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洹詞巻四雍集
明 崔銑 撰
直𨽻驛傳事宜序
夫政敝于襲舊乎民罷于偏役乎官瘝于憚作乎法永
于能繼乎夫法也者敷政而裕民起廢而興利當怨其
作者之智且勇乎善宜于民而不必已其繼者之仁乎
畿内今之衝衢也故驛之罷民莫棘焉定户給馬而富
[004-1b]
流于窶罷役入銀而利漁于官過者涌沸則顧他馬而
費不貲中使索打乾厮役得乗傳而歛始劇權人以駑
而獲上賈輕幣而茍具衾帷而法格驛官之貪不與焉
嘉靖改元來軒先生周公公儀巡撫畿内踰年作驛傳
法謀于侍郎彭君朝極驗于知府王騰數人定而後請
報可而後行其法括銀準于賦市馬責于官衷飾厨之
費罷乗勢之傳衾幕造于専司饒費以裕驛使杜私請
損冗濫令下民翕然稱便焉往嵗予以史事被召北上
[004-2a]
遇公于真定公告予以所欲為予善而促成之夫更常
之事非泥者之思也與民之政非官之利也是法也驛
官無所取賂權人弗得恣求矣豈無病其厲已而議之
者與夫計永利者緩急效負逺畧者遏浮言公以績懋
入佐留臺或者有司係於他務銀不時徴使忽沓至彼
必貸錢以辦負息日深則得以為口實予故曰法永於
繼者之仁也
贈吳司徒獻臣考績序
[004-2b]
子言之道之將行也與命也聖人制道以宜民奚命之
云夫計利於銖量害以黍棄其所可願幸其所難獲豈
命之謂哉陽復而物生隂滋而物瘁生入於瘁瘁復於
生故利者備害之所成也害者嗜利之所召也成則居
以謙召則正其履君子奚動於命焉余友東湖公獻臣
少厲節而勵學壯也確老也安嘗令順徳放邪崇敎薄
已厚民然而不役民於閹隴侮其上而厪倅郡矣副憲
于廣兵威而盗屏法明而奸戢劾中使而逆瑾毒之矣
[004-3a]
用兵南昌義感悖賊而競直于僚撫治湖南發逆濠之
謀而陳大計惎于近倖而不用翼垂於方奮雨嗇于尚
往名著而功縮位進而身厲夫冶之範金齊而後成鍾
之染羽漬而後入故天之厚人臲卼其為將以利往也
盤桓其行將以定志也錯互其遇將以全智也惕厲其
中將以安變也余聞之見豫之謂智省括之謂往絜情
之謂變執方之謂志四者備矣可與語道可與立命彼
錯然者吾何較焉東湖公為中大夫者又三年例當考
[004-3b]
績于朝其鄉諸君子過余邸曰東湖公治行矣詩曰吉
甫作誦穆如清風述贈者之情也又曰其惟哲人順徳
之行贊君子之守也又曰仲山甫永懐以慰其心表作
者之衷也夫仕伸於知己忠告發於信友先生於東湖
公之行也可言矣銑曰諾
説鉉贈林子茂貞
林子將之泗其僚鍾子以諸僚來雍乞贈言於崔仲子
甫仲子觀則於古義比類於今事象物以章賾廣喻以
[004-4a]
盡意名曰説鉉匪滕辯談爰申忠告其詞曰
古之君子𢎞以居上巽以為下廣受曰𢎞委諫曰巽𢎞
則人莫能遺也巽則人莫能淩也昔者聖人之作易也
觀立於三而知常觀化於兩而知變觀徼於消長而知
幾觀賾於晝夜而知通在鼎之姤曰黄耳金鉉之恒曰
玊鉉大吉金鉉者上之道也玊鉉者下之道也鼎之無
耳也耳之無鉉也則否積而雉膏廢矣剛則能舉重也
健則能致逺也夫事待人而後成言警心而後思不自
[004-4b]
私則公議集不恃尊則正論升若夫聞令而承望色而
趍此非上之人所難致者也故曰金鉉者上之道也夫
言貴切而不貴訐議貴盡而不貴爭迹貴明而不貴㬥
名貴與而不貴取感乎人者存乎誠動乎物者存乎容
别乎直者存乎巽消乎疑者存乎恬孔子贊玊曰温潤
而澤仁也和曰温不比同為和浸曰潤不强通為浸光
曰澤不引已為光春之煦人也普水之入物也漸珠之
具采也濳皆漬與而匿景者也是玊之類也故曰玊鉉
[004-5a]
者下之道也上惟取其金下乃體夫玊則剛柔均而政
可立矣嗟乎鼎之為物常而用可重也其尊可以享上
帝其徳可以養聖賢然致之者鉉也及其爼陳而鼎設實
食而禮成彼鉉者出耳屏隠莫名其能其天下之至徳
也夫故當其事難君子弗之桓也暨其事去君子弗之
處也是故業崇而風逺矣
贈王都事序
談子問於後渠子曰士之立也孰易曰其世臣之子與
[004-5b]
然則孰難曰其世臣之子與夫士胡為而能立文與行
也不探賾不造精末之文也已不𢎞不約不裕末之行
也已金之革也在冶葛之延也因木基之附題者易堅
彼習朝夕之觀漬講聞之漸厭諳練之周是故識與守
可無外獵而有也占一技者可為藝人矣備一行者可
為善人矣名於鄉可也通於世則窒夫其先人之烈廓
如也繼之者如是而已其不受短於人乎汲深者非尺
綆之及也致逺者非駑材之逹也故雖有卓行宏學是
[004-6a]
曰承爾非突見而創為也昔吕申公之法且嚴也希哲
夙成非易乎元方長文之行能人謂之慚也非難乎况
乎崇之善車服袁氏之侈汰乎哉故以子陽之賢而受
為金之誣矣世之為父者皆欲貴其子也欲賢其子者
鮮矣為子者皆欲禄位肖其父也急於徳者鮮矣夫不
賢而貴謂之竊不徳而禄謂之浮楊伯起之善遺也曰
清白故顯匹于國吕與叔之善肖也曰不揜徳故言立
於後孟子曰所謂故國者有世臣之謂也今夫勤耕者
[004-6b]
將以自養也植木者以䕃也其業世者其為精其恩深
者其報昌其族才者其聚永故國賴於家君依於臣其
古之道乎談子曰言則美矣吾僚王子子儀者少傅公
守溪先生之仲子也少傅公之忠文天下莫不聞子儀
約而雅恭而質故政成而考上其諸今之吕氏與宦成
而不怠非厲於法語之言乎儲不佞請以先生之言告
之
贈大司徒秦公赴召序
[004-7a]
上召南京兵部尚書鳳山秦公為户部尚書公聞命而
踧如也已受命而僂留都諸公咸贊曰恭各以作者達
其辭上公徐公梁公以侍讀嚴子太宰楊公而下以少
宰汪子鴻臚大夫劉公暨其鄉士仕者以予銑夫贈言
之道視其情以為禮象其禮以為言敵者以勸達者以
政多聞者以古練者以典公績懋而行尊銑也下秩而
寡陋譬則他山之石非可以加諸球璆也雖礪奚用之
無以則以迂乎今之所謂尚書者析一相而六之也正
[004-7b]
君出謀申禮立度以安利天下非稽例而仰成順㫖而
下簿書也食乎其國之須而易匱者乎司食者今相之
棘且劇者也昔公之為郎也嘗思之精而敦寛以不竭
雖然今非𢎞治之靖也其耗而蕩之者不可勝數利熾
而公熄官具而民狡所宜庚政甲事可無襲矣論者曰
節用節之誠是也祭賜之腆慈宫乗輿之供百官之禄
邊障之需如之何其缺也論者又曰裕民裕之誠是已
經賦之費水旱之侵役力之勞移亡之減如之何其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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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今夫水也微於川則溢於谷土也夷於髙則増於卑
國用乏於濫民産敝於陂反之得理財之道焉故挈權
者足用也均分者富民也廣忠者宜相也夫既銖取於
民矣腐蠧於茍略侵削於豪猾夫既勺減於官矣外漁
於賂率内散於倖員凡以權之不挈也蟻穴潰隄突隙
焚屋固隄者穴是防完屋者隙是慎故禹無水害而徐
生無屋災權者固國之防而滅其焚者也人生不能不
羣羣而無分則爭爭則亂而愈窮故人之害無分為大
[004-8b]
田之生榖也善治之則入必數量一嵗而再穫之不善
治者常饑治民者定分而已矣富者連阡陌貧者無斗
區豪植乗困而弱之商以饒而制賈然後有偏富者矣
由是伐鍾以燕享擬上而修服舍凡可及能者莫之禁
也彼得克於貧弱國乃不得而有之夫上之責於民者
賦與力爾足矣任其自之爾非有隠情定制以中之故
分不均則移亡之驅也君之有相者為其獨而弗運也
相之盛其屬者為其寡而弗周也擇而任之易且當也
[004-9a]
夫人引於才而嗇於節故取人者去其承而賞其直直
者有方慮有逺計有愛道非皆詭計而倖譽予聞之弋
鳥以羅張目者網而獲鳥者萬目之功未聞一目而獲
之者是故謀于衆而美歸于我公於心而利普於天下
詩云伐木許許言舉重者必以衆力也
夀彭母序
惟二月初生明司諫彭子夀其母汛堂而埽中為席居
母幕尊于左簋秩于筵二美殽前列以次厥明母就坐
[004-9b]
彭子之僚魯魯子吳顧子越黄子閩鄭子其友鄴子銑
豫郭杏岡子偕至升堂再拜出取幣入為母夀且賀彭
子彭子跪上母爵稽首言曰我母履徳執貞天是用福
我母以永寔獲奉先君子之明訓弗墜繄母休惟孤寔
自己卯至于今逺母誕月今又復命天子及𤓰而返又
弗克夀母惟母穯而食實其永寜於是予銑揚于衆曰
惟蜀節山元乎岷發秀集祉善鍾于一家在宋若閬中
陳氏華陽范氏咸有威父哲母其諸子若孫累功而奕
[004-10a]
奕越于世世彭子惇肅明慎稽古訓灼于事嘖民幽有攸
言則酌上安而下允以從夫孝立于愛引于業夫友頌
其親其子説以朂廼語諸魯子曰其善若辭以著徳魯
子若曰綸聞彭母重厥容少日父令誦書明婦儀咸習
漢唐懿言若行娓娓矢自口撫夫先婦子自褓至有室
罔曰瘁[婺-矛+牙]而窶又口衆相厥宜以裕廼家延師訓其子
儒而顯惠孀女暨弱黨咸昏媾以生生嚴於臧獲而恤
皆不忍負罪逋銑語諸顧子曰其善若辭以明貞顧子
[004-10b]
若曰彭母慎身而惡侈靡常治庖罔委諸女御澣綴敝
垢服以服一衣閱二紀不易自為[婺-矛+牙]即却鉛華凡四十
禩溱嘗識之式訓于有内銑語諸黄子曰其善厥辭以
宜福黄子若曰山聞有基則室有几人用憑徳則逺戾
廼載和貞無澆厚是用積和廼祥厚則令終彭氏其羑
若母亦問于無疆銑語諸鄭子曰休哉其永子其善厥
辭鄭子若曰惟為善若不足其福足惟為善若足其福
斯不足雲聞書云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廼肯堂復肯
[004-11a]
構是在彭子郭子曰恵哉言可誦可規其善頌藩以上
諸彭母母起謝曰惟未亡人叢百勞以有今兹庶哉可
面君子于三泉其敢耽于嘻嘻以隳成惟寔頼二三友
幸無悔于官箴則寡老母其永有歸廼呼曰寔其拜進
觴以稱受已觴三行卒飲皆出明日彭子辯謝賔南祭
酒崔銑序
贈鍾大理序
鍾子不治見行不發越言其介不可奪粹如也嘗上䟽
[004-11b]
願與同事者之罪宰賢之請于天子令還朝廷昔尹氏
師魯自言黨仲淹求同貶銑曰尹子其所謂古之振竒
人與所係者非國事可亡棘也范公者太白召忌渉異
起爭其友為平之以息衆口可矣譬則水悍防決可勿
復障而激之也若鍾子則非過行夫既與其僚協公而
約則我成彼之為矣爭智而讓愆安則友而危乃棄之
君子奚取焉故鍾子非過行雖然吾將進鍾子於道自
勝者所以稱物衡心者所以均分吾居其是而人必非
[004-12a]
也理未貫吾抗節乎下而上必濫也順未洽以其所願
乎下交乎上以其所安乎已公乎人履其實而夷名當
其怨而遜功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量諸心也故得
孟子曰以善服人未有能服人者乗諸氣也故失今在
朝廷者廣有二子甘泉湛元明西樵方叔賢其言議求
以一内外混動静亦㡬於學矣鍾子往哉尚合於斯人
與銑也孱而好立褊而好達故行躓而將仆往思及二
子而未達況兹離居哉鍾子其為銑請過焉
[004-12b]
干問贈劒溪子歸閩
干且問注公曰子其順者與雖然吾進子於勇往決而
無回投利而弗折雖千萬人吾揮之子願之乎注公曰
末哉子也奚以決奚以利焉折焉回夫驥天下之逸足
也當夜則株然立焉閼於無見也夫盲者終日不能下
階得相則恣所之焉託於明也故闇於識者難與言達
拘於義者難於言變固於迹者難與言情是故吾未嘗
決而無不往未嘗利而無不投干且問曰知者易流通
[004-13a]
者多随悠哉悠哉語俗則宜語道則卑子弗懲斯而議
我為注公曰弱能勝强激不可常用剛於内者立用剛
於外者缺故吾之明可以辯顔而見眉吾之勇可以損
山而行石而子持不明之勇以願我雖然吾亡望於子
夏蟲疑氷井蛙駭天周於道者不滯落於器者不該若
子者限於地范於冶子失其從革之大而借威於舞而
疾視者末哉末哉干且怳然曰吾甚無取於君子乎注
公曰奚能棄子虎豹之猶豫不若蜂蠆之必螫萬人之
[004-13b]
善怯不若匹夫之獨奮子雲投閣遯尾厲也中立赴召
包承誤也胡康侯與檜來兊凶也故依違者小則朋過
大則需害奚能棄子干且問曰予將學明勇於子注公
曰吾道甚宏也幸子毋膠毋襲明生於止擾之則不識
太山勇積於漸棘之則不貫土壤故日月蔽於寸雲山
木穿於巨石雖然明養于静而喪於耀勇昌于平而沮
于愎鑑之沒于地也火力消而愈燁猛士之介於賔贊
也氣屈而頽然順干且曰子道止於是乎注公曰未也
[004-14a]
未也夫至道不容言至徳不庸力至神莫思莫億昔孔
子大聖也而贊吾逝孟子大賢也未敢擬吾體而觀瀾
老𥅆得吾常而失之賊莊周得吾大而失之誕雖然孔
子知吾學曰果行育徳子歸而求之
阜民樓記
張子作阜民樓於浙省治堂後已病免歸南城及林慮
馬子來乃訖工自嘉靖壬午夏五至癸未冬期嵗又竒
月焉凡省諸僚謀于斯燕于斯鑒于斯其謀以一政其
[004-14b]
燕以敦禮其鑒以伐貪今之省合古數國而一之也浙
又上省也其土沃而饒利其民文而錯尚夫利與害對
者也文與質相息者也布政樞于中五叅各宣事於外
或棘於名而欲奕其赫赫之迹飭兵不憚匱民已責不
難廢禮則衡道決矣冬寒也裘其左臂而綌其右右必
痺夏暑也袒其限而襲其首首必瘍雖顛癡者弗為也
裘綌之為服異而養身則均省猶一身也故政人勿異
袒襲之施酸甘殊味而成羔可否判詞而立議是故善
[004-15a]
毋惡其不已出也貴宜民害毋惡其延諸人也貴協力
故曰其謀以一政古者邦相交也則燕盛儀以昭讓賦
詩以見志君子有禮民斯則焉而煩言飭令可屏矣來
則迎行則贐勞則勞迭賔而信與杜里好之猥屑放俗
音之靡濫采蘋章其潔四牡固其節皇華廣其忠上知
節矣而民化其慝故曰其燕以敦禮吾聞斯樓也宋祕
省之基也後為紫薇堂而火十年弗暇葺張子不發帑
金毋鳩民材撤二閹之侈祠而為之閹之自為祠削民
[004-15b]
窬國之積也其心豈不欲永哉祠成而誅及故曰象焚
於賄居斯樓也觀其良材而刻桷賁楹而文石殫土木
于彼甘冒惡名于世卒不得而有之藏之厚者大亡富
之溢者速奪為彼人者奚利乎則君子之操益堅故曰
其鑒以伐貪是故政舉而平禮修而敕鑒明而不漁下
可以阜民矣張子名恩馬子名卿俱布政使
贈汪子宿序
始子宿入翰林即上䟽諫先皇南伐既杖於廷已又詔
[004-16a]
補外出守泗州今上召為禮科給事中求便養改南科
旋晉官僉江西按察事其諫弗限於守其政弗襲於常
其志弗撓於人豈非篤學逺受者乎哉夫人臣之本忠
直而已係寵則忠之疚也張功則直之囮也忠以殿國
也非以安身直以永化也非以勝人故世者處以世後
者酢以後非我所能權今夫鳥其至小者也然能鑒人
之貎而識其向逺棲急舉弋羅之所不能及則中人之
履愧彼者有之矣況夫負血氣而靈者與故曰有一言
[004-16b]
而終身行之者其恕乎夫恕者協情酌理之名也敢於
任己者拂人之性其名曰戾易於同人者越中之限其
名曰趍事勿慮其不興也貴不匱法勿慮其弛以緩也
貴無塞是故無競以為體無滯以為用無耀以為居慎
斯道也以往可去忌可息爭可保直銑以是告汪子已
次其語文之又籍焉司諫諸君嘗請予贈言云爾
蔡氏圖解序
蔡子介夫河圖太極圖説各一巻自六經之有成解學
[004-17a]
者第襲之熟其讀而迷其實成化中蔡子以篤行精思
倡于閩斯乃知言外求矣有味哉其遺論也嘉靖甲申
蔣户部君和梓傳之問義於銑昔在髫年父授之孝經
論語及長取友當世又証諸古書自孔氏來竊慕程氏
學顧駁劣弗能居之未暇談性也況圖又賾奧無詞可
繹獨夫子嘗曰河出圖聖人則之言八卦也八卦章隂
陽之變以盡藴猶可潛玩而通彼馬背旋文具數五十
有五非神智孰能與於此哉乃撫獵緯文推數於五行
[004-17b]
考變於生克易不見孔未言奚稽奚信夫子孫者其祖
及考之遺也舍卦言圖是病其子孫之弗類而索其似
於塗之夫邈乎荒矣周子之立圖也如中庸其故何也
指源以潔流葢自帝王而降皆以已經世謂之大同周
季則以智雄以力立而鼎外情之治非矩以度紛綸乎
錯施中庸一言以捄之曰道本命也非我得私而下上
之彼區區者胡為哉知其説則生愧畏之心夫私可愧
也違天可畏也故曰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
[004-18a]
夫無極散而為太極至生萬物而極人應事裁物者萬
反之静而定太極之生人猶父祖子孫之氣相禪也不
體無極不能制欲為欲制之則咎而凶夫二五之至萬
物也必有終故原化者當反觀於其死彼為輪迴久生
之言者非惑且妄哉斯非子思之豫計而首防者與雖
然即其虚不若基其卑抗其見不若累以行故曰下學
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孟子曰仁義之實事親從兄是
也此學也而達存焉夫示本以正行猶浚泉以為酌也
[004-18b]
泉見而棄之以渇病何哉是故腐舌翳目探始博逺而
行猶鄉人也則倉箱之貯粟耳而弗能自食况以滋偽
者可勝欺哉
汳臺集小叙
夫深造者不匱逢原之用抗志者不溺應俗之務故知
精於履道悟於幾夫思譬則泉也浚而深棄而泥才譬
則絲也理而修棼而結故君子貴不已其學則日新銑
觀藝於江漢之間得長憲陳子汳臺集異之夫其持鉛
[004-19a]
引墨簿書殷矣辯情比法要讞密矣旋儀出遜賔旅亟
矣應之沛然居之泊然情發成音下筆則典誥為繩異
學靡文逖乎無所干也夫温故知新徳性尊也故曰無
源之水朝滿夕除賢哉陳子可謂達儒矣
述程志
問者曰程氏夫子有遺書矣子述程志也何居銑曰伐
偽存真也高虚者異端則然學者附之斯惑人之嚮使
二夫子之道淆其游謝之罪與鮑氏而下何議焉是故
[004-19b]
夫子之道仁也敬其業也銑竊取鄭氏門人之意曰志
欲為孔氏其必由是而基惡乎繆 問者曰何以法純
公曰言取其達行取其仁夫靡文蔽理刻節傷恕至哉
夫子之學也經無故訓所明者意行無枝蔓所循者性
仕不以能見諫不以直著讓知而任咎忘已而潔衆讐
者贊其忠信頑者説其徳有宋以來斯人而已 問者
曰何以法正公曰正夫學至宋而支是故易舍文而浚
畫治外道而衍數學略敬而飭文心離事而求體道析
[004-20a]
於理氣煩訓散經約哉夫子之學也釋經不泥見竒不
問敬者合内外之道也理性即命至矣一天與人也是
故可貴可賤可難矣非君子其孰能之
九江府通判杜公墓碑
臨潁有質乂士曰杜公諱進字藎臣鯁峭弗諧俗與人
語皆在腑肝面指擿人過至令人頳頰弗止然感其切
中多改從杜公又善鄰恂恂然鞠躬又弗取人財好予
有負者曰吾知廓吾恤皇計其他為邑諸生六舉不利
[004-20b]
邑侯賢之貢上禮部卒業太學後兩子舉進士同科長
者柟户部主事次桐積學翰林晉給事中嘉靖改元吏
部試杜公才貎俱上上授九江通判治尚嚴九江盜發
臬大夫謀擒者曰杜通判宜廼投牒杜公杜公首勸諭
次治兵又次伏機以掩果平又牒署湖口彭澤二縣杜
公盡籍其帑貲出内品陳無増羡以濫葢利府且易沒
射先仕者往往䧟而敗杜公不汚名飈然奕出三年夏
四月朔見兩頭蛇不殺曰豈修短果彼尸哉越十四日
[004-21a]
以疾卒年五十九杜公吐音亮豐顙頥又有副殆夀者
相云杜氏孟津人元末避兵至臨潁卜居楮北以亂名
氏不出鄉人尊號曰杜大公子孫祠享稱曰龍門府君
龍門府君生寛善為農買田二千畝寛生寜藁城丞寛
厚又首建學藁城人刻石頌徳寜生獻以財雄其鄉丁
氏貰其田以生久欲匿廼遂予獻生文工部文思院大
使是為杜公父母邢氏配姚封安人杜公又有二子㭪
栴女適李九成諸孫男子三人女子四人予又得杜公
[004-21b]
二事省祭官李以盜將發旅囊于杜公家李得㬥疾死
杜公悉歸其子其子閱父所手記止十之三泣曰非公
能無隠者又何稽而責得乎有民以負官租將逋夜持
襲衣叩門曰此公物還公即長往矣杜公曰非也促持
去詞曰
杜公嘗以質題軒載稽若行非詡論熖叙弗燬惟美璠
兩子通籍長安門銀章錦服出入尊流者悠如浚厥源
式公質乂慎無諼
[004-22a]
贈夏子敦夫序
客曰今之君子有夏子者先生亟聞之乎後渠子曰知
之客曰何由習而信之與後渠子曰信友魏子子才嘗
告予曰敦夫篤論君子也可與締交夫子才敬以確故
予於是乎取鑑夫知毋病其近也欲精行毋病其常也
欲恒言毋病其訥也欲審志毋病其緩也欲堅精乃神
恒乃崇審乃達堅乃貫是故欲華以亢者失之外欲異
以浚者失之内故學貴乎尚篤客曰夏子之出守恵也
[004-22b]
或者欲尼其行夫守憊於簿課則病道恵逖於中域則
艱化非所以處夏子何如後渠子曰忠臣弗擇使而居
仁者弗簡民而恵俗情猥習以望夏子不其左與然則
夏子其終能殿此邦也與後渠子曰然夫政者正也正
者人也處己者所以加諸彼故不外求而足詩曰民之
秉彞好是懿徳語其本也諺曰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語
其術也是故躬行興其志賞罰説其嚮去予中其㑹孚
信結其慮此皆篤之施故曰蠻貊之邦行矣客為誰李
[004-23a]
封部邦秀也
策問二首
問國家養士於太學將俟其徳成而官之使敎之者止
於班趍之肅歴撥之公上之為講説之詳課試之勤而
已竊恐建學之道不在是也諸君子誾誾林林來游于
斯深欲進諸君子於道而未能使國家有乏才之憂諸
君他日抱過時之悔而予也日負曠官之罪為之奈何
古云學於古訓乃有獲則自孔孟以來號稱儒者殆且
[004-23b]
百家人演代増其為言多矣將何從乎程子有言才學
便須知著力處既學便須知得力處夫博考精思而弗
反於身所謂還珠也盍各言爾平日所尊述者為古之
何人并日用所以用力者如何以對
問周子曰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夫自衰周以
來紀載之書多出於佚聞辯口各騁其知以馳固不可
盡信然而莫醇於孟子五就湯五就桀軻嘗稱之桀之
㬥彰著天下民欲與之偕亡尹也豈不知之乃往為之
[004-24a]
臣既不能改於其徳又從而輔其諸侯以伐之放置南
巢辱偕囚虜臣之道當如是乎若之何使學者志之也
孔子敎顔淵由四勿以為仁先儒尊之曰此傳授心法
仲弓且不得聞然禮不可斯須去身古人自成童以上
所敎者莫非禮也若必待其如顔淵矣而後得以學禮
則心身日用之間所以持循而防撿者何物也夫禮新
學小生之所與能者曽謂顔子之學若是乎其淺近哉
各辯其所以不然者
[004-24b]
講義十二首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斯義也章句或問備矣今不勦説惟探其本與爾諸士
共為服行之實夫所謂新者指何物論何事何物何事
既可新而又能常新此葢言人之明徳也孟子曰良知
良能此明徳之實也此知此能何物不具何事不㑹一
畨提撕又見一畨精采一畨講明又是一畨發越古之
聖人憂勤至死望道如未見者正見得此新無盡純一
[004-25a]
不已老而愈聖者方是能常新此新然又非是取諸彼
以益此只是昔未知今始知之昔未能今始能之昔未
熟今始化之如泉在池中數日不汲則泥而變味日日
汲之則當甘冽故學者當心心念念在此新時時刻刻
在此新無内無外無大無小都是要新此新自一身言
之由壯而老自一嵗言之由正而臘自一月言之由朔
而晦自一日言之由子而亥當見得此新昭昭靈靈為
我之主為事之衡為主則物皆我役為衡則事皆我運
[004-25b]
故曰立則見其叅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
後行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
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大學之道之要明明徳而已矣明明徳之要誠意而已
矣誠意之要毋迷其知而已矣徳者心之體也意者心
之起念也知者心之覺也知者良知萬物皆備焉非搜
隠獵異泛覽荒采剽略人之緒裔研究古人糟粕也且
[004-26a]
人之念曷為有善乃本體感發人之念曷為有惡乃習
染於流俗然吾之良知未嘗因而昩焉二者之介未嘗
不辯故大學之道首在誠意夫人起一念要為某善矣
不知不覺之中若有尼之者或恐為善之妨吾欲或拂
人情而起非笑不肯奮勵即為人起一念要去某惡矣
不知不覺之中若有沮之者或躭溺而難舍或牽於羣
好不能脱然與之異不肯決烈即去當此時吾心之知
如此皦皦而不肯力為之非自欺乎故以毋為工夫毋
[004-26b]
者禁之不得肆止之不得行之辭也夫為善不力則就
惡也易去惡不速則存善也難故惡惡必如惡惡臭好
善必如好好色惡臭實我所不欲聞真欲去乎我之鼻
好色實人所同悦真欲得之以娛目然後慊於己意非
徇外非為人慊者快於心而無間足乎欲而無待之辭
也是二者皆在念慮方萌理欲交戰之際未渉於迹未
交於事故皆曰自自即獨也去欺求慊之功曰慎慎之
道有三一曰審二曰豫三曰果夫念之初起如火忽燃
[004-27a]
卒然煽矣突然騰矣若不審焉遂作於事成敗得失其
歸逺矣必究此念何以興何以因此念一出何以始何
以終是之謂審人心善惡之未判也則皇惑疑顧必有
不甘於惡而棄善者已而慮熟疑决則沉於所重而决
其所輕棄善之惡不旋踵矣故貴乎豫夫心之之不善
也初猶搖搖然中則思自文矣久則安而居之茍自其
初而決之如此則是如此則非屏異慮杜岐術惟正之
適奚惡之能累故貴乎果是故意誠則定以静而知寖
[004-27b]
昌知致則慮而詳其意益公益確然後可以正心可以
致中和
徳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
吾憂也
此聖人敎人切已之學修徳改過由乎已講學聞義資
乎人徳者得也學者覺也義者宜也不善者過也合而
言之皆心學也心具天性能體而有之斯可據已故謂
之得明諸心而不昩是持是循故謂之覺事有萬端端
[004-28a]
各有則以則處之故謂之宜志於善矣而猶未能御乎
氣勝乎習或移而去之故謂之過徳言乎理學言乎知
義與善言乎事修徳云者非飾於末也中有存主而達
於外也講學云者非良於辯也行而未安講之以求是
而利行也徙義云者舍偏從全異乎人而同諸天也改
不善云者欲心之無所放也心無所放而不善逺矣修
乎己者足以受人取於人者足以益我非誠切之志不能
該非虚明之見不能擇非堅忍之操不能恒非剛健之
[004-28b]
力不能踐聖人憂之非特謙而已見斯四者之道宏且
密也徳者本也講者講乎此徙者徙乎此改者改乎此
不然如植木無本灌溉之功何所施築室無基榱桷之
美何以安學者舍此不為乃務崇高大必忽實行敢薄
古賢何况衆人其所立者危其所收者狹爾諸生惟遵
聖言而行銖積寸累近雖無顯名久必有真得異時考
祥計效自當有見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004-29a]
自古聖人皆因時為治至夫子不得位然後専言學得
夫子之傳者惟顔子顔子所以善學聖人處在博文約
禮然斯二義後世人人知之未見真能盡者一二大儒
告人垂範者却又别發一義未嘗専守此為家法此在
學者當深思也葢夫子之時周禮之善者尚存於比閭
鄉黨之間而小學之功不廢故學者自少已知善之當
為而心未全逸一旦告之以博文約禮便可下手後世
昏於利安於荒故博古今窮載籍者勞而寡要守純墨
[004-29b]
謹節文者窒而不通昔人譏其為遊騎為嚼木甚者倡
為簡易支離之辯間有稱述夫子之敎者僅若取證而
已惡乎可惡乎可今謹考夫子之言及究極顔子之學
以發明之夫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行有餘
力則以學文是從事於四行而後學文學文即博文也
記曰忠信之人可以學禮子夏曰禮後乎禮者所以𢎞
此忠信而免於朴陋者也夫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
亦可以弗叛矣夫是故君子知求道矣而不免於叛由
[004-30a]
此二者而後近之且可守是猶射之志的而操弓發矢
以中之巧力以將之且顔子之學在於仰鑽瞻忽之時
必有所注擬及其不可遽得乃因夫子之敎以博約而
入至竭才而進及末由而得孔門以仁為學仁以孝弟
為先今欲進孝弟必於凡典冊所載故老所傳閭里所
習師友所講授者皆博考而識之所謂博文也采雜而
成章曰文如自吾父推之以及於父之行自吾兄推之
以及於兄之行行則自温凊徐隅以至於親睦任恤服
[004-30b]
則自斬而緦祭則自虞而祔而遷皆文也禮者理也節
也有制之謂節有條之謂理凡所博之文皆以此約之
采其精實而去其汗漫發之情而見諸行酌於行以當
其情不相越而相協猶規矩焉而方圓定矣故曰學至
乎禮而止有禮矣然後知高者非亢堅者非固前者可
却後者可引所謂中也禮之至也大抵古人之學本於
人倫行之日用明一言即是實事行一步即是實地事
事明即通通則無滯無滯則神步步實即純純則不息
[004-31a]
不息則化然此禮字近世學者必欲舍節文而指為天
理舍逐事而指為一源夫約者約此文也文果一源乎
抑逐事而為言乎文不可為一源則禮亦當逐事而行
矣夫理之得名正借玊膚之有條而形容吾道之不亂
耳天垂象以示人日月星辰是也地出形以示人山川
草木是也聖人窮極乎天地萬物之賾而制字示人以
名物之正猶天象地形之不可易也今曰禮即天理也
至一者也又曰性即理也則日即為月山即為水乎況
[004-31b]
儒者之學始未嘗不一中不得不殊末不能不一爾諸
生試思之
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
此夫子有感之言當風頽俗靡之日思見特立之君子
故歎美之以勵學者松栢雖至嵗寒見其後彫其堅榦
勁姿歴四時而不改柯易葉雖世亂然後見君子之守
然其貞心雅操無時不然葢因衆人之無常而見其有
常爾何以言之治世者上之所重下之所尚論議之所
[004-32a]
揚㩁皆以節以義中人亦知慕名畏法則效君子或利
而行之或勉而修之君子者澹然無營行所無事一旦
時改亂生上昏下奸非媚不安非干不升非賄不成甚
者忘君賣友傾正引邪志於利己不恤喪邦君子者避
利如汚甘禍如飴守道性成樂賢已出視彼小人如鬼
如魅君子豈厚自為哉不改其素而已夫人之所能為
出於氣氣之所能持原於志氣有盛衰志無老壯冦仲
平能决澶征而弱於天書胡邦衡敢攻奸檜而不能忍
[004-32b]
於黎渦齒壯氣强慷慨立節困極氣沮低垂欲就故曰
志不可滿欲不可縱夫敬一怠而逸生逸生而志荒故
曰不知老之將至乾乾之心孜孜日思而已故君子道
以為學學以堅志志以狥身嗟夫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掘井弗泉猶為棄井世之君子乃欲以一節之異一事
之偶中盡其平生亦弗思矣哉昔顔清臣老且躓也而
樂於狥國劉器之久瀕於亡而却師成秋霜巖巖吁可
仰矣雖然二公未知學也竊異敎之緒爾如有學孔子者
[004-33a]
其浩然之氣塞乎天地之間孰得而易之哉
六二鴻漸于磐飲食衎衎吉
伏羲畫艮下巽上之卦名之曰漸漸者進也不遽也鴻
之為物其飛也有序其進也有漸故以象君子之進焉
磐石之安平者水旁石墩也鴻離水涯止於石旁之墩
猶士之受知於上而得位也漸于磐而未至於逵猶得
位而未崇也二以柔中上得六五之應其進之安平莫
加焉飲食衎衎者止而不急於進也自養以俟時也居
[004-33b]
易俟命斯為君子其吉也孰大於是葢士之進也徳未
信於上名未加於衆經國之務未練四海之情未能周
知若或急於位躁於言棘於為卑而慕髙不守其業小
而任重不量其力鮮不敗矣然既有位豈無攸為舉其
職而已矣懋其徳以為大受之地廣其才以為逺施之
資定其情以理棼宏其量以茹物堅其信以格人故曰
不素飽也夫随分而止人之大美治自此成非分而求
人之大惡亂自此作使在朝之士止知慕榮躭利貪進
[004-34a]
窬上必求滿意則何事不為推其極賣國背君可也何
也從欲如流不濫不止可不戒哉可不懼哉
九二孚兊吉悔亡
陽中實為孚比柔為悔一隂見於二陽之上此卦之所
以為兊也夫陽者隂所求近者情相取以隂居三失位
不正牽引謟媚乃其素情而九二比而承之然剛中之
徳其孚内充雖近小人自守不失以志則安常以行則
履道以交則由禮以合則制義莊而裕可事而不可説
[004-34b]
貞而達可從而不可同彼六三者感徳服義之不暇又
焉凂之又焉能用其奸以罔之斯其吉而悔亡也夫處
人之道不外于處已正人之道全在于正心用術者久
而窮以詐者立可敗尚竒者易折求勝者必屈故待匪
人之道孚而止矣孚者中有其實夫何以為實盡性而
已矣故誠者盡已之性斯能盡人之性又能盡物之性
尚何六三之不化與
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我與爾縻之
[004-35a]
陽實隂虚故易以九為孚此卦二五皆以陽居中孚之
積於内而不炫者故為中孚之主夫鶴陽鳥也其舉髙
其聲逺聞今乃鳴于隂隂者山之下澤之中乃幽暗之
所言其誠之至也實用力而徳成于内誠之謂也鶴鳴
子和言誠之動物也好爵謂天爵孟子所謂仁義忠信
誠之目也我爵爾縻言同徳而相應也且誠者何人之
本心也本心何以謂之誠赤子之心天理純全何嘗有
偽迨其年進情開智日増則樸日散技日多則淳日漓
[004-35b]
且人心之用言行而已發而直出者為本心為誠發而
支出者為昩心為不誠其初本欲如是而言也慮其忤
物而謟生欲其投人好而遷就生欲其傾聽而巧生此
果是本心否不是本心便是不誠其初本欲如是而行
也欲其高人而矯生欲其異人而竒生欲其説人而随
生此果是本心否不是本心便是不誠自是推之言之
為躁為隠為游為屈為支為放行之為懦為厲為躐為
怠為速皆非本心也皆不可謂之誠其萌也甚微其著
[004-36a]
也甚大其轉於意也甚易其成於用也甚難言而人莫
不聞行而人莫不見非大乎言之失也駟之莫追行之
失也如肌膚之不可改非難乎夫巧者工於以言釣人
之情者也及其見人之巧則亦誚之謟者工於以媚取
人之喜者也及其見人之媚則亦鄙之此足以見本心
之終不可昩而誠之終不可揜矣故易曰鳴鶴在隂言
慎獨之學也獨者心也慎者得其本心而已矣所謂實
用力而徳成于内也故尊之曰好爵焉夫本心之人雖
[004-36b]
不能無過亦謂之善昩心之人雖嘗為善亦謂之惡何
也本心之人日履實地如覆種于田日生日茂一旦力
足過皆改為善昩心之人日修飾行如施采於壁日陳
日剥一旦力怠善皆變為惡况原其存心本非為已又
安能一又安能久學者體鳴隂之象則知君子誠之為
貴
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寜稽于衆舍己從
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
[004-37a]
帝舜因禹陳克艱而説此數句嘉言罔攸伏三句已然
之效稽于衆以下方言其工夫葢嘉言伏而不達者以
上好自是而不肯咨詢於人賢才遺于野者以其困窮
無勢援者不得進用萬邦不寜者以鰥寡無告之失職
也今不但稽於衆而已又能舍己從人是樂善循理不
分人己則四海之内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矣宜
其無所伏也能不虐無告則仁心仁政周徧博厚無一
夫失所者宜萬邦之咸寜也能不廢困窮則凡在下之
[004-37b]
賢皆得達於君前所謂占一善者率以録無勢者不為
有勢者所壓無援者不為有援者所擠宜賢之無遺也
夫人君崇髙極則易於受蔽謟佞進則易於自聖然而
私言破於公議大智成於衆長則稽衆從人又其本也
且如帝舜大孝元徳當時誰能及之堯三咨四岳而猶
未之舉也及堯専求側陋而後得之君非堯臣非舜也
焉能自見哉考之古事近者易達富者多與比黨之引
公行於朝廷賄成之政肆出於官府方治則小人享其
[004-38a]
福而致亂則君子當其難有利則富人専其獲有賦則
貧人罹其苦故萬邦之寜必自無告上來野無遺賢必
自困窮上來仁人之言其逺矣哉
敷納以言明庶以功車服以庸
帝舜論治頑䜛之道禹乃口然而心未盡然者葢明之
以威不若化之以徳曲厲其功不若黙黜其私頑之敢
行者以核實之未精䜛之敢宣者以察言之未審敷納
以言者使各陳為治之道以觀其心庶即試字之訛音
[004-38b]
近而誤也明試以功者使各行所納之言以考其實車
服以庸者乃大其所賞之物以著其徴夫藥言則成甘
言則敗徴實之言可長務華之言易廢真見與臆見不
同履事與料事各别中幾則簡網情則濶然亦有良於
言而澀於行長于謀而短于㫁又有敢為大言以欺世
便於出輔以移聽者以事試之其真與偽立見矣有功
者賞之則罔功者必罰之可知也見賞勸於功則見罰必
戒於偽可知也夫言必稽其成矣誰敢復妄言者功必
[004-39a]
明於賞矣誰敢復飾偽者雖有頑䜛焉得而容哉嗟乎
偽生於多巧邪生於多慾得售名則人競好虚文則弊
長是以君子弗尚也禮與其奢也寜儉事與其煩也寜
略言與其辯也寜呐行與其采也寜朴孔子曰政者正
也正之道試功而已矣試之道求其真而已矣徳必核
其真然後授之位能必核其真然後委之事行必核其
真斯貴之言必核其真斯信之物必核其真斯用之工
必核其真斯程之一不真則榮辱賞罰從而繩之勿惑
[004-39b]
浮議勿采虚稱而髙下其施是故衆正積於上萬事實
於下故曰先王之道斯為美
沛公得張良以為廐將
是時秦未亡而劉季稱公以伐暴予之也良歸曰得一
國之辭也漢得良而興故異其辭異其辭所以賢之也
何賢乎良良亦庶乎得易之道焉爾坤之謙曰含章可
貞臣之進也炫才則嫉來矜名則毁集由是任事人忌
其成也總權人罔其専也夫事合衆而後成功獲上而
[004-40a]
後致當事而人欺之上疑之身且不保何功之云咎非
人也自用其才之過也大畜之大有曰童牛之牿薙草
不自芽蔓則難圖納約不自牖蔽則難開故改事莫如
伐㡬直諫莫如止念謙之坤曰勞謙君子有終功怠於
宦成志滿於行遂身殞於患失家滅於忌寵故未亡而
憂斯存未喪而持斯得存於將亡得於將喪無及矣司
馬氏贊良曰無智名無勇功庶乎坤之義與曰為大於
其細圖難於其易庶乎大畜之義與綱目書曰張良謝
[004-40b]
病庶乎謙之義與是故貴而如脱困而常亨言無再發
事不重舉悍者帖疑者服為韓之志當其時無知之者
其庶乎肥遯者與其中介以止其外巽以達其庶乎謙
者與後世有弗為臣臣必則矣
以汲黯為主爵都尉
考漢史所紀汲長孺言行葢一守約之儒司馬遷學宗
老氏於當時人物凡簡要而略於采者皆曰學黄老也
綜其實不然古之學者知即為行事即是學考於典冊
[004-41a]
者必求切於用問於師友者皆因疑於行漢初人物尚
然至武帝之後廼出博洽綴緝辭賦之士則有外用而
言學離行而徒問者魏晉以降益晦且尼矣漢武帝雄
才大畧智臣藻士或以優畜或以頥使一犯禁戒刑辟
無所假借獨以嚴憚黯不冠不敢見歎其為社稷臣淮
南王召集天下竒士纂述千載佚聞兒視漢廷公卿獨
憚長孺藏邪謀而不敢發斯亦近於已正物正者與長
孺治郡擇任丞使急先務也責湯苛刑責𢎞飾詐崇仁
[004-41b]
信也不以渾邪之故斬令不以與胡賈罪國人厚内治
也不歌天馬知樂本也是故舉得其要言中其情嘗求
其學矣黯告帝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史稱之曰
任氣節内行修潔又曰長孺之正直夫仁義者純粹精
也譬之金有鉛鐵雜之非真金譬之珠以魚目混之非
寳珠甚哉欲之害仁義也潛伏於中索之而無跡發於
所感遏之而無據莫知其來莫知其向轉盼移聴之際
而吾之真心為其所消鑠甚則沉溺於内而不自知如
[004-42a]
劉伶畢卓之於酒人以為至濁而彼方自樂其清也夫
一念不敢自恕斯可謂之修一語不敢茍狥斯可謂之
直一介不敢自汙斯可謂之潔盡此三者欲其逺矣累
簡積篇複文靡説豈如長孺之一句深切著明乎自漢
而下為君者功不及桓文而肆過之為臣者才不及管
狐而詐過之徒飾以三代之議論使黯見之其發憤怒
罵又當何如也故曰長孺得儒之約為古學者必當取
法
[004-42b]
禮由
皇上繼統大禮成矣近一二臣者必欲行其邪議喧然
未已銑待罪太學以敎化為職業已同南京諸臣上諫
復為議以示諸生斯議也葢取諸小戴記權制之議云
爾議者之要有三曰長子不可後曰孝皇有嗣曰今上
未為太子其欲於本生稱親則踵宋歐陽修濮議之誤
也昔修嘗自商曰修平生何嘗讀儀禮偶至弟子書院
中几間見之曰為人後者為其父齊衰杖期合意由是
[004-43a]
破羣議夫修强主私己之見堅附創覩之文既失先王
制禮之心又昩聖人修辭之法謹考儀禮於所生仍曰
父母葢用他辭則不明於所後不曰父母葢證後文則
可省聖人因親以定倫以制服若曰所後不稱親曷為
而服斬也若曰本生仍稱親曷為而服齊也明於齊斬
之别然後於稱親之孰宜孰否立廟之為禮為私可坐
而定也夫時各有宜故代各異制臣子當世守之亂成
灋者必服重刑謹案今日世及條令大宗果絶必於旁
[004-43b]
支取其嫡長以繼其庶不得而先之所以一統序防忿
爭也太祖髙皇帝監于前代重臣宦豎乗機立弱以遂
其竊權之奸乃立兄終弟及之制後宗社常享長君之
福敢有紊者其罪不貲所謂長子不得為人後及如前
代取宜為後者一人育之宫中禮秩如太子者皆窒且
悖而不得行於今矣然則無處乎夫武宗之無後即孝
宗之無後也二世俱絶痛如之何武宗既拘於制而無
可後者幸而倫序之當立者可後孝宗孝宗有嗣而武
[004-44a]
宗之心慰是故尊及弟之制以大位傳上用繼宗之禮
以上嗣孝宗春秋傳曰太子亡則立母弟無則立長荀
悦曰舍親取䟽非義也以弟繼父近於義夫於兩難之
中而得曲全之道斯可法於萬世矣夫為嗣斯繼絶繼
統必其嗣天理人心皆然也是故合前數義而釋之故
雖長子果當倫序則必繼既繼即嗣之若乃避嗣名以
伸恩於所生是始終利己也議者於繼位則曰宜於嗣
則曰不可泥古而欲亂今之令則不忠享其有而忘立
[004-44b]
我者之悳則不仁至於量恩於育不育以差嗣不嗣之
等此市井㩁銖利之心非可與語帝王之道也議者又
曰其如興獻帝之後何夫藩國可徐置後四海不可一
日無主皇上欽奉武宗皇帝遺詔及昭聖慈夀皇太后
懿㫖入繼乃就其重且急者天祐聖明子孫千億自可
别議所宜而行之竊䆒議者之意専為小宗而忍於太
宗奚可哉凡繼大宗必絶小宗者先王防禍之意逺矣
深哉大位奸之窺也大利邪之伺也故入繼者尊榮一
[004-45a]
人止矣餘無所與利使彼皆病其無利也自已其僭亂
之心不然將人懐攘重之圖國市賈嫡之䇿夫以今制
之嚴猶有背忘如寜濠之貨嬖倖者且今曷法非古事
之善乎今曷鑒非古事之失乎昔漢光武自致中興可
以備厚其親矣至立廟京師則避帝統而不敢宋英宗
嘗欲考私親矣畏公議而中寢未聞追䆒光武之失也
但猶有恨英宗之薄者爾惟漢哀帝迫於太后惑於泠
褒段猶兼行前二者其後事具哀紀然亦未敢改成帝
[004-45b]
為伯考也即天所降之禍福可以占其心之仁與忍即
萬世所公之是非可以見其事之得與失今如議者似
以光為忍為失以哀為仁為是矣夫豈可哉禮非以天
降也地出也人情而已人情大不安而謂之禮未之前
聞昔歐陽修見疾于當時甚者加以閨門之醜穢英宗
欲曲庇之而不能今日建議者不暇逺指惟南京人士
雖不當事任者皆痛詆之豈人之識盡出其下哉夫君
子制禮將以移風俗定上下而乃致人若是者何也斯
[004-46a]
徒言之爾如之何行之天下傳後世乎廼復㝠悍弗顧
必欲決自古所慎之防破自古不敢之舉予恐厥任甚
重而甘心為國當者非烏獲之力也聞之中庸孝者善
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仰惟興獻帝抱仁履方鞠
躬懋學不幸蚤棄藩國未登大位積慶流光啟我皇上
所宜用獻帝未及發之心宏獻帝未得為之徳節嗜欲
止遊衍逺邪佞近忠直禮信大臣包容諫諍覽斷庶政
緝熙聖學寘宗社於永安顯獻帝於無疆至於萃四海
[004-46b]
之珍勤三朝之問以曲承歡於興國太后者任聖心自
盡耳豈必拳拳非禮之禮哉
甲申陳言急務䟽七月十七日上
臣近奉明㫖内外臣工各加修省以回天變欽遵者臣
竊見自嘉靖二年七月至三年正月天垂其恠地出其
妖人見其孽異乎極矣臣嘗待罪翰林仰見聖顔温恭
游衍無所好嗜欲無所専今乃致異如此非上下講求
切實之徳共守不怠臣恐斯變若應其難不易解皇上
[004-47a]
若不克己以先臣下徒飭於號令之間萬無一濟臣謹
上即今急務二事曰勤聖學曰辯忠邪仰惟皇上天資
本粹聖年方富如日方升若不蔽於隂則必照萬國矣
後世保傅之道既踈禮樂又缺惟有讀書可以維心志
尼邪僻然而進講之日少放免者多接士夫之時什一
對内人者什之九惟欲易流易比惟邪以易流之欲導
以易比之人心何由正陛下在内奉慈闈欲孝養均而
中禮親后嬪欲悦徳而畧色御宦豎欲給令而戒狎昵
[004-47b]
在外臨羣臣欲明以信决庶政欲從善而與民其道周
而運其幾伏而㣲非學何以明何以準伏望陛下將日
講經㫖反已體認有所得於心則必見於行有所迷於
行則必考於經疑於經召講官析之眩於政召大臣與
商之學恒則聖心存然後政可漸理故勤學為急務者
此也近者主事張璁等以先後獻議超遷大學士蔣冕
尚書汪俊修撰吕柟編修鄒守益監察御史馬明衡等
以上䟽罷斥御史段續陳相吏部員外郎薛蕙下獄仰
[004-48a]
惟皇上求備禮於本生至孝也然當詳稽禮意大順通
情獨任己情亦曷有極夫人之願有子孫者氣相傳焉
而弗與形俱斬故絶世者人之大痛也先王本其氣之
所由來取同宗者為之後若夫帝統必以長祖訓繼絶
必以弟必以長一統序也必以弟杜忿爭也立此二義
則陛下為弟而長又繼祖之宗絶正當繼祖以倫序則
考孝宗是故必降於所生斯謂之後若與所後等耳猶
弗後也當承祧主鬯之重則父子差輕也斯禮之至精
[004-48b]
百王之所同蔣冕等之所守臣䆒覽議者其文則歐陽
修之餘也其情則泠段又乗望意嚮求勝無已悍者危
法左使以激怒媚者附災賀雨以動聽明詔再頒天下
方頌陛下之仁孝可以貫幽明昌𦙍嗣彼猶上異議夫
子事父母聞有漸尊之者矣尊而忽降是以為無係重
輕而忽且易之斯非䧟陛下於寡恩乎且議者非臣子
與就令所言當乃其分非有元功謇論胡為賞以官恐
天下隂謀賞者接踵至不可塞也臣聞天子得四海之
[004-49a]
歡心以事其親不聞止於三四人者之同而賞是自章
其為私昵而已勿徒視此為事忠邪消長之介守道為
忠忠則多拂意然必存希㫖為邪邪則叛道然必危何
也邪人者闚而視巧而愎利而不慚其歸遂意而得大
欲爾非真志在君窒之猶伺隙而入可招以賞乎蔣冕
汪俊宿學舊徳吕柟等乗時竭忠非敢有他今日果罷
冕等則有畏而黙避而去者忠日逺矣議者寵則有術
而移技而進者邪日富矣一邪亂邦况可使富哉禮尚
[004-49b]
取貴况他好乎伏望皇上無輕正統無拂羣情無恃威
可作無謂已可繼審斯四者則今日之忠邪辯自然異
所施孝純而天心悦衆正萃而長睦庶哉可以釐弊振
頺而消災異故辯忠邪為急務者此也臣竊惟祭酒為
世儒宗非臣陋劣可以濫冐况係兩京四品堂上官災
異之來亦合自陳求退伏望皇上將臣罷免别選賢良
代任臣干冒天威罪當萬死八月二十一日奉聖㫖崔
銑准他辭
[004-50a]
上内閣三老書
近者國家不幸生此數邪假禮媒進易天常而不恤亂
朝廷而不懼戾氣悖語肆出横發泠段所不敢勸歐陽
修所不敢言銑有末議已附南部諸公奏中懐不能已
再上即今人情洶洶甚於正徳黨論朋爭紛然可畏也
已銑年近五十平生未嘗敢立一異獨見今者安危攸
分義難竟黙若懐矜名獵譽之心敢矢諸天日調劑之
下乞垂鑒亮銑有父八十有六嵗得以所請罷歸養親
[004-50b]
乃沒齒不忘之恩干冒台嚴惶悚惶悚
書林茂貞嘉靖大禮辯後
昔濮議中寢故諸賢有遺論夫出於天性之謂親縁於
人心之謂情本天裁人之謂禮知斯三者可以决輕重
矣林子之言情禮無悖其可昌而行之哉議者欲皇上
考獻帝而伯孝宗果然則自今至萬世皆小宗也獻帝
未嘗承祧主鬯以臨天下必不可强名為大宗小宗而
主大宗之祀非僭與上以姪祀伯禮旁親無後者止祔
[004-51a]
何以執裸獻若曰以君臣之分承祀則何必其子孫夫
宗廟者親親之至也朝廷者尊尊之至也轉習閭巷之
猥𤨏篤婦寺之婘戀何哉
洹詞巻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