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86 西湖遊覽志-明-田汝成 (master)


[032-1a]
  欽定四庫全書


  西湖遊覽志餘巻八


  明 田汝成 撰


  賢達髙風


  許由潁川陽城人當唐虞時隠武林山稽留峰者即其
遺蹟也太平寰宇記許由葛洪皆隠此忘返故號稽
留史記伯夷傳序余登箕山其上葢有許由冢云箕
山在河南嵩少間今昌化亦有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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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平字子安錢唐人研窮典墳遍該百氏舉茂才累遷
臨海太守有異政孫皓時謝病還家吳平頻召不起
卒詔諡文正先生賀循勒碑紀其徳行三子奭咸㫤
並以文學知名㫤子蔚闗内侯好學有書七千餘巻
逺近來讀者常百餘蔚為辦衣食蔚子文才幼亦知


  禇陶錢唐人少不好弄聰慧清閒淡黙以墳典自娛年
十三作鷗鳥水磑二賦見者竒之張華謂陸機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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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龍躍雲津顧彦先鳳鳴朝陽謂東南之寳巳盡
不意復見禇生仕晉官至中尉


  禇伯玉字元璩錢唐人少有隠操寡嗜慾往剡居瀑布
山三十餘年隔絶交往齊時王僧達為吳郡苦禮致
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纔交數言而退寧朔將軍
丘珍孫欲屈見之與僧達書曰禇先生滅景雲棲自
非折節何以致之昔文舉棲冶城安道入昌門於兹
三焉却粒餐霞之士不宜久覊俟其返策蹔紆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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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碩助為譬説僧達答曰禇先生從白雲㳺舊矣索
然為朋松石介於孤峰絶嶺者積數十載近固要其
來冀慰日夜比談討芝桂借訪荔蘿若已窺烟液臨
滄洲矣君欲見之敬當申譬珍孫竟莫能致也齊髙
帝手詔吳㑹二郡以禮迎遣辭疾上不欲違其志勑
於剡白石山立太平館居之


  杜京産字景齊錢唐人少恬静絶意榮宦㑹稽孔覬清
剛有峻節一見欵交郡召主簿州辟從事稱疾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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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請不就與同郡顧歡交東山開舎授學孔稚珪表
薦京産曰竊見吳郡杜京産潔浄謙虚通和敏達愽
通子史沈吟道奥家業窮巖採芝幽澗麻衣藿食者
二十餘載雖古志士何以加之謂宜釋巾幽谷結組
登朝則嵓谷含懽薜蘿起忭不報後以員外散騎侍
郎召京産曰莊生持釣豈為白璧所回辭疾不就


  范述曽字子元錢唐人初從餘杭吕道惠受五經道惠
曰此子必為王者師齊髙帝引述曾為文惠太子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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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文宣王師友謇諤多諫爭號為周舎沈約亦以述
曽方汲黯為永嘉太守有惠政去任之日郡送故舊
錢二十餘萬一無所受惟持白桐朩火籠朴十餘枚
而巳所得俸禄皆以分施及老壁立無資


  范元琰字伯珪錢唐人祖悅之太學博士召不至父靈
瑜居父憂以毁卒元琰時童孺哀慕盡禮及長好學
博通經史然謙敬不以所長驕人祖母患癰常自含
吮與人言常恐傷物居家不出城市雖獨居如對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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賔見者莫不改容正色家貧惟以園蔬為業嘗出行
見人盗其菘元琰遽退毋問盗者為誰答曰向所以
退畏其愧耻今言其名願不泄也於是母子祕之或
有渉溝盜其筍者元琰因伐朩為橋以渡之自是盜
者大慙一鄉無復草竊


  禇亮錢唐人少警敏博記經史陳後主召見賦詩江總
諸人皆服其工入唐為𢎞文館學士官至散騎常侍
日見親倚封陽翟縣侯老於家太宗征遼子遂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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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亮曰疇日師旅卿未嘗不在中今朕薄伐卿已老
俛仰嵗月我勞如何以遂良行想君不惜一子於朕
耳善居加食亮頓首謝卒贈太常卿陪塟昭陵初太
宗作文學館以亮與杜如晦等十八人並為學士命
閻立本圖像亮賛之號十八學士天下慕向謂之登
瀛洲


  禇遂良字登善亮子也博涉文史工𨽻楷貞觀中累遷
起居郎侍書太宗嘗嘆曰虞世南死無與論書者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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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遂良大竒之帝方購羲獻故帖莫辨真偽遂良獨
論所出無舛冒者帝將有事泰山星孛遂良諫曰此
必天意有未合者帝悟而止遷起居注帝欲觀史遂
良諫言未聞天子自觀帝曰朕有不善卿必記否對
曰臣職載筆君舉必書時太子承乾廢魏王泰間侍
帝許立為嗣因謂大臣曰泰昨自投我懐中云臣今
日始得為陛下子更生之日也臣惟有一子百年後
當殺之𫝊國晉王朕甚憐之遂良曰陛下失言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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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天下主而殺其愛子授國晉王乎陛下昔以承乾
為嗣復寵愛泰嫡庶不明紛紛至今若必立泰非别
置晉王不可帝泣曰我不能即詔長孫無忌房𤣥齡
李勣與遂良等定策立晉王為皇太子時飛雉數集
宫中帝問是何祥也遂良曰昔秦文公時有侲子化
為雉雌鳴陳倉雄鳴南陽侲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
霸文公遂雄諸侯始為寳雞祠漢光武得其雄起南
陽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雄雌並見以告明徳帝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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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人之立身不可以無學遂良所謂多識君子哉拜
中書令帝寢疾召遂良長孫無忌曰漢武帝寄霍光
劉備託諸葛亮朕今委卿矣太子仁孝其盡誠輔之
謂太子曰無忌遂良在而母憂因命遂良草詔髙宗
即位封河南縣公進郡公帝將立武昭儀召長孫無
忌李勣于志寧及遂良入或謂無忌當先諫遂良曰
太尉國元舅有不如意使上有棄親之譏又謂勣上所
重當進曰不可司空國元勲有不如意使上有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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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嫌曰吾奉遺詔若不盡愚無以下見先帝既入
帝曰罪莫大於絶嗣皇后無子今欲立昭儀謂何遂
良曰皇后本名家奉事先帝先帝疾執陛下手語臣
曰我兒與婦今付卿且徳音在陛下耳何遽忘之皇
后無他過不可廢帝不悦翌日復言對曰陛下必欲
改立后者請更擇貴姓昭儀昔事先帝身接帷第今
立之奈天下耳目何帝羞黙遂良因致笏殿階叩頭
流血曰還陛下此笏丐歸田里帝大怒命引出武氏
[032-7a]
從幄後呼曰何不撲殺此獠無忌曰遂良受顧命有
罪不加刑㑹李勣議異武氏立乃左遷遂良潭州都
督顯慶二年徙桂州未幾貶愛州刺史卒


  徐復字希顔本莆田人久客吳中因家杭州精易通流
衍卦氣之法天文地理遁甲占射諸家之説律吕㣲
妙之制康定中元昊叛詔求有文武材可用者宋綬
林瑀以復薦召見問以天時人事復舉京房易卦推
所配年月日謂時當小過剛失位而不中宜在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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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問四方用兵如何復對太一守中官兵宜内不宜
外帝善其言欲官之固辭留值登聞鼓院與林瑀同修
周易㑹元紀嵗餘歸禮以束帛賜號冲晦處士


  林逋字君復錢唐人少刻志學問放浪江淮歸隠西湖
孤山真宗聞其名賜號和靖處士詔長吏嵗時勞問
逋善行草為詩孤峭澄淡居西湖二十年未嘗入城
市杭守王隨每與倡和李及薛映時往清談蓄二鶴
曉縱之雲霄暮自入樊時泛小舟遊西湖諸僧寺客
[032-8a]
至童子放鶴為候逋棹舟歸卒塟舍傍初逋客臨江
李諮始舉進士而未有知者逋嘗謂人曰此公輔之
器逋卒而諮適知杭州為製緦麻服與其門人哭而
塟之刻其臨終詩納之壙中


  林和靖梅花詩古今絶唱然人但知疎影暗香之妙而
不知他作亦更清逸也其詩云吟懐長恨負芳時為
見梅花輙入詩雪後園林纔半樹水邊籬落忽横枝
人憐紅豔多應俗天與清香似有私堪笑胡雛亦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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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解將聲調角中吹小園烟景正凄迷陣陣寒香壓
麝臍池水倒窺疎影動屋簷斜入一枝低畫工空向
閒時看詩客休徵故事題慚愧黄鸝與蝴蝶秪知春
色在桃溪


  和靖雖隠居而亦以豪放玩世故當時頗有不足之者
其詩云道著權名便絶交一峰春翠濕衡茅莊生已
慣鴟鳶嚇揚子休譏蝘蜓嘲潏潏藥泉來石竇霏霏
茶靄出松梢琴僧近借南薰譜且併閒工子細抄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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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綸巾擁縹囊此心隨分識興亡黒頭為相雖無謂
白眼㸔人亦未妨雲噴石花生劍壁雨敲松子落琴
狀清猿幽鳥遥相呌數筆湖山又夕陽其玩世之態
可想見矣


  和靖祠堂舊在孤山故廬後徙蘇堤三賢祠中此葢因
子瞻詩語為之也詩云吳儂生長湖山曲呼吸湖光
飲山渌不論世外隠君子傭兒販婦皆氷玉先生可
是絶俗人神清骨冷無由俗我不識君㑹夢見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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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然光可燭遺篇妙字處處有步繞西湖㸔不足詩
如東野不言寒書似西臺差少肉平生髙節已難繼
將死㣲言猶可録自言不作封禪書更肯悲吟白頭
曲我笑吳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
僊王一盞寒泉薦秋菊此詩景慕和靖甚切但祠堂
修竹亦不失體而遽以吳人不好事病之頗牽强矣
其後朱淑真有弔林和靖詩云每逢清景夜歸時月
白風清易得詩不識酌泉拈菊意一庭寒翠藹空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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葢亦祖述東坡之遺意也今孤山四賢堂以和靖㕘
配郡守恐於儀度不倫不若奉徐奭丁翰徐復三隠
士以配和靖而鄴侯樂天子瞻自為一祠庶隠顯各
得耳


  葉曙字杲卿錢唐人生而頴㧞三試開府率髙等用嘗
試御前恩授桂州司法卒贈太子中允杲卿在桂有
吳謐為象州武化令而死其妻挈二女歸閩至桂而
妻又死杲卿哀其無歸娶為二子婦焉家故饒財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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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盡用之而求異籍杲卿喟然曰家事至此繇吾禄
不足以聚親族耳汝曹何咎師事林逋逋篇翰為當
時二絶杲卿盡得其妙天禧末錢唐有巨石浮于江
太守問逋逋以問杲卿乃按樵子五行志以應曰其
當在萬乗乎未幾真宗上僊於是人服杲卿多聞而
始知樵子為竒書也


  胡長孺字汲仲婺州永康人少博經史下逮百氏宋咸
淳中監重慶府酒稅至元初以知者薦入翰林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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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為揚州教授遷建康録事台州寧海簿所至輒有
異政以疾辭歸寓武林城中長孺為人光朗宏偉眀
于心學慨然以孟軻自許其文章有金舂玉撞之音
海内購求無虚日鄉闈取士屢司文衡貴實賤華文
風丕變趙子昂嘗為羅司徒奉鈔百錠為潤筆請作
乃父墓銘汲仲怒曰我豈為近官作墓銘耶是日汲
仲絶糧其子以情白坐上諸客咸勸受之汲仲卻愈
堅惟平生不茍取于人故寧凍餒有所不顧汲仲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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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如愚歸東陽詩有云薄糜不繼襖不煖謳吟猶是
鐘球鳴語之曰此余祕宻藏中休糧方也年七十五
一夕正衣冠危坐而逝所著有石塘稿五十巻洪武
初祀于杭學鄉賢祠楊仲𢎞贈汲仲詩云先生惟達
道久矣樂山林致聘無雙璧為生過十金身閒雲出
岫髪短雪盈簪遁世猶吾志同盟欲自今


  謝翺字臯羽福之長溪人徙浦城倜儻有大節刻厲憤
激不混流俗意所不顧雖萬夫莫回每慕屈平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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逺遊因號晞髪子宋亡文天祥被執翺悲不能禁嚴
有子陵臺孤絶千尺時天凉風急挾酒登之設天祥
主跪酹號慟取竹如意擊石作楚歌招之歌闋竹石
俱碎其志益汗漫浩不可禦視世間無足當其意者
獨好佳山水遇即恣遊倦輒訪隠流方鳳吳思齊輩
歌吟取適至元甲午來家西湖上前代遺老咸詫見
翺晚也其過故宫四絶句云複道垂楊草欲交武林
無樹著凌霄野猿引子移來往覆盡花間翡翠巢隔
[032-12b]
江風雨動諸陵無主園池草自春聞説就中誰最泣
女冠猶有舊宫人禾黍何人為守閽落花臺殿黯銷
魂朝元閣下歸来鷰不見前頭鸚鵡言紫㝠樓閣燕
流霞今日凄凉佛子家寒照下山花霧散萬年枝上
挂袈裟明年乙未沒年四十七臨殁囑其家曰慎收
吾骨與韶卿子善已而鳳與思齊果至與方㓜學塟
之子陵臺南初翺以朋友道䘮作許劍録未就鳳等
復為作許劔亭于墓右其徒吳貴祠翺月泉書院


[032-13a]
  吾衍字子行仁和人操行髙潔博覽墳典工篆𨽻諳音
律不求榮進隠居教授居一樓坐學童樓下遣髙弟
子遞授之客至童子輒止其登使登乃登與客笑談
樓上而樓下羣童肅如也元時廉訪使徐琰聞衍名
訪之衍從樓上呼曰此樓何敢當貴人登也願明日
走謁謝琰笑而去明日竟不謝人咸重之稱為貞白
先生而不名年四十未娶宛丘趙天錫為買酒家孤
女為妾年飢女嘗事人後夫知在子行所訟之因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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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父母父母至客子行家又以偽楮事覺因言舎主
人子行固弗知也邏卒捽子行南出數百歩録事張
景亮識之叱邏卒曰是不知情攝之何為即解縱遣
還子行大慚明日持𤣥縧緇笠詣仇仁近别值晨出
因留一詩有西泠橋外斷橋邊之句意將從靈均于
此矣明日有得遺稿于橋上者衛大隠以六壬筮之
為亥子丑順流之象曰是其骨朽淵泥九十日矣西
湖多寳院僧可權從子行學哭之甚哀塟其遺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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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與其師骨塔相對曰皆吾師也乞銘於胡汲仲
為之銘曰生弗瀆死弗辱貞哉白凌雲翰悼之詩云
布衣吾道士舉世莫能偕遽作騎鯨客空遺夢蝶齋
陽氷書瘦硬方朔語詼諧墓碣名貞白臨文每愴懐


  陳信字履信仁和人以推擇為吏即知守廉一錢不取
衣食一仰於家宣徳間有詔求賢總兵官陽武侯薛
禄薦擢大理評事改南京西城兵馬副指揮以亷能
陞蘇州府通判蘇治煩劇俗舊華靡信裁剸無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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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持以確守民甚愛之信嘗有公務之京民有餽白
金三百兩者不受尋乞致仕歸經治所餞贐俱不受
前所餽者復持金懇納信復却之行李蕭然行路稱
嘆蘇人杜瓊贈以詩云南還依舊一寒氊又却吳民
餽贐錢任使此生貧到骨只留清節與人𫝊


  于謙字廷益錢唐人宣徳元年授監察御史長軀玉立
聲如洪鐘每奏對上為傾聽都御史顧佐最嚴峻臺
中少當意者獨禮重謙巡按江西風裁赫著還從上
[032-15a]
討獲漢庶人命謙立數其罪應㫖而成辭嚴義正聽
者改容自是上屬意用謙矣五年河南山西大災廷
議大臣經理上親署謙名陞行在兵部右侍郎往時
年三十三而興利除害動中土俗二省之民歡若更
生然謙才大機疎遇事又敢往少瞻顧人故以此忌
之九載秩滿始進左侍郎先是河南官吏入朝率綑
載香帕磨菇以供交際謙行一無所持作詩云手帕
磨菇與線香不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
[032-15b]
得閭閻話短長其律已如此正統間與户部王尚書
議事有隙遂舉叅政孫原貞王來自代時太監王振
倖用事嘗以他事銜謙迺嗾言者劾謙擅舉自代非
詔㫖降大理寺左少卿罷廵撫河南山西吏民聞之
赴闕請留者千人迺命以少卿巡撫前後在任者十
八年父彦昭卒乞終制不許尋復召為兵部右侍郎
十四年七月北敵額森冦獨石王振請上親征敗績
於土木車駕北狩沿邊城堡奔潰一空京師大震時
[032-16a]
謙獨任部事㑹皇太后命郕王監國于是廷臣論王
振罪請族夷之王方攝朝倉卒未有處分而錦衣衛
指揮馬順素附振勸廷臣稍退廷臣大憤給事中王
竑捽順首與廷臣撲殺之復索振所親信王毛二内
使哭聲震闕無復朝儀諸大臣有驚避者王亦疑懼
欲起還宫謙上陛扶止之且曰廷中無譁勸王出二
内使廷斃之復言羣情洶洶皆忠憤所激非殿下宣
諭不止王乃諭廷臣曰王振罪當赤族俟啟太后行
[032-16b]
誅未晚馬順罪當死殺之勿論于是廷中稍寜比退
朝過午刻矣謙袍袂皆裂徐步出左掖門尚書王直
執謙手嘆曰今日事起倉卒頼公以定雖百王直將
焉用之太后知謙人望所屬陞兵部尚書頃之郕王
即位尊上為太上皇帝時邉報絡繹訛言萬端諸司
束手取進止謙隨事條刺慮逺防㣲動中肯綮自是
武備漸飭人心稍安是年十月額森䦨入紫荆闗烽
□甚急侍講徐有貞謬言占象倡議南遷上下動摇
[032-17a]
朝臣有挈家南奔者謙慟哭抗言于廷曰京師天下
根本宗廟山陵百官萬姓咸託于此去此不守將安
所之宋南渡之事可鑒也上是謙言守議遂定時京
通倉塲糧草甚富謙令官軍預支三月餘命縱火焚
之或言事重何不待報謙曰事有經權今敵在目前
若必待報而行適以資敵矣武清伯石亨時掌後府
言欲閉九門以避敵鋒謙曰不可如亨言譬之窒鼠
是自斃也乃令亨營于城北都督孫鏜營于城西謙
[032-17b]
親督諸軍而都督王通都御史楊善等閉門城守以
示必死頃之額森突至我軍堅不為動時上皇亦在
敵營我軍不敢漫加一矢敵亦覘我嚴整不敢輕軼
中官喜寜胡種也土朩之難降于額森因為鄉導嗾
額森邀大臣議和迎駕且索金帛鉅萬計謙一無所
許第報曰頼宗廟社稷之靈國有君矣額森計沮須
臾以墨幟麾三千騎繞東城云攻南門亨欲撤兵往
備謙曰無庸此必趨通州也已而果趨通州索糧無
[032-18a]
得遂縱遊騎四掠畿甸畿甸咸清野乗城守約無敢
浪戰者敵計益沮對壘七日復以上皇宵遯遲明謙
諜知上皇已逺乃令諸軍舉砲擊敵殿營敵亦旋以
輕騎躪我死傷略當京師解嚴論功加謙少保石亨
進侯爵餘陞賞有差謙固辭乃受嘗謂人曰四郊多
壘卿大夫之辱也城下之役但不盟耳何功之有景
泰元年額森數以送駕為名沿邊騷掠既知中國有
備難與爭衡雖奉留上皇又不足以邀厚賂且與其
[032-18b]
君布哈有隙恐中國乗之乃遣使入貢言願送大駕
還京尚書王直即率羣臣為上驟言之上頗不悦曰
當時大位是卿等强朕為之今將置朕何地謙對曰
大位已定誰敢異心但欲遣使答禮少紓邊患耳上
意始釋曰從汝從汝于是禮部尚書胡濙言廷臣大
駕將來請㑹議迎復儀注都御史王文厲聲曰來誰
謂來耶敵人不索土地即索金帛耳誰謂來耶謙曰
不然防變方略謙當任之來與不来于儀注固無妨
[032-19a]
也衆論乃息上乃遣禮部侍郎李實往見額森額森
大喜遂奉上皇至宣府而還九月十五日上皇入京
師時邊事稍寜謙益修安内攘外之計初額森犯京
時石亨以功非己出驟躋侯爵心不自安乃推謙功
請官一子上許之以其子冕為府軍前衛副千户謙
累疏懇辭且曰臣縱為子求官自當乞恩于君父何
必假手于石亨亨深銜之亨嘗以指揮郭亨杜山賣
放民兵受賄不舉為謙查白劾曰亨蔽下售法罔上
[032-19b]
孤恩無人臣禮上乃切責亨而郭亨等皆下獄亨愈
益媿恚學士徐有貞自以倡議南遷為謙斥阻尋復
求為祭酒上薄其人不允疑為謙所毁亦深銜之遂
與亨等比周側目事謙謙自知柄用日久恐履危機
累乞骸骨不許而廷臣忌功者亦間為上言宜少裁
抑謙上灼知謙忠潔無他腸倚毗益切太監興安亦
謂廷臣曰近日諸君第媒孽于公何不為朝廷惜也
且諸君中有不愛錢不愛官不問家計一心體國如
[032-20a]
于公者誰歟言者媿塞上嘗賜謙第一區謙固辭曰
值國家多事之秋豈臣子安居之日况星文示變正
宜貶損以逭天怒豈可厚享以重咎愆不許乃以平
日所得賜物盔甲袍帯之屬封識第中時一往視而
已謙素苦疾喘一日大作上遣太監興安以醫來醫
云竹瀝可愈安為上言且述謙自奉儉約上親幸萬
嵗山伐竹以賜仍命計謙家所用悉給自尚方云七
年正月上不豫謙與廷臣請復憲皇帝東宫疏入不
[032-20b]
報約翌日面陳泣請時廷議刺刺各抱擇君之奸而
大學士王文及太監王誠等謀立襄王之子機事頗
泄有貞遂駕言于亨曰文誠之謀咸少保主之其事
若成吾屬無死所矣亨遂與有貞定議通太監曹吉
祥都督張輗張軏夜奪南内奉迎上皇復位改元天
順即日械謙等下獄給事中王鎮等承亨風㫖為之
廷劾言臣等與謙誓不同朝左都御史蕭維禎等為
之廷鞫大肆拷掠竟無左證徐有貞曰春秋之法將
[032-21a]
則必誅何必左證也維禎遂欣然署奏曰謙等意欲
迎立外藩以危宗社謀雖未成罪亦當死王文發忿
力辯謙曰亨等意巳如此辯之何益遂誣服奏上上
持之有貞進曰若不置謙等于死則今日之事為無
名上意乃决謙等俱就刑東市謙笑曰景泰時天下
八十萬精兵皆吾調發不于此時反乃今一尫秀才
反耶是日隂霾四塞朝野寃之為之語曰鷺鷥氷上
走何處尋魚嗛吉祥麾下逹官多爾者枕謙尸而哭
[032-21b]
之酹以壺漿吉祥撻之明日復往哭如初遂與都督
陳逵收其尸瘞之亨為上言籍沒謙家自上賜物外
無他儲妻子安置口外未幾兵部尚書陳汝言以賂
敗上御便殿以所籍財物陳大内廡下召亨等入視
變色曰景泰間于謙任久且專殁無餘物何汝言未
幾得賄無筭耶亨俛首久之越數日上擊毬内苑恭
順侯吳瑾撫寜伯朱永等侍石亨張輗張軏自外來
上遥見亨等連以毬杖戳地曰好個于謙如此者數
[032-22a]
聲亨等皆流汗浹背朱永出語人曰觀今日上意石
總兵輩將無所逃矣一日邊報甚急集羣臣廷議未
定吳瑾進曰于謙若在邊患何憂上為之黙然初謙
遇害太后驚悼謂上曰于謙於國甚有功何忍至此
上益悟其寃二年徐有貞以罪逺竄三年石亨曹吉
祥等謀反伏誅八年憲皇帝即位詔釋謙家屬戍邉
者家産悉還之遣行人馬暶祭謙墓曰當國家之多
難保社稷以無虞惟公道而自持為權奸之所嫉在
[032-22b]
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實憐其忠誦者莫不稱快云
𢎞治元年詔曰少保于謙有社稷功可贈特進光禄
大夫柱國太傅謚肅愍立祠墓所曰旌功有司春秋
致祭而河南父老亦詣闕伏訴少保巡撫時功徳願
立祠如杭祠不報乃歸即公舊廨祀公伏臘忌嵗咸
致奠也謙子冕仕至應天府尹子孫世襲副千户


  子外王父潘翁嘗以掾史給事少保公也翁云景㤗間
北伐南征軍務旁午公常一日而平章者數端皆凛
[032-23a]
凛闗國休戚入則面陳出則手疏夜分乃罷事有不
如意輙撫膺忿曰一腔血竟灑何地聆於斯言亦良
苦矣又云少保公敏達端毅不以機械疑人總兵石
亨楊俊郭登范廣衛頴王禎張軏任禮楊洪毛忠顧
興祖皆頡頏僚宷一不稱㫖即請勅切責或曰明正
典刑王来以公薦起叅政至都御史守貴州一為李
匡所糾即請罷斥雖景皇帝寛宏不問而包藏反噬
者衆矣又云少保公當國時往往宿朝房不歸私第
[032-23b]
屬景皇帝大漸石亨等謀擁南内府尹公知其謀奔
扣告變少保公呵曰小子何知國家大事自有天命
汝第去頃之南内出矣少保公神色不變徐徐整朝
服入就班行得㫖被逮又云少保公之既殺也其夫
人夢公謂曰吾被刑魄雖殊而魂不亂獨雙目失明
吾借汝目光將見形于皇帝次日夫人忽喪明已而
奉天門災英廟臨視見少保公于火光中隠隠閃閃
也時夫人方貶次出海闗復夢少保公曰吾已見形
[032-24a]
于皇帝矣還汝目光未幾有詔獨貸其夫人又云少
保公家屬自戍所宥還也養子康將以公柩歸塟徙
倚東市見鬻盡者取視之則公與夫人像也問之云
出自盧太監家蓋盧永天順初亦以奸黨籍没尋皆
宥還而内帑誤以公像給永所噫事亦奇矣將無少
保之忠天固閔之猶得廟貌人間哉


  于肅愍公髙風大節不在詞華而其斷簡殘篇得於煨
燼之餘往往膾炙人口如剰喜門庭無賀客絶勝厨
[032-24b]
𫝊有懸魚謝客只容風入戸捲簾時放燕歸梁亦知
厚禄慙司馬且守清齋學太常蕭澁行囊君莫笑獨
留長劍倚青天金鞍玉勒尋芳者肯信吾廬别有春
即此可以知其孤介絶俗之操如香爇雕盤留睡鴨
燈輝青𤨏散棲鴉風穿疎牖銀燈暗月轉髙城玉漏
遲㟁幘耻為寒士語調羮不用腐儒酸即此可以知
其經略閎典之才如天外冥鴻何縹緲雪中孤鶴太
清癯醉來掃地卧花影閒處倚牕㸔藥方渭水西風
[032-25a]
吹鶴髪嚴灘孤月照羊裘即此可以知閒雅恬淡之
思其他忠直之氣奨與古今如詠蘇武則曰冨貴儻
来君莫問丹心報國是男兒送人致仕則曰解組還
鄉未白頭身安意適更何求題十八學士圖則曰都
將治世安民策散作裁氷剪雪詞喜髙僉憲病起則
曰一團清氣難隨俗百甕黄虀足養亷此皆直寫胸
襟不當以風雲月露比擬也


  胡世寜字永清仁和人黒面巉顔電眸獅鼻見者咤之
[032-25b]
𢎞治壬子舉鄉試第二巡按御史檄計偕銀百兩世
寜曰彭侍郎以災傷故减半吾不敢盈取竟却其半
舉進士授徳安府推官㢘明有聞一日患劇疾召醫
視之曰還有神光世寜力疾賦詩有萬死神光還自
在再生事業敢能為之句世寜雖執法然持論常正
大時有鄭分巡者勇於革弊州縣官被訟者皆得罪
去世寜曰某知明公為民禁貪之心甚切然亦須使
民畏官今官皆畏民恐非治體也聞者韙之陞南京
[032-26a]
刑部郎中廣西太平知府以憂歸服闋赴選至滄州
值流賊入城避之問門者曰州有糧乎曰有有水乎
曰有有薪乎曰苦無薪世寜曰比屋皆薪也即見知
州張琦勸其急修城守琦曰馬總制惡修城世寜曰
總制失職耳縱賊入城則殃民誤國琦從之世寜苦
乏兵器適浙江有部軍器舟至世寜曰天幸也請州
納之次日賊至攻西門世寜令軍民商旅登陴拒守
授以甲仗軍容甚盛賊見氣阻適肇慶指揮聶瓛寓
[032-26b]
城中率其徒持弓弩從埤堄射賊無不死者賊乃退
改除寳慶府陞江西副使值王浩八凌十一等為亂
王師久駐無功世寜與叅將桂勇書曰江西之賊無
處無之僕以為既招者不殺再叛者不招而稍有犯
法者令其黨執之重懲不恕不過數月而事定矣其
如上下異議招之既定則又欲誣罪以殺之殺之不
得則又欲曲法以招之禍患何時己耶蓋軍務賊情
人本難測故千里之間𫝊聞各異一日之内機變頓
[032-27a]
殊故料敵情者多以為少少以為多司軍務者功以
為罪罪以為功聽人言者真以為偽偽以為真湣湣
棼棼莫之能辨士夫稍懐廉耻者則又以矜已抑人
為愧而終身受罪莫之能辯其亦可慨也已時寜庶
人反形已著人莫敢言世寜憤激上疏言南昌府城
延燒萬室基地所便悉歸王府債負所責遍及閭閻
三司官多受鈐束問刑吏舉奉成案近者買辦行於
外府騷擾徧於窮鄉臣下恐有隱禍多懐二心禮樂
[032-27b]
政令漸不出自朝廷地方之事益有可慮者寜王自
因劉瑾得衛兵以來威勢日盛而上下官司奉承太過
乞推才望服人公忠體國大臣兼提督巡撫假以重
權得便宜行事久困窮民宜妙選循良曲加安集更
乞戒諭寜王益崇謙徳逺避嫌疑率由祖訓止治其
國内官僚而三司以下政務不須干預嚴戢下人恪
守禁例申勅鎮巡以下凡遇王府委事必須奏准方
行庶幾小民有再生之望庶人聞之大怒行賂於朝
[032-28a]
而誣奏妄言離間掌院石玠者竟掇世寜疏中語以
為自非聖朝素崇親睦寜王世守忠貞寜不遂致離
間王奏甚有不安於心者實由世寜激之不為無罪
乞差官勘究上令巡按御史逮世寜来京鞫之初世
寜既上疏得報擢福建按察使乃去任抵家庶人使
健卒百數人分道簒世寜不得乃奏聞風遁回激上
怒命官校逮世寜庶人既得㫖益令徤卒至浙必縶
世寜江西困辱以俟官校世寜曰吾至江西死且不
[032-28b]
白乃間道歸命京師下詔獄囚繫一年廷臣申救謫
戍遼東寜庶人敗起為四川巡撫遷兵部左侍郎㑹
禮部尚書席書纂輯大禮書成亦陞世寜俸級世寜
辭以為國家常賦有限經費無窮正徳年間冐功濫
賞天下大壊皇上痛革此輩天下始安今未五年冐
濫漸開然皆武臣軍匠也臣佐兵部義當執奏不意
文職冐賞乃自臣始臣聞太倉積粟不及富勢一家
之産天下空廪貧軍乏糧往嵗大同甘肅軍變皆由
[032-29a]
於此所冝人人體悉事事撙節以裕國儲贍軍餉惜
民窮而備急用也如臣陞俸一級每月多支米一十
三石可養窮逺戰士一十三人一年則多支一百五
十六石所謂不通長筭者是也尋陞左都御史改兵
部尚書世寧上疏曰六卿之職吏部為重户部為難
而兵部則兼重且難其用人峙糧又資二部今天下
生民困苦盗賊繁興邊境空虚夷狄難禦在江北則
米價極貴軍士饑疲戎冦雜進奸謀叵測内變方憂
[032-29b]
議者乃欲出境千里圖復哈宻此甘肅之危日甚孰
敢為陛下言者在西南則松潘南路久絶東路僅通
毎嵗糧運石費數金戍卒生還十唯三四今聞嵗歉
粒米難致此蜀川之危日甚孰敢為陛下言者其尤
可慮者萬一中原西蜀民窮盜起撫剿乏人糗糧無
備所係安危甚大此聖祖垂訓切以為憂輔臣楊一
清奏欲臣等各舉濟險應變之才折衝禦侮之略者
以需緩急迄無一薦者葢此匪徒取其才力勝任而
[032-30a]
又必其忠誠為國即有其人又恐羣臣興讒大臣信
謗此所以再生顧忌莫敢明揚其他土夷之變邊境
之虚驕卒之悍皆巡撫不得久任専制故皆推托不
理雖有一二任事者奏上該曹亦不與議决故今内
外大小臣皆以持循保守為賢而坐視養亂有一忠
力幹濟者身家不免矣此將盡驅天下之人閹然無
忠義之氣一朝有事非細故也今以自來兵部尚書
言之則臣鄉里所聞曰方賔曰于謙耳目所及曰劉
[032-30b]
大夏曰彭澤忠誠為國者僅此而皆不得保全其得
保全者皆依阿䝉蔽坐視養亂者也臣性愚昧偏滯
不能遷改隨時故嘗自誓以為可殺而不可使滅有
功可殺而不可使縱有罪至於依阿誤國而䝉蔽欺
君之事不能為此臣才性不堪如此不敢貪位以誤
陛下也再辭不允乃就職未幾引疾歸卒于家贈少
保諡端敏


  張珎後更張翺字羽翺仁和人生而頴異博涉經史精
[032-31a]
推歩占候宣徳間潘中丞蕃將往南粤視師雅聞翺
有兵略除室自迎之翺感知已強與行一日坐帳中
見片雲隠隠起離震間謂潘曰事濟矣有頃烈風南
來此捷音也己而果然㑹潘欲疏薦翺翺曰所以共
事行間者報知己也豈慕名爵來耶竟逃去易名晦
跡以終其身嘗賦詩云有意欲嘗千日酒無心去傍
五侯烟盖其志也年八十有二無疾終子孫奕葉多
以文學政事表見當世云
[032-31b]









  西湖遊覽志餘巻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