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86 西湖遊覽志-明-田汝成 (master)


[028-1a]
  欽定四庫全書


  西湖遊覽志餘巻四


  明 田汝成 撰


  佞倖盤荒


  蔡京元長閩之仙游人宋徽宗時為翰林承㫖附章惇
臺諫攻之奪職提舉洞霄宫居杭州建第西湖酷極
宏麗童貫以供奉官詣三吳訪書畫奇巧留杭累月
與京昵甚珍玩日逹禁中帝遂屬意于京不數年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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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相位導帝淫奢朝政日改靖康初金人䧟汴京京
盡以金寳泛巨艦來錢唐御史孫廸等極詆其惡乃
貶儋州死詔籍其家適毛逹可守杭州京門士也宻
喻其家藏鏹巨萬故蔡氏之後不貧當蔡氏全盛時
有士人夜遊被酒遇缺墻䦨入園中花木繁茂徑術
交錯望紅燈閃閃而來驚匿小亭有穴氊覆啟而窺
之壮士伏其中見士人驚奔而去士人就隱焉已而燭
漸近乃婦人十餘靚粧麗服俄趨亭上舉氊見生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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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不是不是又一婦熟視曰也得也得執其手以行
生不敢問引入洞房曲室羣飲交懽五鼓乃散士人
憊倦不能行羣婦以巨箧舁而縋之墻外比曉匍匐
而歸跡其所遇乃蔡太師花園也


  京既南遷中路有㫖取所寵姬慕容邢武者三人以金
人指名來索也京作詩以别云為愛桃花三樹紅年
年嵗嵗惹春風如今去逐他人手誰復尊前念老翁
至潭州作詞云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無家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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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向天涯夢到瑶池闕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幾
度宣麻止因貪此戀榮華便有如今事也京之父凖
𦵏臨平山山為駝形術家謂駝負重乃行遂作塔山
頂以浙江為帶水秦望為案山何其雄也富貴既極
一旦顛覆幾于滅族俗師風水之說安足慿哉


  秦檜㑹之江寧人靖康初金兵䧟汴二帝北遷檜以御
史中丞從與其帥達蘭善倡割地之議達蘭乃縱之
使與其妻王氏航海奔行在髙宗召見與議國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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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之馴加褒用力主和議廷臣異已者輙逐之樞宻
副使岳飛屢言和議誤國檜殊憾之竟以誣死而趙
鼎張浚胡銓皆貶錮終身紹興十五年賜檜第于望
仙橋置箔場官吏以應付所需訖其死十九年營建
不已初就第時詔百官往送酒中優人致誦語有叅
軍者裒衣誦檜功德一伶以荷葉校椅從之恢語雜
至賔歡既洽叅軍将就椅忽墜其幞頭乃總髪環為
雙疊勝伶指問曰此何環曰二勝環伶遽扑其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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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但坐太師椅請取恩澤二聖還且掉腦後可也一
坐失色檜怒下伶獄杖殺之自是語禁始宻


  檜女孫崇國夫人者方六七嵗愛一獅猫亡之限令臨
安府訪索逮捕數百人致猫百計皆非也乃圖形百
本張茶坊酒肆竟不可得府尹曹泳因嬖人以金猫
賂懇乃已


  檜在相位頥指上下無敢弗從時都下貨壅乏見鏹市
廛大鬨府尹以聞檜笑曰易耳即召文思院官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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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者絡繹奔而來諭之曰適得㫖欲變錢法可鑄様
錢一緡進呈廢見鏹不用約翌午畢事院官唯唯而
出召工為之富家聞者盡出宿鏹市金粟物價大昻
泉溢于市既而様錢上省寂無聞矣都堂左揆閣前
有石榴每著實檜嘿數焉忽亡其二故不問一日将
排燕忽顧左右取斧伐榴有親吏在傍曰榴實甚佳
伐之可惜檜反訊曰汝盗吾榴吏叩頭伏罪其機械
巧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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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檜雖専恣然頗謹小嫌故髙宗不疑一日其子熺衣黄
葛衫侍側檜命換之熺不喻檜瞪目曰可换白者熺
言此葛貴賤通服檜曰我與汝却不可服也蓋以其黄
色逼上用耳


  憲聖召檜夫人入禁中賜宴進淮青魚憲聖顧問夫人
曾食此否夫人對曰食此已久其魚視此更大容臣
妾翌日供進蓋檜方秉權諸道諂奉踰于上貢也夫
人歸急以語檜檜恚之曰夫人不曉事翌日遂易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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鯶魚大者數十枚以進憲聖笑曰我固道無此大青
魚夫人誤認耳


  當檜用事時佞士盈庭引古今而頌功德者例沐汲奨
檜嘗建一德格天閣朝士有賀啟曰在昔獨伊尹格
于皇天到今㣲管仲吾其左袵檜喜超擢之有選人
投詩曰多少儒生新及第高燒銀燭照蛾眉格天閣
上三更雨猶誦車攻復古詩檜即與改秩


  胡忠簡銓既以乞斬秦檜掇新州之禍直聲大振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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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禍無敢與立談者獨王盧溪廷珪詩而送之曰囊
封初上九重闗是日清都虎豹閒百辟動容觀奏牘
幾人回首媿朝班名髙北斗星辰上身墮南州瘴海
間豈待他年公議出漢廷行召賈生還檜聞之大怒
流廷珪夜郎俄而檜死盧溪放回題詩驛壁云辰州
更在武陵西每望長安信息稀二十年興縉紳禍一
朝終失相公威外人初説哥奴病逺道俄聞逐客歸
當日弄權誰敢指如今憶得姓依希


[028-6a]
  檜久擅權大誅戮以脅善𩔖末年因趙忠簡之子汾以
起獄謀盡覆張忠獻胡文定諸族棘寺奏牘上矣檜
時已病坐格天閣下吏以牘進欲落筆署牘手顫而
汚亟命易之至冄竟不能字其妻王在屏後摇手曰
勿勞太師須㬰檜仆于几伏枕數日死獄事大解初
汾就逮自分必死囑其家曰脱有恩言當餽食中寘
肉笑靨一以為信月餘無報日受慘酷求死不可得
日正晝置之暗室仰絣之使視椽榱偶見屋上一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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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錢㣲有日影須㬰轉射壁上成一反字盖獄吏剪
字障日為報者汾解意亟承異謀遂得小挺惟數晷
以待盡忽外致食滿槖皆笑靨汾泣曰吾約以一而
今乃多如是殆紿我既而獄吏皆來賀郎日脱械出
則檜聲鐘給賻矣


  檜之建第于望仙橋也備極宏麗其死也值天府開浚
運河取土堆府門有人題詩曰格天閣在人何在偃
月堂深恨亦深不向洛陽圖白髪却于郿塢貯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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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談便解興羅織咫尺那知有照臨寂寞九原今已
矣空餘泥濘積墻隂又楊廷秀宿牧牛亭秦太師墳
庵詩云函闗只有一穰侯瀛館寧無冄帝丘天極八
重心未死台星三㸃折方休只㸔壁後新亭策恐作
栘中屬國羞今日牛羊上丘壠不知丞相更嗔不


  檜有十客曹冠以敎孫為門客王㑹以婦弟為親客郭
知建以離婚為逐客吳益以愛婿為嬌客施全以剸
辨為刺客李季以設醮奏章為羽客龔金以治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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荘客丁禩以出入其家為狎客曹泳以獻計為說客
初止有此九客耳檜既死葬于建康有蜀人史叔夜
者懐鷄黍號慟墓前其家大喜因厚遺之遂為弔客
以足十客之數


  檜之秉軸屏塞人言蔽上耳目凡一時獻言者非誦檜
功德則訐人苛細以中傷善𩔖稍渉國事恐觸忌諱
率噤而不發僅論禁銷金鋪翠鹿胎冠之𩔖耳晚年
殘忍尤甚數興大獄又喜䛕佞不避嫌疑張扶請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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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金根車及檜封益國公又有乞置益國官屬及議
九錫者檜聞之坦然不駭静江有秦城驛知府吕愿
中賦秦城王氣詩以媚檜得召京秩沈長卿芮煜共
賦牡丹詩有寧令漢社稷變作莽乾坤之句為隣人
所告編置化州趙令衿觀檜家廟口誦君子之澤五
世而斬為汪召錫所告下獄死至于開門受賂富敵
王家外國珍奇死猶踵閾其子熺無日不鍜酒具治
書畫特其細故耳


[028-8b]
  檜之當國也四方饋遺日至方務德帥廣東為蠟炬以
衆香實其中遣馭卒持詣檜府厚遺主藏吏期必逹
吏使俟命一日宴客吏曰燭盡適廣東方經略送燭
一罨未敢啟檜命取用之俄而異香滿座察之則自
燭中出也亟命藏其餘枚數之適得四十九呼馭卒
問故則曰經畧專造此燭供獻僅五十枚既成恐不
佳試爇其一不敢以他燭充數秦大喜以為奉已之
専也待方益厚


[028-9a]
  秦檜為相久擅威福士大夫一言合意立取顯秩人懐
速化之望故仕于朝者多不肯外遷有王仲荀者以
滑稽游公卿間一日坐秦府賔次朝士雲集待見稍
久仲荀前白曰今日公相未出堂衆官久伺某有一
小話願資醒困衆知其善謔争竦聽之乃抗聲曰昔
有一朝士出謁未歸有客投刺于門閽者告之以某
官不在留門状俟歸呈禀客勃然發怒叱閽曰汝何
敢爾凡人之死者乃稱不在我與某官厚故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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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無諱忌而敢以此言目之我必竢其來面白以治
汝罪閽者拱謝曰小人誠不曉諱忌願官人寛之乃
今朝士留謁者例告如此若以為不可當復作何語
以謝客客曰汝官人既出謁未回苐云某官出外去
可也閽愀然蹙額曰我官人寧死却是諱出外去三
字滿座皆大笑仲荀出入秦門預䙝客老歸建康以
死秦雖煽語禍獨優容之蓋亦一吻流也


  檜之欲殺岳飛也于東牕下與妻王氏謀之王氏曰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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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易縦虎難其意遂决後檜遊西湖舟中得疾見一
人披髪厲聲曰汝誤國害民吾已訴天得請矣檜歸
無何而死未幾子熺亦死王氏設醮方士伏章見熺
荷鐵枷問太師何在熺曰在酆都方士如其言而往
見檜與万俟卨俱荷鐵枷備受諸苦檜曰可煩𫝊語
夫人東牕事發矣


  曹泳秦檜門客也監黄巖酒税秩滿到部注闕上省檜
押勅見泳姓名物色召見之熟視曰公檜恩家也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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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不知所答則又曰忘之耶泳曰昏忘實不省于
何處遭遇太師檜入室有頃取小册示泳使觀之首
尾不記他事但有字一行曰某年月日某人錢五千
曹泳秀才絹二疋蓋檜㣲時遊索富家得五千求益
不可泳時為館客探囊中得二絹曰此吾束脩之餘
也今舉以遺子既别不相聞雖知檜貴震天下不謂
其即秦秀才也泳曰不意太師乃能記憶㣲賤如此
檜曰公真長者命其子孫出拜之俾以上書易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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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用之至户部侍郎知臨安府晚年檜有異志泳實
預其宻謀檜病高宗臨視之已不能言懐中出一劄
乞以其子熺代輔政上視之無語既出呼幹辦府事
者問何人為此則以泳對遂命勒停安置新州


  韓侂胄昻夫魏忠獻王琦曾孫也孝宗崩光宗疾不能
執喪寧宗在嘉邸丞相趙汝愚議擁立而憲聖皇太
后居慈福宫莫可闗白侂胄雅善慈福内侍因内侍
以宻啟太后太后許之汝愚乃立寧宗侂胄以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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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希望節鉞汝愚不許知閣劉弼勸汝愚曰此事侂
胄不為無功亦須稍疏官職而朱熹亦勸汝愚當厚
賞以酬其勞弗使預政汝愚為人踈直謂侂胄易制
不以為慮侂胄遂怨望内交宫掖外比奸邪謀傾汝
愚而難其名問于京鏜鏜曰彼宗姓也誣以謀危社
稷則一網打盡矣侂胄然之乃諷右正言李沐奏汝
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汝愚遂罷相設偽
學之禁貶謫朱熹等五十九人趙從道有詩云慶元
[028-12a]
宰相事紛紛説着令人暗斷魂好聽當時劉弼語分
些官職與平原劉一清詩云齋壇一鉞底須慳坐見
諸賢散似烟不使慶元為慶厯也由人事也由天


  侂胄既進太師封平原郡王欲立竒功以自固乃倡恢
復之議舉兵北伐金人分道南侵鎮兵屢敗侂胄懼
遣使請和金人不許第索啟釁之首侂胄大怒用兵
益急蜀口漢淮之民死者不可勝計中外憂惶禮部
侍郎史彌逺與皇子榮王謀誅侂胄楊皇后亦從中
[028-12b]
力請乃得宻㫖侂胄陳自强皆罷相仍令夏震以兵
押出國門是夕乃侂胄四夫人誕辰張功甫移庖大
燕至五鼓方散沉醉幾不可起幹辦府事周筠以片
紙投入云聞外間有警不佳乞閉閣門免朝侂胄怒
曰誰敢如此至冄三皆不従乃盥櫛服瑞香畨羅衣
一襲登車而往則殿司軍圍繞府第矣而侂胄猶未
知也夏震呵止于途擁至玉津園側擊殺之命臨安
府函其首詣金人求和建陽劉淮為之詩云寳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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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韓王府鬱鬰沉沉深幾許主人飛頭去和敵緑户
雕窓鎻風兩九世公卿一朝覆太師冝誅魏公辱後
車不悟有前車兀突眼中觀此屋髙九萬詩云拂曉
官家簿録時未曾吹徹玉參差傍人不忍聽鸚鵡猶
向金籠喚太師


  開禧北伐侂胄之寡謀浪戰固可罪矣至函其首以求
和何其謬也善乎寧宗有言恢復豈非美事但不量
力耳有為詩云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
[028-13b]
生靈肝腦空塗地祖父魂讐共戴天晁錯已誅終叛
漢於期未遣尚存燕廟堂自謂萬全策却恐防秋未
必然


  侂胄既逐趙忠定至衡州而暴卒或謂中毒云太學生
敖陶孫賦詩于三元樓壁云左手旋乾右轉坤如何
羣小恣流言狼胡無地居姬旦魚腹終天弔屈原一
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長存九泉若遇韓忠獻
休説如今有末孫陶孫方縱筆飲未一二行壁已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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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陶孫知必為韓所廉頃之捕者至矣急更衣持酒
具下樓與捕者交臂問敖上舍在否對曰方酣飲亟
亡命走閩侂胄敗乃登第一


  侂胄有愛姬小故被譴錢唐令程松夀亟召女儈以八
百千市之舍之中堂旦夕夫婦上食事之甚謹姬惶
恐莫知所由居數日侂胄意解復召之知為程所市
矣大怒松夀聞之亟上謁獻之曰頃有郡守辭闕者
将挾市去外郡某忝赤縣恐忤鈞顔故為王匿之舎
[028-14b]
中耳侂胄意猶未平姬既入具言松夀謹待禮侂胄
大喜即日躐除太府寺丞旬遷監察御史踰年進右
諫議大夫猶怏怏不滿乃更市一羙人獻之名曰松
夀侂胄追問之曰奈何與大諫同名答曰欲使賤名
常逹鈞聽耳侂胄憐之即除同知樞宻院事


  侂胄有四妾皆郡夫人其三夫人號滿頭花新進者號
四夫人尤寵幸通籍宫中慈明常詔入賜坐四夫人
即與慈明偶席其次有十婢均寵有獻北珠冠四枚
[028-15a]
者侂胄喜以遺四夫人十婢者皆愠曰等人耳我軰
不堪戴耶侂胄患之時趙師&KR0759以列卿守臨安聞之
亟出十萬緡市北珠冠十枚瞰侂胄入朝獻之十婢
者大喜分持以去侂胄歸十婢咸來謝翌日都市行
燈十婢皆頂珠冠而出觀者如堵歸語侂胄曰我軰
得趙大卿光價十倍王何吝酧一官耶侂胄許之遂
進師&KR0759工部侍郎侂胄又嘗與客飲南園師&KR0759與焉
過山莊竹籬茅舎曰此真田舍景但欠鷄鳴犬吠耳
[028-15b]
少焉有犬嘷叢薄間視之乃師&KR0759也侂胄大悦益親
愛之太學諸生有詩曰堪笑明廷鴛鷺甘作村庒犬
鷄一日氷山失勢湯燖鑊煑刀刲


  侂胄用事十四年威行宫省權震㝢内嘗鑿山為園下
瞰宗廟出入宫闈無度孝宗疇昔思政之所偃然居
之老宫人見之往往垂涕顔棫草制言其得聖之清
易祓撰答詔以元聖褒之四方投書獻頌者謂伊霍
旦奭不足以儗其勲有稱為我王者余嚞請加九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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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師&KR0759乞置平原郡王府官屬侂胄皆偃然當之籍
没之晨放逐羣婢願認父母者聽以身首服飾去市
人利其物詐稱某妾父母者闐鬨門巷或牽裾攬臂
而往發其家藏斥賣之敗衣破絮亦各分包往往有
金珠裹匿蓋諸婢将挈之以為逃計者慈明以四夫
人偶坐之憾特命京兆杖一百而遣之流其嗣子于
沙門島


  侂胄在慶元初其弟仰胄為知閤門事頗干朝政時人
[028-16b]
謂之大韓小韓求㨗徑者争趨之一日内燕優人有
為衣冠到選者自叙履歴材藝應得羙官而留滯銓
曹徘徊浩嘆又為日者弊㡌持扇過其旁邀談庚甲
問得禄之期日者厲聲曰君命甚高但財帛宫宜破
若欲小可先見小寒更望大成必見大寒優蓋以寒
為韓也侍燕者皆縮頸匿笑


  侂胄當軸黜降朝紳權移人主時有天族就試南宫者
題詩客邸云蹇衛衝風怯曉寒也隨舉子到長安路
[028-17a]
人莫作親王㸔姓趙如今不似韓


  侂胄嘗以冬月携家遊西湖遍覽南北兩山之勝末乃
置宴南園族子判院與焉有獻牽絲傀儡為土偶負
小兒者名為迎春黄胖韓顧族子曰汝名能詩可詠
之即賦一絶云脚踏虚空手弄春一人頭上要安身
忽然綫斷兒童手骨肉都為陌上塵侂胄怫然不終
宴而歸未幾禍作


  侂胄為南海尉延一文士作館客既别音問不通後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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胄當國嘗思其人一日忽上謁蓋已改名登第數年
矣一見歡甚館遇殷厚嘗夜闌酒罷侂胄屏左右促
膝問曰某謬當國柄外間議論如何其人太息曰平
章家族危如絫卵尚復何言侂胄愕然問故對曰是
不難知也椒殿之立非出于平章則椒殿怨矣皇子
之立非出于平章則皇子怨矣賢人君子自朱熹彭
龜年趙汝愚而下斥逐貶死不可勝數則士大夫怨
矣邊釁既開三軍暴骨孤兒寡婦泣聲相聞則三軍
[028-18a]
怨矣並邊之民死于殺掠内地之民死于科需則四
海萬姓之民怨矣叢是衆怨平章何以當之侂胄黙
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辭謝冄三固問乃曰僅有
一策主上非心黄屋若急建青宫開陳三聖家法為
揖遜之舉則皇子之怨可變而為恩椒殿退居德夀
雖怨無能為矣于是輔佐新君涣然與海内更始曩
時諸賢死者贈卹生者召擢遣使聘敵釋怨請和以
安邊境優犒諸軍厚恤死士除苛解嬈盡去軍興無
[028-18b]
名之賦與百姓更始然後選擇名儒遜以相位乞身
告老為緑野之游則易危為安轉禍為福或者其庻
幾乎侂胄猶豫不能决欲留其人處以掌故其人力
辭竟去未幾禍作


  侂胄封平原郡王而官太師一時獻佞者皆稱師王時
叅知政事錢象祖嘗諌用兵與侂胄有隙史彌逺遂
與合謀既得罷相之㫖遂私謀批殺之寧宗實不知
也都下為之語曰釋伽佛中間坐胡漢神立兩旁文
[028-19a]
殊普賢自鬪象祖打殺師王聞者絶倒


  陳自强為侂胄童子時師侂胄當國自强至臨安待選
欲見無以自通其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為入言之
一日侂胄召自强比至則從官畢集侂胄設褥于堂
延自强升坐冄拜次召從官入同坐皆跼蹐莫敢居
上侂胄徐曰陳先生老儒汨没可念坐客唯唯明日
交章薦之即拜太學録未踰年三遷為秘書郎既入
館改右正言月餘拜諌議大夫御史中丞旬日遂僉
[028-19b]
書樞宻院事明年叅知政事又明年知樞宻院事侂
胄進太師自强拜右丞相嘗語人曰自强唯一死以
報師王每稱侂胄曰恩王恩父稱蘇師旦為叔稱書
吏史逹祖為兄嘉泰元年臨安大火自强所積一夕
煨燼侂胄遂遺之萬緡執政列郡聞之皆有所助不
數月得六十萬緡更倍所焚之數及侂胄敗竄自强
于永州死


  蘇師旦者平江書吏也為韓侂胄腹心以奸計歸誠於
[028-20a]
侂胄侂胄愈益昵之嘗以窘乏求金詣侂胄侂胄初
不知其受諸将之賂動以億萬時時捐貲助之及江
上軍敗詞連師旦受賂尺牘具存侂胄大怒竄師旦
海上及侂胄敗取斬于臨安籍其家得金箔金二萬
九千二百五十片金錢六十辮馬蹄金一萬五千七
百二十兩𤓰子金五斗生金羅漢五百尊各長二尺
五寸金酒器六千七百三十兩釵釧金一百四十三
片金束帶一十二條他物稱是以一隅之地倖臣黷
[028-20b]
貨如此侂胄所積應且數倍國安得不亡哉


  蘇師旦将建節學士顔棫莫子純皆莫肯當制易祓彦
章為樞宻院檢詳文字師旦為都承㫖祓與之昵欣
然願任責遂以國子司業兼兩制竟為師旦草麻極
其諛佞至用前人舊對所謂有文事有武備無智名
無勇功者蓋以孔子比之子房不足道也既宣布物
論譁然亟擢祓左司諌諸生為之語曰陽城毁裴延
齡之麻由諫官而下遷于司業易祓草蘇師旦之制
[028-21a]
由司業而上擢於諫官既而韓誅蘇得罪祓遂逺貶








[028-21b]









  西湖遊覽志餘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