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正傳卷二 明 湛若水 撰
𨼆公
平王五十/一年崩三年齊僖十一年普鄂四年衛桓十五年蔡/宣三十年鄭莊二十四年曹桓三十七
年陳桓二十五年杞武三十一年宋穆/九年卒秦文四十六年楚武二十一年
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正傳曰日有食之若有物食之耳非真有物也書日
有食之公羊以為記異是也榖梁以為言日不言朔
[002-1b]
食晦日臆説也程子曰日食有定數聖人必書者盖
欲人君因此恐懼修省愚謂或曰有常度災而非異
也星辰陵歴亦然然而亦有當食不食者其修徳之
所弭歟胡氏曰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表而有食之
災咎象也克謹天戒則雖有其象而無其應弗克畏
天災咎之來必矣凡經所書者或妾婦乗其夫或臣
子背君父或政權在臣下或夷狄侵中國皆陽微隂
盛之證也愚謂此皆以利害言之聖人言畏天命而
[002-2a]
迅雷風烈必變則理固所當畏而未暇論其利害矣
夫人君之於上天如人子之於父母父母有怒人子
自當起敬起孝安暇計利害乎春秋書此所以教人
敬天也後倣此
三月庚戌天王崩
正傳曰左氏謂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書之愚謂
由此觀之則春秋之書皆因魯史之文魯史之文皆
因列國之赴告而諸儒拘拘謂聖人一字之褒貶為
[002-2b]
不足以得聖人心地之灑然而無疑此言可百世以
俟聖人而不惑矣書崩不書葬諸儒之説皆無考信
不足以按伏其罪也或者魯史因不赴故不書魯君
因不赴故不奔然而當此之時天下巳無王王朝不
以告則失其所以為君魯國不問而奔赴之則失其
所以為臣足以見天朝之無人而列國之無君矣
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正傳曰尹氏周太師尹氏所謂赫赫師尹也左氏以
[002-3a]
為夫人聲子者非也公榖程胡皆以為天子之大夫
是也書尹氏者公羊胡氏皆以為貶譏世卿程子以
為見其世繼則皆泥矣然則春秋之時世卿者多矣
豈得一一而盡譏乎恐累聖人竊取之義也其書卒
者史因赴報而書之聖人因史文而存之豈特天子
之卿宜然然而尹氏平生之惡使人可考矣公羊以
為此何以卒天王崩諸侯之主也榖梁從之皆非也
胡氏曰尹氏天子大夫世執朝權為周亂階家父所
[002-3b]
刺秉國之鈞不平謂何是也
秋武氏子來求賻
正傳曰愚謂書武氏子來求賻則上下之失道並可
見矣武氏子公榖程胡皆以為天子之大夫卿是也
不稱官稱武氏公榖以為未命爵程子以為見世官
皆非據信也其不言使公榖以為未君無君胡氏以
為君薨諒隂百官總己以聽於冡宰愚謂然則冡宰
之命即代王之言命之也夫何不可盖皆不得其説
[002-4a]
而為之詞耳盖或舊史略之聖人因史之文不得而
加詳也然而據事直書則夫上下之失不可掩矣榖
梁曰歸死者曰賵歸生者曰賻歸之者正也求之者
非正也周雖不求魯不可以不歸魯雖不歸周不可
以求之求之為言得不得未可知之詞也交譏之是
也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正傳曰書宋公和卒志與國之大故也左氏謂宋穆
[002-4b]
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舍與夷而
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對曰羣臣願奉
馮也公曰不可使公子馮出居於鄭穆公卒殤公即
位愚謂如是則宋公和可謂賢矣然則春秋書卒豈
非以其賢乎曰否賢不賢亦各言其義也程子曰吉
凶慶弔講信脩睦鄰國之常禮人情所當然諸侯之
卒與國之大故來告則書是也胡氏亦曰外諸侯卒
國史承告而後書聖人皆存而弗削又曰諸侯曰薨
[002-5a]
大夫曰卒周室東遷諸侯放恣專享其國而不請命
特書曰卒不與其為諸侯也是春秋皆聖人之文而
孟子其文則史之言誣矣春秋之作皆因魯史之文
而書其義自見故大夫則大夫之諸侯則諸侯之而
其賢否自不可掩豈待易其名實而後見乎况以穆
公之賢且承先君之舊乃不免乎
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
正傳曰齊侯鄭伯盟于石門外國來告者也來告何
[002-5b]
以書之非其盟也春秋無善盟盟者忠信之衰也左
氏曰齊鄭盟于石門尋盧之盟也愚謂盟且不可况
尋盟乎盟可尋也亦可寒也程子曰天下無王諸侯
不守信義數相盟誓所以長亂也故外諸侯盟來告
者則書之胡氏謂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夏后
氏未施敬於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
㑹而民始疑故凡書盟者惡之也愚故曰盟者忠信
之衰也
[002-6a]
癸未葬宋穆公
正傳曰書癸未葬宋穆公者與國睦鄰之義也告則
國史書之聖人因而存之重睦隣之義也其或日或
不日公榖或以為渴葬或以為慢葬或以為過時而
𨼆之或以為不能葬或以為正或以為危不得葬且
公羊曰此當時何危爾宣公謂穆公曰以吾愛與夷
則不若愛女以為社稷宗廟主則與夷不若女盍終
為君矣宣公死穆公立穆公逐其二子莊公馮與左
[002-6b]
師勃曰爾為吾子生毋相見死毋相哭與夷復曰先
君之所為不與臣國而納國乎君者以君可為社稷
宗廟主也今君逐君之二子而將致國于與夷此非
先君之志也且使子而可逐則先君其逐臣矣穆公
曰先君之不爾逐可知矣吾立于此攝也終致國乎
與夷莊公馮弑與夷愚謂此以為危不得葬者盖因
事而為之詞耳非聖人取義之本指也胡氏曰偹則
書日略則書時又曰無其事則闕其文魯史之舊也
[002-7a]
愚謂若皆以此言春秋烏乎不可以此觀春秋則見
聖人之心
桓王/元年四年齊僖十二年普鄂五年衛桓十六年弑蔡宣/三十一年鄭莊二十五年曹桓三十八年陳
桓二十六年杞武三十二年宋殤公與/夷元年秦文四十七年楚武二十二年
春王二月莒入伐杞取牟婁
正傳曰牟婁者公羊胡氏皆以為杞之邑書莒人伐
杞取牟婁者何罪之也其稱人稱伐稱取皆因舊史
之文聖人未嘗一改也春秋無義戰夫戰伐且猶不
[002-7b]
可而况取之乎故書之榖梁曰言伐言取所惡是也
公羊曰外取邑不書此何以書疾始取邑也榖梁曰
諸侯相伐取地於是始故謹而書之二説皆非也愚
謂或不報則不書耳而云始則謹書之則夫他日取
地者遂不之恤乎程子曰諸侯土地有所受之伐其
罪而奪取其土惡又甚焉王法所當誅也
戊申衛州吁弑其君完
正傳曰何以書正弑逆之賊也左氏謂衛州吁弑桓
[002-8a]
公而立完桓公名其名桓公而不稱桓公與州吁公
子而不稱公子皆史舊文非有所與奪也而其罪不
可掩矣州吁曰衛者衛之州吁也不謂衛而何謂公
羊以為當國榖梁以為嫌者皆非也其不稱公子者
胡氏以為削其屬籍特以國氏者罪莊公不待之以
公子之道使預聞政事主兵權而當國則求之過深
矣程子以為身為大惡自絶於先君豈復得為先君
子孫又曰其後或以屬稱或見其以親而寵之太過
[002-8b]
或見其天屬之親而反為冦讎立義各不同盖不得
其説而為之詞耳而不知於聖人作經灑然之心晦
矣聖人特因魯史之文而存之則州吁弑君之罪萬
世不可逃矣奚必他論乎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正傳曰清衛邑直書遇則其非禮自見矣公羊曰遇
者何不期也程子曰諸侯相見不行朝㑹之禮如道
路之相遇故書曰遇非周禮冬見曰遇之遇也胡氏
[002-9a]
亦曰春秋書遇私為之約自比於不期而遇者直欲
簡其禮耳簡略慢易無國君之禮則莫適主矣又曰
凡書遇者皆惡其無人君相見之禮也至於榖梁曰
及者内為志焉耳左氏曰公與宋公為㑹将尋宿之
盟未及期衛來告亂及宋公遇于清此其魯志也夫
期㑹尋盟與倉卒而遇皆非禮也然聖人之直書考
於此傳而其非禮自見矣
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002-9b]
正傳曰書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罪列國之專伐
也原情據實則列國之罪不可逭矣何謂情實左氏
曰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欲納之及
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
其民使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
以賦與陳蔡従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
方睦於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
日而還公問於衆仲曰衛州吁其成乎對曰臣聞以
[002-10a]
徳和民不聞以亂以亂猶治絲而棼之也夫州吁阻
兵而安忍阻兵無衆安忍無親衆叛親離難以濟矣
夫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
民於是乎不務令徳而欲以亂成必不免矣程子曰
宋摟諸侯以伐鄭固為罪矣而衛弑其君天下所當
誅也乃與修好而同伐人其惡甚矣胡氏曰春秋之
法誅首惡興是役者首謀在衛宋殤公不恤衛有弑
君之難欲定州吁而從其邪説是肆人欲滅天理也
[002-10b]
故以宋公為首諸國為從示誅亂臣討賊子必先治
其黨與之法也愚謂諸説一則以衛一則以宋皆未
盡也衛首之而宋成之同惡相濟也宋以公子馮在
鄭衛以先君之怨在鄭故魯史之書首宋而終衛聖
人因之以見義觀於左傳則其同惡相濟之罪自可
見矣或曰或稱爵或稱人有褒貶乎曰非也人衛可
矣人蔡何為其不人宋又何為由是觀之則夫諸儒
之説春秋以一字為褒貶者其説為謬非聖人之義
[002-11a]
而不足信矣他倣此
秋翬帥師㑹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正傳曰此當為一章而左氏别為二章而於其帥師
之末則云諸侯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則妄也書翬
帥師㑹諸侯之兵伐鄭罪翬之擅興也左氏曰秋諸
侯復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㑹之
公弗許固請而行故書曰翬帥師疾之也然以為再
伐則非也然則不稱公子貶之乎曰亦非也史略之
[002-11b]
耳然而直書之稱公子與不稱名與不名考傳據事
而惡自見矣公羊榖梁程子皆以為不稱公子以翬
與弑乎公故貶之弑逆之人辨之宜早愚謂三子之
説吾皆未敢信也夫此與𨼆公之見弑于翬相隔七
八年也盖今四年一翬也十一年又一翬也翬當時
與弑之惡未至聖人安得先事而貶之乎非聖人無
意必固我大公至正之心也程子以為再序四國重
言其罪胡氏矯之則又以為春秋立義最精詞極簡
[002-12a]
嚴而不贅然又以為言之重詞之複其中必有大美
惡焉四國合黨翬復㑹師同伐無罪之邦欲定弑君
之賊惡之極也言之不足而再言聖人之情見矣愚
謂聖人之作春秋皆因魯史舊文而不改魯史則必
因報而後書况又豈有重書之理程胡二子皆為左
氏所誤矣盖伐鄭之事乃一舉也夏之書宋公陳侯
蔡人衛人伐鄭者四國始謀而欲動著四國之罪也
秋之書翬㑹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者翬己動而
[002-12b]
行事著翬之罪也不然秋之言㑹上文不言某㑹非
翬之㑹而誰㑹乎
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
正傳曰書衛人殺州吁于濮誅弑君之賊也稱人者
史通稱之詞耳公羊以為討賊之詞榖梁以為稱人
以殺殺有罪程子以為稱衛人衆詞也舉國殺之也
胡氏亦以為然信斯四言也則夏秋之稱衛人者何
耶蔡亦稱人者又何耶盖弑君之賊不必人衛而巳
[002-13a]
知其為一國之共棄天下之所共誅矣只據報直書
而義自見矣左氏曰州吁未能和其民石厚問定君
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
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従州
吁如陳石碏使告于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
為也此二人者實弑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
莅于衛九月衛人使右宰醜莅殺州吁于濮石碏使
其宰獳羊肩莅殺石厚于陳胡氏又曰于濮者憫衛
[002-13b]
國之人著諸侯之罪亦非也盖濮者地名也不言濮
而奚言夫春秋之不明皆諸儒穿鑿害之也象山陸
氏曰諸儒説經之謬春秋視他經尤甚信夫
冬十有二月衛人立普
正傳曰書衛人立普而衛國擅立之罪自可見矣左
氏曰衛人逆公子普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公羊
曰普者何公子普也程子曰書衛人立普衛人立之
也諸侯自立必受命于天子當時雖不請命于天子
[002-14a]
猶受命于先君衛人以普公子也可以立故立之春
秋所不與也胡氏曰普雖諸侯之子内不承國於先
君上不禀命于天子故春秋於衛人特書曰立所以
著擅置其君之罪皆是也但又謂於普絶其公子所
以明專有其國之非而程子亦以為先君子孫不由
天子先君之命不可立也故去其公子與公羊立者
不宜立之説則皆鑿矣而左氏又以爲書衛人立普
衆也榖梁胡氏皆以為衆詞也然則他國亦有稱人
[002-14b]
者豈皆衆詞耶盖衛人者他國稱之之詞耳苟得其
義則凡此之𩔖皆不足泥也
桓王/二年五年齊僖十三年普鄂六年奔衛宣公普元年蔡/宣三十二年鄭莊二十六年曹桓三十九年
陳桓二十七年杞武三十三年宋殤/二年秦文四十八年楚武二十三年
春公觀魚于棠
正傳曰書公觀魚于棠則譏慢逰之義著矣觀左傳
則聖人譏慢逰之事見矣左傳曰公将如棠觀魚者
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
[002-15a]
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春蒐夏苗
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
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
長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爼皮革齒牙骨角毛
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
實器用之資皁𨽻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
吾將略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
公矢魚于棠非禮也且言逺地也公羊曰棠者何濟
[002-15b]
上之邑也程子曰諸侯非王事民事不逺出逺出觀
魚非道也胡氏曰𨼆公慢棄國政逺事逸逰僖伯之
忠言不見納亦已矣又從而為之辭是縱欲而不能
自克之以禮也能無鍾巫之及乎特書觀魚譏之也
愚謂榖梁謂常事曰視非常曰觀鑿乎其為説矣
夏四月塟衛桓公
正傳曰書夏四月塟衛桓公魯史因報而直書也聖
人竊取之義則後時而塟之非禮㑹塟隣國之大事
[002-16a]
皆可見矣左氏曰衛亂是以緩程子曰魯往㑹故書
是也程傳稱桓公見國人私諡胡氏亦以為然又謂
春秋於邦君薨正以王法而書卒至於塟則從其私
諡而稱公或革或因前以貶不臣順之諸侯後以罪
不忠孝之臣子愚謂如是是自相矛盾矣恐非聖人
竊取之正意也盖皆當時史之舊文耳不然則既死
宜薨而貶之以卒未免有咎往之心及塟私諡稱公
宜削而反因其桓公之號何以見聖人至公至明之
[002-16b]
心哉諸儒謂筆削褒貶一出於聖人之手者豈其然
乎
秋衛師入郕
正傳曰書衛師入郕則衛君擅興之罪窮黷之暴可
見矣左氏曰衛之亂也郕人侵衛故衛師入郕是也
程子曰衛普乗亂得立不思安國保民之道以尊王
為先居䘮為重乃興戎修怨入人之國書其失道胡
氏亦曰衛宣繼州吁暴亂之後不施徳政固本䘏民
[002-17a]
而毒衆臨戎入人之國失君道矣書衛師入郕著其
暴也皆得之矣其稱師者兵衆之詞公羊以為將卑
師衆曰師胡氏則又有矜其盛著其暴惡其無名不
義之三言則幾於以文害詞矣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
正傳曰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當為一章左傳
本如此盖自公榖分之程胡遂襲其誤耳而程子於
考宫傳有曰聖人之意又在下句見其初獻六羽也
[002-17b]
考者始成而祀也初者始也六羽者六佾也書九月
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者何志禮之變而著非禮之
失也左氏曰九月考仲子之宫將萬焉公問羽數於
衆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
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
六羽始用六佾也愚謂公榖皆以譏始僭諸公非也
夫禮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四等如左氏所載而已矣
程子曰成王賜魯用天子禮樂祀周公後世遂羣廟
[002-18a]
皆用仲子别宫故不敢同羣廟而用六羽也書初獻
見前此用八之僭也胡氏従之是謂禮之小變然而
魯以諸侯而僭天子之禮仲子以妾而僣諸侯夫人
之禮是謂非禮之失矣諸侯僭於上妾僭於中大夫
僭於下故其末流季氏八佾舞於庭而三家者以雍
徹其所由來者漸也聖人因事而存魯史之文其義
㣲矣
邾人鄭人伐宋
[002-18b]
正傳曰書邾人鄭人伐宋譏擅興之罪也征伐自天
子出也諸侯非王命而擅興師者皆無王之罪也春
秋無義戰况聲罪致討乎左氏曰宋人取邾田邾人
告于鄭曰請君釋憾於宋敝邑為道鄭人以王師㑹
之伐宋入其郛以報東門之役宋人使來告命公聞
其入郛也將救之問於使者曰師何及對曰未及國
公怒乃止辭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難今問
諸使者曰師未及國非寡人之所敢知也程子曰先
[002-19a]
邾人為主也胡氏從之又曰雖附庸小國而序乎鄭
之上凡班序上下以國之小大従禮之常也而盟㑹
征伐以主者先因事之變也然則衛州吁告於宋以
伐鄭事與此同而聖人以宋為主者何此春秋撥亂
之大法也凡誅亂臣討賊子必深絶其黨愚謂史特
因其報之首事者而書之聖人因而存焉而其罪之
首従自見耳聖人未必如是之刻深也
螟
[002-19b]
正傳曰書螟謹天戒而重民災也公羊曰螟何以書
記災也榖梁以為甚則月不甚則時臆説也程子曰
書螟書螽皆為災也國之大事故書胡氏曰蟲食苗
心曰螟食葉曰螣食節曰賊食根曰蟊國以民為本
民以食為天詩去螟螣害稼也春秋書螟記災也聖
人以是為國之大事也故書而近世王安石乃稱為
人牧者不必論奏災傷之事亦獨何哉甚矣其不講
於聖人之經以欺當年而誤天下與來世也愚謂皆
[002-20a]
得之矣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
正傳曰書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重親者貴者
賢者之大故也彄臧僖伯名左氏曰臧僖伯卒公曰
叔父有憾於寡人寡人不敢忘塟之加一等榖梁曰
𨼆不爵命大夫其曰公子彄何也先君之大夫也胡
氏曰以公羊三世考之則所傳聞之世也而書日見
恩禮之厚明矣公將如棠觀魚者僖伯諫而不聽則
[002-20b]
稱疾不從可謂忠臣矣塟之加一等夫是之謂稱愚
故曰重親者貴者賢者之大故也
宋人伐鄭圍長葛
正傳曰長葛鄭邑也書宋人伐鄭圍長葛著暴兵也
春秋無義戰况伐乎况圍其邑乎左氏曰以報入郛
之役也愚謂以是興師豈有義戰乎程子曰伐國而
圍邑肆其暴也胡氏曰圍者繯其城邑絶其往來之
使禁其樵采之途守城不下至於經年而不解誅亂
[002-21a]
臣討賊子可也長葛鄭邑何罪乎書圍於此而書取
於後宋人之惡彰矣
桓王/三年六年齊僖十四年普哀侯光元年衛宣二年蔡宣/三十三年鄭莊二十七年曹桓四十年陳桓
二十八年杞武三十四年宋殤三/年秦文四十九年楚武二十四年
春鄭人來輸平
正傳曰書鄭人來輸平譏失信也輸平公穀皆以為
墮成程子以為渝平胡氏則以為納成結好以離宋
魯之黨二説皆未知然以理推之若納成結好必有
[002-21b]
㑹盟之舉而但云來輸平則絶交之義似有理而可
信公羊曰輸平者何輸平猶墮成也何言乎墮成敗
其成也曰吾成敗矣吾與鄭人未有成也吾與鄭人
則曷為未有成狐壤之戰𨼆公𫉬焉程子曰魯與鄭
舊修好既而迫於宋衛遂與之同伐鄭故鄭來絶交
渝平變其平也匹夫且不肯失信於人為國君而負
約可羞之甚也胡氏曰公之未立與鄭人戰于狐壤
止焉元年及宋盟于宿四年遇于清其秋㑹師伐鄭
[002-22a]
即宋魯為黨與鄭有舊怨明矣五年鄭人伐宋入其
郛宋來告命魯欲救之使者失辭公怒而止其冬宋
人伐鄭圍長葛鄭伯知其適有用間可乗之隙也是
以來納成耳愚謂據胡子之説公素有夙怨於鄭有
結好於宋鄭又安得一旦因使者失辭之小嫌而遽
投隙以納成乎且以魯鄭之深怨非盟㑹講睦如後
公與齊盟艾之事則未易解也而可遽爾納成哉
夏五月辛酉公㑹齊侯盟于艾
[002-22b]
正傳曰書公㑹齊侯盟于艾譏非禮也非聘問朝㑹
而以私㑹非禮之正也左氏曰夏盟于艾始平于齊
也此所謂以私㑹也
秋七月
正傳曰書秋七月者何也無事亦書時月虚以待事
史之法也聖人因而不削耳公羊以為春秋編年四
時具然後為年程子曰無事書首月天時王月備而
後成歲也胡氏曰四徳備而後為乾故易曰乾元亨
[002-23a]
利貞一徳不備則乾道熄矣四時具而後成歳故春
秋雖無事首時過則書一時不具則歳功虧矣既書
時又書月者時天時也月王月也書時又書月見天
人之理合也易不云乎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
亨利貞愚謂諸説推之益逺而愈晦矣然則信斯言
也夫聖人作經止舉春秋二時為名何耶皆以為不
成歲歟後皆倣此
冬宋人取長葛
[002-23b]
正傳曰書宋人取長葛著宋久師強取之罪也公羊
榖梁皆以為外取邑不書此何以書久之也程子曰
宋人之圍長葛歲且周矣其虐民無道之甚而天子
弗治方伯弗征鄭視其民之危困而弗能保有赴訴
卒䘮其邑皆罪也宋之強取不可勝誅矣胡氏従之
又曰初穆公屬國於與夷使其子馮出居於鄭殤公
既立忌馮而伐鄭不亦逆天理乎春秋序宋主兵以
殤公之罪重也明年鄭人伐宋序邾為首以鄭伯之
[002-24a]
罪輕也至於宋又主兵伐鄭而圍其邑肆行暴虐不
善之積已著而不可解矣其見弑於亂臣豈一朝一
夕之故哉凡此𩔖皆直書于䇿按其行事而善惡之
應可考而知天理之不誣者也
[002-24b]
春秋正傳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