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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長興集巻十二
宋 沈括 撰
秀州崇徳縣建學記
韓退之為處州孔子廟碑曰自天子而下得通祀而徧
天下者惟社稷與孔子然其祀事皆無如孔子之盛所
謂生民以來未有如孔子者此其効歟予常以謂退之
失言祀事之盛衰其得失在後世孔子何與焉使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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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豚肩之享於墟墦之間何損其為聖人以舜禹之
巍巍不待有天下至孔子乃待祀事然後尊歟其智足
以知聖人孟子獨稱宰我子貢有若如子路親事孔子
而師之然猶有所不説知孔子為難則其譽孔子固宜
難也治天下國家其上至於無以加下至於匹夫販婦
得有其四體髪膚者捨孔子之道不可此天下所共知
者聖人之蹟也至其卓然有所立雖顔子欲從之而有
不能者故先王擇天下宿艾舒大之才以為公卿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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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率其屬以興四方之俊異禮樂法度秋陽江漢以暴
濯之猶懼其不能進茍為不至於此而僅循其末流則
道或幾乎息矣呉越多山而湖澤漸其下其枝者涯渚
之間不辨牛馬崇徳居山澤之介孔道四出戰國之時
闔廬勾踐嘗大戰於檇李禦兒之間裂其地而守之至
今墟壟綱絡稻蟹之利轉徙數州元豐八年括蒼呉君
伯舉為是邑也始為之築宫廟以祠孔子聚學者擇經
師而教之以義理行能不茍使之為文章誦習務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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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之程而已培高為堂宴有貳室繚以環廬豐約穪事
四方聞令賢皆來學唯恐在后崇徳為逺邑縣令為小
官興材賦工動觸吏禁非篤誠自信强有才者不能任
也此其成就之難未若持之之難也僨犀象決鴻鵠之
器非深山大谷則無以養其材執䂓矩而求之若不祀
其材所養則沈沈之室執䂓矩者所視也養之以先王
之所待以興者而不徒循其末蹟則其為役也不為茍
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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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新作州學記
古之處民者其業雖有分而其教之以禮義徳術則無
貴賤必出于一道所以用之於朝廷者則前日修之於
其家者所以服于畎畝者則異日用之於朝廷者非若
擾獸者不使以摶埴游祔者不任以服馬也賢有才者
理之不能者由之而莫敢廢焉而已耳少而學長而習
焉安之若天性資之如寒衣而饑食一日五家之比不
由之不棄且夷膚矣不待有所徇而後為也自五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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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則已教之以所當學過而至於五比之閭則又揭之
以書而瀆告之其教養之具益衆則益詳其相與而居
弗與其畔也則親之以閭黨相與往還弗與其狎也則
肅之以賓祭合而用之欲其和理也則齊之以卒乗矯
强弗率前其敗亂也則威之以刑誅撻罰朝操其所任
以出夕相從以歸仰而觀其上則宫廟室廬莫非先王
之法象也俯而履其下則疆井徑術莫非先王之經理
也居而閲其身則簮屨服冕莫非先王之名物也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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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其起居出處老老而稚幼瞻生而哭死莫非先王之
禮義節文也非能有羽毛鱗喙以馳騖乎山林沒於淵
而天遊者捨此其何適哉至諸侯自為政所以措其國
家者出於多道而民始習於幸忌分扺義屈力以贍其
欲偲然不厭也立而觀其朝夕之相與非譁然覆其人
而兵其頸則操勢挾數以籠天下至於詐窮勇奪强者
僨諸侯而并負之然而不數十年復起而亡秦人人欲
為秦之所為則秦尚安得晏然獨有其利哉其勢雖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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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至此豈可得也至漢有天下願治之主間起乃始知
尊先王黜百家異時得古人之藁刓簡振其埃熏而誦
説之然獨為士者出於此而民之忸於舊俗猶固浩然
也非刑名法令不足以撼之故吏常以法用而學者羞
言之至於治天下之實其勝負未能甚異也道既出於
二則勢之所在者常執天下之勝而區區之空文何益
於不勝哉至陳蕃李膺輩出以義節相奮勵抗志力行
欲以移天下之習
椐血皆帚驅而畚運之未為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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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卒不能振一步杭一横草以捄凌遲之禮樂何哉由
養之不廣教之不以漸故也百年弊習使可以俯仰咄
嗟而致頌聲嘉瑞則先王之為法不茍如是其煩且詳
矣國朝郡邑皆立學校春秋長吏親用弊於廟自三尺
之衣者悉聽入學廩食於縣官又賜以百家之書設經
師為之講教其施設條目皆天子稱制以命之朝廷之
於學無遺重矣而吏或不以為意彼固非敢倦天子之
令以為不當先然誅罰期㑹闕/鹽之細務一事不至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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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有所廢闕儒者履仁蹈信不救急故其効力乃在數
十年之後急近而忽逺此人情之常至於任政教之本
原以身先士民此大儒公卿之事未可以他長吏比也
杭為大州當東南百粤之㑹地大民衆人物之盛為天
下第一元豐八年邦伯滿公自尚書左丞拜資政殿學
士來牧是州凡政之僵弛敗
不綱者一切振去而更
置之未明衣冠而坐設庭燎以聽事大昕一府皆空無
一人蹟庭下者四方之賓客已肩相摩於門矣公悉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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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酧酢燕勞嘯咏終日府寺癐廩亭傳杠梁柢籍抄揭
凡有司之務不期月赫然一新殆無遺役矣公曰此未
足以副朝廷求治之意也養材勸徳為天下得人莫先
於學校前日雖有其具未能博延四方之學者呺然若
大瓢無所適於容則若勿置之愈也乃率僚屬親往視
學者所居則垣隤屋陊神主暴露諸生不免沐霧雨喟
然曰養士患無有具既有以進之則士之不勸非所患
也具如是不可以不新部刺吏朝請大夫韓公敦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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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與公恊謀發弊轉材百工毛㑹不踰時則前日之隤
垣陊屋蓬居而蠋宿者悉已丹髹繪刻上室而下堂矣
廊陛繹舒殿像孔嚴褒徳崇配則圖其周廬以七十二
門弟子與二十五大儒之像考古議禮則狀其堂序以
三代車輿器服之容飾尊經嚴師則翼然在上者講論
之堂也勸藝禮士則環而可居者肄業之室也工致其
巧史督其度巨細委曲䂓鈎矩折物盡其法者暴揚㸑
滌几席楯梐凡生養之具也元祐二年朱鳥戒夕日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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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丁百工告休公將釁考位神展物體性於庭公乃端
委造洗實觴以進博士弟子賛幣承飪登降興伏珮環
鏘鳴禮數備具不汰不簡受爵既徹乃升公堂西向以
禮學者於是諸生牆立請質所疑横經挾簡交進牙退
各獲所求既而陳豆觴班爵齒徳席工興爼賡歌迭賦
酣詠儒史嚴夕而罷州人相攜遮道擁觀旂纛闕/跲途
不容跬排躙爭進襁提相先莫不嗟咨垂洟知先王之
道尊重崇顯禮義可慕貨利可恥父以告其子長者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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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告其少者兒童羣戲羅列豆籩纓冠秉枚効其拜俯
道之以善其順且易入由此可見矣況其有以勸之也
慶厯中公嘗講學于此今乃為邦伯建浙西鼓旗垂封
君之印饗諸生見故老閲芹茒之舊蹟此其為勸豈待
他哉公以道徳經術相天子出擁東方諸侯路刺史以
文雅方重康撫呉㑹合志一心茂明先王所勉使絃誦
之聲芽蘖肆長收効于異時者實自今日某邦人也今
將以多君子惠賚於我邦豈可使經始之蹟寂寥無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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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後世耶既以論次其始末又將記邦人之言揭之碑
碣以告后世焉其詞曰政孰自本必圖其綱摘隠鈎堅
非政之良我有大柄匪震匪威彼侗弗昭發為神徵孰
忸惰淫覿狂以嬉我拔其萌投以禮詩青領垂縷斃其
故武移之如天子見斤斧凡此有為由莫非學我邦我
庠自公爰作公伯新庠考度揆律挾桶跟超其徒坌出
蓊然雲興後堂左室重欒藻題昔之圮垣鳶梟所嘷今
也誦絃匪徒器之公教諄諄匪徒教之公先以身孰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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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牙之以手為政之難擾虎何有不艱不疚唯公之
厚其在慶厯公官於此赫然有聞遂相天子以我之先
以期爾后公惠我邦豈不既富浙水如瀉青山之下蹟
誰與論猗歟昔者
簫簫堂記
岸老琴於竹間鳥呶其上魚裔其下竹間之風骹然鳴
以相和少進焉則鳥䎀而去之魚勅然逃于深淵向也
惟草木之見今于然則予也向以予為草木也習之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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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予為非草木也跳焉予樂竹間之簫簫囊枕几而
與居曽二物之寇哉顧䎀予之所樂何耶彼其一者以
羅死於覆苓之闕/一者以弋獲於蘙弣之樊吾面目羅
者也其起居弋者也彼安得不䎀吾之所同哉同于弋
者鳥䎀之同於利者市人噪之所同者多其取敵亦厚
矣子獨不見澤朝之氛澒然一息而半楚國舒六之山
皆膓然垂七日而後履其畔未嘗辭于物也而物莫能
形於其中彼又烏與為敵哉處乎物之所不求則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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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人之所不襲則逺貫竹而西俯而可漁者吾碕之以
深閣擁木負薈據而可望者吾嶝之以逺亭左吾廬右
澶漾䕃若植闕/者吾介之以簫簫之堂岸老奕於亭而
木之影搖於罫絃於閣而水之聲發於緱偃休於堂則
若佩琅玕蘙雕鷸以閲桑林之奏以今古為一昔以晝
夜為司爟前日魚鳥之所樂余攘之以為已適而魚鳥
逐矣物之於人相為鄒楚久矣方其木草茂暢獸蹄鳥
蹟之道交於中國中國之民窟居懸釡而資鳥獸之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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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其驅虎犀放龍蛇胥山林而童藝之丘陵為卭畢江
湖為大罛而罥格之智殫焉故人之所棄魚鳥之所牧
魚鳥之所樂人之所樂人之所棄也屑人之所棄而攘
魚鳥之所樂謬於人情吾自此逺矣奚待瞷空谷弊車
馬之力傖囊矉目而較文跬之逺哉岸老於比也峨而
醉肅而興曼然而咲客至則告之曰藋蔓獵子之纓蟪
蛄之哄無以步齊夏歸矣無庸攝車為也噫
隨州法雲禪院佛閣鍾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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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封大狐襄漢之勝粤浮圖之宫獨雄於東南法雲院
乃其岐出者元豐七年其徒慶璉師建佛閣於院之西
壖欒櫨三因重橑翼舒下俯阡陌中廬枕以軌鍾方將
劑金錫䂓良型以為欔撥怒之巨聲求予以鳴其子
予時謫東寓於是院覩其經始既斵不日則岌乎買漢
矣曰偉哉為力乎來夫其合山川之美靈以成就官貌
則其偉觀巨麗不待召而有此無足竅者抑知夫鍾之
所寓夫道者乎夫鍾者里居類處則以為發朝棷夜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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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族食之節其聲有踈有數則心術寓焉其為法初曰
速聲四十九發以四十九功徳拯三畏業次非速百四
十聲以百四十不共法為出世間因後經八萬四千聲
普收八萬四千塵勞極未來際或曰聲之逺聞者不過
數里其久不過兼刻而曰拯三途出世間極未來際得
非過歟是不然也有生之類迷喪本體奔趣流識妄現
山川國邑空有美惡一切諸相相起為境則有大小逺
近多寡古今久速一切名色分量暌其完體惟照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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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聖人以其不可思議神智力緣建立法明振提㝠
謬無窮方便遇事指途因此聲根乃揭二炬初終則為
久速之聲有所拯者利於逺有所待者利于久久速境
也以幻境法順接級緣中間久速皆非逈無可名不壊
聲塵直指非相羣相齊泯寂用遍含聲體一貫非自耳
得復何逺近久速之有哉異斯道者乃其自障非法有
妄也縱未能反源㑹體以力緣故亦獲世報何也凡所
謂三超六類下逮天地國邑草木蟲豸之悉一出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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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妄識以其霧篾顛憤之妄見尚能締結宇宙淪翳
實果外道幻法亦能上凌禪境下軔風持況不思議神
智力緣之所建立者哉其為道也非可以理喻以言其
為法如是而已者是之為銘銘曰
衆生法性無有邊是故鍾聲無有邊衆生法性無有量
是故鍾聲無有量非聲非聞離根境具千二百圓功徳
以此聞根妙法身普施十方作佛事第一速聲四十九
速拔二十沈淪苦初終後際一念空罪性如風如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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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非速百四十顯示諸佛不共門非速非久破二邉
語言不攝離名相八萬四十經久聲舒長為接未來際
衆生不盡聲不盡此聲非斷無㝡後我今開此觀音門無
凡聖情咸得入此聲無礙遍河沙以河沙遍此聲故即
聲即法即衆生更無衆生聞聲者了知聲相常寂滅惟
一真心含法界鍾銘
嵗耦端䝉嘉月維正度物播財作是大羽不窕不蠡以
茀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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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13b]
長興集巻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