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23 北夢瑣言-宋-孫光憲 (master)


[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北夢瑣言卷三
            唐 孫光憲 撰
   盧肇為進士狀元
唐相國李太尉徳裕抑退浮薄奬拔孤寒於時朝貴朋
黨掌武破之由是結怨而絶於附㑹門無賓客唯進士
盧肇宜春人有竒才每謁見許脫衫從容舊例禮部放
牓先禀朝廷恐有親屬言薦㑹昌三年王相國起知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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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白掌武乃曰某不薦人然奉賀今年牓中得一狀元
也起未喻其㫖復遣親吏於相門偵問吏曰相公於舉
子中獨有盧肇久接從容起相曰果在此也其年盧肇
為狀頭及第時論曰盧雖受知於掌武無妨主司之公
道也
   戲改畢諴相名
唐相畢諴呉鄉人詞學器度冠於儕流擢進士未遂其
志嘗謁一受知朝士者希為改名以期亨逹此朝士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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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鹺賈之子請改為諴字相國忻然受而謝之竟以此
名登第致位台輔前之朝士慙悔交集也
   段相踏金蓮夏侯相附/
唐段相文昌家寓江陵少以貧窶修進常患口食不給
每聽曾口寺齋鐘動輙詣謁飡為寺僧所厭自此乃齋
後扣鐘冀其晩屇而不逮食也後入登台座連出大鎮
拜荆南節度有詩題曽口寺云曽遇闍黎飯後鐘盖為
此也富貴後打金蓮花盆盛水濯足徐相商致書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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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平曰人生㡬何要酬平生不足也 夏侯孜相國未偶
伶俜風塵蹇驢無故墜井每及朝士之門舎逆旅之館
多有齟齬時人號曰不利市秀才後登將相何先塞而
後通也或云王播相公未遇題揚州佛寺/詩及荆南人云是段相亦兩存之
   李固言相國為栁表所誤
唐李固言生於鳳翔莊墅雅一作/惟性長厚未習㕘謁始
應進士舉舎於親表栁氏京第諸栁昆仲率多戲謔以
相國不諳人事俾習趨揖之儀俟其磬折密於烏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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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文字云此處有屋僦賃相國不覺及出朝士見而笑
之許孟容守常侍朝中鄙此官號曰貂郤固不能為人
延譽也相國始以所業求知謀於諸栁諸栁與導行卷
去處先令投謁許常侍相國果詣騎省髙陽公慙謝曰
某官緒極閒冷不足發君子聲采雖然已藏之於心又
覩烏巾上文字知其樸質無何來年許公知禮闈李相
國居狀頭及第是知栁氏之戲侮足致隴西之速遇也
   杜邠公不恤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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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邠公悰位極人臣富貴無比嘗與同列言平生不稱
意有三其一為澧州刺史其二貶司農卿其三自西川
移鎮廣陵舟次瞿塘左右為駭浪所驚呼喚不暇渴甚
自潑湯茶喫也鎮荆州日諸院姊妹多在渚宫寄寓貧
困尤甚相國未嘗拯濟至於節臘一無沾遺有乗肩輿
至衙門詬罵者亦不省問之凡蒞方鎮不理獄訟在鳯
翔洎西川繫囚畢政無輕無重任其殍殕人有從劒門
拾得裹漆器文書乃成都具獄案牘畧不垂愍斯又何
[003-4a]
心哉未嘗薦賢時/號禿角犀
   李光顔太師選佳壻
李太師光顔以大勲康國品位穹崇愛女未聘幕僚謂
其必選佳壻因從容語次盛譽一鄭秀才詞學門閥人
韻風流異常冀太師以子妻之他日又言之太師謝幕
僚曰李光顔一健兒也遭遇多一作/君難偶立微功豈可
妄求名族乎某已選得一佳壻諸賢未見乃召客司小
將指之曰此即某女之匹也超三五階軍職厚與金帛
[003-4b]
而已從事許當曰李太師建定難之勲懐弓藏之慮武
寧保境止務圗存而欲結援名家非其志也與夫侯景
求婚王謝何其逺哉王特尚書與太師宅/重疊姻戚常語之
   王文公叉手睡司空圗附/
王文公凝清修重徳冠絶當時每就寢息必叉手而臥
慮夢寐中見先靈也食䬪飥麵不過十八片曾典絳州
於時司空圗侍郎方應進士舉自别墅到郡謁見後更
不訪親知閽吏遽申司空秀才出郭矣或入郭訪親知
[003-5a]
即不造郡齋瑯琊知之謂其專敬愈重之及知舉日司
空一㨗列第四人登科同年訝其名姓甚暗所圗太速
有鄙薄者號為司徒空瑯琊知有此說因召一牓人開
筵宣言於衆曰某叨忝文柄今年牓帖全為司空先輩
一人而已由是聲采益振爾後為御史分司舊相盧公
攜訪之乃留詩曰氏族司空貴官班御史雄老夫如且
在未可歎途窮其為名徳所重也如此
   河中餞劉相瞻
[003-5b]
唐相國劉公瞻其先人諱景本連州人少為漢南鄭司
徒掌牋劄因題商山驛側泉石滎陽竒之勉以進修俾
前驛換麻衣執贄之後致解薦擢進士第歴臺省瞻相
孤貧有藝雖登科第不預急流任大理評事日饘粥不
給嘗於安國寺相識僧處謁飡留所業文數軸置在僧
几致仕劉軍容游寺見此文卷甚竒之憐其貧窶厚有
濟恤又知其連州一作/山人朝無強援謂僧曰某雖閒廢
能為此人致宰相爾後授河中少尹幕寮有貴族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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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蔑視之一旦有命徵入蒲尹張筵而祖之浮薄幕客
呼相國為尹公曰歸朝作何官職相國對曰得路即作
宰相此郎大笑之在席亦有異其言者自是以水部貟
外知制誥相次入翰林以至大拜也王屋匡一上/人細話之
   李氏瑞槐趙令公櫺棗附/
唐相國李公福河中永樂有宅庭槐一本抽三枝直過
當舎屋脊一枝不及相國同堂昆弟三人曰石曰程皆
登宰執唯福一人歴鎮使相而已近者石晉朝趙令公
[003-6b]
瑩家庭有檽棗樹婆娑異常四逺俱見有望氣者詣其
鄰里問人云此家合有登宰輔者里叟曰無之然趙令
先徳小字相之兒得非此應乎術士曰王氣方盛不在
身當其子孫爾後中令由太原判官大拜出將入相則
前言果效矣一作/也凡士之宦逹非止一途或以才升或
由命遇則盛衰之氣亦隨人而效之向者槐棗異常豈
非王氣先集耶不然何榮茂挺特拔聳之如是也隴西/事得
於李載仁大夫天水事得/於長陽宰康張甚詳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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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髙太尉決禮佛僧
唐渤海王太尉髙公駢鎮蜀日因巡邉至資中郡舎於
刺史衙對郡山頂有開元佛寺是夜黄昏僧禮讚螺唄
間作渤海命軍候悉擒械之來晨笞背斥逐召將吏而
謂之曰僧徒禮念亦無罪過但以此寺十年後當有秃
丁數千作亂我以是厭之其後土人皆髠髪執兵號大
髠小髠據此寺為寨陵脅州將果叶渤海之言得於資/中處士
王/迢
[003-7b]
   王中令鐸拒黄巢
唐王中令鐸重徳名家位望崇顯率由文雅非定亂之
才鎮渚宫為都統以禦黄巢冦兵漸近先是赴鎮以姬
妾自隨其内未行本以妬忌忽報夫人離京在道中令
謂從事曰黄巢漸以南來夫人又自北至旦夕情味何
以安處幕僚戲曰不如降黄巢公亦大笑之洎荆州失
守復把潼闗黄巢差人傳語云令公儒生非是我敵請
自退避無汚鋒刃於是棄闗隨僖皇播遷於蜀再授都
[003-8a]
統收復京都大勲不成竟罹非命時議曰黄巢過江髙
太尉不能拒捍豈王中令儒懦所能應變乎落都統後
有詩其要云勅一作/黜詔已聞來闕下檄書猶未遍軍前
亦志在其中也黄巢起廣州自號義軍百萬都統上表/先陳犯闕之意其詞云儻便歸降必有
陞奬朝/廷恥笑
   路侍中巾裹
唐路侍中巖風貎之美為世所聞鎮成都日委執政於
孔目吏邉咸日以妓樂自隨宴於江津都人士女懐擲
[003-8b]
果之羡雖衛玠潘岳不足為比善巾裹蜀人見必效之
後乃翦紗巾之腳以異於衆也閭巷有袨服修容者人
必譏之曰爾非路侍中耶嘗過鬻豚之肆見儈豕者謂
屠者一作/生曰此豚端正路侍中不如用之比方良可笑
也以官妓行雲等十人侍宴移鎮渚宫日於合江亭離
筵贈行雲等感恩多詞有離魂何處斷煙雨江南岸至
今播於倡樓也
   李勲尚書發憤趙觀文附/
[003-9a]
薛能尚書鎮鄆州見舉進士者必加異禮李勲尚書先
徳為衙前將校八座方為客司小子弟亦負文藻潛慕
進脩因舎歸田里未踰嵗服麻衣執所業於元戎左右
具白其行止不請引見元戎曰此子慕善才與不才安
可拒之某今自見其人質清秀復覽其文卷深器重之
乃出郵巡職牒一通與八座先徳俾罷職司閒居恐妨
令子脩進爾後果䇿名第&KR0993歴清顯出為鄆州節度也
八座事得王屋山僧匡一甚詳近代進士趙/觀文及桂州小軍杜狀元及第乃才舉也
[003-9b]
   鄭愚尚書錦半臂
唐鄭愚尚書廣州人雄才奥學擢進士第&KR0993歴清顯聲
稱烜一作/赫然而性本好華以錦為半臂崔魏公鉉鎮荆
南滎陽除廣南節制經過魏公以常禮延遇滎陽舉進
士時未嘗以文章及魏公門此日於客次換麻衣先贄
所業魏公覽其卷首尋已賞歎至三四不覺曰真銷得
錦半臂也又以魏公故相合具軍儀廷㕘不得已而授
一作/使之魏公曰文武之道備見之矣其欽服形於辭色
[003-10a]
也或曰滎陽因醉眠左右見一白猪盖杜征南蛇吐之
𩔖
   韋宙相足糓翁
唐相國韋公宙善治生江陵府東有别業良田美産最
號膏腴而積稻如坻皆為滯穂大中初除廣州節度使
宣宗以番禺珠翠之地垂貪泉之戒京兆從容奏對曰
江陵莊積穀尚有七十堆固無所貪宣皇曰此可謂之
足穀翁也
[003-10b]
   李當尚書竹籠崔珏二子附/
唐李當尚書鎮南梁日境内多有朝士莊産子孫僑寓
其間而不肖者相效為非前政以其各有階縁弗克禁
止閭巷苦之八座嚴明有斷處分寛織篾籠召其尤者
詰其家世譜第在朝姻親乃曰郎君籍如是地望作如
此行止無乃辱於存亡乎今日所懲賢親眷聞之必賞
老夫一作/安勉旃遽命盛以竹籠沈於漢江由是其儕惕
息各務戢歛也 崔珏侍御家寄荆州二子兇惡節度
[003-11a]
使劉都尉判之曰崔氏二男荆南三害不免行刑也
   呉行魯温溲器厲圗南附/
唐呉行魯尚書彭州人少年事内官西門軍容小心畏
慎每夜温溲溺器以奉之深得中尉之意或一日為洗
足中尉以腳下文理示之曰如此文理爭教不作十軍
容使行魯拜曰此亦無憑某亦有之執厮僕之役乃脫
屨呈之中尉嗟歎謂曰汝但忠孝我終為汝成之爾後
假以軍職除彭州刺史為盧耽相公西川行軍司馬禦
[003-11b]
蠻有功歴東西川山南三鎮節旄除西川制云為命代
之英雄作人中之祥瑞譏之也 厲圗南為西川副使
隨府罷職行魯欲延辟之圗南素薄行魯聞之大笑曰
不能翦頭刺面而趨侍健兒乎自使院乗馬不歸私第
直出北郭家人遽結束而追之張雲起居為成都少尹
常出輕言為行魯酖殺之
   崔侍中省刑獄
唐崔侍中安潛崇奉釋氏鮮茹葷血唯於刑辟常自躬
[003-12a]
親雖僧人犯罪未嘗屈法於㕔事前慮囚必温顔恤惻
以盡其情有大辟者俾先示以判語賜以酒食而付於
法鎮西川三年唯多蔬食宴諸司以麵及蒟蒻之𩔖染
作顔色用象豚肩羊臑膾炙之屬皆逼真也時人比於
梁武而頻於宅使堂前弄傀儡子軍人百姓穿宅觀看
一無禁止而中壼預政以玷盛徳惜哉
   劉蛻舎人不祭先祖
唐劉舎人蛻桐廬人早以文學應進士舉其先徳戒之
[003-12b]
曰任汝進取窮之與逹不望於汝吾若沒後慎勿祭祀
乃乗扁舟以漁釣自娯竟不知其所適不審是隱者為/復是漁師莫曉
其端/倪也紫微歴登華貫出典商於霜露之思於是乎止臨
終亦戒其子如先考之命蜀禮部尚書纂即其息也嘗
與同列言之君子曰名教之家一作/中重於喪祭劉氏先
徳是何人斯茍同隱逸之流何傷菽水之禮紫微以儒
而進爵比通侯遵乃父之緒言紊先王之舊制以時一/作
報/本之敬能便廢乎大彭通人抑有其說時未喻也
[003-13a]
   杜審權相斥馮㳙
大中四年進士馮㳙登第牓中文譽最髙是嵗暹羅國
起樓厚齎金帛奏請撰記時人榮之初官京兆府㕘軍
恩地即杜相審權也杜有江西之拜制書未行先召長
樂公密話垂延辟之命欲以南昌牋奏任之戒令勿泄
長樂公拜謝辭出宅速鞭而歸於通衢遇友人鄭賨見
其喜形於色駐馬懇詰長樂遽以恩地之辟吿之滎陽
尋捧刺詣京兆門謁賀具言得於馮先輩也京兆嗟憤
[003-13b]
而鄙其淺露洎制下開幕馮不預焉心緒憂疑莫知所
以亷車發日自㶚橋乗肩輿門生咸在長樂拜别京兆
公長揖馮曰勉旃由是囂浮之譽徧於搢紳竟不通顯
中間有涉交通中貴愈招清議官止祠部郎中眉州刺
史仕蜀至御史大夫
   不肖子三變
唐咸通中荆州有書生號唐五經者學識精博實曰鴻
儒㫖趣甚髙人所師仰聚徒五百輩以束修自給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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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嵗有西河濟南之風幕寮多與之游常謂人曰不肖
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也第二變為
蠧魚謂鬻書而食也第三變為大蟲謂賣奴婢而食也
三食之輩何代無之
   薛保遜輕薄
薛保遜名家子恃才與地凡所評品士子以之升降時
號為浮薄相國夏侯孜一作/公尤惡之其堂弟因名保厚
以異之由是不睦内子盧氏與其良人操尚畧同因季
[003-14b]
父薛監來省盧新婦出㕘俟其去後命水滌門閾薛監
知而大怒經宰相疏之保遜因謫授澧州司馬凡七年
不代夏侯孜一作/公出鎮魏相謩登庸方有徵拜而殞於
郡愚曽睹薛文數幅其一云餞交親於灞上止逆旅氏
見數物象人詰之口輙動皆云江淮嶺表州縣官也嗚
呼天之生民為此輩笞撻又觀優云緋胡折窣一作/推宰
轉而出衆人皆笑唯保遜不㑹其輕物皆此𩔖也盧䖍
灌罷䕫州以其為姊妹夫徑至澧州慰省迴至郵亭迴
[003-15a]
望而笑曰豈意薛保遜一旦接軍事李判官打楊栁枝
澧州老軍將周藹/舊曾服事備言之
   陳㑹螳蜋賦
蜀之士子莫不酤酒慕相如滌器之風也陳㑹郎中家
以當壚為業為不埽街官吏毆之其母甚賢勉以進脩
不許歸鄉以成名為期每嵗餱糧紙筆衣服僕馬皆自
成都齎致郎中業八韻唯螳蜋賦大行太和元年及第
李相固言覽報狀處分廂界收下酒斾闔其户家人猶
[003-15b]
拒之逡巡賀登第乃聖善奬訓之力也後為白中令子
壻西川副使連典彭漢兩郡而終
   劉僕射茘枝圗
唐劉僕射崇龜以清儉自居甚招物論嘗召同列餐苦
一作/馬饆饠朝士有知其矯乃潛問小蒼頭曰僕射晨
餐何物蒼頭曰潑生吃了也朝士聞而哂之又鎮番禺
效呉隱之為人京國親知貧乏者顒俟濡救但畫茘枝
圗自作賦以遺之後薨於嶺表扶䕶靈櫬經渚宫家人
[003-16a]
鬻海珍珠翠於市時人譏之
   趙大夫號無字碑張䇿附/
唐趙大夫崇凝清介門無雜賓慕王濛劉真長之風也
標質堂堂不為文章號曰無字碑每遇轉官舊例各舉
一人自代亞台未嘗舉人云朝中無可代己也世亦以
此少之 梁相張䇿嘗為僧返俗應舉亞台鄙之或曰
劉軻蔡京得非僧乎亞台曰劉蔡輩雖作僧未為人知
翻然貢藝有何不可張䇿衣冠子弟無故出家不能㕘
[003-16b]
禪訪道抗跡塵外乃於御簾前進詩希望恩澤如此行
止豈掩人口某十度知舉十度斥之清河公乃東依梁
主而求際㑹盖為天水拒棄竟為梁相也
 
 
 
 
 北夢瑣言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