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07 默堂集-宋-陳淵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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黙堂先生文集巻第十五
   書
    上楊判官為建陽丞<折 t="33"/>時龜山先生
三月二十五日鄉姪陳淵謹裁書&KR1381獻判官先生閤下某
聞之人之性無不通亦無不備無不通者體神無不備者
藏理神無方理無竆聖賢之與愚衆等具是物其所以判
然二道者在充與不充耳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已之
謂信人均有是善當其未有諸已聖賢之與愚衆何以異
及其既有諸已則已自視了然如數一二夫是之謂信古
之人旦暮由是而行之猶嬰兒之長而莫知其所増益也
為聖為賢其或皆出扵此乎孔子曰篤信好學夫好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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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無所信則盡心扵非聖人之道者有之矣故子使漆雕
開仕曰吾斯之未能信而子悅然則學者莫不自信始也
某嘗讀論語觀孔子所以教羣弟子者皆使之求之一性
之中自性之外盖鮮及焉夫然後知古之人所以泛應萬
物者曾不出吾方寸之地扵是又思得古人所謂自信者
而篤之斯可以深造扵道而不止為口耳之賤儒今也茫
然如在中流風波正起而失所以濟盖不知方其信而行
之古人何所見耶夫信者知其在我者有是也學而且能
信之雖君子之細事至其進而不止可以積而入扵不可
知之神矣豈不大哉故某嘗竊疑孔子之門所以人人皆
可畏者實自此入也若聖人之教人未能使之自信道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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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矣且以子路行行之氣屢見沮扵其師終不少貶宜
不足與語至孔子憚門人之不敬之也則曰由也升堂矣
未入扵室也其曰未者以謂孔子之室在子路非不可入
也特其入有漸耳若必曰好學如顔子然後得以在寢則
世亦何藉扵聖人哉故夫茍有得扵信雖以子路充之可
以入聖人之室茍無得扵信管仲之功曾西之所不為也
嗟乎某今無所得扵此則可矣儻他日幸而有所設施就
使正如管仲仲尼之徒尚且不比數之是其所學乃聖門
之罪人也某其忍為是哉此某之所以當食投箸中夜浩
嘆而不能自己也昔宰予晝寢孔子曰扵予與何誅夫晝
寝非大惡得罪扵聖人如彼其嚴何也盖道之在心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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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而不舍焉一息或忘去之逺矣晝寝其何暇乎予也
無所用其心者也無所用其心盖初不知所以安心耳信
者安心之地也方予之欲短喪肻自安扵至醜之行而不
悔夫扵彼而安則扵此未得所以安也未得所以安則雖
汩沒扵至醜之行恬莫之省何足怪哉人性之善惡扵予
有疑焉且懼此心終未有所安而今而後行歸扵小人也
扵是輙有請扵左右先生其亦憐而幸教之乎始某方幼
年時聞之諸公長者以謂先生正容以悟物使人名利之
心氷釋某時雖不識所以從師然毎扵平居宴處間窺之
人人有不能然者扵是已知先生為不可及矣其後幾冠
逰太學常與友人廖用中論當今人物且為其亟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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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遂以問之用中謂先生嘗有言曰舜之雞鳴而起孳孳
為善其所孳孳者果何事耶退而反求之若有以當扵吾
心者然且不得所以進也扵是某願見之心愈篤迨丙子
嵗不利扵秋官既歸膝下且欲徑奏将樂一見因循多故
若有柅之者此未易言也繼又聞先生如京師去秋始還
舎某時卧病冬末始平終不得踵門一摯幣謁扵将命者
今兹適有璧水之行取道東陽而先生偶官扵此遂獲一
拜道貌積年嚮慕之意亦可少償矣因念昔年所以聞先
生扵人者扵是復修不腆之詞道此意焉且欲先生知其
非茍然至前也夫舜之為善學者之所當致志也今也欲
為之且不得其塗徑以入當如之何哉雖然是善也舜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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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然乎孟子曰舜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
之能禦夫聞見在外而悟之心心則所謂聞者自聞也見
者自見也充其所以聞見之極人孰不可故顔子曰舜何
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是則非舜獨能也審矣故
某嘗謂伊尹之所覺周公之所思孔子之所貫顔子之所
樂亦是道也其與舜之所為有以異乎今先生固已充實
而有餘矣願聞所以初入此道其所執持而取信者果何
在若使不肖者得聞咳唾之餘願即影響而思之庶㡬縁
是探古聖賢至處得其萬分之一亦可以粗寄此身扵霄
壤間不為虚人矣某又聞之大河之源彂扵崑崙其流而
下者才一滴耳出積石過龍門放乎澶滑之間奔衝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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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陽望之洶然使人心悼而股慄其本支而為南北之流
以達舟航之運儲而為陂池為溝洫為田畆之浸又為荒
畦野圃之所資而抱甕者有事焉其利亦博矣然河非求
有利夫爾也人者利之河不得而吝故雖利之所及若大
若小若多若寡咸其自取而河無所擇焉古之抱道懐徳
之人其胸中之所自得者黙而該之其精不可辨揮而散
之其大不可圍竆而為道術雖善一身而不以為狹達而
為功名雖澤及扵天下而不以為廣是固惟所遇焉而無
所擇也故委吏乗田抱關擊柝古聖人之所不屑亦曰無
所擇而已先生之所藴誠非不肖者之所能窺測至扵乆
處卑秩固已不厭夫有識者之論而先生安為之此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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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胸中者亦逺矣肇自一滴散為無竆無竆之中惟物自
取斯道也疑自向之所謂善與信而充之也某何足以教
之然區區之心正有求扵先生不識所謂一滴者可以見
分否逆旅紛冗言不逮意先生亦觀其心如何耳
    代人上梅節推
僕竊嘗悲世之君子不 所以得名而悦扵人之見知是
以覼縷語言粉澤容貌以求裕扵先達者之觀聽臠巻姝
濡無所不至夫無實而貴名者固不足議若自修誠篤而
名之為徇其志亦不宏矣何則妙道無竆方寸之間索之
而愈有為聖為賢皆由心造耳何為扵未成就中而遽受
人之知乎故士志之髙逺愚嘗扵畏名者見之古之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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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氏之子塊然處乎陋巷之間其胸中之所以自許自期
者雖其流軰有莫能測且㣲孔子之言誰且知之以彼所
為若求有以自表扵當年後世固已絶人而乃不露纎芥
深閉固藏粥粥若無能者何故盖其所以學扵孔子者有
進無已要之不到聖人不畫也使彼且以今之所為不自
悔扵衆人後之所得盖未可量與其速播而小吾名也孰
若守吾終身之志待其充足然後大之乎故吾非惡名而
逃之也亦曰 所以得名而已耳然則顔子之深閉固藏
宜其或出扵此與昔者兒寛初授經扵褚氏及褚自梁相
而召也寛適為御史大夫褚意頗輕之至扵議封禪扵武
帝前則又自以不及寛故禇之諸生也其材識之深淺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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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外其師之所鑒又何其師許可之易變耶盖人固有
一旦穎脱而自悟者有力修强記而加富者當自今觀之
其故不足論也是以君子其學未成幸而有一人知之吾
亦有所不屑爾也故觀兒寛非昔日之人也則顔子之心
可見矣觀顔子之所以自晦扵世也則士之不茍為人之
所知理固然矣又何必速扵必售以自累乎孔子曰不患
莫已知求為可知也夫可知而人知之君子何惡之有直
嫌扵内不足耳若顔子者其志果在扵為聖人則其他舉
非其好也名将安取哉以某之不肖無状誠無足知亦不
願人之知方求為可知而未能者然早嵗且嘗以聲病偶
儷之文見取扵左右矣今還視之汗顔熱中而又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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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忘毎以故所取者見稱也是以一再見先生道此志以
自達焉夫得名之不 今已不可追若自今觀之某之志
自待甚未易也先生亦試揣其中如何耳若猶有取扵今
尚幸先生竟教之庶㡬異日不為流俗所汩沒而得以力
溯道徳之源則先生知人不虚而其賜益厚矣雖然其志
則是也而其所學亦未敢自道扵人也王良秣驥子萬里
之足非可以一朝期要須待其力勝縶維是必有可觀者
若其無取扵此某之心正自求恬黙退處之不暇其誰實
能辨之逆旅紙筆不荘或不以狂妄為罪幸容之
    代喬卿上陳令書
某聞之善用法者當原其情不知人情則無以用法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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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書以一字褒貶寓萬世賞罰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舍
跡而論心去名而誅實者皆是也而世方曰守法者不容
情亦已過矣夫聖人之制法将以杜天下之私心而畏奸
吏之上下其手也使人人如臯蘇則三尺無所用矣惟其
不能爾也故一切格之以法然則法雖出扵天子而吏則
當以意而行之矣昔者某以公事適至扵眀公之庭方小
人之倚扵疑似之間以騁其無根之辯雖某不能以口舌
難也而眀公方㳺刃餘地運斤成風而盤根錯節釋然以
解盖非曲盡人情不滯扵法則某之銜冤負恨其或無所
訴而詆欺者将得以自肆矣顧眀公之扵某盖未嘗有半
面之知以某之奥滯卑凡尚獲自直則一邑之澤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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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此某所以僕僕然强顔執贄求見扵下執事而欲復伸
其喙也且某之事未易一二言也某乆在京師家素無所
蓄積也一切資用徒取給扵先人之薄業及歸老親埀白
田廬蕭然號寒啼饑之態殆不堪處而所以分朝夕饘粥
之養以利同氣之夫家者豈以其有餘然後為是耶誠以
手足之愛既已事人則周旋動作唯其人之聽故凡不敢
辭其無厭之求者盖将以訓其虐也而女子無知僅不得
終其天年以沒扵牖下則彼之為虐可見其不悛矣然則
向之所與者其可以不問乎此某所以必奪之而無愧也
某嘗讀史見相如完璧之事未嘗不竒之也方秦以城求
璧扵趙也趙安知其不以城償之乎故璧不可不與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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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不與則强虎狼之秦其加我者有甚扵求璧者矣及其
既與之而城不可必得也故相如亦得以詐取而豪奪之
自世俗觀之疑若其信不足道矣然當時所以與之者勢
也無取扵恩則今日之所以歸之者義也何有扵信况信
之不可要而復乎嗟乎得玉無厭骨肉有至扵相戕受施
不報鄰國有至扵結怨人情所同然也若夫義重扵内則
物為之輕古之人盖有掛劒以徇死友之情者某誠不難
為此藉令為之亦誰察某之心而彼獨何人哉此某之所
以拘囹圄被金木從吏訊毎顧而不悔者也雖然凡此者
眀公舉知之而懐不能黙復陳扵此眀公試察某之心其
有愧乎其無愧乎某嘗以謂君子之施徳扵斯民也不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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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廣狹而皆能與物為春夫春之扵物恩亦厚矣惟其
非有心扵利物故物無所歸其徳昔范滂被繫霍諝理之
滂往候之而不謝或以責滂滂曰叔向不告祁奚之免之
也今眀公治天子之民而用天子之法既已出扵公無私
矣而謝之之言亦安所施哉計謝與不謝眀公不復䘏此
而某之所以来者非謝人之利已也謝眀公之深扵法而
其心又将以是為一邑之被其澤者謝也伏惟眀公以其
禮進退之幸甚幸甚
    上謝簿論盜
某聞之以道致尊人莫得而卑以徳致貴人莫得而賤古
之君子修身扵環堵之中眇然如不足扵一芥之㣲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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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視盖有餘扵泰山之重也孟軻一布衣耳﨑嶇扵齊梁
滕薛之間居是國其國之君擁篲而師事之豈其過託倨
傲之名以招諸侯之敬哉彼其中固自有所存矣以某之
不肖固沈溺扵可卑可賤之地而不自悟矣至扵道之尊
徳之貴妄嘗以謂可學而至也是故非其義也僕僕然屑
已以從人亦有所不為也今将以敝邑盜賊之事論之左
右不待問而言不敢必其不輕也執事儻能容之乎僕嘗
讀舊史見尹賞之治長安也鮮衣凶服少年之無賴者使
吏民雜舉悉籍記之一旦收捕寘之虎穴私竊以謂治盜
之罪法制存焉不應如是之甚也及觀海曲之人為吕母
報讐者其初乃屠酤軰耳而終成赤眉之亂夫然後知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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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直指之使廣爲誅戮不若嚴之扵将然也孔子曰居上
不寛吾何以觀之哉盖殘虐之政非聖人之教也然有不
得已焉義亦不可廢矣今夫攘鄰雞而不止其漸必至扵
探囊彂篋又其漸則椎埋鼔鑄取庫兵據城邑而後已爲
吏者不從其本而小懲創之及其甚也民以無禁陷扵刑
辟者多矣吏復忍爲之此何理哉鄭子産謂子大叔曰有
徳者能以寛服人其次莫若猛及大叔爲政不忍猛也鄭
國多盜取人扵萑苻之澤大叔悔不從子産之言徒兵攻
之盡殺然後止夫以大叔之慈豈必欲多殺人以已亂哉
盖其事非多殺人不可救也然則吾何爲忍小寛而忘大
猛乎由是觀之治盜必救其漸而仁愛之心非所以施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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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屬也以敝邑之民䝉前政之㢮玩固已數年比方公之
来稍加整齊之人扵是知有官庭之可畏惟方公以此邦
為欺誕之俗故毎扵為盜者疑人之枉之也考讞之際輙
平反之更以累及其被盜之人故群盜得計剽竊攘取扵
今為多聞之野老田翁牛羊不敢山棲而豚犬室處也人
艱扵夜行而倉庾必守禦也公猶未之知焉從㣲至著遂
成厲階恐自今而徃後之繼為政者或至深竆治之為盜
者鳩集黨與而恣鈔掠矣當是之時雖欲小懲創之其可
得耶夫盜不嚴其始後必難治徃年廖恩初不過為私商
耳至其後遂貽朝廷之憂故以蕞爾之冦役八州之師環
鐵城曠嵗月而攻之不能克也嵗比不登人多㳺手盜賊
[015-10a]
縱横必為後患執事獨不念此乎夫欺誕之俗誠可惡也
然萬一誠被盜反為盜之所誣而文致扵法者将若之何
盜憎主人自古而然彼方務巧計竒中而吾以欺誕逆論
其主人傳之遠方此為號令耳執事扵一邑之中與大夫
同其休戚者也果埀一言之賜以慰人望此何難哉某持
是說乆矣欲進扵方公既而自謂曰進人以言易而受人
之言難况下材末技不足以動人愈取戾矣然終不能黙
黙也故輙布扵執事焉惟執事髙眀仁厚某之不肖可得
而親者也今有人焉三世不入公府世以孝弟聞扵鄉里
適亦為盜所陷邑大夫果不見察行将論刑嵗云暮矣其
人舉家卧病蕭然如不可終日斯亦足矜矣執事果以某
[015-10b]
之所言為信告扵方公而出之則某言之行也實自此人
始庶㡬聞者知方公雖惡欺誕而非長奸也執事實有助
焉如其不然某亦無所逃罪矣區區之心惟所裁亮不宣
某再拜
    代安常上福州吳倅
某聞之人莫不有所已為亦莫不有所未為觀人者不待
考其所已為而知其所未為天下之真識也世稱伯樂相
馬之善工也人未始知而彼獨知之是其所以難也今夫
蒼驥騄耳厀齧乗旦汗血之駒銅骨蘭筋風鬃霧鬛目如
夾鏡耳如批竹毛如散雲蹄如踣鐡浴之以清泉而食之
以芻豆以玉勒時其進退以和鸞節其步驟表而出之曰
[015-11a]
此天下之馬觀者睥睨審其不誣矣則曰世何貴扵伯樂
哉此固衆人之所能識也及使天下之馬與疲駑下駟同
皁齕艸飲水喜而相嬉戯怒而相蹄齧初無有甚異者當
是時人已不能去取扵其間矣藉令能去取之至扵與疲
駑下駟齊驅並駕沬塗吻瘡潰膚俯首穹脊若無以自活
顧誰能知之盖其養之也非向日之物其飾之也非向日
之具而其御之者又猥以庸夫也則馬之伎能愈無以自
白矣是故九折之坂鹽車之下過之者日不爲無人雖求
哀乞憐甚矣而人莫之肻顧也一見伯樂振迅號鳴伯樂
爲之慘而不忍扵是給善價以歸焉時其飢飽以生其氣
力被之文采以作其精神造父執轡韓哀附輿跌宕乎奔
[015-11b]
風飄忽乎莫烟崑崙之虚瑤池之曲一秣萬里僅若歷塊
昔之見者累千萬軰曽不為之埀情者今乃汗顔扵伯樂
矣兹馬也固非移易其形扵今日也棄之則如彼寶之則
如此嗟夫孰信夫負鹽車之馬能若是乎此伯樂之所以
為相馬之善工也盖人之相馬也論其形伯樂之相馬也
論其神毛色牝牡曽莫之辨報以千金唯恐不鬻兹豈尋
常肉眼之所能到哉是其胸中必有大過人者矣夫相人
者亦何以異扵相馬不求之扵形而求之扵神然後真馬
得不求之扵迹而求之扵心然後異人得故曰觀人不待
考其所已為而知其所未為天下之真識也人皆賢禹稷
未必知顔子盖已為者易見而未為者難眀故也後世名
[015-12a]
世之士既不可多得所謂真馬又不世出而圖八駿者乃
以麒麟龍鳯螳蜋為肖也夫馬一也其所以甚不同者不
在扵形彼惟形之論耳豈不亦誠外哉故其扵觀人也亦
然若今之士其求裕扵權貴之門唯恐人之不我與也僂
背而疾趨低眉而後言盖亦可謂賤矣扵此設有竒偉特
立之人不幸適羣扵衆以進紛然造庭隤然就位唯然而
出乃始有過扵受贄之君子矣夫受贄之君子又何過也
爾其所以進者泛耳以某之不肖其所以自許自期者固
未嘗敢落人後竒偉特立者固非某之所自謂然尋常闒
茸之流亦非某之所願學若夫困辱憔悴無以自表扵流
俗之中豈真困扵鹽車者之比哉而閣下文章豈弟誠亦
[015-12b]
士之伯樂也故願以貧賤之身歸之左右試此號鳴不識
可以與之一顧以増其價否干冐威嚴進退唯命某再拜
    代陳元禮上王提舉
僕嘗讀韓文至扵上于襄陽書觀其言先達後進之相須
所論甚美而其終篇秖欲丐一朝之享以為芻秣僕馬之
資而已私竊怪之以謂君子之扵人非其義不可以一介
取扵人是汲汲扵利者固退之之短也及讀閔已賦與復
李翺書觀其稱孔子之賢顔子者在隠約而平寛而以為
哲人之細事且自悲其無簞食瓢飲無以取資則餓且死
其事尤難扵顔子僕然後知彼以利而求裕扵人者不得
已也盖自井田之法既壊士之貧者至無以自養郡縣之
[015-13a]
權太輕王公大人之門始無用扵士士以無用之身當未
仕之際而裘葛虀鹽之費不給欲自逃扵山林之下養髙
完名傲睨一世而坐須好事之載酒鄰僧之送米縣令之
助俸是則難矣故退之之薦侯叔起亦不以其讀書為文
以干扵有位者為非而發其名在十人之上然則曳裾扵
王門散跡扵侯館今人羞之古人以為常也某東南之鄙
人也家貧而求仕欲仕而不獲扵科舉身㳺太學十年不
啻矣困厄愁苦如喪家狗如負鹽車之馬世之竆者莫己
若也雖其自期未嘗敢後扵人至扵干扵有位之君子則
亦時有不得已焉者毎自思天下儻有竒偉慷慨之人肻
忘其一手足之勞以拯水火之急則願託之以此身然以
[015-13b]
四海之大賢人達士之多非無竒偉慷慨之人而竒偉慷
慨之人卒以竆而莫之遇也自昔過濟南已聞閣下之道
徳文章學者争先師之唯恐其後當時以衣食扵奔走不
得備掃除之役以漸咳唾之餘論瞻望風采扵今幾年矣
兹者又聞閣下屈使者之車出布一方之惠澤親戚故舊
争相勸勉以謂竒偉慷慨之人昔之咨嗟嘆息以為難遇
者今可以一行矣某因念濟南之不及見也扵是僕僕然
不憚千里之逺唯閣下之歸焉其來之意閣下深計察之
矣退之亦曰齪齪當世士所憂在饑寒如前所陳則退之
固嘗以饑寒為憂矣盖憂有大扵饑寒者而不幸饑寒為
之累彈鋏歸來之歌雖鳴扵齒頰之間君子固宜哀而取
[015-14a]
之也若取其所憂有大扵饑寒者則必以衣食養其所以
憂矣是又君子之所存心也然則某之來也閣下其将以
其齪齪而鄙之耶其亦将哀而取之耶俯伏門下惶恐流
汗之至
    代張積中上陳太年
某嘗謂古之士也重今之士也輕古之士也貴今之士也
賤其勢然也三代之賢能為善扵家取賞扵朝其平居里
閭雖未厠扵縉紳之間已隱然有公輔之望不待表飾尊
崇而奥渫汙辱已逺矣漢唐之間為士者猶可用扵郡縣
盖簿書獄訟之事不獨委之小夫庸吏也今則守令之權
與古不同矣上之人既無取扵下逺郊小邑竆居之士懐
[015-14b]
才藴竒非在仕版則阨扵不試雖欲不輕且賤不可得矣
故曰今之士也輕而賤其勢然也雖然士者道之所在也
民之所景望而取則焉者也豈以其用與不用而遂薄之
哉而或者以謂為吏而待士士必恃吏之勢以撓法陵民
然則待士盖有道焉不可不審也某在京師有來自南方
者聞閣下之待士也可謂盡矣接之以禮使其上不至扵
撓法示之以義使其下不至扵陵民優㳺寛暇教誨而長
育之此敝邑之陋所以不煩執事者法令之嚴而禮義之
俗易成也某羈旅飄泊扵今三年矣雖聞愷悌之政欲備
掃除之役有未能爾者瞻望門牆惟日為嵗重念某讀書
為文本非期自表扵世俗也方其少時憂患侵陵薾然百
[015-15a]
駭不可堪忍苐杜門端坐屛絶人事精竆佛妙唯欲蟬蛻
囂之中中耳今則不憚數千里之逺辭親遺孥客食太學
固已大異其初心矣盖念先兄以家籍堙替之故力得一
第不幸早夭門户竟以未立雖饘粥菽水不至缺扵奉親
而庻人之役則未之能脫也與其輸将服勞奔走驅馳扵
公家力有不任則應舉干禄亦姑就其易者耳則以夫山
林麋鹿之姿而束扵規矩檢繩之内以從少年之後豈其
情哉實有不得已焉者也夫争名者扵朝争利者扵市某
固不可以處鄉里矣此所以企詠閣下之勤而終不獲一
歸摳衣凾丈以漸教誨長育之餘恩也雖然某之昆弟親
戚其受閣下之賜盖亦多矣亦何必親䝉其澤哉感激之
[015-15b]
情扵是尤篤方今學校之教徧扵天下惟至誠惻怛以待
士為心者然後可以上副眀天子之美意其若閣下之所
以厚扵敝邑之士者自古未有無見效者也佇觀課最以
膺君相不次之求而某也他日庻㡬有成猶可以邑之子
弟拜起扵堂下以謝今日之徳未為晚也南望寓書言不
盡意惟乞順序節宣使百里之民有所怙恃下情不勝祝
頌之至
    答廖用中
某啟昔者奉書已不記憶曽出何語及領所教申以辯論
乃審謬妄且感且慚某扵佛祖初無入處嘗試以其書讀
之隠之吾心未有合者豈遂信焉如山野之人雖未嘗覩
[015-16a]
京邑之鉅麗至者告之固知其不我誣也而來書便謂某
身到其地故有無著佛祖處之語此過疑耳若公以兹事
非急務正沈扵名利者之說僕方事科舉科豈敢以左右
為非但其所謂大患不可不復者不免云云也孔孟之教
莫非眀兹事者子思中庸其傳處的切故其語最可信所
謂中庸者非使人人皆扵之求合焉盖學至扵道則應變
曲當自無過與不及中庸在其中矣孔子曰中庸之為徳
也其至矣乎民鮮能乆矣子思亦曰中庸不可能也是故
夫婦之愚可知可能者非其至也若其至雖聖人亦有所
不能也然則是果何道耶舜之惟精惟一然後能允執厥
中湯之懋昭大徳然後能建中扵民故曰極髙明而道中
[015-16b]
庸者如此而已佛氏之言道亦曰平常心是道若了此事
著衣吃飯而已若其不了而止能著衣吃飯是亦痴人爾
何足貴哉唯不可名以痴人而起居飲食曽與人無異者
夫豈逆理失正而麗扵過不及耶此則中庸之所以為中
庸也非極髙明者能之乎故凡不得之髙眀而惟中庸之
求者未有得扵中庸者也子路欲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
欺天其始盖以善為之至其槩之以道乃如此然則學者
當自其末而求之乎抑亦即其本而學之也所以不貴夫
漸進而貴夫頓悟者以此書曰惟狂克念作聖夫狂者妄
行疾趨之人耳其一念之正則初與聖人無異也故入聖
為易是以曽㸃願學聖人所以深與之若學道者必歷階
[015-17a]
級是狂終不可以作聖耶吾聖人門户堂室之說接引中
下根之辭耳歷塊越澗之馬一秣千里恐良樂不復限其
步驟使之猥與駑駘同駕也孔子曰由也未入扵室也又
曰顔淵未見其止也二三子之逰扵聖門要之不到聖人
所學不止其曰未者盖謂其必可至云爾非謂此止可以
入室而彼止可以升堂也不然則人皆可以為堯舜聖人
豈欺人哉若曰西方聖人不能使頓悟者之多則又不然
夫頓悟固西方之教也至其悟之頓不頓則在人爾聖人
安能必使之意其不能必使人之頓悟遂罪其教豈理也
哉所謂釋氏撤去屛障洞見底裏望之者謂可以直造故
人皆有狂心夫人之所以不至扵道之室者盖以屛障為
[015-17b]
之限也屛障所以得而限之者以其心自隔也使人人望
之而見彼無陷穽之可畏何憚而不入所以難入者正以
望之未見耳雖吾聖人之教固所謂循循善誘者彼有妄
情以柴柵其至虛小識以狹劣其所居者其終日行住坐
卧初不離扵吾聖人之堂室也然其由之而不知聖人雖
欲使之悟亦不可得也若無深閉固拒示之以難者豈聖
人之心哉子貢曰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
富得其門者或寡矣而僕所謂悟之頓與不頓則在人者
此也然則撤去屏障洞見底表又豈獨佛氏為然耶惟公
以儒佛合而為一而以儒者之教為非歴階級則不至故
不得不異耳夫六經之說應時物而為之時異物變故其
[015-18a]
言亦不得不繁以其諄復之故便即之以求聖人而不扵
本然者致志焉亦恐成入海算沙磨塼作鏡徒勤無益耳
古今一道聖人一心公之所言也若幸不鄙棄則僕之言
似有相應者然非敢以為真是也若以為不然希再見教
不可以為不足復而置之遂廢琢磨之益也
    與㳺定夫先生
淵徃年在太學時先生實為博士博士扵諸生師弟子也
宜其朝夕請間以求咳唾之益乃獨碌碌稠人之後抑首
扵無以異人之眉宇而守株扵可以言傳之餘論不能一
通名左右豈稔聞盛徳獨無向徃之心乎政以學未有疑
無以為請問之資不敢徒見耳其後八年先生在憲臺某
[015-18b]
又適來京師謂扵是可以數候起居而卧病經時足跡復
不一至門下病且愈則又有海陵倉卒之行既至海陵聞
先生出守歷陽歷陽扵海陵皆綿地淮南相距數舎耳舉
足不必浹旬可到摳衣凾丈冝若易然而某方侍長者之
側勢不得以有己雖瞻望不逺又無縁如所欲而徃也且
今天下如先生之賢者㡬人若某之有志扵學亦可謂知
所擇而從焉者使其幸一日拜起扵堂下未必在可斥之
數也而自識先生風度慕望之不已扵今十二年矣要之
終身所願攀附固不可一日致勤而後慊然十二年之間
㡬欲見而㡬不獲也則其他尚可必乎人将以是為因循
自棄者故某不避飾說之嫌為左右一陳之也先生能亮
[015-19a]
之否始某過建陽問道扵将樂楊公公憐而教之既而許
妻以女道路南北迨三年然後成昏成昏今一年矣非惟
寅緣葭莩之幸實有幸扵得畢其學問之素志庻㡬不虚
作一世人也先生與公朋友故某聞先生扵公為多夫道
一而已矣而所因以入者門户則衆某今扵道亦未也使
顔孟並出扵仲尼之門安得不兩見之以究其所以學乎
故淵雖受教扵楊公知其與先生無異矣而猶欲一見先
生不能自釋也伏惟先生以中和之徳誠身以剛大之氣
應變謝去才智而㳺刃乎無事之境故雖一毫未舉而天
下想見其必為之功此世俗所以深畏而害之而志士仁
人所以嘆息其不用幸神眀之休相而庻幾斯道之将興
[015-19b]
也雖然道之行不行為有命矣若夫得天下英才而教育
之付之以正論之淵源使夫子之文章不墜扵地是可以
力為者先生獨無意乎誠然則如淵者其亦可以辱門下
士矣適病起㑹外舅遣人作書言不逮意然自今可以繼
聞動止矣其詳當在後便也正逺教誨瞻仰益深惟冀倍
加保重以慰天下士夫之望
    答陳了翁
淵承教以疑之為道謹當佩服銘刻不敢忘也所謂楊子
雲扵玄可謂好之篤者不可謂不知仁淵竊有疑焉淵未
嘗學玄固不知其深然觀其立名以三方九州二十七部
八十一家著為定法此固與易異夫易以相錯故能變以
[015-20a]
能變故不竆既有定法則不能以相錯不能以相錯則不
定變矣豈易之道哉故来教以堯夫之書為過扵玄而曰
雄之發扵玄者死法耳為是故也使雄知易則玄必不作
其作必不爾然而曰好之篤者亦恐雄不得所以好也雄
之言曰好盡其心扵聖人之道者君子也人亦有好盡其
心矣未必聖人之道也此真自排耳淵雖不學玄然扵法
言十三篇則既熟讀之矣法言論聖人處無一語是扵是
知雄為不知聖人夫學者用心如雄然而不知聖人則其
所學可知也已故北方之學所以不比數之者盖有以辨
之也夫擬人必扵其倫如法言以顔子之孝為過扵猗頓
孟子之勇為過扵荆軻仲尼之聖為過扵范蔡此盖當時
[015-20b]
流俗之所見常人足以知之何足以見扵書其間辨乎其
不足問問乎其不必疑與夫媚莽從亂之語尚多又不在
是也至若禍福死生之際尤不足觀故淵敢以謂雄之扵
仁疑有未知者亦非敢妄疑也所見然爾盖孔子門人所
學莫不求有以知仁知仁則道可進矣未有不知仁而知
道未有不知道而知聖人者也今雄之扵孔門弟子其智
曽不逮宰我子貢有若之徒而乃斷然自附扵孟子不知
其以孟子又為何如人也法言有曰仁以人之此雄依放
前哲之語臆度人之為道而以為說也其陋盖如此而謂
知而好之毋乃太恕乎淵扵左右及楊丈處毎得一語必
謹識之已而未盡了則必反復問難不敢不盡盖恐先生
[015-21a]
長者故為疑似不切之說蔓衍無涯之詞以觀學者之所
向而啓其所疑使其無所捕捉而扵中流風波之中忽得
一壺以自據也此自昔聖賢亦然安知来教不出扵此乎
淵讀論語見樊遲學稼圃宰我欲短喪告之者未極其說
而問之者已無所疑及其退也聖人懼其終莫之悟為之
悉意而申言之盖憫其智有所不入而不能復發問也然
則聖人之教人亦豈必待憤悱然後終其說哉如前所陳
愚懵之見如此其是與否更望裁之毋惜諄諄埀誨為幸
耳答吕君誠眀之說前此未有釋經明白如此使人可以
坐進者如聞近㸔中庸計已有成說楊丈欲為中庸義尚
未有暇也然意已定矣淵拜覆
[015-21b]
    答晦之叔
示近詩三篇清逺閒易讀之嘆服不能自已亦欲追和自
量綴白雪以巴詞恐負續貂之誚也不作此乆矣自今春
入學齋舎無事試勉為數章然復不佳不敢自隱輒呈左
右得賜㸃竄為幸耳日省曆子前書謾及之不知亦見取
扵左右也鄉黨一篇粗妙俱融步步不離兹事聖人之極
致也觀顔子為近之亦在夫視聽言動無非禮而已自老
荘之學盛行扵世而世之君子始猖狂妄行為達而終自
棄扵無方之民特未之思耳了翁書論曽子之扵道以魯
得之故戰戰兢兢且死而未已又言舜非行仁義而孶孳
為善所謂曲頥而厲者也盖眀此也自得此益信昔之所
[015-22a]
聞為不謬而竊喜坐進之無難矣聞之李似祖云左右自
㳺山歸来所得益勝遂齋居𬞞茹日造禅定想見正襟危
坐心形兩寂也大學云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静而
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此合内外之道也左右
之所為豈有意扵此乎世人終身役役扵塵勞妄想之中
醉生夢死莫覺莫悟其原在扵不知止而求定耳間有自
修之士乃避事而求道夫事焉可避哉無事則道亦無矣
故惟止而求定者乃期扵慮而得也至扵慮而得則灑掃
應對之際莫非妙用而天下國家盖不足為矣而况扵一
身乎何時侍見話此等事瞻仰淵再覆
    答羅仲素
[015-22b]
淵啟比年朋友道絶自去嵗還里相與者既寡幸而得一
二人徃徃朝夕徃来惟以戱笑為樂故平居行已則有過
而莫吾正讀書則有疑而莫吾適用是大懼自得吾仲素
乃復有切磨論難之益而今而後知學之可進矣幸甚幸
甚前日辱埀諭皆經㫖之奥自顧荒淺何足以知之然既
䝉問不敢不復輒布所聞以卜當否尚俟裁擇君子之出
處去就不可比而同之觀其所遇如何耳如柏舟之仁人
簡兮之賢者北門之忠臣所以低回而不去者非不能去
也柏舟之詩曰耿耿不寐如有隠憂彼其所以深思逺慮
者豈在扵一身乎箕子為之奴初不與㣲子同也桞下惠
援而止之而止初不與伯夷同也其道則一而已其不去
[015-23a]
也乃所謂仁簡兮之仕扵伶官則禄仕者也道之不行而
擇其所可能者以就禄雖伶官之賤猶能安之非賢者能
若是乎若曰任之非其事不可不去則是委吏乗田聖人
不當為也耶北門之忠非直在乎從事獨賢而不怨盖國
爾忘家者也其不見察扵室人則家之不遑恤故爾夫既
已任其君之事乃辭難以求退此何義也故亦莫之去也
觀孟子三宿出晝之義則古之去其君者盖皆不得已者
也豈其所欲哉若乃伊尹之以天下自任然非湯則不起
是其始之擇君以為去就不得不爾至湯没而太甲興太
甲初未嘗見察也伊尹其可遽去乎此不可不知也君子
陽陽其事類簡兮且所欲者求免扵亂世而已得其所欲
[015-23b]
奚為而不樂非如柏舟之嘗任其責者也柏舟之所憂憂
其國君子陽陽之所樂樂其道各有攸趣也至扵伯兮鴇
羽之君子則又以君子之道而執庻人之役者也以庻人
役君子役之過時使不得保其妻子養其父母則其時可
知也已此其所以可刺時則可刺若君子之義庻人召之
役則往役亦奚以為辱其曰下從征役非必在位之君子
處君子以小人雖謂之下從可也古之不得志而在下者
躳耕乃常事爾以蓺黍稷稻粱為念盖欲共為子職而不
可得者此其所以呼天而嘆也撥冗作此以代面承或以
為不然更望指教
    上鄒侍郎至完
[015-24a]
世俗之為說曰欲知人之賢視天下之公論而已夫豈不
然而未之盡也何則衆人之譽有近俗而得之者有好名
而得之者是二者實無與扵賢也而必以公論取之無乃
或失乎淵則以謂欲觀人之賢求諸君子之所欽愛者而
已盖君子之取人也以身為則以道為公是是非非無所
容貸是誠足信也始淵之幼年得侍四眀叔祖出入起居
盖未嘗不在側也其後成人即㳺學四方遇同郡楊先生
從之因授室焉是二人者君子人也其情則淵之親而其
道則淵之師也楊公有友曰建安㳺和州者非世俗之交
也而叔祖之深契則惟執事一人而已此非特四賢者自
謂也雖今舉天下之人皆云爾也淵故不熟和州之為人
[015-24b]
獨因楊公知之亦未嘗拜執事也而篤信其為天下賢者
盖以叔祖之言而已故嘗願執掃除之役以從二公之後
冀竊聞其謦咳庻㡬得所歸焉而未之得迺者偶有以不
肖之名聞扵和州者公不鄙夷之辱惠書曰是可教也則
和州雖未之見其心已相許矣獨執事之門初無貧賤之
迹顧今天下如執事之賢者㡬人若淵之愚又自謂粗知
執事所存之萬一而乃因循自柅不一望其履舄其不㡬
扵自棄者乎伏惟執事道徳之髙術智之眀事業之隆名
節之重夫人而能言之不待淵飾說以自進也以淵所聞
執事之養心如雲行空無意扵逆順而徃来也以風故心
得其正其應事也如權在衡無意扵髙下而輕重也以物
[015-25a]
故事適扵平心得其正則無徃而不安事適扵平則毎舉
而必當此天之所助人之所與聖主它日之所倚付天下
後世所以被惠澤而不竆而志士仁人所以跂踵引領而
望之者也嗟乎自古君子小人之消長有以關隂陽之運
非適今也若天終無意扵君子則已不然則世之所謂繫
社稷之安危生民之休戚者宜不得以自逸矣淵誠恐朝
廷一旦開悟詔起諸公則如執事之賢固當首被登進以
慰夷夏之心淵扵是時方将擊壤田間歌咏太平之至樂
雖欲一瞻風采有不可得此淵今日所以僕僕然仰干将
命不自知其不肖不足以辱執事之降接也惟執事矜其
聞風之日乆願見之情篤而以禮進退之不勝幸甚
[015-25b]


黙堂先生文集巻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