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95 石門文字禪-宋-釋惠洪 (master)


[024-1a]
欽定四庫全書
 石門文字禪巻二十四  宋 釋覺範 撰
  序
   送僧乞食序
曹谿六祖初以居士服至黃梅夜舂以石墜腰牛頭衆
乏糧融乞於丹陽自負米斛八斗行八十里朝去暮歸
率以爲常隆化惠滿所至破柴制履百丈涅槃開田說
義墜腰石尚留東山破柴斧猶存鄴鎮江陵之西有負
[024-1b]
米莊車輪之下有大義石衲子毎以爲游觀不可誣也
世遠道䘮而妄庸寒乞之徒入我法中其識尚不足以
匡欲其可荷大法也方疊花制襪以副絲絢其可夜舂
乎纎羅剪袍以宜小袖其可破柴乎升九仭之峻僕夫
汗血不肯出輿其可負米乎方大書其門云當寺今止
挂搭其肯開田說義乎余嘗痛心撫膺而歎者也屢因
𢎞法致禍卒爲廢人方幸生還逃遁山谷而衲子猶以
其嘗親事雲庵故來相從余畜之無義拒之不可即閉
[024-2a]
關堅臥有扣其門而言者曰雲庵法施如智覺愛衆如
雪峯出其門者今皆不然道未尊而欲人之貴己名不
耀而畏人挨已下視禪者如百世之寃諂事權貴如累
劫之親師皆笑蹈此汚而去庶幾雲庵爪牙矣於是蹶
然而起曰然則無食奈何曰當從淨檀行乞亦如來大
師之遺則也老人肯出則庶使叢林知雲庵典刑尚存
余嘉其言因序古德事以慰其意當有賞音者耳
   薝蔔軒序
[024-2b]
法輪齊禪師開軒于不思議室之西薝蔔林之間因以
爲名門弟子告語曰吾師以異方便附物顯理蓋其華
蕚六出所以殊衆卉如心花發明諸地故其葉之寒茂
所以傲雪霜如道根深固抑魔外故其色至潔因地法
行盛明淨故其實至黄慈悲攝物道中利故余疑其說
而造焉目擊而坐了無問答微風披拂枝葉參差異香
郁然純一無雜鼻觀通妙聞慧現前譬如兩鏡相臨於
中無像而燈忽舉知相攝入雖接武至者雲擁而集當
[024-3a]
又如百千鏡中各納燈體圓備同徹更爲主客融通自
在成法解脫昔黄龍三關神通游戲於語黙之外寶覺
之拳獨體全露於背觸之間今禪師乃宴坐不言之中
使來者嗅薝蔔焉乃翁乃祖皆以舉手動足爲佛事克
家之子又以清芬轉法輪非縱非横非同非異如伊之
字摩醯之目非化變諸幻而開幻衆者乎師之所示如
月標指我作是說如繪虗空指非月體則此軒之所以
構也空無受繪之曲則言語文字獨何傷乎禪師撫掌
[024-3b]
大笑因戲錄爲序使登之者援筆而賦蓋自石門某始
   送因覺先序
覺先佛照禪師高弟也佛照於世有勝緣方其在山林
也則領匡山鸞谿及其遊城郭也則住上都崇寧是望
刹皆天下之冠盖梵釋龍天之宮從空而墮者也余嘗
館丈室之東見巨公要人入門下馬氣摩雲天金朱耀日
塞門如市佛照者裙纔及膝吉貝纒其胫勃窣趨迎權貴
不韻甚矣然杖拂之下萬指隨之雖往來城郭山林二
[024-4a]
十年牧僧行道如一日者覺先隂相之也覺先有智仞
能立事數惷其師爭曲直竟袖手還江南佛照思其賢
曲折呼之覺先堅臥不動政和七年春詔易天寧爲神
霄宮佛照以老病景德房寺覺先曰噫吾西矣秋八月
朔來别坐有獻言者曰子去京三白矣迺復往如山林
桎梏之機何余折之曰慈明吾祖也而以李公故西遊
寶覺吾大父行也以王晉卿故亦西遊是二大老天下
之竒德意有所合千里從之矧覺先以師老病而西乎
[024-4b]
行矣子於義得矣覺先忻然曰敢不受敎然吾之所識
皆公故人能嗣音乎余以屏迹巖叢棧絶世路寧當交
公卿大夫哉脱有見問者爲言未能爲世收寒涕是矣
中秋前三日某序
   送秦少逸李師尹序
余久厭大梁車馬之塵而思江湖漁樵之樂故自淮宋
之郊再遊匡廬南窮蒼梧休于衡山之下愛其洞壑深
䆳願爲終焉之所林間有人焉望之如瓊林玉樹恍然
[024-5a]
如行金明綠野之郊見狂遊貴公子揖而問之則此邦
賢者秦少逸李師尹輩也徐扣其所蓄蓋亦無所不觀
因結爲友與之遊久而益敬㑹天子詔下將校藝於有
司送别於碧巖之阿而告之曰前誌多云并汾汝洛之
間土厚水深淺井十餘丈清涼甘滑土無横文色如烝
麫故其俗重遲美茂士君子博學而知要古今光明秀
傑之士排肩而出不可勝數大江之南荆湖之間其地
卑濕人心輕浮偏急多爭故士君子學問茍簡切觀前
[024-5b]
代能以功名冨貴終始者無幾後生未進皆以其風俗
素輕浮故甘自廢棄余切以爲過矣昔謝安有鼻疾故
詠書之音重濁當時名流慕其爲人皆掩鼻效之楊綰
以清約自律而當時貴人有爲減騶從者是皆以天姿
嗜好成一時之風俗東甌之民朴野不學自古鮮有仕
於朝者歐陽詹以秀才倡之至今號爲多士潮陽在瘴
海之隅民未知學韓文公以趙德爲之師其俗稱爲易
治以是又激厲學行成兩邦之美化今之學者能知之
[024-6a]
而莫能行之行之而不見其效何哉自信之不篤自重
之不至耳使其能自信雖簀中之死人足以自致青雲
之上能自重其材則跨下之餓夫足以建立而稱孤豈
犇走仁義有王佐之略者而以風俗爲病哉蓋士能成
天下之風俗而風俗有不能爲士之病明矣諸君勉之
吾將見君輩角立齒列出於卑薄之地仕而逹發其毫
末猶能無愧楊謝不幸而窮蹇則猶不失爲歐陽詹趙
德而已其勿以吾言爲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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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脩彥通還西湖序
東呉山川清勝甲於天下而湖山深秀正如美丈夫之
眉目大通禪師淡然無營於林石之間而聲光照曜於
四海之外如曉天之日從而遊者睿郎廓然焉其高秀
之韻爛然相映如長庚之星吾友彥通既以父事大通
而其德友廓然又如無心之雲往來於湖山之上從容
二老之間舒徐容曵油然自得其直諒多聞之寔道德
光華之言與夫幽尋清討之趣固已厭飫平生矣而又
[024-7a]
周遊淮海浮飄大江經行於鑪峯之下久之南窮衡嶽
遼遶數千里弔古聖之陳迹覽林壑之形勝求諸宗故
老而扣之其異家入道之智差别之㫖無所不聞於是
浩然有歸歟之興爲余留於湘江道林者一月既旦行
余執其手而語之曰昔雪峯道經祝融人勸其一登絶
頂掉頭掣肘曰青山長在知識難逢且山林雖佳於道
無所益也明矣馬祖謂紫玉曰山水之秀可居益汝道
氣是若有益於道者何也及觀興化之論乃曰吾雖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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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濟而發藥之友者大覺是已山林未暇論也而師且
後之是勝侶之德其不可不重如是其甚也嗚呼是三
者古之人有得於一則固已誇談於叢林而傳誦於後
世矧吾彥通兼取而有之可謂盛哉獨余竒窮侵尋老
境得一而志二相視無所逃其羞雖然於其私則若不
足而能喜彥通之樂有餘也諸公咸賦詩而余敘此爲
贐彥通其見憐乎
   送演勝逺序
[024-8a]
余昔遊大梁經陳蔡之郊郊多美木類皆修榦矗矗上
干雲漢浮隂纎穠蓊鬱垂布時方溽暑畏日流金而影
不至地弛擔休於其下俯仰嘆愛念封殖之勤而痛恨
其何以至於此而吾不能曉也旁有薪者欣然笑曰子
欲知是木所以臻此乎江南荆楚淮甸西洛山水深秀
茂林碩材所至叢生年大枯倒蒼崖亂壑之旁者何限
而人初不知貴陳蔡之地彌望皆鹵荒之壤民知美木
不易有也爭治其地以蒔之日夕覻邏不啻如望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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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長也方其童及尋漿液四逹枝葉欣欣向榮時旁榦
横柯舉剪去唯餘直根根之漿液不得旁之也聚而成
美材乃今之蒼然可觀仰者舉前日之剪洗封護者也
余愛其語有理致嘆曰夫斷木爲棊丸革爲鞠亦皆有
法士之志於學其可以外是乎故余見苦學者必語以
此廬陵演勝逺方妙年志於爲道然患其才多不知收
拾聞經論之可以游心則思奪席見文章之雄偉光秀
則思倒志筆硯聽開拓正宗則思呵佛罵祖才多之過
[024-9a]
也今過余語别且欲自匡山渡大江以問其所以出生
死之要而余患其才多故錄蒔木之説以贐之庶他日
林下爭誇臨濟之木有再茂者定吾勝遠也夫
   送圓上人序
百丈爲天下福地禪宗振于兹歲月之久寺廢爲荒丘
大長老肅公來中興之其子古公又能興其家昔之敗
瓦朽楹今丹碧層出鐘魚轟轟衲子自遠而造晨香夕
燈如安養土能囘心植福於兹以其殊勝之報將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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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答呼聲也惜乎大殿之下地荒未治有榮州圓道人
慨然欲階之使登殿者入離塵三昧得佛土淨登之者
且爾況施帛爲之者耶圓公既出山余挽衣告之曰一
切殊勝皆心所成當勇猛勿惰必有喜施之者今雖檀
林吹葉㑹看明月滿輪一人聞之發心三道便從天降
圓笑之曰有是哉因書以爲送
   送鑑老歸慈雲寺
龍安禪師之門有高弟其驚群之辯掣電之機如古風
[024-10a]
穴三聖之流元祐之初開法於西安嫚罵佛祖貶剝諸
方聞其風望崖而退者不可勝數而登其門者皆一時
之竒秀永安常龍安照慈雲鑑又角而出無盡居士張
公嘗問道於師自稱得法上首公以文章功業爲時名
臣天下想其風采而不可得是二三友者獨與之周旋
忘形何脱略勢位豈弟法乳之深耶崇寧二年冬公罷
政府還荆南照老迎於夏口載與之俱至鄂渚而歸江
山清華足以供談笑而賡酬妙語多法喜之樂余時游
[024-10b]
湘中聞之作詩與照老曰無盡龍安兩勍敵大梅龎老
是同參近聞赤壁同登賞想見清風助笑談已作泛舟
遊夏口又成横錫過江南歸來萬壑松聲在依舊閑雲
沒草庵又聞鑑老去慈雲從公於傳慶清游勝賞厭飫
其平生士大夫聞之高其爲人曰鑑公此邦之福田其
可終聽其去也遣使自江陵迎還以慰邦人之思遂取
道西安拜塔於山與照老經行於乳峯之下而余適在
焉山谷聞鳥聲歌呼林泉津津有喜色而鑑老亦戀戀
[024-11a]
累日不忍去余歎曰悦公雖不幸短世門弟子何其多
賢也方無盡居士國論其門可炙手也獨淡若及聞其
歸山林則千里與相從之又皆造不忘其師背道好利
者肯如是乎作兩詩送之曰故人罷相歸田野相見遥
知一粲然陌上青山嘗識面歸來白塔掃頽塼勤勞世
外功名事領略僧中冨貴緣又作慈雲傾法雨斬新精
彩照人天其次曰恱老解爲荼毒鼓平生得妙不施功
欲令聞者偷心死自是羣生兩耳聾兄弟赫然追父迹
[024-11b]
叢林籍爾説家風相逢一笑投針地俱是當年百衲翁
此詩又敘所以南歸之意而告之曰禪師天骨開張豐
顏美茂竒韻逸發談笑如雷虎穴中自不生彪然方今
之世正宗甚危邪法甚熾至誠惻怛無使龍安法道下
墮于地禪師其勉爾
   送一上人序
無盡居士崇寧二年自政府謫亳蘄兩州以宮祠罷歸
舟而南時龍安照禪師自西安往迎之至夏口遂與無
[024-12a]
盡俱載登赤壁余聞之作詩寄之曰無盡龍安兩勍敵
大梅龎老是同參近聞赤壁同登賞想見清風助笑談
已作泛舟遊夏口又成横錫過江南歸來萬壑松聲在
依舊閑雲沒草庵明年夏無盡來招住峽州天寧辭之
已而問來僧嘗記覺範言句乎僧誦前詩無盡忻然和
之曰心月澄澄映碧潭曾參錯認作曹參若非臨濟具
隻眼爭得維摩相對談萬象森羅皆拱北百城迢逓謾
遊南直須取惜眉毛落燒却山頭洛浦庵宣和四年十
[024-12b]
二月十四日龍安之門弟子義一持無盡所作照公塔
銘語句來時無盡亦歿逾年矣余遊二老蓋三十年今
俱成千古獨余身在然亦折困於夢幻數矣是夜義一
先寢於坐念舊遊如前身事錄兩詩以授之使歸舉似
山中之耆年庶其哀余之志也
   送嚴修造序
南昌千嶂深秀處忽生水沉竒材而萬峯繞之遂名香
城顯觀基肇而來老頥嗣事而後殿閣如幻出唯潮音
[024-13a]
演法之堂斬新營構四方衲子鴈次猊座下而恨香花
之館未具有道人嚴公犯衆請行曰吾將化十方男女
檀波羅蜜之光以藻飾之使蓬萊道山萬國春囘香積
城頭十分月滿於是瑛禪師拊手曰諾使其客甘露滅
以序送之
   四絶堂分題詩序
宣和三年秋七月青社張廓然罷長沙之敎官十五日
渡湘將北歸館于道林寺擕家徧遊湘山勝處如人經
[024-13b]
故鄉戀戀不忍去門弟子相守不捨又如癡兒之嗜蜜
日追隨於晴嵐夕暉之間笑語於千巖萬壑之上二十
二日㑹于四絶堂者十人而余適至廓然顧嗟嘆息曰
愛山吾天性所以遲留未發者眷此邦之多竒士也不
然吾何適而不可乎余曰東坡嘗曰故山去千里佳處
輒遲留此語殆爲公今日之遊説也於是分其字以爲
韻賦詩紀其事未及㸃筆㑹余有急客至馳歸廓然與
諸公登清富堂汲峯頂之泉試壑源茶下鹿苑寺㪚坐
[024-14a]
於青林之下久之並岸而北遂經檞林塢至南臺莫夜
矣呼燈小酌劇談賦詩詩成而情不盡飲少而歡有餘
是夕風高月黑萬樹秋聲廓然長揖飄然而歸道林余
使人秉炬追送之明日諸公皆以詩來廓然曰湘西蓋
冠世絶境而吾客皆韻人勝士兹遊也無媿山隂冶城
子宜序以冠羣詩之首余曰唯唯
   待月堂序
宣和四年二月辛亥湘西眞身禪寺新堂成余同道林
[024-14b]
真敎禪師鹿苑希一禪師徃登焉堂臨晴湖日光下徹
俯見遊魚聚立縱望湘西山雲之纎穠草木之深宻一
覽而盡得之真敎拊欄哦曰山邉水邉待月明暫向人
間借路行而今却向山邉去只有湖水無行路語未卒
住持禪師妙德欣然曰吾經行諸方倦矣既老來歸將
爲終焉之計此句是吾心也希一請以待月名其堂而
使寂音記之德公得法於智海佛印清公臨濟十世孫
世爲泉南人朴茂而歷落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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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効字序
皇天無親常與善人是耶非耶司馬子長視德無効疑
爲善未必有祐之辭也伯夷叔齊死越千載有耿光蕭
梁武帝亦以餓終而自瑀及遘八葉爲相與唐室相終
始司馬子長見於天未定之時酌其理則天之常與善
殆不可誣矣譬如松柏之稚厄於牛羊雜於蒿萊人固
易而疑之及其天定則傲雪霜而上青冥也南州之西
嶽九江之廬阜兩者之麓山川之秀氣所鍾善人隠德
[024-15b]
之淵藪意功名冨貴者輩出而近世特未有著者士論
多司馬子長之疑安知盡出僧中乎高氏世爲右姓詩
禮世其家有竒比丘出焉石門權巽中是已吾畏友也
以高才卓識振於叢林一時賢士大夫加手足之敬其
姪善祐熏烝見聞惠敏出其天姿老杜所謂毫髪無遺
恨波瀾獨老成者也巽中使余字之余推爲德之理以
酌山川之勝盛高氏之遺慶字之曰德効巽中拊手稱
善人序以授之
[024-16a]
   無住字序
珠之爲物體舒光而自照置於盆而未嘗定衡斜圓轉
不留影迹衆生妙心如之圓實無住龍女獻之逹摩悟
之良有以也君名悟珠圓明妙心之表也當以無住爲
字作字説云
   師璞字序
充耳琇瑩瑛之珮珥夫珮珂之與琇瑩皆玉之成器者
也玉之在璞其質弗妙則難以致用然則能琇瑩珮珂
[024-16b]
者必在璞而已矣學者質之不妙其安受道吾所以字
僧妙瑛曰師璞
   彥舟字序
大繹持海於淨土爲親聞如水傳器鳩摩羅什於真丹
爲四依如印印泥其荷負大法提擕有情之功可書法
王之凌煙耶舍尊者閲重翻維摩經歎曰什公真苦海
法船也不然何形容不傳之妙乃爾昭著耶當時從之
以遊者稱四聖與之上下議論校微爭妙聲振後世覺
[024-17a]
天之日月苦海之雲雷摩肩並首趨而出可謂盛矣殆
從中世陵夷賢聖竄伏迄今咸無焉可謂衰矣於佛法
衰殘之秋有一比丘粹然而出以法什自名其志可以
支已墜之𤣥綱續將滅之慧燄吾未究其才觀其志亦
可以擊節矣耶舍以什爲法船余字法什爲彦舟坐客
肯首以爲然於是乎書耳
   無染字序
起信論曰智淨相者謂依法力熏習如實修行滿足方
[024-17b]
便故破和合識相滅相續心相顯現法身智淳淨故又
曰法出離鏡謂不空法出煩惱礙智礙離和合相淳淨
明故夫破和合識滅相續心則曰淳淨智出煩惱礙智
礙離和合相則曰淳淨明首楞嚴曰淨極光通逹寂照
含虚空皆太淳故淨而明矣故太淳冝字無染
   易季眞字序
季眞少儼三十歲儼入新年五十三疑我滿懐揣佛法
解腰抖擻破裙衫大贍終老同香火小朗平生共石巖
[024-18a]
深炷罏香待清旦偶聞殘雪落高杉宣和五年問覺慈
幾何年齒對曰二十三時湘山雪晴五更清可掬而啜
也覺慈本字敬修取以慈修身吾以謂慈皆不若真因
易爲季真老儼書
   穎孺字序
草木之英楩楠蘭蕙也鱗羽之英鳯鳥麒麟也然則人
類亦有英乎公卿士大夫也而僧之英則異是以心空
爲登第以果位爲階品頹然無求者出世間之相也横
[024-18b]
肩勃窣者大福田衣也彌天之俱載闕/永之孤步世莫能
貴賤蓋所謂穎然而出者也五羊僧名惠英年二十餘
能折節讀書工作詩而未有字余以穎孺字之
   妙宗字序
頃遊鍾山定林讀王文公壁間所書信心銘作横風斜
雲勢知爲宗門之光嘆愛久之山中故老謂余言文公
絶嗜此文與衲子語必誦之曰歸根得㫖隨照失宗諸
法要妙八言足矣有而弗知則失宗知而弗信其迷㫖
[024-19a]
余偶客石霜與客夜語及之余曰文公聞絃賞音妙合
雅曲如此乃知法以不生故一如以虚明故自照唯以
自照故如如知白矣如珠之光還自照珠非妙心宗不
能爾也坐有嘉禾上人忻然笑曰如照我名也而適捨
其義豈偶然也哉余曰嘗有字乎曰未也請妙宗字其
名妙宗佳妙年東呉叢林號飽參者一杖翛然如無心
雲殊可人也錄其序以遺之
   無諍字序
[024-19b]
聖如孔子老𥅆其言不過曰後其身而身先三人行必
有我師焉偕三人必欲求師之交四海必欲後其身是
其致德之隆知道之奥豈止於不與物諍而已耶曰始
於不與物諍故終於天下不與已諍能與夫自堯舜已
來未有不知之者何特二君子爲然雖吾敎亦然契經
曰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爲第一祖曰忘機則佛道隆
夫與物諍者能忘機乎隆之字於文從降從生王文公
曰降者隆之道是降屈自下者所以致隆也彦隆宜字
[024-20a]
無諍無諍生於極南志學之年則其藝已秀出流輩校
于有司如探懷而取之今未壯歲又能訪道四方期有
所豎立以端正頽綱其才敏惠如泉之穉䝉如雲之膚
寸有雨天下逹于四海之理固吾子字之而已尚恐其
以氣自多故爲字説因以告之獨不知是其意否乎
   寂音自序
寂音自敘本江西筠州新昌喻氏之子年十四父母併
月而歿乃依三峯靘禪師爲童子十九試經於東京天
[024-20b]
王寺得度冐惠洪名依宣袐大師深公講成唯識論有
聲講肆服勤四年辭之南歸依真淨禪師於廬山歸宗
及真淨遷洪州石門又隨以至前後七年年二十九乃
遊東呉明年遊衡嶽又三年而真淨終於庵自湘中歸
拜塔將終藏於黄龍而顯謨朱彦世英請住臨川北禪
二年退而遊金陵久之運使學士呉开正重請住清涼
入寺爲狂僧誣以爲僞度牒且旁連前狂僧法和等議
訕事入制獄一年坐冐惠洪名著縫掖入京師大丞相
[024-21a]
張商英特奏再得度節使郭天信奏師名坐交張郭厚
善以政和元年十月二十六日配海外以二年二月二
十五日到瓊州五月七日到崖州三年五月二十五日
䝉恩釋放十一月十七日北渡海以明年四月到筠館
於荷塘寺十月又證獄并門五年夏於新昌之度門徃
來九峯洞山者四年將自西安入湘上依法眷以老館
雲巖又爲狂道士誣以爲張懷素黨人官吏皆知其誤
認張丞相爲懷素然事須根治坐南昌獄百餘日㑹兩
[024-21b]
赦得釋遂歸湘上南臺以宣和四年夏釋此論明年三
月四日畢停筆坐念渉世多艱百念灰冷時年五十三
矣追繹逹摩四種行作四偈無求行曰形恃美好今已
毁壞置之世路自覺塞礙始緣飢寒致萬憎愛欲壞身
衰入此三昧隨緣行曰此生夢幻緣業所轉隨其所遭
敢擇貴賤眠食既足餘復何羡緣盡則行無可顧戀報
寃行曰僧嬰王難情觀可醜夙業純熟所以甘受受盡
還無何醜之有轉重還輕佛恩彌厚稱法行曰本無貪
[024-22a]
瞋我持戒忍食不過中手不操楯風必頓息而浪漸盡
離微細念方名見性既説是偈併載於此時省觀焉嗚
呼孫思邈著大風惡疾論曰神仙傳有數十人皆因惡
疾而得仙道何者割棄塵累懷穎陽之風所以因禍而
取福也寂音之禍竒禍也因禍以得盡窺佛祖之意不
能文以逹意以壽後世則思邈之論可信也
 記語
   記西湖夜語
[024-22b]
余舊閲洞上語句知悟本禪師一宗蓋神明石頭之道
者也石頭爲物之旨見於參同契而法眼所箋盛傳世
間讀其詞與余昔所聞多異同因跋于後以自誌而吾
友睿廓然見之謂余曰公以法眼之𤣥悟尚未爲知石
頭之論駭人視聽業已出其語曷不亟談其故而微出
疑論於其後何也余曰古之聖人有所示其言未嘗不
略也非痛愛其法也以謂不略則學者不思不思而得
者聞異論則惑非居之安之意余非敢上配作者然立
[024-23a]
言之體要自不得不爾雖前設未能别白其意者當試
廣之夫正傳至六世而大振天下謂之宗門宗門所趣
謂之𤣥㫖學此道者謂之𤣥學當時之人根性猛利臻
其妙者不可勝數雖石頭大恐後世不能完聞其説故
見於語言此參同契之所由作也所謂宗旨者以三句
標凖之乃體中𤣥意中𤣥句中𤣥自靈源明皎潔句意
相綴延至於然於一一法依根宻分布處乃體中𤣥出
又自本末須歸宗開逹錯綜至乗言須㑹宗勿自立規
[024-23b]
矩處乃句中𤣥也如宗門所論以明暗相對如歩之前
後以理事如函蓋箭鋒之相應則非無功至𤣥之㫖故
反破曰萬物自有功物之有功則可名求之乎故終其
言曰乗言須㑹宗以此也言有上中句有清濁暗則合
其言明則亦不違其句此其所以門門之境華參錯囘
互而寂然依位而住也自是而論蓋石頭以三𤣥旨趣
示於此所明法眼所談但體中𤣥而已故追逐其句辭
而即解之而不復顧首尾立言之意也昔薦福古禪師
[024-24a]
論三𤣥㫖趣號爲明眼亦曰體中𤣥甚合法眼宗枝以
其言印余之心合者甚多但不欲亟言之也今廓然之言
為駭人視聽且使亟言之其知我愛我之深亦闕/ 惟今
不復詳論之則聞者安得不以余爲誇也古之人其身
可以折辱困窮之而不能屈其言者以有理也余之所
談者求理之所在初不謂有法眼也法眼而之理之所
在非余之所能也人之觀聽雖駭亦非世所恤也廓然
笑曰安得起法眼與子辯吾不能曉子矣余歸述其語
[024-24b]
以連前説以示同學云
   記徐韓語
徐師川曰逹磨西來自五天無别職事欲傳法度生耳
既不契梁高祖即北遊魏面壁坐者九年得可祖而後
去初不聞張大其聲名聚千百閒漢爲部曲見王臣高
凥而揖循廊而趨不敢仰視夫荷擔如來祕宻大法得
如逹磨乃可稱嗣祖沙門也韓子蒼曰真宗皇帝嘗欲
廢太平興國寺爲倉詔下之日有僧唐突以謂不可廢
[024-25a]
真宗使中使諭㫖曰不聽廢寺即斬仍以劒示之祝曰
僧見劒怖懼即斬不然即赦之中使如所誡僧笑引頸
曰爲佛法死寔甘甜之有如是僧乃可稱衲子也徐韓
二公今縉紳之望皆留神内典而見識議論如此聽之
令人如雪中見西河諸峯不勝爽氣
   季子夢訓
湘山逸人毛文仲蓋東坡蘇公江湖遊舊也公歿餘十
年而文仲之子學成更其名曰在庭已而夢公授以字
[024-25b]
曰季子季子喜忘寢飯客疑以問余余曰孔子夢周公
因慕周公晚而歎曰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則
平日所常夢也明矣季子慕公而夢見之固其所也又
何疑焉然孔子削迹伐樹不以爲衰而以不夢周公爲
衰季子僮衣紈袴谷量牛馬不以爲悦而以夢東坡爲
悦夫聖賢之受材相逺如天淵而其好善之同弗間毫
髪也客曰以季子字在庭謂何余曰世莫知其説余獨
知之公於西漢尤愛賈生蘇子卿非直愛其文如盎盎
[024-26a]
之春藻飾萬物與其屹若砥柱蕩摩驚濤也愛其知爲
臣之大體而已生爲懷王傅王墮馬死生哭泣至死寧
獨不知哭泣不能生王於死中耶其心以謂職傅而王
終非其道也子卿使虜不肯辱命雖飡氊寢煴牧羊海
上起止仗漢節李陵諷使降則請効死于前子卿寧獨
惡其生耶其心以謂職稱奉使敢愛死哉東坡意若曰
至士立朝之節而逺有不同然其學同出於呉季子而
不可誣也季子掛劒徐公之墓不以死生背其心則稽
[024-26b]
之操履何嘗以用舍背其心今死向千載其蹇蹇凛凛
之姿未嘗不在漢庭也公以季子字之如易之垂象意
於不言之中使學者自求之耳客噫嘻曰使東坡復生
不能自解免矣遂去
   答郭公問傳燈義
太尉都丞旨問所謂傳燈錄是何義對曰昔逹磨大師
佩佛心印於梁普通之初至震旦時學者方以講觀相
高逹磨大師乃曰吾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
[024-27a]
來敎外别行傳上根輩人始疑之久而疑信者相半艱
難險阻六傳而至曹溪大鑒禪師當唐神龍中天下之
疑卒不疑勝信者之多於是源分派别而爲南嶽青原
兩宗枝派蔓衍而爲雲門臨濟曹洞潙仰與大法眼之
五家其道遂大振於聖朝景德中東呉僧道原披奕世
之祖圖集諸家之語錄由七佛以至大法眼禪師之嗣
凡五十二世一千七百一人成三十巻目之曰景德傳
燈錄詣闕上進奉冀流布章聖皇帝詔翰林學士右司
[024-27b]
諫知制誥臣楊億等同加刋削俾之裁定夫所謂佛心
印者衆生靈智之府也其體本自妙而常明雖萬類紛
然日用殊趣而文彩粲然明了不差毫末其知之者謂
之神通光明藏謂之光嚴住持其不知者謂之生死趣
謂之無明始自故證發雖悟如釋迦文佛亦緣然燈記
莂則師承機語之自其可廢也法華經曰世尊放眉間
白毫相光照東方萬八千世界而彌勒發問文殊決疑
以謂日月燈明佛本光瑞如此持是經者妙光法師得
[024-28a]
其證者普明如來維摩經爲魔女説法曰有法門名無
盡燈汝等當學無盡燈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皆
明明終不盡如是諸佛菩薩開導百千衆生令發阿耨
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於是其道意亦不滅盡隨世説法
而日増益一切善法是名無盡燈此其義也又問如何
是傳燈㫖要曰晝夜分明瞞他一㸃也不得
   記福嚴言禪師語
余既至衡山福嚴長老言公曰今年五月當有灾不可
[024-28b]
逃過是乃畢世安適耳問其故曰運厄於珀鬼耳五月
二十八日太原造大獄來追對驗十月六日得放夜宿
溝鎮中中夜行荒陂隂晦迷失道路有光飛來照行坐
休則光爲止起進則導之至榆次凡百里而曉光乃沒
於是口占曰大舜鳥工徃盧能漁父歸神光百里送鬼
事一場非明年春見超然於海昬夜語及之書以示素
所辦送者因覺先忠無外政和五年三月二日題
 石門文字禪巻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