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欽定四庫全書卷
法書要録巻二 唐 張彦逺 撰
梁虞龢論書表
梁武帝觀鍾繇書法十有二意
梁武帝與陶隠居論書啟九首
梁庾元威論書
庾肩吾書品論
梁袁昻古今書評
[002-1b]
陳釋智永題右軍樂毅論後
後魏江式論書表
梁中書侍郎虞龢論書表
臣聞爻畫既肇文字載興六藝歸其善八體宣其玅厥
後羣能間出洎乎漢魏鍾張擅美晉末二王稱英羲之
書云頃尋諸名書鍾張信為絶倫其餘不足存又云吾
書比之鍾張當抗行張草猶當雁行羊欣云羲之便是
小推張不知獻之自謂云何欣又云張字形不及右軍
[002-2a]
自然不如小王謝安嘗問子敬君書何如右軍荅云故
當勝安云物論殊不爾子敬荅曰世人那得知夫古質
而今妍數之常也愛妍而薄質人之情也鍾張方之二
王可謂古矣豈得無妍質之殊且二王暮年皆勝於少
父子之間又為今古子敬窮其妍玅固其宜也然優劣
既㣲而會美俱深故同為終古之獨絶百代之楷式桓
𤣥耽玩不能釋手乃撰二王紙迹雜有縑素正行之尤
美者各為一帙常置左右及南奔雖甚狼狽猶以自隨
[002-2b]
擒獲之後莫知所在劉毅頗尚風流亦甚愛書傾意搜
求及將敗大有所得盧循素善尺牘尤珍名法西南豪
士咸慕其風人無長幼翕然尚之家贏金幣競逺尋求
於是京師三吳之迹頗散四方羲之為會稽獻之為吳
興故三吳之近地偏多遺迹也又是末年遒美之時中
世宗室諸王尚多素嗤貴遊不甚愛好朝廷亦不搜求
人間所秘往往不少新渝恵矦雅所愛重懸金招買不
計貴賤而輕薄之徒鋭意摹學以茅屋漏汁染變紙色
[002-3a]
加以勞辱使類久書真偽相糅莫之能别故恵侯所蓄
多有非真然招聚既多時有佳迹如獻之吳興二牋足
為名法孝武亦纂集佳書都鄙士人多有獻奉真偽混
雜謝靈運母劉氏子敬之甥故靈運能書而特多王法
臣謝病東臯遊玩山水守拙樂静求志林壑造次之遇
遂紆雅顧預陟泛之遊㕘文咏之末其諸佳法恣意披
覽愚好既深稍有㣲解及臣遭遇曲沾恩誘漸漬𤣥猷
朝夕諮訓題勒美惡指示媸妍㸃畫之情昭若發蒙于
[002-3b]
時聖慮未存草體凡諸教令必應真正小不在意則偽
謾難識事事留神則難為心力及飛龍之始戚藩告釁
方事經畧未遑研習及三年之初始玩寳迹既科簡舊
祕再詔尋求景和時所散失及乞左右嬖幸者皆原往
罪兼賜其直或有頑愚不敢獻書遂失五卷多是戲學
伏惟陛下爰凝睿思淹留草法擬効漸妍賞析彌玅旬
日之間轉求精祕字之美惡書之真偽剖判體趣窮㣲
入神機息務閒從容研玩乃使使三吳荆湘諸境窮幽
[002-4a]
測逺鳩集散逸及羣臣所上數月之間竒迹雲萃詔臣
與前將軍巢尚之司徒㕘軍事徐希秀淮南太守孫奉
伯科簡二王書評其品題除猥録美供御賞玩遂得遊
目瓌翰展好寳法錦質繡章爛然畢覩大凡祕藏所録
鍾繇紙書六百九十七字張芝縑素及紙書四千八百
二十五字年代既久多是簡帖張昶縑素及紙書四千
七十字毛𢎞八分縑素書四千五百八十八字索靖紙
書五千七百五十五字鍾㑹書五紙四百六十五字是
[002-4b]
髙祖平秦川所獲以賜永嘉公主俄為第中所盜流播
始興及泰始開運地無遁寳詔龎沈搜索遂乃得之又
有范仰一作/師恒獻上張芝縑素書三百九十八字希世
之寳潛采累紀隠迹於二王耀美於盛辰别加繕飾在
新裝二王書所録之外繇是搨書悉用薄紙厚薄不均
輒好縐起范曄裝治卷帖小勝猶謂不精孝武使徐爰
治䕶隨紙長短參差不同具以數十紙為卷披視不便
不易勞茹善惡正草不相分别今所治繕悉改其弊孝
[002-5a]
武撰子敬學書戲習十卷為帙傅云戲學而不題或真
行章草雜在一紙或重作數字或學前輩名人能書者
或有聊爾戲書既不留意亦殊猥劣徒聞則録曽不披
簡卷小者數紙大者數十巨細差懸不相匹類是以更
裁減以二丈為度亦取小王書古詩賦讃論或草或正
言無次第者入戲學部其有惡者悉皆刪去卷既調均
書又精好羲之所書紫紙多是少年臨川時迹既不足
觀亦無取焉今搨書皆用大厚紙泯若一體同度翦截
[002-5b]
皆齊又補接敗字體勢不失墨色更眀凡書雖同在一
卷要有優劣今此一卷之中以好者在首下者次之中
者最後所以然者人之看書必鋭於開卷懈怠於將半
既而略進次遇中品賞悦留連不覺終卷又舊書目帙
無次第諸帙中各有第一至于第十脱落散亂卷帙殊
等今各題其卷帙所在與目相應雖相渉入終無雜謬
又舊以封書紙次相隨草正混糅善惡一貫今各隨其
品不從本封條目紙行凡最字數皆使分眀一毫靡遺
[002-6a]
二王縑素書珊瑚軸二帙二十四卷紙書金軸二帙二
十四卷又紙書玳瑁軸五帙五十卷皆互帙金題玉躞
織成帶又有書扇二帙二卷又紙書飛白章草二帙十
五卷並旃檀軸又紙書戲學一帙十二卷玳瑁軸此皆
書之冠冕也自此以下别有三品書凡五十二帙五百
二十卷悉旃檀軸又羊欣縑素及紙書亦選取其玅者
為十八帙一百八十卷皆漆軸而已二王新入書各裝
為六帙六十卷别充備預又其中入品之餘各有條貫
[002-6b]
足以聲華四㝢價傾五都天府之名珍盛代之偉寳陛
下淵昭自天觸理必鏡凡諸思制莫不玅極乃詔張永
更製御紙緊潔光麗輝日奪目又合祕墨美殊前後色
如㸃漆一㸃竟紙筆則一二簡毫専用白兔大管豐毛
膠漆堅密草書筆悉使長毫以利縱舍之便兼使吳興
郡作青石圓硯質滑而停墨殊勝南方瓦石之器縑素
之工殆絶於昔王僧䖍尋得其術雖不及古不減郗家
所製二王書獻之始學父書正體乃不相似至於絶筆
[002-7a]
章草殊相擬類筆迹流懌宛轉妍媚乃欲過之羲之書
在始未有竒殊不勝庾翼郗愔迨其末年乃造其極嘗
以章草荅庾亮亮以示翼翼歎服因與羲之書云吾昔
有伯英章草書十紙過江亡失常痛玅迹永絶忽見足
下荅家兄書煥若神眀頓還舊觀舊説羲之罷㑹稽住
蕺山下一老嫗捉十許六角竹扇出市王聊問一枚㡬
錢云直二十許右軍取筆書扇扇為五字嫗大悵惋云
舉家朝餐惟仰於此何乃書壊王云但言王右軍書字
[002-7b]
索一百入市市人競市去姥復以十數扇来請書王笑
不荅又云羲之常自書表與穆帝帝使張翼寫効一毫
不異題後荅之羲之初不覺更詳看乃歎曰小人㡬欲
亂真又羲之性好鵝山隂曇
一作/釀村有一道士養好
鵝十餘王清旦乗小船故往意大願樂乃告求市易道
士不與百方譬説不能得道士乃言性好道久欲寫河
上公老子縑素早辦而無人能書府君若能自屈書道
徳經各兩章便合羣以奉羲之便住半日為寫畢籠鵝
[002-8a]
而歸又嘗詣一門生家設佳饌供億甚盛感之欲以書
相報見有一新棐牀一作/材几至滑浄乃書之草正相半
門生送王歸郡還家其父已刮盡生失書驚懊累日桓
𤣥愛重書法每讌集輒出法書示賔客客有食寒具者
仍以手捉書大㸃汚後出法書輒令客洗手兼除寒具
子敬常牋與簡文十許紙題最後云民此書甚合願存
之此書為桓𤣥所寳髙祖後得以賜王武剛未審今何
在謝奉起廟悉用棐材右軍取棐書之滿牀奉收得一
[002-8b]
大簀子敬後往謝為説右軍書甚佳而密已削作數十
棐板請子敬書之亦甚合奉並珍録奉後孫履分半與
桓𤣥用履為揚州主簿餘一半孫恩破㑹稽略以入海
羲之為㑹稽子敬七八嵗學書羲之從後掣其筆不脱
歎曰此兒書後當有大名子敬出戲見北館新泥堊壁
白浄子敬取帚沾泥汁書方丈一字觀者如市羲之見
歎美問所作荅云七郎羲之作書與親故云子敬飛白
大有意是因於此壁也有一好事年少故作精白紗裓
[002-9a]
著詣子敬子敬便取書之草正諸體悉備兩袖及褾畧
周年少覺王左右有凌奪之色掣裓而走左右果逐之
及門外闘争分裂少年纔得一袖耳子敬為吳興羊欣
父不疑為烏程令欣時年十五六書已有意為子敬所
知子敬往縣入欣亝欣衣白新絹裙晝眠子敬因書其
裙幅及帶欣覺歡樂遂寳之後以上朝廷中乃零失子
敬門生以子敬書種蠶後人於蠶紙中尋取大有所得
謝安善書不重子敬每作好書必謂被賞安輒題後荅
[002-9b]
之朝廷祕寳名書久已盈積太初狂廹乃欲一時燒除
左右懐讓者苦相譬説乃止臣見衛恒古来能書人録
一卷時有不通今隨事改正并寫諸雜勢一卷今新裝
二王鎮書定目各六卷又羊欣書目六卷鍾張等書目
一卷文字之部備矣謹詣省上表并上録勢新書以聞
六年九月中書侍郎臣虞龢上
梁武帝觀鍾繇書法十二意
平謂横/也 直謂縱/也 均謂間/也
[002-10a]
密謂際/也 鋒謂端/也 力謂體/也
輕謂屈/也 決謂牽/掣也 補謂不/足也
損謂有/餘也 巧謂布/置也 稱謂大/小也
字外之竒文所不書世之學者宗二王元常逸迹曽不
睥睨羲之有過人之論後生遂爾雷同元常謂之古肥
子敬謂之今瘦今古既殊肥瘦頗反如自省覽有異衆
説張芝鍾繇巧趣精細殆同機神肥瘦古今豈易致意
真跡雖少可得而推逸少至學鍾書勢巧形密及其獨
[002-10b]
運意疎字緩譬猶楚音習夏不能無楚過言不悒未為
篤論又子敬之不迨逸少猶逸少之不迨元常學子敬
者如畫虎也學元常者如畫龍也余雖不習偶見其理
不習而言必慕之歟聊復自記以補其闕非欲眀解强
以示物也儻有均思思盈半矣
陶隠居與梁武帝論書啟
奉㫖左右中書復稍有能者惟周喜贊夫以含心之荄
實俟夹鍾吐氣今既自上體玅為下理用成工每惟申
[002-11a]
鍾王論於天下進藝方興所恨㣲臣沉朽不能鑚仰髙
深自懐歎慕前奉神筆三紙并今為五非但字字注目
乃畫畫抽心日覺勁媚轉不可説以讐昔嵗不復相類
正此即為楷式何復多尋鍾王臣心本自敬重今者彌
増愛服俯仰悦豫不能自已啟
適復蒙給二卷伏覽褾帖皆如聖㫖既不顯垂允少留
不敢久停已就摹素者一段未畢不赴今信紙卷先已
經有兼多他雜無所復取亦請俟俱了日奉送兼此諸
[002-11b]
書是篇章體臣今不辨復得修習惟願細書如樂
論
太師箴例依倣以寫經傳永存寘題中精要而已
梁武帝荅書
近二卷欲少留差不為異紙巻是出裝書既湏見前所
以付耳無正可取備於此及欲更湏細書如論箴例逸
少迹無甚極細書樂論乃㣲麄健恐非真迹太師箴
小復方媚筆力過嫩書體乖異上二者已經至鑒其外
便無可付也
[002-12a]
陶隠居又啟
樂毅論愚心近甚疑是摹而不敢輕言今㫖以為非真
竊自信頗渉有悟箴咏吟贊過為淪弱許静素段遂蒙
永給仰銘矜奬益無喻心此書雖不在法例而致用理
均背間細楷兼復兩翫先於都下偶得飛白一卷云是
逸少好迹臣不嘗别見無以能辨惟覺勢力驚絶謹以
上呈於臣非用脱可充閣願仍以奉上臣昔於馬澄處
見逸少正書目録一卷澄云右軍勸進洛神賦諸書十
[002-12b]
餘首皆作今體惟急就篇二卷古法緊細近脱憶此語
當是零落已不復存澄又云帖注出裝者皆擬賚諸王
及朝士臣近見三卷首帖亦謂久已分本不敢議此正
復希於三卷中一兩條更得預出裝之例耳天㫖遂復
頓給完卷下情益深悚息近初見卷題云第二十三四
已欣其多今者賜書卷第遂至二百七十惋訝無已天
府如海非一瓶所汲量用息心前後都已蒙見大小五
卷於野拙之分實已過幸若非殊恩豈可觖望愚固本
[002-13a]
博渉而不能精昔患無書可看乃願作主書令史晩愛
隷法又羨典掌之人常言人生數紀之内識解不能周
流天壤區區惟充恣五欲實可恥愧每以為得作才鬼
亦當勝於頑仙至今猶然始欲翻然之自無射以後國
政方殷山心兼黙不敢復以閒虚塵觸謹於此題事故
遂成煩黷伏願聖慈照録誠慊
梁武帝又荅書
又省别疏云故當宜㣲以著賞此既勝事風訓非嫌云
[002-13b]
云然則所習聊試畧言夫運筆邪則無芒角執手寛則
書緩弱㸃掣短則法擁腫㸃掣長則法離凘畫促則字
勢横畫疎則字形慢拘則乏勢放又少則純骨無媚純
肉無力少墨浮澀多墨笨鈍比並皆然任意所之自然
之理也若抑揚得所趣舍無違值筆㢘斷觸勢峯鬱揚
波折節中規合矩分間下注濃纎有方肥瘦相和骨力
相稱婉婉瞹瞹視之不足稜稜凛凛常有生氣適眼合
心便為甲科衆家可識亦當復繇串耳六文可工亦當
[002-14a]
復繇習耳一聞能持一見能記且古且今不無其人大
抵為論終歸是習程邈所以能變書體為之舊也張芝
所以能善書工學之積也既舊既積方可以肆其談吾
少来乃至不嘗畫甲子無論於篇紙老而言之亦復何
謂正足見嗤於當今貽笑於後代遂有獨冠之言覽之
背熱隠真於是乎累真矣此直一藝之工非吾所謂勝
事此道心之塵非吾所謂無欲也
陶隠居又啓
[002-14b]
二卷中有雜迹謹疏注如别恐未允愚𠂻并竊所摹者
亦以上呈近十餘日情慮悚悸無寧渉事遂至淹替不
宜復待填畢餘條並非用惟叔夜威輦二篇是經書體
式追以單郭為恨伏按卷上第數甚為不少前㫖惟有
四卷此書似是宋元嘉中撰集當繇自後多致散失逸
少有名之迹不過數首黄庭勸進像讃洛神此等不審
猶得存不
第二十三卷今見有十二/條在别紙按此卷是右軍書者惟有八
[002-15a]
條前樂毅論書乃極勁利而非甚用意故頗有壊字太
師箴大雅吟用意甚至而更成小拘束乃是書扇題屏
風好體其餘五片無的可稱臣濤言一紙此書乃不惡/而非右軍父
子不識誰人/迹又似是摹給事黄門一紙治㢘瀝一紙凡二萹並是/謝安衛軍㕘
軍任/靖書後又治㢘瀝狸骨方一紙是子敬書/亦似摹迹右四條非右
軍書
二十四卷今見有二/十一條在按此卷是右軍書者惟有十一條
並非甚合迹兼多漫抹於摹處難復委曲前黄初三年
[002-15b]
一紙是後人/學右軍繆襲告墓文一紙是許先/生書抱憂懐痛一紙
是張/澄書五月十一日一紙是摹王珉/書被油尚想黄綺一紙遂結
滯一紙凡二篇並後人/所學甚拙惡不復展一紙是子/敬書便復改月一
紙是張/翼書五月十五日繇白一紙亦是王/珉書治欬方一紙是/謝
安/書右一十條非右軍書伏恐未垂許以區别今謹上許
先生書任靖書如别比方即可知王珉張澄謝安張翼
書公家應有
梁武帝又荅書
[002-16a]
省區别諸書良有精賞所異所同所未可知悉可不耳
給事黄門二紙為任靖書觀其送靖書諸字相附近彼
二紙靖書體解離便當非靖書要復當以㸃畫波撆論
極諸家之致此亦非可倉卒運於毫楮且保拙守中也
許任二迹并摹者並付及右三紙正書二十六日至嗣
公
陶隠居又啟
啟伏覽書用前意雖止二六而規矩必周後字不出二
[002-16b]
百亦褒貶大備一言以蔽便書情頓極使元常老骨更
蒙榮造子敬懦肌不沉泉夜逸少得進退其間則玉科
顯然可觀若非聖證品析恐愛附近習之風永遂淪迷矣
伯英既稱草聖元常實自隷絶論㫖所謂殆同璿璣神
寳曠世以来莫繼斯理既眀諸畫虎之徒當日就輟筆
反古歸真方𢎞盛世愚管見預聞喜佩無届比世皆髙
尚子敬子敬元常繼以齊名貴斯式略海内非惟不復
知有元常於逸少亦然非排弃所可湼而無緇不過數
[002-17a]
紙今奉此論自舞自蹈未足逞泄日月願以所摹竊示
洪逺思曠此二人皆是均思者必當賛仰踴躍有盈半
之益臣與洪逺雖不相識從子詡以學業往来故因之
有㑹但既在閣恐或以應聞知摹者所採字大小不甚
均調熟看乃尚可恐竟意大殊此篇方傳千載故宜令
迹隨名偕老益増美晚所奉三㫖伏循字迹大覺勁密
竊恐既以言發意則應言而新手隨意運筆與手㑹故
意得諧稱下情歡仰寳奉愈至世論咸云江東無復鍾
[002-17b]
迹常以歎息比日竚望中原廓清太丘之碑可就摹採
今論㫖云真迹雖少可得而推是猶有存者不審可復
㡬字既無出見理冒願得工人摹填數行脱蒙見此實
為過幸又逸少學鍾勢巧形密勝於自運不審此例復
有㡬紙垂㫖以黄庭像讃等諸文可更有出給理自運
之迹今不復希請學鍾法仰惟殊恩
梁武帝又荅書
鍾書乃有一卷傳以為真意謂悉是摹學多不足論有
[002-18a]
兩三行許似摹㣲得鍾體逸少學鍾的可知近有二十
許首此外字細畫短多是鍾法今始欲令人帖裝未便
得付来月日有竟者當遣送也
陶隠居又啟
逸少自吳興以前諸書猶為未稱凡厥好迹皆是向在
㑹稽時永和十許年中者從失郡告靈不仕以後略不
復自書皆使此一人世中不能别也見其緩異呼為末
年書逸少亡後子敬年十七八全放此人書故遂成與
[002-18b]
之相似今聖㫖標題足使衆識頓悟於逸少無復末年
之譏阮研近聞有一人學研書遂不復可别臣比郭摹
所得雖粗寫字形而無復其用筆迹勢不審前後諸卷
一兩條謹密者可得在出裝之例復蒙垂給至年末間
不此澤自天直以啟審非敢必覬
梁庾元威論書
所學正書宜以殷鈞范懐約為主方正循紀修短合度
所學草書宜以張融王僧䖍為則體用得法意氣有餘
[002-19a]
章表牋書於斯足矣夫才能則闗性分耽嗜殊妨大業
但令𦂳快分眀屬辭流便字不湏體語輒投聲若以巳
巳莫分東柬相亂則兩王妙迹二陸髙才頃来非所用
也王延之有言曰勿欺數行尺牘即表三種人身豈非
一者學書得法二者作字得體三者輕重得宜意謂猶
湏言無虚出斯則善矣近何令貴隔勢傾朝野聊爾疎
漏遂遭十穢之書今聊存兩事書曰有寒士自陳簡於
掌選詩云伎能自寡薄支葉復單貧柯條濫垂景木石
[002-19b]
詎知晨狗馬雖難畫犬羊誠易馴効嚬終未似學歩豈
如真寔云亂朝緒是曰斁彞倫俗作於兹混人途自此
沌離合之詩由来久矣不知譏剝爰加稱贊是其第六
穢也近来貴宰於二品清宦進不假手作書而筆迹過
鄙無法度彼恭拜忽云永感荅人借車還白不具真本
流傳合朝恥辱是其第七穢也以此而言書何容易且
梁制與平吉人牋書有増懐語者不得荅書許乃告絶
私弔荅中彼此言感思乖錯者州望湏刺大中正處入
[002-20a]
清議終身不得仕盛名年少宜留意勉之余見學阮研
書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學攣拳委盡學薄紹之書者
不得其批研淵㣲徒自經營嶮急晩途别法貪省愛異
濃頭纎尾斷腰頓足一八相似十小難分屈等如匀變
前為草咸言祖述王蕭無妨日有訛謬星不從生籍不
從来許慎門徒居然嗢噱衛恒子弟寧不傷嗟詿誤衆
家豈宜改習書字之興繇来尚矣沮誦蒼頡黄帝史也
周宣王時柱下史史籀始著籀書今六八之法雖存十
[002-20b]
五之篇亡矣及秦相李斯破大篆為小篆造蒼頡七章
中車府令趙髙造爰歴六章太史胡毋敬造博學七章
後人分五十五章為三蒼上卷至哀帝元嘉中揚子雲
作訓纂記滂喜為中卷和帝永元中賈升郎更續記彦
盤/音均為下卷皆是記字字出衙人故人稱為三蒼也夫
蒼雅之學儒博所宗自景純注解轉加敦尚漢晉正史
及古今字書並云蒼頡九篇是李斯所作今竊尋思必
不如是其第九章論豨信京劉等郭云豨信是陳豨韓
[002-21a]
信京劉是大漢西土是長安此非䜟言豈有秦時朝宰
談漢家人物牛頭馬腹先達何以安之江左碩儒相係
梁初復有任昉及沈約悉未有譏駁余忽横議實不自
許敬俟眀哲定其可否而字韻集方言廣雅凡録字者
十有四家許慎穿鑿賈氏乃奏説文曹産開拓許矦爰
成字苑説文則形聲具舉字苑則品類周悉追悟典墳
字弗全體周禮以雞斯為笄纚禮記以相近為禳祈致
令衆議叢殘音辭䮞互盖繇程邈變隷流傳未一鄭公
[002-21b]
詩譜頗顯其源且書文一反草木相從凡五百六十七
部合一萬五千九百一十五字即曰世中所行十分裁
一而今㸃畫失體深成怪也近有居士阮孝緒撰古今
文字三卷窮搜正典次丹陽五官丘陵撰文字指要二
卷精加擿發惟此兩書可稱要用余少值眀師留心字
法所以坐右作午畺宇不依羲獻妙跡不逐陶葛名方
作蒓羮不斆晉書不循韻集爰以淺見輕述字府自謂
此文或均螢露齊末王融圖古今雜體有六十四書少
[002-22a]
年崇放家藏紙貴而鳯魚蟲鳥是七國時書元常皆作
隷書故貽後来所詰湘東王遣沮陽令韋仲定為九十
一種次功曹謝善勛増其九法合成百體其中以八卦
書為一以太為兩法徑丈一字方寸千言大上止傳可
爾鬼書惟有業殺刁斗出於古器爾㫭繇乎内典散隷
露書終是飛白意謂此等並非通論今所不取余經為
正階矦書十牒屏風作百體間以采墨當時衆所驚異
自爾絶筆惟留草本而已其百體者懸針書垂露書秦
[002-22b]
望書汲冢書金鵲書玉文書鵠頭書虎爪書倒薤書偃
波書幡信書飛白篆古頑書籀文書竒字繆篆制書列
書日書月書風書雲書星隷填隷蟲食葉書科斗書署
書胡書蓬書相書天竺書轉宿書一筆篆飛白書一筆
隷飛白草古文隷横書楷書小科隷此五十種皆純墨
璽文書節文書真文書符文書芝英隷花草隷幡信隷
鍾鼓隷鍾鼓隷釋/作鍾鼎龍虎篆鳯魚篆騏驎篆仙人篆科斗
蟲篆雲篆蟲篆魚篆鳥篆龍篆龜篆虎篆鸞篆龍虎隷
[002-23a]
鳯魚隷麒麟隷仙人隷科斗隷雲隷蟲隷魚隷鳥隷龍
隷龜隷鸞隷蛇龍文隷書龜文書鼠書牛書虎書兔書
龍草書蛇草書馬書羊書㺅書鷄書犬書豕書此十二
時書已上五十種皆采色其外復有大篆小篆銘鼎摹
印刻符石經象形篇章震書到書反左書等及宋中庶
宗炳出九體書所謂縑素書簡奏書牋表書弔記書行
狎書檝書藁書半草書全草書此九法極真草書之次
第焉删捨之外所存猶一百二十體張芝始作一筆飛
[002-23b]
白書此於井冊等字為玅所以唯云一筆飛白書則無
所不通矣反左書者大同中東宫學士孔敬通所創余
見而達之於是座上酬荅諸君無有識者遂呼為衆中
清閒法今學者稍多解者益寡敬通又能一筆草書一
行一斷婉約流利特出天性頃来莫有繼者宗炳又造
畵瑞應圖千古卓絶王元長頗加増定乃有虞舜獬廌
周穆狻猊漢武神鳯衛君舞鶴五城九井螺杯魚硯金
縢玉英𤣥圭朱草等凡二百一十物余經取其善草嘉
[002-24a]
禾靈禽瑞獸樓臺器服可為翫對者盈縮其形狀㕘詳
其動植制一部焉此乃青出於藍而實世中未有復於
屏風上作雜體篆二十四種寫凡百名將恐一筆鄣子
凡百屏風傳者逾謬併懐歎息世本云史皇作圖黄帝
臣也其唐虞之文章夏后之鼎象則圖畵之宗焉其後
繪事逾精丹青轉妙乃有釘女心痛圖魚獺集敬君以
之亡婦王嬙繇此失身近代陸綏足稱畵聖所聞談者
一筆之外僅可蟬雀顧長康稱為三絶終是半癡人耳
[002-24b]
雜體既資於畵所以附乎書末
梁庾肩吾書品論
𤣥静先生曰予遍求邃古逖訪厥初書名起於𤣥洛字
勢發於倉史故遣結繩取諸爻象諸形㑹諸人事未有
廣此緘縢深兹文契是以一畫加大天尊可知二力増
土地卑可審日以君道則字勢圓月以臣輔則文體缺
及其轉注假借之流指事會意之類莫不狀範毫端形
呈字表開篇翫古則千載共朝削簡𫝊今則萬里對面
[002-25a]
記善則惡自削書賢則過必改玉歴頒正而化俗帝載
陳言而設教變通不極日用無窮與聖同功參神並運
爰洎中葉捨繁從省漸失潁川之言竟逐雲陽之字若
乃鳥跡孕於古文壁書存於科斗符陳帝璽摹調蜀漆
署表宫門銘題禮器魚猶捨鳯鳥已分蟲仁義起於麒
麟威形發於龍虎雲氣時飄五色仙人還作兩童龜若
浮溪蛇如赴穴流星疑燭垂露似珠芝英轉車飛白掩
素參差倒薤既思種栁之謡長短懸針復想定情之製
[002-25b]
蚊脚傍低鵠頭仰立填飄板上繆起印中波囘墮鏡之
鸞楷顧雕陵之鵲並以篆籀重復見重昔時或巧能售
酒或玅令鬼哭信無味之竒珍非趣時之急務且具録
前訓今不復兼論惟草正疎通専行於世其或繼之者
雖百代可知尋隷體發源秦時隷人下邽程邈所作始
皇見而重之以奏事繁多篆字難製遂作此法故曰隷
書今時正書是也草勢起於漢時解散隷法用以赴急
本因草創之義故曰草書建初中亰兆杜操始以善草
[002-26a]
知名今之草書是也余自少迄長留心兹藝敏手謝於
臨池鋭意同於削板而蕺山之扇竟未増錢凌雲之臺
無因誡子求諸故迹或有淺深輒刪善草隷者一百二
十八人伯英以稱聖居首法髙以追駿處末推能相越
小例而九引類相附大等而三復為略論總名書品
張芝伯英/ 鍾繇元常/
王羲之逸少/
右三人上之上
[002-26b]
論曰隷既發源秦史草乃激流齊相跨七代而彌遵將
千載而無革誠開博者也均其文總六書之要指其事
籠八體之竒能㧞篆籀於繁蕪移楷真於重密分行紙
上類出蠒之蛾結畫篇中似聞琴之鶴峰㠋間起瓊山
慙其斂霧漪瀾遞振碧海愧其下風抽絲散水定其下
筆倚刀欠尺驗於成字真草既分於星芒烈火復成於
珠佩或横牽竪掣或濃點輕拂或將放而更留或因挑
而還直敏思藏於胸中巧意發於毫銛詹君端䇿故以
[002-27a]
迷其變化英韶傾耳無以察其音聲殆善射之不注玅
斵輪之不傳是以鷹爪含利出彼兎毫龍管潤霜遊兹
蠆尾學者鮮能具體窺者罕得其門若探玅測深盡形
得勢烟華落紙將動風彩帶字欲飛疑神化之所為非
人世之所學惟張有道鍾元常王右軍其人也張工夫
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書稱為草聖鍾天然第一工夫
次之玅盡許昌之碑窮極鄴下之牘王工夫不及張天
然過之天然不及鍾工夫過之羊欣云貴越羣品古今
[002-27b]
莫二兼撮衆法備成一家若孔門以書三子入室矣允
為上之上
崔瑗子玉/ 杜度伯度/
師宜官 張昶文舒/
王獻之子敬/
右五人上之中
論曰崔子玉擅名北中跡罕南度世有得其摹者王子
敬見之稱美以為功類伯英杜度濫觴於草書取竒於
[002-28a]
漢帝詔復奏事皆作草書師宜官鴻都為最能大能小
文舒聲劣於兄時云亞聖子敬泥帚早驗天骨兼以掣
筆復識人工一字不遺兩葉傳玅此五人允為上之中
索靖㓜安/ 梁鵠孟皇/
韋誕仲將/ 皇象休眀/
胡昭孔眀/ 鍾㑹士季/
衛瓘伯玉/ 荀輿長𦙍/
阮研文㡬/
[002-28b]
右九人上之下
論曰幼安斂蔓舅氏抗名衛令孟皇功盡筆力字入帳
中仲將不妄染毫湏張筆左紙孔眀動見模楷所為胡
肥而鍾瘦休眀斟酌二家駈駕八絶士季之範元常猶
子敬之禀逸少而功拙兼効真草皆成伯玉遠慕張芝
近㕘父迹長𦙍狸骨方擬而難迨阮研居今觀古盡窺
衆玅之門雖復師王祖鍾終成别搆一體此九人允為
上之下
[002-29a]
張超子並/ 郭伯道
劉徳昇君嗣/ 崔寔子真/
衛夫人茂猗/ 李式景則/
庾翼稚恭/ 郗愔方囘/
謝安安石/ 王珉季琰/
桓𤣥敬道/ 羊欣敬元/
王僧䖍 孔琳之彦琳/
殷鈞
[002-29b]
右十五人中之上
論曰子並崔家州里頗相倣効可謂醬鹹於鹽氷寒於
水伯道里居朝廷逺討其迹徳昇之妙鍾胡各採其美
子真俊才門法不墜李妻衛氏自出華宗景則毫素流
靡稚恭聲彩遒越郗愔安石草正並驅季琰桓𤣥筋力
俱駿羊欣早隨子敬最得王體孔琳之聲髙宋氏王僧
䖍䧺發齊代殷鈞頗耽著愛好終得肩隨此一十五人
允為中之上
[002-30a]
魏武帝曹操/孟徳 孫皓吳主/元宗
衛覬伯儒/ 左子邑伯字/子邑
衛恒巨山/ 杜預元凱/
王廙世將/ 張彭祖
任靖 韋昶文休/
王修敬仁/ 張永
范懐約 吳休尚
施方泰
[002-30b]
右十五人中之中
論曰魏帝筆墨䧺贍吳主體裁綿密伯儒兼叙隷草子
邑分鐮梁邯巨山三世元凱累葉王廙為右軍之師彭
祖取羲之之道任靖矯名文休題柱敬仁清舉致畏逼
之詞張范遞時俱東南之美施吳鄴下同年後萃此十
五人允為中之中
羅暐叔景/ 趙襲元嗣/
劉輿 張昭
[002-31a]
陸機士衡/ 朱誕
王導 庾亮元規/
王洽敬和/ 郗超景興/
張翼 宋文帝姓劉名/義隆
康昕 徐希秀
謝脁𤣥暉/ 劉繪
陶隠居名𢎞景/字通眀 王崇素
右十八人中之下
[002-31b]
論曰叔景元嗣並稱四州劉輿之筆札張昭之無懈陸
機以𢎞才掩迹朱誕以偏藝流聲王導則列聖推能庾
亮則羣公挹功王洽以下並通諸法郗超以晚年取譽
張翼善効宋帝康昕希秀孤生謝脁劉繪文宗書範近
来少前陶隠居仙才翰彩狀於山谷王崇素繪靡篇書
筆傳於里閭此十八人允為中之下
姜詡 梁宣
魏徴𤣥成/ 韋秀
[002-32a]
鍾輿 向泰
羊忱 晉元帝景文/
識道人 范曄蔚宗/
宋炳 謝靈運
蕭思話 薄紹之敬叔/
齊髙帝 庾黔婁
費元瑶 孫奉伯
王薈 羊祜叔子/
[002-32b]
右二十人下之上
論曰此二十人並擅毫翰動成楷則殆逼前良見希後
彦允為下之上
楊經 諸葛融
楊潭 張炳
岑淵 張輿
王濟 李夫人
劉穆之道和/ 朱齡石
[002-33a]
庾景休 張融思光/
褚元眀 孔敬通
王籍文海/
右十五人下之中
論曰此十五人雖未窮字奥書尚文情披其藂薄非無
香草視其涯岸皆有潤珠故遺斯紙以為世玩允為下
之中
衛宣 李韞
[002-33b]
陳基 傅廷堅
張紹 隂光
韋熊 張暢
曹任 宋嘉
裴邈 羊固
傅夫人 辟閭訓
謝晦 徐羡之
孔閭 顔寳光
[002-34a]
周仁皓 張欣泰
張熾 僧岳道人
法髙道人
右二十三人下之下
論曰此二十三人皆五味一和五色一彩視其雕文非
特刻鵠人人下筆寧止追嚮遺迹見珍餘芳可折誠以
驅馳並駕不逮前鋒而中權後殿各盡其美允為下之
下
[002-34b]
今以九例該此衆賢猶如𤣥圃積玉炎洲聚桂其中實
相推謝故有兹多品然終能振此鱗翼俱上龍門儻後
之學者更隨㸃曝云爾
袁昻古今書評
王右軍書如謝家子弟縱復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種風
氣
王子敬書如河洛間少年雖有充悦而舉體沓拖殊不
可耐
[002-35a]
羊欣書如大家婢為夫人雖處其位而舉止羞澀終不
似真
徐淮南書如南岡士大夫徒好尚風範終不免寒乞
阮研書如貴胄失品次叢悴不復排突英賢
王儀同書如晉安帝非不處尊位而都無神眀
施肩吾書如新亭傖父一往見似揚州人共語便音態
出
陶隠居書如吳興小兒形容雖未成長而骨體甚駿快
[002-35b]
殷鈞書如髙麗使人抗浪甚有意氣滋韻終乏精味
袁崧書如深山道士見人便欲退縮
蕭子雲書如上林春花逺近瞻望無處不發
曹喜書如經論道人言不可絶
崔子玉書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有絶望之意
師宜官書如鵬羽未息翩翩自逝
韋誕書如龍威虎振劍㧞弩張
蔡邕書骨氣洞達爽爽有神
[002-36a]
鍾司徒書字十二種意意外殊妙實亦多竒
邯鄲淳書應規入矩方圓乃成
張伯英書如漢武帝愛道憑虚欲仙
索靖書如飄風忽舉鷙鳥乍飛
梁鵠書如太祖忘寢觀之喪目
皇象書如歌聲繞梁琴人捨徽
衛恒書如揷花美女舞笑鏡臺
孟光禄書如崩崖人見可畏
[002-36b]
李斯書世為冠盖不易施平
張芝經竒鍾繇特絶逸少鼎能獻之冠世四賢共類洪
芳不滅羊真孔草蕭行范篆各一時絶妙
右二十五人自古及今皆善能書奉勅遣臣評古今書
臣既愚短豈敢輙量江海但聖㫖委臣斟酌是非謹品
字法如前伏願照覽謹啓普通四年二月五日内侍中
尚書令哀昻啟
勅㫖具之如卿所評臣謂鍾繇書意氣密麗若飛鴻戲
[002-37a]
海舞鶴遊天行間茂密實亦難過蕭思話書走墨連綿
字勢屈强若龍跳天門虎卧鳯閣薄紹之書字勢蹉跎
如舞女低腰仙人嘯樹乃至揮毫振紙有疾閃飛動之
勢臣淺見無聞暗於眀滅寧敢謬量山海以聖命自天
不得斟酌過失是非如獲湯炭
智永題右軍樂論後
樂毅論者正書第一梁世模出天下珍之自蕭阮之流
莫不臨學陳天嘉中人得以獻文帝帝賜始興王王作
[002-37b]
牧境中即以見示吾昔聞其妙今覩其真閲翫良久匪
朝伊夕始興薨後仍屬廢帝廢帝既殁又屬餘杭公主
公主以帝王所重恒加寳愛陳世諸王皆求不得及天
下一統四海同文處處追尋累載方得此書留意運工
特盡神妙其間書誤兩字不欲㸃除遂雌黄治定然後
用筆陶隠居云大雅吟樂毅論太師箴等筆力鮮媚紙
墨精新斯言得之矣釋智永記
後魏江式論書表
[002-38a]
臣聞庖犧氏作而八卦列其畫軒轅氏興而靈龜彰其
彩古史倉頡覽二象之文觀鳥獸之跡别創文字以代
結繩用書契以紀事宣之王庭則百工以敘載之方冊
則萬品以眀迄于三代厥體頗異雖依類取制未能悉
殊倉氏矣故周禮八嵗入小學保氏教國子以六書一
曰指事二曰龤聲三曰象形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
假借盖倉頡之遺法也及宣王太史籀著大篆十五萹
與古文或同或異時人即謂之籀書孔子修六經左丘
[002-38b]
眀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其後七國殊軌文
字乖别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罷不合秦文者斯
作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髙作爰歴篇太史胡毋敬作博
學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也於是秦
燒經書滌除舊典官獄繁多以趨約易始用隷書古文
由此息矣隷書者始皇時衙吏下邽程邈附於小篆所
作也世人以邈徒隷即謂之隷書故秦有八體一曰大
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書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
[002-39a]
書七曰殳書八曰𨽻書漢興有尉律學復教以籀書又
習以八體試之課最以為尚書史書或有字不正輒舉
劾焉又有草書莫知誰始考其形畫雖無厥誼亦是一
時之變通也孝宣時召通倉頡篇者張敞從受之凉州
刺史杜鄴沛人爰禮講學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時
徴禮等百餘人説文字於未央以禮為小學元士黄門
侍郎揚䧺採以作訓纂篇及亡新居攝自以運應制作
使大司空甄豐挍文字之部頗改定古文時有六書一
[002-39b]
曰古文孔子壁中書也二曰竒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曰
篆書云小篆也四曰佐書秦隷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
印也六曰鳥蟲所以書幡信也壁中書者魯共王壊孔
子宅而得尚書春秋論語孝經也又北平矦張蒼獻春
秋左氏傳書體與孔氏壁中書又類即前代之古文矣
後漢郎中扶風曹喜號曰工篆小異斯法而甚精巧自
是後學皆其法也又詔侍中賈逵修理舊文殊藝異術
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於國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許
[002-40a]
慎古學之師也後慎嗟時人之好竒歎俗儒之穿鑿惋
文毁於凡譽痛字敗於庸説詭更任情變亂於世故撰
説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終亥各有部居苞括六藝羣書
之詁評釋百代諸子之訓天地山川草木鳥獸昆蟲雜
物竒怪珍異王制禮儀世間人事莫不畢載可謂類聚
羣分雜而不越文質彬彬最可得而論也左中郎將陳
留蔡邕採李斯曹喜之法為古今雜形詔於太學立石
碑刋載五經題書楷法多是邕書也後開鴻都書盡其
[002-40b]
能莫不雲集于時諸方獻篆無出邕者魏初博士清河
張揖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究諸埤廣綴拾遺漏増長
事類抑亦於文為益者也然其字詁方之許篇古今體
用或得或失矣陳留邯鄲淳亦與揖同時博開古藝特
善倉雅許氏字指八體六書精究閑理有名於揖以書
教諸皇子又建三字石經於漢碑之西其文蔚煥三體
復宣挍之説文篆隷大同而古字少異又有京兆韋誕
河東衛覬二家並號能篆當時樓觀牓題寳器之銘悉
[002-41a]
是誕書咸傳之子孫世稱其妙晉世義陽王典詞令任
誠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尋其况趣附託許慎説文而按
偶章句隠别古籀竒惑之字文得正隷不差篆意忱弟
静别倣故左挍令李登聲類之法作韻集五卷使宫商
角徴羽各為一篇而文字與兄便是魯衛音讀楚夏時
有不同皇魏承百王之季紹五運之緒世易風移文字
改變篆形謬錯隷體失真俗學鄙習復加虚造巧談辯
士以意為疑炫惑於時難以釐改傳曰以衆非非行正
[002-41b]
言信哉得之於斯情矣乃曰追来為歸巧言為辯小兔
為䨲神蟲為蠶如斯甚衆皆不合孔氏古書史籀大篆
許氏説文石經三字也凡所開卷莫不惆悵為之咨嗟
夫文字者六藝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後今人所
以識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又曰述而
不作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皆言遵循舊文而不敢穿
鑿也臣六世祖瓊家世陳留往晉之初與從父應元俱
受學於衛覬古篆之法埤倉雅言説文之誼當時並收
[002-42a]
善譽而祖至太子洗馬出為馮翊郡值洛陽之亂避地
河西數世傳習斯業所以不墜世祖太延中皇風西被
牧
内附臣亡祖文威杖䇿歸國奉獻五世傳掌之書
古篆八體之法時蒙褒録叙列於儒林官班文省家號
世業暨臣闇短識學庸薄漸漬家風有忝無顯但逢時
来恩出願外得承澤雲津側霑漏潤驅馳文閣㕘預史
官題篆宫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罷不能是以敢藉
六世之資奉遵祖考之訓竊慕古人之軌企踐儒門之
[002-42b]
轍輙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許慎説文為主爰採孔氏尚
書五經音注籀篇爾雅三倉凡將方言通俗文字埤
倉廣雅古今字詁三字石經字林韻集諸賦文字有六
書之誼者以類編聫文無重複統為一部其古籀竒字
俗隷諸體咸使班於篆下各有區别詁訓假借之誼各
隨文而解音讀楚夏之聲並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則
闕如也脱蒙許冀省百氏之觀而周文字之域典書秘
書所湏之書乞垂勅給付並學士五人嘗習文字者助
[002-43a]
臣披覽書生五人専令招寫付中書黄門國子祭酒一
月一監評議疑隠庶無訛謬所撰名目伏聽眀㫖詔曰
可如所請并就太常兼教八分書史也其有所湏依請
給之名目待書成重聞式於是撰集字書號曰古今文
字凡四十篇大體依許氏為本上篆下隷
[002-43b]
法書要録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