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04 文定集-宋-汪應辰 (master)


[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定集巻十六
            宋 汪應辰 撰
 書
  與汪叔嘉
䝉諭書中大㫖某何足以知之第昔嘗承師訓今僅能
守而不失者姑以為報所謂厯象五行治水作樂觀象
作服之制必有提綱振領之道又慮難于攷究竊謂天
[016-1b]
文地理刑名度數在學者皆當攷究非特為舉業也註
疏之中固已詳矣間有不同處如東坡介甫嘗言之亦
不過六七處可以參攷若欲極其微妙則古人固有終
身知一藝而用之不能無差者若其大槩則不可不知
也如此亦無難于攷究矣大抵聖人仰觀俯察制禮作
樂皆有至𦣱存乎其間不然則是紛紛者贅矣故曰其
數可陳也其義難知也昔者孔子觀于蜡而曰仁之至
義之盡觀于鄉飲而曰知王道之易易也論郊祀之禮
[016-2a]
禘嘗之義而曰治國其猶視諸掌乎吳季札觀簫韶之
舞而知帝德之廣大韓宣子見易象春秋知周公之德
周之所以王此豈拘著于刑名度數與文字之間哉是
以君子博學詳説將以反説約使不知所謂約則所學
者特技耳何以為吾儒舜典之命九官與呂刑本不異
但註似誤以皇帝為堯王介甫專不取註疏于此乃不
能正其失竄三苖命伯益禹稷皆舜事也而以為堯不
知何所據也若其命官先後之次此則偶爾不同不必
[016-2b]
論也立政所謂九德即皐陶所謂也楊子曰羲進重和
進黎則羲和非重黎也特進之而已先儒所謂重黎司
天地之官羲和四時之官也春夏陽也故進重秋冬隂
也故進黎後世遂以羲和為重黎或謂中庸九經先于
修身而尊賢次之此不應不及修身或謂大學引帝典
曰克明峻德自明也則是自明其德矣此皆不攷帝典
大學之意書稱堯之德自欽明文思以至格于上下其
為修身也至矣故繼以克明峻德此正合乎中庸之叙
[016-3a]
若使上文言堯德如此之盛又云克明吾之德其語可
謂叢雜至大學葢謂堯之所以能明峻德者以其自明
也由吾之明德故能明人之德所謂以其昭昭使人昭
昭自明二字其所發揮最為有力若使大學之意以明
峻德為堯之德則何必更下註脚云云乎此可以意曉
也又其所引顧諟天之明命則將何以言之以此而論
固灼然矣難壬人之説皆通生乎千載之下雖窮其志
思安能合乎聖人要其無悖于義理有補于名教使聖
[016-3b]
人復起不能易者即經之所在也久去師友之訓常懼
棄息輒因來問復爾忉忉更望以所疑時見訂正幸甚
幸甚
  答毛季中
某侍下幸無他第日益貧耳奉祠且滿矣比作劄子求
再任萬一不諧則可索我于枯魚之肆矣不曉事自應
得此不敢不安之也承諭為定居臨川之計相望益逺
柰何柰何或因歸鄉取道王山切一報我當得一見之
[016-4a]
幸沈元用甚欲求識此囘經由曾少款否呂丈于吾人
甚眷眷願不惜時與之通問子韶處不通書恐亦未然
幸更思之交游間稍通顯者便與之疎則似有意至于
世之窺伺亦不足恤利害豈人所能為耶某山居卻頗
得讀書然獨學無友離羣索居陷于古人之所病終亦
勤而無功平時師友葢日夜在念也今皆在數百里外
書問且不能數況異時葢簪之樂也以此言之聚散豈
偶然哉平時嘗斐然有志斯世今窮居循省日乆百念
[016-4b]
已矣但求有以糊口優游卒歲庶為鄉曲一無咎無譽
之人耳尚望時有以振之使遂此志許子理後曾通書
否此間葢闊焉不相聞但聞其至湖南首劾帥司數事
使人增氣然竟不行也因便至辰州一問季文如何井
養原亦有一書同徃宣城官況大不佳俸不足用差出
毎月止一二日在家又職事有非人力所堪辦者如曠
三十里許無人家而責以捕盜之類是也岳侯比赴棘
寺又傳已出不詳所以再遣使介至金國邉鄙其遂少
[016-5a]
安乎陳文得書云十一月間欲赴惠州不知今行未來
書具留此渠亦約欲專人來相問也喻文得休致即徃
光福居中赴溧水必湏同行彦柔敏中禹錫相繼去世
可為痛惜者范忠宣公赴謫所至中途舟幾覆忠宣墜
水既上笑謂妻孥曰此豈章子厚為之哉消息盈虛之
理固如是也胷中千萬此後不能記憶草草附問遇便
即寄數字以慰寥落至望他惟順時保重以俟天命耳
  答徐知止
[016-5b]
某伏退蕭寺日以懐念蒸濕欲雨伏惟尊候萬福奉教
極荷此正吾輩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不可以不素講
也乃䝉切磋之益幸甚幸甚天下之事常傷于鋭而無
漸弊之在人者固不可以不革然使其有忠信誠慤之
心則當究弊之所從來慮其始而及其終行之以漸消
之以晦而持之以久固未有初不攷究但見其于人情
不合率然以為非是不俟終日而盡罷之者美則美矣
然此出于鋭氣而非出于誠心者也先甲三日後甲三
[016-6a]
日革弊之難如此今人于泛交之間茍見其過猶為之
掩覆保全諫之于宻况父子君臣之間乎昔章聖皇帝
晚年頗崇神仙興土木及仁宗即位以為天書者天所
以錫先帝也不當留在人間而納之陵中玉清昭應宫
有火災于是更不修繕以答天戒及章憲明肅上仙首
詔中外無得言埀簾時事而事之當革固已消于冥冥
之際矣此眞萬世法也故元祐間所更法度皆本先帝
之意而為之亦以此也如舜誅四凶事堯舜本一道用
[016-6b]
四㓙非堯之過誅四㓙非彰堯之過若使四凶乃是所
信任心腹之臣則舜之去之亦必有道矧堯姑試之以
職事既績用不成則誅之此乃成堯之志何過之彰哉
願更思之匆匆上報茍未合不惜見示亦庻乎朋友講
習之樂也乞倍萬愛重不宣
  上趙丞相鼎/
某近嘗拜狀必已上關省覽孟秋猶熱伏惟純誠鉅徳
百神相之鈞候起居萬福得行在書乃聞居興化之命
[016-7a]
相公數千里間關而歸謂自此稍得休息而蠢蠢之徒
猶排報不已風波可畏直道難行一至于此然攷之載
籍昔之以元勲盛德而見勝羣小如此類者何可勝數
今日之事不足為異也跋㚄所以見周公不容所以見
孔子是殆天意也頃見相識間議者徃徃以相公慈溪
之居太近某獨謂仁人君子存心行已無愧天地至于
意外之患則雖智者不能豫為之所欲加之罪亦何適
而不可哉相公高識宏度于是非利害之際處之熟矣
[016-7b]
伏惟坐照消息怡然順受聞命引道平氣遜辭以避方
熾之鋒有識之士亦將觀相公何以處此也懇切而言
忘其僭易暑氣未艾川路云逺更望倍保鈞重以慰中
外之望
  答趙允明
前日將如常山途中遇素所使令者乃知車御還自虎
林殊慰久仰方欲為問忽辱近書審承綵戲多暇尊候
萬福某奉祠窮居幸爾如常他無足道長暑相别忽爾
[016-8a]
涼冷日月易徂當共惜此暇日庻不虛度也東行所幹
果何如示諭循規矩之説此實要法然當求其放心收
之規矩之中若近世之士胸中營營而姑以糠粃束縛
其形骸又以欺愚不知道者此則非所敢聞也昔嘗與
益謙言士固有終身無過行直至臨死生不亂然而未
可以言道者況其下乎恐吾友求規矩于尺寸之外故
復發此他日舉似益謙當亦以為然矣使行匆匆上問
益加進修追蹤古人是望不宣
[016-8b]
  答張定夫
䝉頒示舊作四篇至言奥㫖皆自得之後學之所未聞
幸甚幸甚然其間鄙拙之見猶有不能無疑者敢試言
之以求教于執事某聞之聖人之教有小學有大學若
周官所謂六藝來書所謂胡安定教人以吏事知兵與
水利算數等事者小學也若中庸大學之所謂者大學
也學無大小之分小學葢所以為大學也孔子曰温故
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又曰下學上逹知我者其天乎使
[016-9a]
局于一技而無知新上逹之功則不免于藝成而下致
逺而泥矣後世學者高談微妙而闊略名數度越繩墨
蕩然無所執守枵然不適于用若此者非特不知小學
亦非所以為小學也以刑名法術名其家以章句訓詁
傳其徒陋而無法博而寡要若此者非特不知大學亦
非所以為小學也以此論者學無大小之分知其一則
萬事畢否則兩失之矣自秦漢而下至二程先生始能
發明微言使學者知本末不二體用一源而聖人之書
[016-9b]
始可得而讀其有功于道甚大來教以為荀揚王韓固
非其比此可以為允論也而猶謂其道則是也其教人
者非也竊謂學者學此教者教此而已不應于道之外
又别有以教人也沈涵漸漬渙然冰釋怡然理順則雖
不責之重禁之切而人自歸于善矣彼其詐偽者非也
以此治經以此讀書以此作文何不可之有彼其自處
于卑陋者亦非也胡安定之學晚進不能知其詳抑其
止于此乎或又有所謂知新上逹之功乎此則未敢以
[016-10a]
輕論也
  答葉南美
所謂文潛性論謂性為善惡混固非矣然彼葢隱之吾
心以為誠然而後言者也今之所謂性善者葢尊信孟
子而云耳未必心見其誠然也葢求所謂見其誠然者
乎謂格物為扞格竊恐未安克伐怨欲不行孔子不以
為仁此可見矣易頌甚佳則既已超然立言矣而曰欲
用此意以學易得非謙損之辭也令似許迂臨甚幸今
[016-10b]
遣人馬去然甚愧表率也
  答胡明仲
恭以閣學侍郎聞望在人既更閲進退之際而愈髙識
與不識孰不慕望矧某受知受教之舊其歸向之心豈
間久近然以僻居山谷人跡罕至之地朝夕焦焦焉饘
粥不給之是謀其勢固不能趨造門下至于咫尺之書
亦坐貧與僻左之故無由時致于前鄉者附便拜書五
年于此矣又不知其果逹否也顧事勢齟齬如此與區
[016-11a]
區之心大不相類謂且得誅絶之罪于左右矣比者鄉
人方刪定附示手誨所以存撫教誨之意不啻疇昔感
戢之餘而昔者妄自隱度恐懼私情渙然冰釋幸甚幸
甚某閒居八年麤糲之味艱難險阻之狀久已甘之斷
不敢以此動念惟是學業不見所超使異時幸而得侍
未知何以為進見之資耳伏承奉祠既終不復再請葢
祖宗以祠祿為憫勞優賢之異數其予之則曰任滿赴
闕故請者有以為詞今使執政侍從之臣而猶家貧仰
[016-11b]
祿自言兹固大賢之有所不為第恐衆人之所不識則
以為其意安在旁推曲引將無所不至雖君子之行固
不循俗毁譽然固有道雖委蛇而不失為大直者未知
台意以為何如茍有所懐不敢不盡且因以求教也僭
易死罪某竊聞文定先生所與諸賢徃還簡牘皆已鍥
石願各得一本置之左右閣學侍郎高文偉論其繕寫
者固不敢妄意得之或有墨本儻使得以拜觀不勝厚
幸輒恃眷私之舊遂敢及此仰惟先覺固不倦于教也
[016-12a]
今因僧至衡川屬其專持此至門下未即趨侍執筆倍
以依仰敢乞順時倍保台重
  答徐漢英
比人囘奉手誨讀之再三不勝感嘆且承涉冬履候如
宜少慰瞻仰伏承埀問墓額但恐李公擇事當時傳聞
未必得其眞而後來記憶容有不盡然者不作墓銘不
求挽詩可也似不必揭于墓道挽詩如祭文然為之者
所以自道其痛惜長違之意本非求而得者雖今人不
[016-12b]
免于求然吾告人曰不求則是失其實矣司馬文正書
儀以為墓前立小碑可高二三尺許大書曰某姓某名
更不書官此葢壙中已有志文則墓前只湏如此今既
無志文則墓額稍為文言似未為過孔子題季子墓曰
嗚呼有吳延陵季子之墓此事始也文潞公題廣平先
生之墓葢有自來矣後人多認明道為諡非也但以其
人平生行狀而節以一言宜令簡重切當乃可傳信而
行逺竊惟先文承事心地坦夷無所矜忤好士樂善甚
[016-13a]
于世人之嗜利可謂長者矣若只云長者徐公之墓則
是妥貼而得其實而有隂德之意亦在其中矣葢若云
某姓長者則止是稱號若先生府君之類若云長者某
人則二字乃是明其德如明道之類是已漢時稱重其
人多云長者文帝問田叔公知天下長者乎對曰臣何
足以知之上曰公長者宜知之叔頓首曰雲中守孟舒
長者也張釋之問文帝周勃何如人上曰長者又問張
丞相何如人上復曰長者直不疑之徒史稱其長者宣
[016-13b]
帝以黄霸治行終長者又問龔遂安得長者之言攷此
則長者二字甚重但世人泛泛言之遂不以為重耳君
子固當論其實也更有鄙見若只是姓名如温公書儀
則子孫自為也至于稱道德行不免假之于人所謂寓
言十九親父不為其子媒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不知高
見以為如何伏惟追慕罔極思所以表見于無窮愼之
重之又以下問茍有所見不敢不盡其去取之際更在
從長必不以為僭也皇恐皇恐加以見聞不多山居無
[016-14a]
文字檢閲其有牴牾更得教誨之尤幸輓詩不成語言
謹錄呈公擇事如必欲如此呂逢吉乃李氏甥俟他日
問之而後從事如何更在埀諭
  與信州程尚書
伏以比年以來民方幸于息肩而信州又得如尚書者
辱鎭撫之其䝉幸又有加焉而天下靖民横流肆虐戴
白之老未始見聞恭惟龍學尚書誠心惻怛惟以利民
及物為事方無事時求所以饒裕矜恤之者無所不至
[016-14b]
況今遭此鉅異漂蕩墊溺孑遺無幾亡者暴露委食于
烏鳶存者困乏寄命于俄頃鄉下細民所仰食者大則
畎畝而畎畝化為谿洑矣次者菽粟而菽粟混為泥沙
矣富者方挾所有以幸災貧者將無所恃而抵禁是以
良民惴惴私憂過計恐其害不止水而已然而未聞使
州有所賑恤以慰存没之心為之措畫建久長之利者
竊意屬吏徒欲仰寛夙夜之憂不以實告而如某等輩
雖受恩顧之異而自以杜門閒居又不敢僭易而言之
[016-15a]
也伏見隣郡屬縣有程氏數家者皆以財為長雄乃者
漂蕩之餘止留倉庫一所飢民叩門而求之不得于是
嘯呼發所藏而去訴之縣縣不能治也時方聞之固已
憂鄰境有倣而為之者矣兹又聞上饒縣石人鄉有李
氏者閉糴以待賈民持錢造門而不答則恐之曰必不
得將自發廩李氏懼而受之某鄉有某氏者欲增價以
糶民與之商確移時不決有數人逺來者不復計所直
而從之其不從者患其不與已同也湏其出而奪之某
[016-15b]
閒居不能盡知外事所聞止此二者而已然所以未至
如旁郡之甚者葢有憚于尚書之威重也而某氏之事
愬之縣縣亦不能治葢徃徃烏合之人莫知主名雖欲
治之不可得已竊恐小民日廹于死亡之憂不復顧慮
然後什伍為曹鄉閭既無如之何官司又不得而治必
有甚于今者矣所謂其害將不止于水者也伏望使州
察此事理早賜措畫度當今可行之宜求古人救災之
政每縣專擇明察慈惠之吏委之奉行其有便宜許其
[016-16a]
以法條陳要使上下之情通則民必被其實惠通變于
不得不為之時消患于無聲無形之内不勝幸甚若只
作尋常文字泛泛行下實恐徒為文具而無益也又聞
民以災傷赴愬者甚衆雖未聞指揮竊計使州必且次
第施行伏見庚申歲大水為害當時按視蠲租德惠甚
渥民間不免有所賠費逮既蠲放之後縣中乃令放米
及一石者出錢買務酒一石置酒之直自足以輸租而
向之賠費又在外矣朝廷虛失常賦而民間初不被惠
[016-16b]
甚可惜也若非豫行約束曾不若不蠲減之為愈也至
于受納之際或非其人徃徃加倍概量以足入倉之數
餘者例印虛鈔今使某戸合納米二厘以災傷蠲其半
所使受納非其人則所謂二石米者未嘗蠲也夫以百
姓之財共公上之用于艱難之際宜若于義未為害也
而朝廷猶且有所不忍屈已修睦使民休息以公上之
所不忍取者乃舉而納之汙吏之家甚可嘆也亦望他
日特行約束以警貪狡之心少紆&KR0146瘵之力其他事之
[016-17a]
纎悉有非所能盡知尚書周爰咨詢必有能言之者矣
古人有言曰剪𤓰宜及膚割髮宜及體髮膚尚無足愛
況其他乎又曰救人之難飢不及飱飢渴飲食猶在所
緩則事之所急孰有先于此者乎某不在其位而僭易
言之可謂罪矣然思古人救災之意如此其切況食奉
祠無功之祿辱門下異常之眷而坐視民病如此而以
避嫌緘黙自處可謂有愧于心矣伏惟尚書以邦本國
體為心唯恐有所不聞亦必不以僭易賜罪也然而今
[016-17b]
特已然之害如此隂陽隔屛理有常數夏潦秋旱自古
所記今之田畝十存一二使又有他日之憂則民病何
時而已脩庻政以召和氣罄誠意以祈多福以弭禍于
未形而起福于將來想已在台念久矣不待芻蕘之言
也干冒台重下情不勝戰慄之至
  答張侍郎
比人囘領賜教不勝感慰初雖聞駐節清口繼又聞已
奏乞歸鹽官固知清口必非久但區區之意以謂湏取
[016-18a]
道城中而歸庻幾得遂瞻侍以慰釋十有五年去德之
思且所欲面稟者亦非一二故前日專人拜書已俟詳
報今乃云廿四日取徑路去而某廿六日始奉教已入
蘭溪界矣參差如此悵怏何已某欲去之計前此屢以
稟知不惟才力短拙無補于事其間曲折甚多又以老
母前此隨家兄在黄州一别七年今年七十有七矣近
方正母子之名前此雖有欲養之心將以誰告今身在
省闥可以言而不言復何待乎七月未嘗欲乞嘉禾偶
[016-18b]
有都司之命遂復黽勉十月初四明有闕徧見諸府以
情告諸公皆謂進用在即而乃求補外豈有所疑乎終
不見察左府云少待結果了去亦未晩某云豈敢有此
望正使誤䝉朝廷除擢却恐去計愈難矣時節因緣未
有易于今日者未幾四明除人適辛企李赴召除春官
遂以東陽為請諸公初相留之意甚勤既而見其決去
亦頗不樂然某以是日輪對先生以是日得宫祠又十
日而有東陽之除好事者不知本末以為與永嘉相表
[016-19a]
裏至有死黨之説又以謂面對不合騰播百端惟是廟
堂諸公備知曲折有間焉亦以告之故久乃稍定子集
所報得于傳聞亦不無所自也某上殿所論以謂祖宗
時治獄則有開封府御史臺又置糾察刑獄司斷獄則
有大理寺刑部又置審刑院自元豐改官制大理寺兼
治獄事然猶置少卿兩員一以治獄一以斷刑今則止
置少卿一員治獄斷刑皆出于一然則獄之有當平反
者當責之誰乎又如祖宗時雖有刑部大理與審刑院
[016-19b]
然每至赦宥必别置詳定罪犯一司以侍從館閣領之
刑部大理審刑皆無預焉葢所謂罪犯者議法之初皆
更其手今若又使之詳定誰肯自以為非乎至于梓益
䕫利去朝廷逺毎赦則委轉運鈐轄司詳定而不委提
刑亦此意也今刑部昔之議法今之詳定皆出一手其
能使民不寃乎只如故相用事鍛鍊文致皆韓仲通為
之今又使仲通改正豈復有是理況又因星變降詔許
民庻言事而事干刑部戸部者復送本部然則户部之
[016-20a]
有枉謬誰敢以為言乎是時韓已去矣上大稱賞以為
切當許以即當施行時已有大理少卿楊揆一員矣又
除司農少卿陳章為大理少卿專治獄某又言近降指
揮治贓吏盡用祖宗法今時與國初不同國初承五代
殺伐之餘嚴刑峻法未能盡革當時州郡多付之武夫
至有不識字畫而以僕從代書判者至于判司簿尉徃
徃以牙校為之故朝廷亦不復以士類待之至于天下
既定選舉益清前日之刑寢不復用故范祖禹著唐鑑
[016-20b]
以為士自一命以上刑辱不及以為本朝美事然臣之
愚非以贓吏為可恤也彼既已冒犯典憲自絶士類亦
何足以士類待之第恐此刑既用久而濫及于士類爾
不必逺引只如前日用事之臣意所不樂者徃徃皆誣
以贓罪今之大臣有親被其害者陛下聖明今已灼見
誣枉若使當時盡用祖宗法治之今雖欲改正而復用
之豈可得乎此不可以不慎也上云卿所慮甚高逺人
所莫及然朕當擇巨蠧者治之以儆其餘宣諭之語甚
[016-21a]
多今錄其要者某云臣謂贓吏皆當治但此刑不可輕
用爾若使監司得其人按治得其實雖停降編竄亦足
以懲惡非謂縱姦而不問也上云卿所論甚善當日所
對大畧如此同舍有聞之者從而緣飾撰造欲相中傷
然面對之事主上所知乞出之事宰執所知皆有本末
彼亦徒為紛紛爾恐先生欲知其然故此布稟東陽初
以賦財足用故請今乃不如所聞未知所以為計所示
文字謹當一一遵奉别有委令亦乞不鄙
[016-21b]
  與劉樞密
某屛居蕭寺衰悴多病目昏脚弱日以增劇未知竟如
何也元晦改秩奉祠聞必欲力辭決非苟然者矣敬夫
必數相見邇來士人頗知為已之學實二公倡之為多
斯道為不墜矣劉憲來自臨安近事頗能詳言之可以
得其大概某目昏甚執筆艱苦勉强拜狀不能詳謹併
乞矜察
  上陳丞相
[016-22a]
惟是賣鹽一事頃歲承乏見帥司財用窘廹殊甚嘗謀
于鄭少嘉朱元晦陳季若惟元晦以謂寧可作窮知州
不可與民爭利而少嘉季若則以為可故于三人中從
二人之言止是行于城中間有犯者不過量行笞罰雖
杖罪亦絶少時有不相樂者言于廟堂以謂福唐禁鹽
徒流無虛日又有民在塗炭之語省部行下嘗具申朝
廷乞委官體究若果如言者之説乞重行黜罰朝廷知
其無他止行下照㑹而已然聞後來併外邑亦皆分賣
[016-22b]
地頭既廣刑罰頗峻毎切追悔前日之舉殆亦作法于
涼者也竊聞僕射相公寛平簡易民自不犯非復前日
紛擾之弊皆暗消于㝠㝠之中竊謂嘗如今日可也後
之來者人各有心未必能一遵約束則紛擾之害或更
甚矣君子之政當為斯民無窮之慮
  與喻居中
朱元晦以召命再下諸公迫之方行既對力排和議其
他皆人所難言者得武學博士待四年闕然其家貧母
[016-23a]
老勢湏再請嶽祠也葉幹頗有望于丞相得申言之良

  與呂居仁舍人
某平日未嘗學春秋比因攷究諸家之説竊謂願讀春
秋必先明聖人所以制作之意茍于宗旨有所未明雖
有得于片言隻字之間終無益也因有疑曰中庸曰非
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又曰雖有其德茍無其位
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亦不敢作禮樂焉
[016-23b]
然而作春秋者何也今胡氏之説曰中庸誠有是言也
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止以一言蔽之而不辯何以作
春秋終不足以袪方來之惑既曰不可矣不敢矣又從
而為天子之事則聖人之言行盭矣或曰春秋非有所
襃貶特託行事以明王道而已故曰天子之事夫如是
則六經皆明王道也而獨于春秋曰知我者其惟春秋
罪我者其惟春秋何也吳楚之君爵則公也僭則王也
而春秋書曰子此其彰明者不得謂之無所襃貶也賞
[016-24a]
罰不出于時王而聖人自為之可乎此所甚不曉營營
于中而未知所決者敢望不倦指教幸甚幸甚至于所
謂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極為牴牾周人雖建子必
不以十一月為冬正月使其以為冬則是用夏時矣今
孔子雖用周正而以十一月為春乃與夏時相悖安得
謂之行夏之時乎其説春正月無冰曰今在仲冬之月
燠而無冰是以周正月為仲冬矣至其説冬大無麥禾
則曰麥熟于夏禾成在秋而書于冬者有司計歲入之
[016-24b]
多寡然後知倉廩之竭也夫正朔可改而天時一定今
所書冬者以為夏時之冬耶則是聖人所用正朔前後
自相乖戾以為周時耶則麥不熟于夏禾不成于秋而
冬乃納禾稼滌場圃之時矣不知何以牴牾至此因書
及之併乞知察亦以見立言之難也無由侍坐以請所
疑臨書不勝拳拳
  與呂逢吉
比辱囘翰不勝感刻水潦為害父老皆云未之見聞城
[016-25a]
中特甚想不無遷徙之勞山居幸而人與屋舍皆無恙
數畝之田皆為沮洳矣人情嗷嗷所不忍見若鄰境又
不止此也魏侍郎之女嫁趙氏者壓死于昭慶寺至今
尋其遺體不見前日雨後因揮鉏之際又陷二十餘人
于藏下可嘆可嘆毎為鄰里言雖歲事失望然視他處
已為樂土矣不審比辰起居何似伏為萬福也家叔既
至城適事已結斷竟不赴公庭而歸荷賜非淺五馬得
無疑其不來耶果爾更得略説及乃荷示諭子由所作
[016-25b]
東坡墓誌昔見陳齊之云嘗見龜山楊丈言及龜山云
他只是要道我不是元祐人可謂誤用其心所言三段
此固害理而其最不可以示後者如云因經筵言時事
大臣不悦風言者攻公當時大臣葢呂微仲劉莘老也
而以為與臺諫交通豈非誣罔惇卞輩政以此罪微仲
諸公天下後世固不之信而子由乃當時執政遂助實
其事何以使小人無詞耶然觀其作潁濱遺老傳邪正
分明略無囘隱有不可誣者葢傳將付之子孫而誌銘
[016-26a]
刻之石意者恃曲筆以避羣小之鋒然熟若不作之為
愈耶歐陽公作濮議謂范堯夫傅欽之呂獻可趙大觀
皆誣謗英宗以取直名其後章惇以此書納之禁中使
歐陽公有知當悔怍于地下矣以此文字不可不慎也
林旦事固如來教當時攻之者太過嘗謂元祐諸公忠
直有餘而識見不足不知高見以為如何不敢不盡也
  又
某連奉手誨仰荷君子眷眷不忘之意非言可謝雨餘
[016-26b]
微涼審承侍外尊候萬福感慰之至某冒暑至此得雨
幸有生意來日可離此因求一見之幸豫以為喜也安
石邪説一至于此今其效彌可睹矣而學者尚未知其
然自新制專尚經術四方不知朝廷之意遂謂欲復用
安石之學六經新義其價倍貴甚可嘆也忠宣公決無
他意如平章之言似亦太過但其持論專欲消合黨類
兼收並用而不知其勢亦有未易為者以僕觀之君子
小人之勢決無兩立元祐晚年呂微仲逐去劉莘老門
[016-27a]
下士而引李清臣鄧温伯蒲宗孟于從班忠宣公兼收
並用之説略施行矣然出而首倡紹述之説者李鄧也
其流害以迄于今亦可見矣曾子開謂使范公之言行
于元祐之時必無紹聖大臣報復之禍然使蔡確不殛
死他日復出為惡當不下惇卞但不當以詩罪之耳雖
不殛蔡確以開後例章惇得志亦肯輕恕諸人乎惇卞
在元祐間或偃息大郡或優游奉祠所以貸之者厚矣
略無懐惠悔過之意則知專以優柔待小人者恐非其
[016-27b]
理也若謂忠宣公有他意此則不可其再相力辯臺諫
誣罔吐剛茹柔其罷相後又乞寛元祐黨人之罪以至
得謫是果何求哉願更慎言之韓富二公讜論眞藥石
也劉道原蘇子由皆疑周官子由以為非周公之全書
則可而道原詆之過矣自孟子時固已言諸侯惡其害
已皆去其籍矣則後世所傳或非全書但在慎擇之耳
不可盡廢以為不然也晁以道力闢王安石因安石之
尊孟子也併孟子而非之不亦過乎歐陽公謂繫辭非
[016-28a]
孔子所作前輩多以為不然韓魏公未嘗與之言葢䕶
其短也區區所見如此更湏面盡人行借紙筆具此作
報未間自愛不宣
  又
為别近爾已若數月窮山兀坐惟有思鄉秋氣益清伏
惟汲古涵養神相尊候萬福某以前此塗中觸熱日不
免飲冷初第覺其快耳歸來乃大病終多吐清不能更
進飲食兩日來稍有生意所謂快心事過必為傷爽口
[016-28b]
物多終作毒良可以為戒也所欲明道集了翁集並納
去温公日記如錄畢亦願一見聞宣城守别除人不知
何故其詳并有他聞皆願聞之許子履毛季中兩書輒
納上因便敢煩指揮附行方耕道之弟欲徃泉南想湏
到廣教求書某亦欲作潮陽書他日再當奉凂也王安
石邪説旣已灼見其非不必多辯東漢之君子節義凜
然視死如歸固非後世所能及然更當思聖人過猶不
及之訓復于中道可也葢自黨論一興賢人君子無噍
[016-29a]
類而當世之士始知其不可徃徃俛首巖谷結舌時事
董卓之暴有甚于梁冀王甫曹節侯覽宜士君子所切
齒也然以黃琬楊彪朝之宿望與之同列而不愧荀爽
陳紀韓融時之名士受其聘召而不辭葢有意于保身
而濟事矣申屠蟠于衆人互相標置之時則逺引而不
言及爽等相繼而起蟠又固守而不出前不陷于黨禍
後不汙子賊臣可謂卓然數君子之間矣不知左右以
謂如何有以儆發愚䝉者時得聞一二幸甚
[016-29b]
  又
比人囘奉教不勝感刻赫日可畏伏惟招提清勝尊候
萬福某碌碌自守幸無其他猶恨未知請見之期爾每
得來問不見鄙棄所講繹者莫非前言徃行之要幸甚
幸甚邦直元符以後事某初無所攷葢意其如此耳其
後思之不當如此易言之辱示諭當更加詳焉右丞之
功焯然與日月爭光此固無可議者但許公事因涑水
之言人徃徃信知某頃嘗與知識議及以為未論其他
[016-30a]
世之稍識利害者亦不肯為況許公乎然終不知其詳
聞之記聞之書乃西京一守陵閹官所傳葢温公嘗囑
其子孫以勿傳也則其所由來固可疑矣又如記趙中
令雖報復私怨而不害其為功業豈不啓姦臣恃功而
無忌憚之心乎昔嘗見胡德輝言温公日記極有可疑
如記富鄭公惑一尼之言至願得為蛆蟲食其不潔富
公雖所見不同何至此乎而温公平日最推重富公某
他如文韓皆不能無譏不應如此記事德輝亦意必後
[016-30b]
來所增加葢當時王介甫嘗奏富弼無見識惑一妖尼
之言則德輝所謂後來所增加者安知其不然乎耕道
見屬二齋記學問膚淺安敢率爾他日自當求教也前
日所拜煩附去書一乞指揮早逹之為幸
 
 
 
 文定集巻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