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04 史記正義-唐-張守節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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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九
            唐 張守節 撰
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史記一百九
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成紀秦/州縣其先曰李信秦時
為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紀廣家世世受
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闗而廣以良家子從軍
擊胡用善騎射殺首虜多為漢中郎廣從弟李蔡亦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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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皆為武騎常侍秩八百石嘗從行有所衝䧟折關及
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
户侯豈足道哉及孝景初立廣為隴西都尉徙為騎郎
將吳楚軍時廣為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吳楚軍取
旗顯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廣將軍印還賞不行徙為
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典屬國公孫昆邪為上泣曰
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敵戰恐亡之於是乃
徙為上郡太守後廣轉為邉郡太守徙上郡嘗為隴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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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鴈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為名匈奴大入上郡
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
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射音石還/謂轉也傷中貴人殺
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雕者也廣乃遂從
百騎往馳三人三人亡馬歩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
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
匈奴射雕者也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
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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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
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將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
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
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
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
馬將其將乗白馬/而將監䕶也出䕶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
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
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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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
大軍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居乆之孝景崩武帝立
左右以為廣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
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邉太
守將軍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屯
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
然亦逺斥候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
斗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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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
佚樂咸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是時
漢邉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
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程不識孝景時以數直
諌為太中大夫為人㢘謹扵文法後漢以馬邑城誘單
于使大軍伏馬邑旁谷而廣為驍騎將軍領屬䕶軍將
軍是時單于覺之去漢軍皆無功其後四嵗廣以衛尉
為將軍出鴈門擊匈奴匈奴兵多破敗廣軍生得廣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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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胡騎得廣廣時傷
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卧廣行十餘里廣佯死睨其旁
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墮兒取其
弓鞭馬南馳數十里復得其餘軍因引而入塞匈奴捕
者騎數百追之廣行取胡兒弓射殺追騎以故得脫於
是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所失亡多為虜所生得當斬
贖為庶人頃之家居數嵗廣家與故潁隂侯孫屏野居
藍田南山中射獵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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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
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居無何匈奴入殺
遼西太守敗韓將軍韓將軍後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
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
之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嵗
不敢入右北平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
没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廣所居
郡聞有虎嘗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騰傷廣廣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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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射殺之廣廉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終
廣之身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終不言家産事
廣為人長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雖其子孫他人學者
莫能及廣廣訥口少言與人居則畫地為軍陳射闊狹
以飲飲音於/禁反專以射為戱竟死廣之將兵乏絶之處見
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寛緩
不苛士以此愛樂為用其射見敵急非在數十歩之内
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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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獸亦為所傷云居頃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廣代建為
郎中令元朔六年廣復為後將軍從大將軍軍出定襄
擊匈奴諸將多中首虜率以功為侯者而廣軍無功後
三嵗廣以郎中令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博望侯張騫將
萬騎與廣俱異道行可數百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
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往馳之敢獨與數十
騎馳直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
士乃安廣為圜陳外嚮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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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黄
射其禆將殺數人胡虜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
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復力戰
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是時
廣軍㡬没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
廣軍功自如無賞初廣之從弟李蔡與廣俱事孝文帝
景帝時蔡積功勞至二千石孝武帝時至代相以元朔
五年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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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孫𢎞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
名聲出廣下甚逺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
列侯位至三公諸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廣嘗與
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
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
數十人而廣不為後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
也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將軍自念豈嘗有
所恨乎廣曰吾嘗為隴西守羌嘗反吾誘而降降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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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人吾詐而同日殺之至今大恨獨此耳朔曰禍莫
大於殺已降此乃將軍所以不得侯者也後二嵗大將
軍驃騎將軍大出擊匈奴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
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是嵗元狩四年也廣既從
大將軍青擊匈奴既出塞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
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少囬逺
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
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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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青亦隂
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
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欲
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時知之固自辭於
大將軍大將軍不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
部如書令廣如其文牒急/引兵徙東道也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甚
愠怒而就部引兵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亾導
或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與單于接戰單于遁走弗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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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還南絶幕絶度也南/歸度砂幕遇前將軍右將軍廣已見大
將軍還入軍大將軍使長史持糒醪遺廣因問廣食其
失道狀青欲上書報天子軍曲折言委曲而行迴折使/軍後大將軍也
廣未對大將軍使長史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
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廣謂其麾下
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
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
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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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頸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
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廣子三
人曰當户椒敢為郎天子與韓嫣戱嫣少不遜當户擊
嫣嫣走於是天子以為勇當户早死拜椒為代郡太守
皆先廣死當户有遺腹子名陵廣死軍時敢從驃騎將
軍廣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園壖地漢書云詔/賜冡地陽
侯當得二十畆蔡盗取三頃頗賣得四十餘萬/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畆塟其中當下獄自殺當下吏
治蔡亦自殺不對獄國除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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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左賢王力戰奪左賢王鼓旗斬首多賜爵闗内侯食
邑二百户代廣為郎中令頃之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
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
泉宫獵驃騎將軍去病與青有親射殺敢去病時方貴
幸上諱云鹿觸殺之居嵗餘去病死而敢有女為太子
中人愛幸敢男禹有寵扵太子然好利李氏陵遟衰㣲
矣李陵既壯選為建章監監諸騎善射愛士卒天子以
為李氏世将而使將八百騎嘗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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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延括地志云居延海在甘州張掖縣東北六十四里/地理志云居延澤古文以為流沙甘州在京西北
二千四百/六十里視地形無所見虜而還拜為騎都尉將丹陽
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屯衛胡數嵗天漢二年
秋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擊匈奴右賢王祁連天
括地志云祁連山在甘州張掖縣西南二百里天山/一名白山今名初羅漫山在伊吾縣北百二十里伊
州在京西北四千/四百一十六里而使陵將其射士歩兵五千人出居
延北可千餘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専走貳師也陵既
至期還而單于以兵八萬圍擊陵軍陵軍五千人兵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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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盡士死者過半而所殺傷匈奴亦萬餘人且引且戰
連鬭八日還未到居延百餘里匈奴遮狹絶道陵食乏
而救兵不到虜急擊招降陵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
匈奴其兵盡没餘亡散得歸漢者四百餘人單于既得
陵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妻陵而貴之漢聞
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
者皆用為恥焉
太史公曰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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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李將軍之謂也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
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
信扵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
以諭大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