必録本進呈則事有諱避史官雖欲書而又不
敢書也加以日厯時政紀起居注例皆承前積滯相因
[018-10a]
故纂録者常務追修累年前事而嵗月既逺遺失莫存
至於事在目前可以詳於見聞者又以追修積滯不暇
及之若不革其弊則前後相因史官永無舉職之時使
聖朝典法遂幾於廢墜矣臣竊聞趙元昊自初僣叛至
復稱臣終始一宗事節皆不曽書亦聞修撰官甚欲紀
述以修纂後時追求莫得故也其於他事又可知焉臣
今欲乞特詔修時政起居注之臣並以徳音宣諭臣下
奏對之語書之其修撰官不得依前只據諸司供報編
[018-10b]
次除目辭見並須考驗事實其除某官以某功如狄青
等破儂智髙文彦愽等敗一作/破王則之類其貶某職坐
某罪如昨來麟州守将及并州龎藉縁白草平事近日
孫沔所坐之類事有文據及状迹明白皆備書之所以
使聖朝賞罰之典可以勸善懲惡昭示後世若大臣用
情朝廷賞罰不當者亦得以書為警戒此國家置史之
本意也至於其他大事並許史院據所聞見書之如聞
見未詳者直牒諸處會問及臣寮奏議異同朝廷裁置
[018-11a]
處分並書之已上事節並令修撰官逐時旋據所得録
為草巻標題月分於史院躬親入櫃封鎖候諸司供報
齊足修為日厯仍乞每至嵗中命監修宰相親至史院
㸃檢修撰官紀録事迹内有不勤其事隳官失職者奏
行責罰其時政記起居注日厯等除今日以前積滯者
不住追修外截自今後並令次月供報如稍違滯許修
撰官自至中書樞密院催請其諸司供報拖延及史院
有所㑹問諸處文書不畫時報應致妨修纂者其當行手
[018-11b]
分並許史院牒開封府勾追嚴斷其日厯時政記起居
注並乞更不進本所貴少修史職上存聖朝典法此乃
臣之職事不敢不言
   上范司諫書        歐陽修
    此文出於韓退之諫臣論之後亦頗祖其遺
    意而文字無一語一言與之重疊真是可與
    争衡
司諫七品官爾於執事得之不為喜而獨區區欲一賀
[018-12a]
者誠以諫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時之公議係焉今世之
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
行其道也然縣越其封郡踰其境雖賢守長不得行以
其有守也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臚之卿不得理光
禄以其有司也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
計惟所見聞而不係職司者獨宰相可行之諫官可言
之爾故士學古懐道者仕於朝不得為宰相必為諫官
諫官雖卑與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
[018-12b]
宰相曰不然坐乎廟堂之上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
天子曰是諫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諫官曰必不可行立
殿陛之前與天子争是非者諫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諫
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郡縣之吏守一
職者任一職之責宰相諫官繫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
責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職者受責於有司諫官之失職
也取譏於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時君子之譏著於簡
冊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冺甚可懼也夫七品之官任
[018-13a]
天下之責懼百世之譏豈不重邪非材且賢者不能為
也近執事始被召於陳州洛之士大夫相與語曰我識
范君知其材也其来不為御史必為諫官及命下果然
則又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賢也他日聞有立天子
陛下直辭正色面争廷論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拜命以
來翹首企足竚乎有聞而卒未也竊惑之豈洛之士大
夫能料於前而不能料於後也将執事有待而為也昔
韓退之作争臣論以譏陽城不能極諫卒以諫顯人皆
[018-13b]
謂城之不諫盖有待而然退之不識其意而妄譏修獨
以為不然當退之作論時城為諫議大夫已五年後又
二年始廷論陸贄及沮裴延齡作相欲裂其麻纔兩事
耳當徳宗時可謂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将強臣羅列天
下又多猜忌進任小人於此之時豈無一事可言而須
七年邪當此之時豈無急於沮延齡論陸贄兩事邪謂
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為諫官七年適遇延齡
陸贄事一諫而罷以塞其責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遷
[018-14a]
司業是終無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今之居官者率三
嵗而一遷或一二歳甚者半歳而遷也此又非可以待
乎七年也今天子躬親庶政化理清明雖為無事然自
千里詔執事而拜是官者豈不欲聞正議而樂讜言乎
然今未聞有所言說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
納諫之明也夫布衣韋帶之士窮居草茅坐誦書史常
恨不見用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職不敢言或曰我位猶
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終無一人言也可不
[018-14b]
惜哉伏惟執事思天子所以見用之意懼君子百世之
譏一陳昌言以塞重望且解洛之士大夫之惑則幸甚
   祭丁元珍文        歐陽修
    譏貶雖近乎太過然一時之毁譽决不能掩
    千古之是非觀此文然後知枉之語為有味
    也
嗚呼元珍善惡之殊如火與水不能相容其勢然耳是
故鄉人皆好孔子不然惡於不善然後為賢子之美才
[018-15a]
懿行純徳誰稱諸朝當世有識子之憔悴遂以湮淪問
孰惡子可知其人毁善之言譬如蠅矢㸃彼白玉濯之
而已小人得志蹔快一時要其得失後世方知受侮被
謗無如仲尼巍然袞冕不祀桓魋孟軻之道愈久彌光
名尊四子不數臧倉是以君子修身而俟擾擾姦愚經
營一世殆榮華之消歇嗟冺沒其誰記是皆生則狐䑕
死為狗彘惟一賢之不幸厯千載而猶傷自古孰不有
死至今獨弔乎沅湘彼靈均之事業初未見於南邦使
[018-15b]
不遭罹於放斥未必功顯而名彰然則彼讒人之致力
乃借譽而揄揚嗚呼元珍道之通塞有命在天其如予
何孔孟亦然何以慰子聊為此言寄哀一奠有涕漣漣
   秋聲賦          歐陽修
    模寫之工轉折之妙悲壯頓挫無一字塵涴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来者悚然而聴之曰
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
驟至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
[018-16a]
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予謂童子曰此
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
聲聲在樹間予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来哉盖
夫秋之為状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歛其容清明天髙日
晶其氣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
凄凄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緑縟而争茂佳木葱籠而可
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
乃其一氣之餘烈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隂又兵象也於
[018-16b]
行為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於物
也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
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嗟
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
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揺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
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黒
者為星星柰何其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争榮念誰
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
[018-17a]
壁蟲聲唧唧如助予之歎息
   祭蘇子美文       歐陽修
    卓犖俊邁
哀哀子美命止斯耶小人之幸君子之嗟子之心胸蟠
屈龍蛇風雲變化雨雹交加忽然揮斧霹靂轟車人有
遭之心驚膽落震仆如麻須㬰霽止而回顧百里山川
草木開發萌芽子於文章雄豪放肆有如此者吁可恠
邪嗟吁世人知此而已貪悅其外不窺其内欲知子心
[018-17b]
窮逹之際金石之堅尚可破碎子於窮逹始終仁義唯
人不知乃窮至此藴而不見遂以沒地獨留文章照耀
後世嗟世之愚掩抑毁傷譬如磨鑑不滅愈光一世之
短萬世之長其間得失不待較量哀哀子羙来舉予觴
   峽州至喜亭記       歐陽修
    不言蜀之險則無以見後来之喜不言險之
    不測則無以見人情喜幸之深此文字布置
    斡旋之法
[018-18a]
蜀於五代為僣國以險為虞以富自足舟車之迹不通
於中國者五十有九年宋受天命一海内四方次第平
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然後蜀之絲枲織文之富衣
被於天下而貢輸商旅之徃来者陸輦秦鳳水道岷江
不絶于萬里之外岷江之來合蜀衆水出三峽為荆江
傾折回直捍怒鬪激束之為湍觸之為旋順流之舟頃
刻數百里不及顧視一失毫釐與崖石遇則糜潰漂沒
不見蹤跡故凡蜀之可以充内府供京師而移用乎諸
[018-18b]
州者皆陸出而其羡餘不急之物乃下于江若棄之然
其為險且不測如此夷陵為州當峽口江出峽始漫為
平流故舟人至此者必瀝酒再拜相賀以為更生尚書
虞部郎官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于江津以
為舟者之停留也且誌夫天下之大險至此而平夷以
為行人之喜幸夷陵固為下州廩與俸皆薄而僻且逺
雖有善政不足為名譽以資進取朱公能不以陋而安
之其心喜夫人之去憂患而就簡易詩所謂愷悌君子
[018-19a]
者矣自公之来歳數大豐因民之餘然後有作恵于徃
来以館以勞動不違時而人有賴是皆宜書故凡公之
佐吏因相與謀而屬筆於修焉
 
 
 
 
 
[018-19b]
 
 
 
 
 
 
 
 崇古文訣巻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