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69 聞見後錄-宋-邵博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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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聞見後録卷十四     宋 邵博 撰
陳叔易言王荆公得東坡表忠觀碑本顧坐客曰似何
人之文自又曰似司馬遷自又曰似遷何等文自又曰
三王世家也予以為不然司馬遷死其書亡景帝武帝
二紀禮書樂書漢興以來將相年表日者龜䇿傳三王
世家至元成間禇先生者補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策
日者傳當時以其言鄙陋失遷本意荆公豈不知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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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三王世家為遷之書邪如議者多以司馬遷怒武
帝故于本紀但著絶海求神仙大宛取馬用兵祠祭等
事以為謗者非也
子由云子瞻讀書有與人言者有不與人言者不與人
言者與轍言之而謂轍知之世稱蘇氏之文出于檀弓
不誣矣
栁子厚云以淮濟之清有玷焉若秋毫固不為病然而
萬一離婁子而眇然睨之不若無者之快也予謂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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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英發前無古人者益當兼佩斯言矣
栁子厚云北之晉西適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間
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數永最善以妙語起其可遊者讀
之令人翛然有出世外之意然子厚别云永州于楚為
最南狀與越相似僕悶則出游游復多恐涉野則有蝮
虺大蜂仰空視地寸步勞倦近水則畏射工含沙望影
竊發動成瘡疣子厚前所記黄溪西山鈷鉧潭袁家渇
果可樂乎何言之不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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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江行唱和集序云昔之為文者非能為之為工乃
不能不為之為工也山川之有雲草木之有實充滿勃
鬱而見于外雖欲無有其可得邪故予為文至多未嘗
敢有作之之意時東坡年方冠尚未第其有發于文章
已如此故黄門論曰公之于文得之于天也
歐陽公謂曾子固云王介甫之文更令開廓勿造語及
摹擬前人又云孟韓文雖髙不必似之也謂梅聖俞云
讀蘇軾之書不覺汗出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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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也又曰軾所言樂乃脩所得深者爾不意後生達斯
理也歐陽公初接二公之意已不同矣
退之于文不全用詩書之言如田𢎞正先廟碑曰昔者
魯僖公能遵其祖伯禽之烈周天子實命其史臣克作
為駉駜泮閟之詩使聲于其廟以假魯靈其用詩之法
如此如曰前進士上宰相書解釋菁菁者莪二百餘字
盖少作也
栁子厚記其先友于父墓碑意欲著其父雖不顯其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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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皆天下偉人善士列其姓名官爵因附見其所長者
可矣反從而譏病之不少貸何也是時子厚貶永州又
喪母自傷其葬而不得歸也其窮阨可謂甚矣而輕侮
好譏議尚如此則為尚書郎時可知也退之云不自貴
重者盖其資如此云
栁子厚書段太尉遺事解佩刀選老躄者一人持馬至
郭晞門下甲者出太尉笑且入曰吾戴吾頭來矣宋景
文修新史曰吾戴頭來矣去一吾字便不成語吾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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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果何人之頭耶曾子固之文可以名家矣然歐陽
公謂廣文曾生者在禮部奏名之前已為門下士矣公
示吳孝宗詩有云我始見曾子文章初亦然崑崙傾黄
河渺漫盈百川疏決以道之漸斂收横瀾東溟知所歸
識路到不難是子固于文遇歐陽公方知所歸也而子
固祭歐陽公文自云戅直不敏早蒙振拔言繇公誨行
繇公率也子開于歐陽公下世之後作子固行述乃云
宋興八十餘年海内無事異材間出歐陽文忠公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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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起為學者宗師公稍後出遂與文忠齊名予以為過
美張籍哭韓退之詩云而後之學者或號為韓張退之
曰籍是輩者學者曰韓門弟子不曰韓張也蘇東坡曰
文忠之薨十有八年士庶所歸散而自賢我是用懼日
登師門有以也夫曾子開論其兄子固之文曰上下馳
騁愈出而愈新讀者不必能知知者不必能言盖天材
獨至若非人力所能學備精思莫能到也又曰言近指
遠雖詩書之作未能逺過也蘇子由論其兄子瞻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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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遇事所為詩騷銘記書檄論譔率皆過人又曰幼而
好學書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晉人至唐禇薛顔栁髣髴
近之子開之言𩔖夸大子由之言務謙下後世當以東
坡南豐之文辨之
文用助字栁子厚論當否不論重復檀弓曰南宫縚之
妻之姑之喪退之亦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髪蒼
蒼而齒牙動搖近時六一文安東坡三先生知之愚溪
惜楊誨之用莊子太多反累正氣東坡早得文章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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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莊子故于詩文多用其語
讀司馬子長之文茫然若與其事相背戾如言人民樂
業自年六七十公亦未嘗至市井游敖嬉戲如小兒狀
何屬于律書也伯夷傳首曰余登箕山其上有許由冢
云意果何在下用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
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等語殊不𩔖其所以為閎深
髙古者歟視他人拘拘窘束一步武不敢外其事者膽
智甚薄也唯杜子美之于詩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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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直以晁載之閔吾廬賦問東坡何如東坡報云晁君
騷辭細看甚竒麗信其家多異材邪然有少意欲魯直
以漸箴之凡人為文宜務使平和至足之餘溢為竒怪
盖出于不得已耳晁君喜竒似太早然不可直云爾非
為之諱也恐傷其邁往之氣當為朋友講磨之語可耳
予謂此文章妙訣學者不可不知故表出之
東坡中制科王荆公問吕申公見蘇軾制策否申公稱
之荆公曰全𩔖戰國文章若安石為考官必黜之故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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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後修英宗實録謂蘇明允有戰國縱横之學云老蘇
公云學者于文用引證猶訟事之用引證也既引一人
得其事則止矣或一人未能盡方可他引
宋玉招魂以東南西北四方之外其惡俱不可以託欲
屈大夫近入修門耳時大夫尚無恙也韓退之羅池詞
云北方之人兮謂侯是非千秋萬嵗兮侯無我違時柳
儀曹已死若曰國中于侯或是或非公言未出不如逺
即羅池之人千萬年奉嘗不忘也嗟夫退之之悲儀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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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于宋玉之悲大夫也
英宗實録蘇洵卒其子軾辭所賜銀絹求贈官故贈洵
光禄寺丞與歐陽公之誌天子聞而哀之時賜光禄寺
丞不同或云實録王荆公書也又書洵機論衡策文甚
美然大抵兵謀權利機變之言也盖明允時荆公名已
盛明允獨不見作辨姦以刺之故荆公不樂云
楚詞文章屈原一人耳宋玉親見之尚不得其髣髴況
其下者唯退之羅池詞可方駕以出東坡謂鮮于子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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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作追古屈原友之過矣如晁元咎所集續離騷皆非

韓退之之文自經中來柳子厚之文自史中來歐陽公
之文和氣多英氣少蘇公之文英氣多和氣少蘇叔黨
為葉少藴言東坡先生初欲作志林百篇才就十二篇
而先生病惜哉先生胸中尚有偉于武王非聖人之論
者乎
予客長安藍田水壞一墓得退之自書薛助教誌石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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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本殊不同印本挾一矢石本乃指一矢為妙語又城
中有發地得小狹青石刻瘞破硯銘長安又得退之李
元賓墓銘段季展書校印本無友人博陵崔𢎞禮賣馬
葬國東門之外七里之事又印本銘云已乎元賓文髙
乎當世行過乎古人竟何為哉石本乃意何為哉益嘆
石本之語妙歐陽公以下好韓氏學者皆未見之也
李漢于韓退之不曰子壻曰門人云退之詩文漢所𩔖
也如革華傳𩔖本無之趙璘因話録云才命論稱張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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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革華傳稱韓文公老牛歌稱白侍郎佛骨詩稱鄭司
徒皆後人所誣其詞至鄙淺則革華傳非退之作明甚
予謂凡李漢所不録今曰昌黎外集者皆可疑如栁子
厚云退之寓書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又劉夢得云
韓愈謂柳子厚曰若知天之説乎吾為子言天之説云
云又云柳子厚死退之以書來弔曰哀哉若人之不淑
吾嘗評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又
退之自云愈與李賀書勸賀舉進士今其説其書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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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則漢之所失亦多矣
司馬遷父名談故史記無談字改趙談為趙同范曄父
名泰改郭泰鄭泰俱為太杜甫父名閑故詩中無閑字
其曰鄰家閑不違者古本問不違曽閃朱旗北斗閑者
古本北斗殷李翺父名楚今故所為文皆以今為兹獨
韓退之因李賀作諱辯持言徵之説退之父名仲卿于
文不諱也曹志為植之子其奏云幹不植彊不諱其父
名也吕岱為呉臣其書云功以權成不諱其君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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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宗師之文怪矣退之但取其不相襲而已曰魁紀公
三十卷曰樊子三十卷曰春秋集傳十五卷表牋狀策
書序傳紀記誌説論讚銘二百九十一篇道路所遇及
器物門里雜銘二百二十賦十詩七百有十九其評曰
多乎哉古未有也又曰然而必出于己不襲蹈前人一
言一句又何其難也又曰紹述于斯術可謂至于斯極
者矣曰未有曰難曰極特取其不相襲耳不直以為美
也故其銘曰惟古于詞必已出降而不能乃剽賊後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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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前公相襲從漢迄今用一律盖斥班固而下相襲者
退之于文吝許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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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見後録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