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
示喻進學之意甚善甚善從事於此自當有味但畏間
斷不接續爾然續與不續其機亦在我而不在人也
答林徳久
收斂之喻足見信道之勇然湏博約相資方有進歩處
[061-1b]
而讀書之法又只是要專一久自見功難以歳月期速
效也易說大槩多與啟蒙相出入但後數條旁通衆說
亦有功俟更徐攷奉報然既知其無取自不必深究王
輔嗣所謂縱或復值而義無所取此一言切中事理中
間亦嘗有數語論之後便寫寄也向在玉山道間見徐
彦章說離為龜
損益十朋之龜以其卦雖無離而通體似離也頤六爻
損自三至上益自初至五此其求之巧矣然頤猶取龜
[061-2a]
義而無取於離損益則但言其得益之功而義亦不復
繫於龜矣今乃不論其所以得益之故以為求益之方
而必窮其龜之所自來亦可謂枉費心力矣大學歸來
不暇整理蓋此等多因朋友辨論間彼此切磨説得細
密今無事時自作文字却有搜索不到處因暇試為追
記前日所論便中示及或便可用也昨在玉山學中與
諸生説話司馬宰令人録來當時無人劇論説得不痛
快歸來偶與一朋友説因其未喻反復曉譬却說得詳
[061-2b]
盡因并兩次所言録以報之試取一觀或有助於思索
也
殿記正以病思昏塞不能有所發明為愧斯逺書來疑
一兩處已報之矣恐更有未安且更商量未可便入石
也彭書荷留意此公之去深為可惜今外廷尚得諸人
扶持未至甚有過事但本根之慮外間無由知其深淺
令人憂歎耳所喻日用功夫甚慰所望但云一著力便
[061-3a]
覺多事此恐未然此心操舍存亡只在瞬息間本不湏
大段著力然又不可不著力如此久之自然見效若如
此論竊恐非晚定湏别求捷徑矣窮理亦無它法只日
間讀書應事處毎事理會便是雖若無大頭段增益然
亦只是積累久後不覺自浹洽貫通正欲速不得也易
象説似未條暢所論小過中孚先儒之説却似未為過
也熹所論别紙録去然其大
後書所疑不知後來看得曉然未耶熹嘗愛韓子説所
[061-3b]
以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雜佛老而言之所以不
能不異在諸子中最為近理蓋如吾儒之言則性之本
體便只是仁義禮智之實如老佛之言則先有箇虛空
底性後方旋生此四者出來不然亦説性是一箇虛空
底物裏靣包得四者今人却為不曾曉得自家道理只
見得它説得熟故如此不能無疑又纔見説四者為性
之體便疑實有此四塊之物磊塊其間皆是錯看了也
湏知性之為體不離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
[061-4a]
可撮可摩也但於渾然一理之中識得箇意思情狀似
有界限而實亦非有牆壁遮欄分别處也然此處極難
言故孟子亦只於發處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
則可
來有此如何用處發得此物出來但本體無捉摸處故
只可於用處看便省力耳所引程子之言乃暢潛道本
前輩疑其間或非先生語以今觀之誠是不精切也所
論春不可以包夏秋冬亦未然若如所論則是元字是
[061-4b]
總説下面湏更添一字與亨利貞别為四徳矣豈理也
耶禮智二字當時只是漫説初無𦂳要然亦不可不理
會得今但以四時觀之即自可見也中庸游楊説得不
精切不必深求中庸對高明而言是就事物上説各要
得中而平常正是三千三百底事安得不謂之小凡此
類更熟味之自見意思也目盲作此數紙已極費力未
能盡鄙意如更有疑遞中附數字來子細反復此處正
好劇論也
[061-5a]
答林徳久
目盲益甚它疾亦浸劇辭免未報且爾杜門無足言也
新齋已畧就而學子至者終少難得穎悟可告語篤信
肯用力之人兀坐殊憒憒耳賢者斆學之功當日有緒
見讀何書有可商量者便中示及一二為幸
答林徳久
新齋雖就而竹木未成陰學者居之多不安然今歲適
有科舉之累來者亦無多人又病中無氣力不能與人
[061-5b]
劇論甚覺負其來意也疑義兩紙各已奉報鬼神之説
只且如此涵泳聖賢諸説久自分明不必穿鑿彊作見
解也持敬之云誠如所喻此是最𦂳切處大病之餘又
苦目昬讀書不得兀坐終日於此甚有味也界限之説
亦是要見得五
不可説未感時都無分别感物後方有分别也觀程先
生沖漠無朕一段可見矣徳脩王丈逝去甚可惜雖其
所講未甚精到然朴厚誠實今亦難得此等人也
[061-6a]
答林徳久
所示疑義各附鄙説於其後近覺向來所論於本原上
甚欠工夫間為福州學官作一説發此意欲寫奉寄以
斯逺亟欲附家報未能辦俟後便也中庸章句已刻成
尚欲脩一兩處以或問未罷亦未欲出次第更一兩月
可了大抵日困應接不得専一工夫今又目盲尤費力
爾不知天意如何且留得一隻眼了些文字以遺後來
亦是一事今左目已不可治而又頗侵右目矣
[061-6b]
伊川曰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而已曷嘗有孝悌來
事親從兄雖人之良能論性之體則仁義禮智所謂
孝悌乃仁之發見者未知是否伊川所以謂仁主於
愛愛莫大於愛親
伊川先生固曰仁性也孝悌用也此可見矣
夫子温良㳟儉譲伊川以為盛徳光輝接見於人者
也學聖人者其徳性當如何涵養恐是持敬為先否
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須隨事省察去其不如此者
[061-7a]
因不失其親二程先生謂信恭因不失親近於義禮
橫渠先生謂不失親於可賤之人當從何説
橫渠得之但全章文意却微有病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一章伊川以為且為學者立下
一
進徳次序二説不同未知孰是今讀集註是其日用
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因其近似以自
名所謂近似之説未能盡曉
[061-7b]
此三説未湏理會只且就自己分上㸃檢
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中庸皆以為誠之事初無節次
以耳順為不思而得不踰矩為不勉而中所謂不思
不勉有十年工夫未知如何
同上
欲是聖人作用處否妄意聖人所謂從心所欲蓋自
志學至此則純是義理心之所欲即道體流行自不
踰乎天則莊老猖狂妄行蹈乎大方立脚處義理皆
[061-8a]
差彼所
欲字分明聖人作用處却難曉如此解經轉見迷昧矣
猖狂妄行便是不依本分了
上蔡曰聖人未嘗無思故有所欲未嘗放過不踰矩
聖人之心澹如止水體用未嘗相離竊意無思收與
放恐是學者分上事
上蔡語無病
四十而不惑伊川曰明善之徹又曰言不惑則自誠
[061-8b]
敢問不惑已至誠之地位否若橫渠言不惑則於功
用上見二説如何
二先生之言未嘗有異更宜玩索
由誨汝知之乎竊意子路勇於進其於學問恐欠深
鬼神之情狀為學者當知千歲之逺六合之外為學
者所不必知死生鬼神之所以然非窮神知化者不
足以與此夫子嘗告之以未知生未能事人正子路
[061-9a]
從事於功用之間豈强其所未易知者恐非誨其務
實之意
不必如此説上蔡之説且以文意論之已自不是也
巧言令色鮮矣仁諸儒皆以為其心未必不仁志在
於善而失其所習與若實之以君子之徳雖巧令未
為過竊意巧令者務悦於人失其本心甚矣若如諸
説恐離心迹於二而容悦於外者曰吾心不如是也
可乎
[061-9b]
諸説蓋為鮮字所惑又為詞欲巧令儀令色所牽皆以
詞害意之失故伊川先生直截説破云謂非仁也知巧
言令
伊川曰心具天徳心有不盡處便是天徳處未能盡
何緣知性知天觀諸先生議論皆謂盡心而後知性
知天而先生盡心第一章以謂知性而後能盡心與
諸先生議論不同如孟子教人皆從心上用功不知
先自知性始當從何處實下工夫敢告指敎
[061-10a]
以文勢觀之盡其心者知其性也言人之所以能盡其
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蓋盡心與存心不同存心即操
存求放之事是學者初用力處盡心則窮理之至廓然
貫通之謂所謂知性即窮理之事也湏是窮理方能知
性性之盡則能盡其心矣
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若直字絶句則直仍論氣
之
楊遵道録伊川語與龜山語録嫌將一物養一物之
[061-10b]
説則直為絶句至常思之人心平氣定不為私慾所
誘氣之本體覺廣大不可屈一為私意所撓則便有
歉所謂直養而無害者是全義理去私慾否
以直養而無害即上文自反而縮之意人能集義則無
不直而氣浩然矣
配義與道伊川謂以義理養成此氣合義與道又云
既生得此氣語其體則與道合語其用則莫不是理
義配義與道自養氣者而言或自養而既成者也龜
[061-11a]
山謂氣無聲之可名故難言之也而以道義配之所
以著名也一似氣道義各為一物姑借此以明彼爾
尹和靖謂其
其用則名曰義學者能識之然後能養之則三者皆
一事而氣為之主兩説未知如何集註謂合而有助
之詞亦未能盡曉併告開發
集註説得分明更宜深攷當見不敢曲從楊尹之説
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於敬一説湏當集義是
[061-11b]
承上文是集義所生者而言所謂必有事則積集衆
善工夫否
孟子上下文無敬字只有義字程子是移將去敬字上
説非孟子本意也集註亦可細玩
有子以孝悌為仁之本孟子分事親從兄為仁義之
實義主敬或主於事之宜也
故者以利為本故者謂其本如是也或是已然之故
[061-12a]
也謂其本如是則自其稟受之初者觀之若已然之
故則必待端緒著見而後可也伊川謂必求其故者
只是欲順而不害之謂所謂順利者得非中庸率性
之道而人為不得叅於其間耶又曰凡性之初未嘗
不以順利為主則是性本順利不待矯揉成就也此
只就性之本而言也至觀順杞柳之性與夫水無有
不下兩章則性本善凡所謂不善皆拂其本也伊川
二説恐叅合看而後全也如龜山以故為氣質之性
[061-12b]
竊類莊子去智與故之言蘇黃門亦有此説不知如
何
故者已然之迹也如性之有仁義禮智不可得而見而
惻
有所矯揉而後成也非以利為本耶楊蘇之説皆非是/蘇之失尤甚此類
湏痛與辨析/方見工夫
孟子論三聖獨伊尹不言聞其風者亦不言其流弊
如夷惠者何也豈以其樂堯舜之道於畎畝之中必
[061-13a]
待湯往聘之乃幡然而起行止近於聖之時也
此恐亦偶然耳如所論者恐或亦有之也
智聖一章自集大成也者以下舊見鄉人陳先生説
孟子教學者集大成門户故分智聖始終之事以示
人謂其知有偏全則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而入也
竊觀此章前言聖人之時後方兼明智聖始終之義
獨言孔子者恐為智聖功用而言也三子者或不足
於知或知有
[061-13b]
而至似不特智之事也豈所謂智亦生而知之者否
孟子此言固専為孔子而發然亦可見三子欠闕處及
學者工夫次第不是説教學者以集大成門户及聖人
之功用而言也集大成乃聖賢地位極至處豈有門户
之可言然其所謂知有偏全則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
處而入則得之矣
孟子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程氏謂善亦性也
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若指上文氣稟而言則如子
[061-14a]
越椒之生世偶有之不應稟氣賦形有善惡存焉若
指下文水就下而言則若有可使為不善之意然濁
水沙石非水本然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此語未曉
所指
言水之下與水之清亦是兩意湏細分别耳
生之謂性一章集註以知覺運動者言也仁義禮智
性也嘗觀釋氏之説止以知覺運動者為性今其徒
[061-14b]
之説亦有以是靈靈昭昭者為非者前此常被其惑
今析性與氣而言性之大本雖已分曉更有疑處人
賦氣成形之後便有知覺所有知覺者自何而發端
又死之後所謂知覺運動者隨當與形氣俱亡性之
理則與天地古今周流而無間橫渠所謂非有我之
得私者而有形聚成物形潰反原之説如何釋氏以
謂覺性常存不受沈墜如其説誠有一物在造化之
外老子亦謂死而不亡至於聖人之於䘮祭求諸幽
[061-15a]
漠如此其至者果有物無
知覺正是氣之虛靈處與形器渣滓正作對也魂游魄
降則亦隨以亡矣横渠反原之説程子蓋嘗非之今東
見録中不可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此類有數條
皆為此論發也䘮祭之禮是因其遺體之在此而致其
愛敬以存之意思又别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孟子謂人之才無有不善
伊川謂性出於天才出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
[061-15b]
濁才則有善不善性則無不善其説似與孟子相反
或四端著見處是才或所以能充拓者為才也
性既本善則才只可為善為氣有不善故才有不善耳
然孟子不論氣之病集註言之詳矣請更詳之
下言性不同恐上是氣質之性下是天地之性否横
渠所謂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
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正本此意否
[061-16a]
以口之於味之屬為性非專指氣質蓋以理之屬於血
氣者而言如書之言人心也中庸章句序中已詳之可
考
大而化之之謂聖橫渠謂大而化不可為也在熟之
而已矣此則與易之擬議以成其變化同或説大猶
有迹化無迹謂充實光輝者使泯然無形迹之可見
竊疑與釋氏銷礙入空之説相似不知如何
孟子説化字與易之變化不同後説得之然非銷礙入
[061-16b]
空之謂更分别之自可見矣
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橫渠所謂性者
恐兼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而言否所謂心者併人心
道心言否
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
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爾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
也
[061-17a]
忠信所以進徳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
蓋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用則謂之
神其命於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
教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故説
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
揜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形而上為道形而下
為器湏著如
與後已與人至竊謂此段論至理徹上徹下本自完
[061-17b]
具初無天人微顯之間誠敬者所以體當是理者也
一不誠敬則幾於無物矣豈能貫通而無間此終始
専在誠敬上著力是否
此是因解乾字乾字即是天字遂推言許多名字只是
一理而各有分别雖各有分别又却只是一箇實理誠
者實理之謂也非論人當以誠敬體當是理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
正理出則不是唯敬而無失最盡至竊謂此段論中
[061-18a]
之體直上直下無所偏倚發而中節雖謂之和而中
之體固存所論出則不是者出謂發而不中節者否
敬而無失持養於未發之前否
雖是中節便是倚於喜矣但在喜之中無過不及故謂
之和耳
答林徳久
别紙所論敬為求仁之要此論甚善所謂心無私欲即
[061-18b]
是仁之全體亦是也但須識得此處便有本來生意融
融洩洩氣象乃為得之耳顔子不改其樂是它功夫到
後自有樂處與貧富貴賤了不相闗自是改它不得仁
智夀樂亦是功夫到此自然有此効驗來喻雖亦無病
然語意終未親切活絡更宜涵養玩索更於仁智實處
下工夫則久當自見矣酉室所聞未見全書恐是陳長
方所記此只有震澤記善錄乃淮郡印本想已有之其
間議論亦多可疑也
[061-19a]
答林徳久
近地教官闕次必逺既非禄養之宜又不更治民亦使
人怠惰茍簡非所以磨厲器業似不若參選擬一近闕
丞佐之屬為佳也熹屏居如昨朋舊多勸謝客省事者
亦嘗試之似難勉强又揀别取舍却恐反生怨怒不若
坦懐待之若合湏過嶺此亦何可避也
答林徳久
待次閑中足得為學未為失計要之仕宦只合從選部
[061-19b]
注擬是家常茶飯今人干堂慣了不覺其非故有志之
士亦不免俯首其間為人所前却此可為後來之戒也
無事靜坐有事應酬隨時處無非自己身心運用但常
自提撕不與俱往便是功夫事物之來豈以漠然不應
為是耶疑義
復大抵似用意未精齩嚼可破也漢卿甚不易得想亦
難得相聚也齋中自去秋後空無一人亦幸省事今復
頗有來者然亦不多目前未見卓然可望也唯江西吳
[061-20a]
必大伯豐者相從累年明敏過人儘能思索從事州縣
隨事有以及民而自守勁正不為時勢所屈甚不易得
今乃不幸短命而死甚可傷悼耳
答林徳久
熹疾病益侵氣痞足弱不能屈伸屏居無事尚能讀書
而以病故不能俯伏几案所幸猶有一二朋友早晚講
論少足為慰耳引年告老昨以鄉閭橫議官吏過憂久
不得上至煩臺評播告後乃得之尸居餘氣何足為世
[061-20b]
重輕而每
祠記甚佳此題目本不好做想亦只得且如此説過耳
幕中無事儘可讀書不知比來作何功夫因書幸略及
之也武成錯簡尋常如何讀韓退之與大顛書歐蘇之
論孰當因風幸及之
答林徳久
盡心知性之説恐未然今亦未論義理如何只看文勢
者也二字便可見近有朋友引得其民者得其心也以
[061-21a]
證之亦自有理若如所論私意脱落無有查滓為盡心
即不知却如何説存心兩字兼既未知性即是於理尚
有未明如何便到得此田地耶此處一差便入釋氏見
觧矣此理甚明更宜思之况知者有漸之詞盡者無餘
之義其意象規模自應有先後也太虛實理正是指形
而上者而言既曰
理可乎以此思之亦自曉然也
答歐陽希遜謙之/
[061-21b]
所示疑義比舊甚進所未安各己疏出幸更思之因風
喻及也所謂徒守紙上語擬規畫圓摸矩作方此初學
之通病然尚有不能守紙上之語雖擬規矩而不能成
方圓者而未必自知其非也以愚計之但且謹守規矩
朝夕模之不暫廢輟積久純熟則不待模擬而自成方
圓矣切不可輙萌妄念求之於言語文字之外也
觀孔子言仁如告顔子以克己復禮所以為仁之機
殆若發露而無餘藴至孟子論仁雖嘗指人心而言
[061-22a]
然其意使人自惻隠之心推之要其㫖歸多主於愛
之一辭
似聖人之言仁廣大渾全而使人自得於精思力行
之餘也意者孟子適當夫好戰嗜殺人之時為救焚
拯溺之計不可不自夫受病之所而藥之歟
程子曰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
者惻隠之類偏言之也克己之類専言之也然即此一事
便包四者蓋亦非二物也故論語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
[061-22b]
愛之理也此言極有味可更思之不可謂孟子之言不如
孔子之周徧孟子亦有専言之者仁人心是也孔子亦有
偏言之者愛人是也又謂孟子以世人好殺而言惻隠尤
非也孔子雖不以義對仁然每以智對仁更宜思之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君子之所以重乎此者為其發
乎
出於造作而然也豈若籩豆之事器數之末皆身外
之物可以品節劑量安排布置而為之者乎
[061-23a]
曾子之意只是説人之用力有此三處此大而彼小此
急而彼緩爾亦未説到不勉不思處籩豆之事固是末
節然亦非全然忽畧而不以為意但當付之有司使供
其事而非吾之所當切切留意者耳所云身外之物以
下云云者尤非本文之意也
論語集註曰曾㸃氣象從容辭意灑落某竊想像其
舍瑟之際玩味其詠歸之辭亦可以略識其大槩矣
程子謂其便是堯舜氣象竊嘗以程子之意求之所謂
[061-23b]
堯舜氣象者得非若所謂不以位為樂與夫有天下而
不與
所謂事業者就其得於已者而言就其得於事功者而
言孟子之所謂狂者蓋謂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所
謂行不掩焉者若曰言不顧行行不顧言所行不能掩
其所言也不知曾㸃行不掩焉者何處可見檀弓曰季
武子死曾㸃倚其門而歌於此而作歌可以見其狂否
曾㸃氣象固是從容灑落然須見得它因甚到得如此始
[061-24a]
得若見得此意自然見得它做得堯舜事業處不可以
一事言也行有不掩亦非言行背馳之謂但行不到所
見處耳倚門而歌亦略見其狂處只此舍瑟言志處固
是聖人所與然亦不害其為狂也過此流入老莊去矣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集註云浩然盛
大
餒某竊味氣體之充與下面浩然之氣兩箇氣字大
意似同而精微密察處略似有異前面氣字若専主
[061-24b]
形於外者而言後面氣字若専主發於内者而言
氣無二義但浩然之氣乃指其本來體段而言謂體之
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氣也
反身而誠者知至之功强恕而行者力行之事知之在
前行之在後與篇首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
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文勢略同未審是否
反身而誠乃是反求諸身而實有是理如仁義忠孝應
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於勉强偽為也此是見
[061-25a]
得透信得及處到此地位則推已及物不待勉强而仁
在我矣
去已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
孟子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集註云言四體雖不
能言而其理自可曉也似若指在人而言
集註此義近看得似未安恐只是説四體不待安排而
自然中禮也
舜不告而娶告則廢人之大倫則娶為重而告為輕
[061-25b]
不幾於禮輕而色重賢者飢餓於土地賙之則受免
死而已則免死為重潔身為輕不幾於禮輕而食重
禮固重於食色矣然禮亦有大體小節之殊而食色所
係亦自有大小緩急之不同孟子言之詳矣無可疑也
答毆陽希遜
元徳為況如何元瞻已歸未也吾人為學自為己事豈
以時論而少變千萬勉力
[061-26a]
謙之前此請問曾㸃氣象從容辭意灑落堯舜事業
亦優為之先生批敎云曾㸃氣象固是從容灑落然
湏見得它因甚得到如此始得若見得此意自然見
得它做得堯舜事業處謙之因此熟玩集注之語若
曰但味其言則見其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之妙
而用舍行藏了無所與於我見得曾㸃只是天資高
所見處大所以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之妙惟其
識得這道理破便無所係累於胸中所謂雖堯舜事
[061-26b]
業亦優為之自其所言以逆諸其日用之間而知其
能爾也何者堯舜之聖
㸃雖是見處如此却無精微縝密工夫觀論語一書
㸃自言志之外無一語問答焉則其無篤實工夫可
見矣使曾㸃以此見識加之以鑚仰之功謹於步趨
之實則其至於堯舜地位也孰禦本朝康節先生大
略與㸃相似伏乞指教
人有天資高自然見得此理真實流行運用之妙者未
[061-27a]
必皆由學問之功如康節二程先生亦以為學則初無
不知也來喻皆已得之大抵學者當循下學上達之序
庶幾不錯若一向先求曾㸃見解未有不入于佛老也
謙之前此請問語孟仁不同處先生批教云集註中
云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也此言極有味可更思之近
來却覺看得論語中答諸弟子問仁處如告之以主
敬行恕
之病痛則是其人未到仁者地位未可以抽闗啟鑰
[061-27b]
告之且為它安下一箇為仁底根脚根脚平正牢固
然後却可語之以仁若答子貢之問直曰工欲善其
事必先利其器此可以觀矣樊遲問仁告之以居處
恭執事敬與人忠胡氏以為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
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似得聖人之意矣若是根
脚不穏而語之以仁縱使能用力焉果能為我有乎
根脚既正雖不告語之亦自然能尋求向上去也前
此讀論語見聖人答問仁之語其説不一便將作聖
[061-28a]
人言仁廣大周徧底意思看了是以求其要領而不
可得却把孟子言仁處看小了遂謂孟子之言不如
孔子廣大周徧今此却看得孟子所言
夫人心等語乃是實指仁之端倪學者便可體認尋
求便有靠實下手處於此益見得所謂心之徳者乃
是仁之真體蓋事事要得此心之安不使有一毫之
不足處而愛者乃是仁之實不以吾身之外皆無與
於我而一毫不䘏也程子以西銘為仁之體其以此
[061-28b]
歟不知是否伏乞指教
此段看得大有病告樊遲三語便與告顔淵仲弓都無
異故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安得謂姑為之安立根
脚乎若此只是安立根脚即不知如何方是正下手為
仁處耶大率孔子只是説箇為仁工夫至孟子方解仁
字之義理如仁之端仁/人心之類然仁字又兼兩義非一言之可
盡故孔子敎人亦有兩路克己即孟子仁人之心説/愛人即孟子惻隠之説而
程子易傳亦有
[061-29a]
子義疏可更詳之
謙之前此請問孟子程子論才處曽妄為之説曰性
無不善而氣有清濁人之有昏明强弱者氣使之然
也才發於性固無有不善也氣稟之清而本性常用
則才固無不明且强也氣稟之濁而本性障蔽則或
有以梏其才之美而使之昏且弱矣氣稟昏濁既蔽
其性之善則遂併與其才而失之何者性固才之根
本也此孟子所謂不能盡其才而非才之罪也故夫
[061-29b]
氣之清則能盡其才氣之濁則不能盡其才然其才
發於性自人氣之有清濁而後才始有盡不盡者焉
則夫昏明强弱其本固不係於才而係於氣也已上/前時
請問/之語此時先生賜答不以為不可然謙之近来玩味
孟子本文與集註之説又覺
言若曰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可見其
性之善也夫人之受此性以生也則必具此形體也
有此形體則其才能固具於此形體之中若是器為
[061-30a]
刃也必能刺物也是器為舟也必能行水也是故有
此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之心能思而求之以充惻隠
羞惡辭遜是非之心是所謂盡其所能也彼其不思
不求不知所以充之者非無是能也不知所以盡其
所能也其所以不盡其所能者則稟是氣之濁與夫
陷溺其心者也程子所謂學而知之即孟子求則得
之之論也程子所謂自暴自棄即孟子不盡其才之
論也二説雖異不害其為同也不知是否伏乞指教
[061-30b]
謙之又觀集注曰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竊疑昏
明是氣
乞指教
氣稟之殊其類不一非但清濁二字而已今人有聰明
通達事事曉了者其氣清矣而所為或未必皆中於理
則是其氣之不淳也人有謹厚忠信事事平穏者其氣
醇矣而所知未必能達於理則是其氣之不清也推此
類以求之才自見矣
[061-31a]
程子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又曰人
生而静已上不容説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謙之
竊意明道所言生之謂性與告子所言生之謂性不
同明道之意若謂人生而後方始謂之性前此天命
流行未有所寄寓只可謂之善不可謂之性然以無
可得名又是性之本源只且謂之性若論其體叚則
不可謂之性此
已不是性也性即氣氣即性葢必稟是氣然後人之
[061-31b]
形體始立必命之以是性然後人之良知良能始具
必有是性而後有是氣必有是氣而後有是性二者
葢不能以相離也人物未生之時天命之流行雖其
未有底止不可謂之性而性之本真實渾然而無所
間雜人物已生之後氣質之成形雖其理已命於人
始得謂之性而性之本體始與氣質交雜而有待於
察識其端倪矣程子所謂性即氣氣即性非謂氣便
是性性便是氣葢言其不相離也此程子所謂論性
[061-32a]
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葢以此
也不知是否伏乞指教
此叚近之
物相對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者是氣稟
使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謙之竊
攷夫下文所引水流為喻是所謂不是元有兩物相
對而生也然既謂之流而復有濁則非自幼而惡矣
[061-32b]
既曰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則不可謂之惡亦不可
不謂之性矣既曰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有流而未
逺已有所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又曰清濁雖不
同然不可謂濁者不為水也謙之竊以謂既是初流
出時無濁者則後来雖有濁者或是泥沙溷之外物
汨之不是元初水裏面帶得濁来到此方見也此則
孟子所謂陷溺其心者也豈得以惡為不可不謂之
性哉程子之言必有深意伏乞
[061-33a]
此所謂泥沙外物正指氣稟而言
程子曰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
是也近觀先生答嚴時亨所問云易大傳言繼之者
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與程
子之説似若有異伏乞指教
明道先生之言高逺𢎞闊不拘本文正意如此處多若
執其方而論則所不可通者不但此句而已須知性之
原本善而其發亦無不善則大傳孟子之意初無不同
[061-33b]
矣
鄉黨非帷裳必殺之集註云朝祭之服用裳問時遺
此一句正幅如帷要有襞積而旁無殺縫其餘如深
衣要半下齊倍要則無襞積而有殺縫矣所謂有襞
積恐是
者狹半放下面齊也齊倍要謂向下者闊倍於上面
要也不知旁無殺縫之制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
面是裁布為之近要者殺從其小以就半下之法所
[061-34a]
以旁有殺縫也伏乞指教
此讀集註遺下首句故其下皆無文理昨乍看之亦自
曉不得也今添此句讀之自合見得分明矣帷裳如今
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耳其幅自全安得謂近要者
有殺縫耶
論語君子周而不比字舊音毗志反集註無音古註
集註皆為偏黨之義義之與比舊音毗志反集註音
必二反孟子願比死者一洒之與且比化者無使土
[061-34b]
親膚其
者比集註亦為偏黨之義亦必二反不知比字為偏
黨之義者皆當作必二反如何至將比今之諸侯而
誅之集註曰比連也音去聲所謂去聲者想却是作
毗志反否伏乞指教
記得此字是用賈昌朝羣經音辨改定比今之諸侯一
處改未盡耳更俟契勘然亦無甚𦂳要今目昏甚此等
處恐不暇料理矣
[061-35a]
孟子曰我不貫與小人乘貫舊音慣註曰貫習也集
註無音亦曰貫習也恐是不須音轉亦可此等不應
以煩瀆尊聽郷里後生或来質問不敢以私意揣量
以告伏乞尊察
舊只是貫字則自不須音也此不暇檢可更詳之後便
批来
答歐陽希遜
[061-35b]
所論程先生鳶飛魚躍必有事焉之語元德亦以為疑
此乃為或問中舊説所誤今詳味之方見程先生説鳶
飛魚躍是子思喫𦂳為人處以其於事物中指出此理
令人隨處見得活潑潑地必有事焉是孟子喫𦂳為人
處以其教人就已分上略綽提撕便見此理活潑潑地
也非以其文義相似而引以為證也今看中庸且看子
思之意見得分明即將程先生所説影貼出便見所引
孟子之説只是一意不可以其文字言語比類牽合而
[061-36a]
使為一説也凡若此類更宜深思
經正意可且虚心將經文熟看甚不能曉處然後參以
章句説教文義分明道理便有去著體物之義兩處説
得如此分明足以致思乃更泛然而問可見元不曽入
思慮也祭統所説如有見聞論語所説祭神如在皆是
主於祭者而言此章言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
祀是主於鬼神而言自有賔主如何却如此看體物使/人兩句
[061-36b]
更須/深體又来喻言如其神之在焉非真有在者也此言尤
害理若如此説則是偽而已矣又豈所謂誠之不可掩
乎昭明焄蒿悽愴疏説非是昭明謂光景焄蒿謂氣象
悽愴使人神思灑浙如漢書云風肅然者宰我答問一
章所論鬼神正與中庸相表裏今且先看令中庸意思
分明却看此章便見子細
得去著方見義理大小精粗縱横貫穿無空闕處今觀
[061-37a]
所論全未致思至如所引論語仁者安仁智者利仁豈
是不知有此兩句所以如此筆之於書決須更有深意
今乃如此草草看過率然發問殊非所望於朋友也
答嚴時亨世文/
五行之生各一其性
氣質是隂陽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之
性則此全體堕在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
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
[061-37b]
人生而静是未發時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時不可謂
性才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堕在形氣之中不全
是性
得其不雜於此者耳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
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
雜也
程子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莫是謂忠者聖人之在
已與天同運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
[061-38a]
聖人處已待人亦無二理天人之别但以體用之殊耳
放於利而行多怨南軒獨以為已之怨人
南軒説固有此理只是此章語意只合如古註及程子
説不容一語可兼二意虚心平氣静以察之當自見得
不可以其近裏而遷聖人之本意以就之也
發已自盡謂忠循物無違謂信所謂發已莫是奮發
自揚之意否循物無違未曉其義如何
[061-38b]
簡不盡之意耳非奮發之謂也循物無違謂言語之發
循其物之真實而無所背戾如大則言大小則言小言
循於物而無所違耳
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
楊墨皆是邪説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説尤出於矯偽不
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
孔墨並稱乃退之之繆然亦未見得是與原道之作孰
先孰後也
[061-39a]
簡易引吕東莱觧禹貢一段/
此説大槩得之然亦不必言先為其難大抵只是許多
道理須要理㑹得分明後方無窒礙不費力而自簡易
耳如
耶
三重當從伊川之説
伯者之事不得為善此章正與上章相發明乃是相承
為文非隔章取義也
[061-39b]
六言六蔽説
此亦但疑其文有不同耳先立題目又令復坐而後言
之亦似太鄭重也
答嚴時亨
問目各已批出請更詳之禮書近方畧成綱目但疏義
雜書中功夫尚多不知餘年能了此事否當時若得時
亨諸友在近相助當亦汗青有期也浙中朋友數人亦
知首尾亦苦不得相聚未有見日千萬自愛更於義理
[061-40a]
切身處著
矣
某昨来請問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傳云五行之生
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
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
無不在又可見矣各一其性周子之意固是指五行
之氣質然水之潤下火之炎上木之曲直金之從革
土之稼穡此但可以見其氣質之性所稟不同却如
[061-40b]
何便見得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
此性字是指/其義理之性之無不在也莫是如上一節所謂五行
異質而不能外乎隂陽隂陽異位而皆不能離乎太
極即此可見得否覺得此處傳文似猶欠一二轉語
每讀至此未能釋然先生答云氣質是隂陽五行所
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
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某反復思之誠非别有
一性然觀聖賢説性有是指義理而言者有是指氣
[061-41a]
稟而言者却不容無分别敬讀誨語謂氣質是隂陽
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始悟周子所謂各一其
性專是主理而言葢五行之氣質不同人所共知也
而太極之理無乎不具人所未必知也此周子喫𦂳
示人處今所在板行傳文皆云五行之生隨其氣質
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詳此文義這箇性/字當指氣而言各
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中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
中而性之無不在又可見矣詳此文義這箇性/字當是指理而言一叚
[061-41b]
之間上下文義頗相合恐讀者莫知所適從若但云
五行之生雖其氣質所稟不同而渾然太極之全體
無不各
而義明正是回教所謂全體墮在氣質之中底意思
伏乞指教
隂陽五行之為性各是一氣所禀而性則一也故自隂
陽五行而言之則不能無偏而人稟其全所以得其秀
而最靈也
[061-42a]
某昨来請問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
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
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人生而静是喜怒哀樂未發
之前此已上誠有不容説者然自孟子以来至於周
程諸先生皆善言性者其大體指人物所得以生之
理而言親切著明今謂其所説皆不是性可乎性理
之説本自精微今謂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無乃使
人致思於杳𡨕不
[061-42b]
尾大要是推明人生氣稟理有善惡竊詳易繫言繼
之者善正謂大化流行賦與萬物無有不善孟子言
性善止是言義理之性人所均禀初無不善皆是極
本窮源之論引此以明人生氣稟理有善惡似不相
侔不知明道所見是如何先生答曰人生而静是未
發時已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時不可謂性才謂之性
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
體矣然其本體又亦未嘗外此要人即此而見得其
[061-43a]
不雜於此者耳易大傳言繼善即是指未生之前孟
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
相雜也以上是人物未生之時是某思慮所未到伏
讀批誨指示親切却覺得先生之説甚明而明道
説益有可疑何者人物未生時乃是一隂一陽之謂
道而天命之流行所謂繼之者善便是以上事何故
言以上不容説方其人物未生固不可謂性及人物
既生須著謂之性雖則人生已後此理墮在形氣中
[061-43b]
不全是性之本體然氣稟不能無善惡者性之流也
義理之有善無惡者性之本體也然皆不可不謂之
性要在學者隨所讀書自去體認取今謂才説性時
便已不是性深恐啓人致思於杳不可致詰之境
而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則命之道也未可謂
之性孟子言性是指已生之後乃易大傳所謂成之
者性而非所謂繼之者善也明道却云凡人説性只
是説得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此尤不可曉
[061-44a]
近思録一書皆刪取諸先
德之門户而首卷又是示人以道體所在編入此段
必不是閑慢處既有所疑未容放下再此扣請乞恕
再三之瀆
此一段已詳於希遜巻中矣明道先生如此處多若以
本文論之則皆不可曉矣要當忘言㑹意别作一格看
可也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一章夫子既語之以居
[061-44b]
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正是使之盡言
一旦進用何以自見及三子自述其才之所能堪志
之所欲為夫子皆不許之而獨與曾㸃看来三子所
言皆是實事曽㸃雖答言志之問實未嘗言其志之
所欲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當世之務者而聖人與
此而不與彼何也集註以為味曾㸃之言則見其曰
用之間無非天理
我是雖堯舜之事業葢所優為其視三子規規於事
[061-45a]
為之末不可同年而語矣某嘗因是而思之為學與
為治本来只是一統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所
存三子却分作兩截看了如治軍旅治財賦治禮樂
與凡天下之事皆是學者所當理㑹無一件是少得
底然須先理㑹要教自家身心自得無欲常常神清
氣定涵養直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天下無不可
為之事程子所謂不得以天下撓己巳立後自能了
當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嘗因孟武伯之問而言
[061-45b]
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乘
之家可使為之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
聖人固已深知其才所能辦而獨不許其仁夫仁
體無不具用無不該豈但止於一才一藝而已使三
子不自安於其所已能孜孜於求仁之是務而好之
樂之則何暇規規於事為之末縁他有這箇能解横
在肚皮裏常恐無以自見故必欲得國而治之一旦
夫子之問有以觸其機即各述所能子路至於率爾
[061-46a]
而對更無推遜求赤但見子路為夫子所哂故其辭
謙退畢竟是急於見其所長聖門平日所與講切自
身受用處全然掉在一邊不知今日所存便是後日
所用見得他不容將為學為治分作兩截看了所以
氣象不宏事業不能造到至極如曽㸃浴沂風雩自
得其樂却與夫子飯疏食飲水樂在其中顔子簞瓢
陋巷不改其樂懐相似程子謂夫子非樂蔬食飲
水也雖蔬食飲水不能改其
[061-46b]
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要知浴沂
風雩人人可為而未必能得其樂者正以窮達利害
得以累其心而不知其趣味耳夫舉體遺用潔身亂
倫聖門無如此事全不可以此議曽㸃葢士之未用
須知舉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
本分學者曽㸃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無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為樂而得其所也譬如
今時士子或有不知天分初無不足游泳乎天理之
[061-47a]
中大小大快活反以窮居隠處為未足以自樂切切
然要做官建立事功方是得志豈可謂之樂而得其
所也孟子謂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
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
性雖大
謂君子所性即孔子顔子曽㸃之所樂如此如老者
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物各付物與天地同量惟
顔子所樂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禮樂許之此浴沂風
[061-47b]
雩識者所以知堯舜事業曽㸃固優為之也然知與
不知在人用與不用在時聖賢於此乘流則行遇坎
則止但未用時只知率性循理之為樂正以此自是
一統底事故也龜山謂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只是
率性而已外邊用計用較假饒立功業只是人欲之
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如子路當蒯聵之難知食
焉不避其難而不知衛輒之食不可食季氏富於周
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後来所成就止於如
[061-48a]
此正為他不知平日率性循理便是建
未到無入不自得處夫子之不與其有以知之矣所
見如此不背馳否乞與訂正
此一叚説得極有本末學者立志要當如此然其用力
却有次第已為希遜言之矣
答嚴時亨
生之謂性一章論人與物性之異固由氣稟之不同但
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氣稟之不同而所賦之理固
[061-48b]
亦有異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
者而未嘗言犬之氣牛之氣人之氣不同也人之所以
異於禽獸一章亦是如此若如所論則孟子之言為不
當而告子白雪白羽白玉之白更無差别反為至論矣
程先生有一處有隙中日光之論最為親切更須詳味
於同中識其所異
都不相礙若只據一偏各説道理則互相逃閃終身間
隔無復㑹通之時矣
[061-49a]
杞栁之性固可以為桮棬然須斫伐裁截矯揉而後可
成故孟子言戕賊杞栁而後可以為桮棬也若杞栁可
以為桮棬而楩楠不可以為桮棬又是第二重道理與
此元不相入不當引以説也此等處須且虚心看他聖
賢所説文義指意以求義理之所當乃為善學若如所
論徒為紛擾不惟枉費思慮言語而反有害於窮理之
實也
多怨之説固有此理但恐如此包裹費力聖人之言簡
[061-49b]
易平直未必如此屈曲且依程先生説為善
五行太極便與生之謂性相似以為同則同中有異以
為
親親長長貴貴尊賢皆天下之大經固當各有所尚然
亦不可以此而廢彼故鄉黨雖上齒而有爵者則俟賔
主獻酬禮畢然後入又席於尊東使自為一列不為衆
人所壓亦不壓却他人即所謂遵也遵亦/作僎如此則長長
貴貴各不相妨固不以齒先於爵亦不以爵加於齒也
[061-50a]
祭五祀説見於月令註疏甚詳可自攷之
越紼之説註雖簡疏必詳此等可自檢看居喪不祭伊
川横渠各有説若論今日人家所行則不合禮處自多
難以一槩論若用韓魏公法則有時祭有節祀時祭禮
繁非居喪者所能行節祀則其禮甚簡雖以墨縗行事
亦無不可也
新死者亦未忍遽以鬼神之禮事之也自虞以後方謂
[061-50b]
之祭故禮家又謂奠為喪祭而虞為吉祭葢漸趨於吉
也酹酒有兩説一用鬱鬯灌地以降神則唯天子諸侯
之禮有之今其書亡不可深攷一是祭酒葢古者飲食
必祭人以鬼神自不能祭故代之祭也今人雖存其禮
而失其義不可不知
禮必本於太一髙氏説恐不然
贑州所刋語解乃是鄭舜舉侍郎者名汝/諧中間畧看亦
有好處但如所引數條却似未安今且論其一二大者
[061-51a]
如三仁之事左傳史記所載互有不同但論語只言微
子去之初無面縳璧之説今乃捨孔子而從左氏史
遷已自難
去紂而適其封國則尤為無所據矣此乃人道之大變
聖賢所處事雖不同而心則未嘗不同故孔子歴舉而
並稱之且皆許其仁焉更須玩索未可輕論也絶四之
説尤為無理且更虚心看集註中所引諸先生説不必
如此求竒失却路脉也
[061-51b]
答曽光祖興宗/
知别後為學不倦甚慰然所謂念欲刻苦加勵又恐遂
成助長之患而致知之功亦非旦夕可兾則似未得箇
下手處也大綱且得以敬自守而就其間講論省察便
是致知如得一分更有一分功夫節節進去自見欲罷
不能不待刻苦加勵而後得也但目下持守講學却亦
不得不刻苦加勵不須遽以助長為憂也
[061-52a]
所示問目甚慰所懐此是求其放心乃為學根本田地
既能如此向上須更做窮理功夫方見所存之心所具
之理不是兩事隨感即應自然中節方是儒者事業不
然却亦與釋子坐禪攝念無異矣所論内外賔主之辨
意亦得之但語猶未瑩須知在内之日多即是為主在
内之日少即是為客耳主式乃伊川先生所制初非朝廷
立法固無官品之限萬一繼世無官亦難遽易但繼此
不當作耳有官人自/作主不妨牌子亦無定制竊意亦須似主之
[061-52b]
大小高下但不為判合陷中可也凡此皆是後賢義起
之制今復以意斟酌如此若古禮則未有攷也大學或
問之誤所疑甚當中間已修定矣今内去兩本幸收之
偶歸故居監視社倉交米
萬進學自愛只如前所論用功久之自當有進盖已得
其要領不易如此切已致思也
答曽光祖
熹行役已涉建昌之境垂老復出非力所堪深以愧歎
[061-53a]
耳所示為學之意甚善此事元無窮盡不可計功程但
當鞠躬盡力看到甚地位耳
答曽光祖
所詢喪祭之禮程張二先生所論自不同論正禮則當
從横渠論人情則伊川之説亦權宜之不能已者但家
間頃年居喪於四時正祭則不敢舉而俗節薦享則以
墨衰行之盖正祭三獻受胙非居喪所可行而俗節則
唯普同一獻不讀祝不受胙也如此則於逺祖不/必别議稱呼矣遷主
[061-53b]
禮經所説不
日祭當遷之主告而遷之然後次日撤几筵奉新主入
廟似亦稍合人情幸更詳之此事尚逺可徐議之也
答曾光祖
横渠曰仲尼絶四意有思也夫子嘗言學而不思則
㒺又言君子有九思今横渠之言與此相反
絶四是聖人事不思不勉者也學者則思不可無但不
可有私意耳
[061-54a]
伊川易傳序曰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
顯微無間觀㑹通以行典禮則辭無所不備其曰象
曰辭固皆理之所寓然其曰體用一源未知三者以
何為體以何為用又所謂典禮者無非天叙天秩之
自然不知
上四句其説已見於太極圖解後統論中矣觀㑹通是
就事上看理之所聚與其所當行處辭謂卦爻之辭
横渠云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
[061-54b]
賔主之辨某謂實有諸已乃能為仁雖仁有久近之
不同然非有諸已不能也其所以三月日月者特主
義理客氣消長分數之多寡耳非三月日月有内外
賔主也
所謂實有諸已乃能為仁不知實有是有何物為仁是
為何事知得此意方可理㑹内外賔主之辨
明道曰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過便與克下室中率
置尖物須以理勝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興宗
[061-55a]
未曉其説
之熟而知尖之不刺人也則知畏者妄而不復畏矣便/疑
當作/使
觀之上九曰觀其生君子無咎象曰觀其生志未平
也
其生謂言行事為之見於外者既有所省便是未得安
然無事
[061-55b]
答曾景建
辱書文詞通暢筆力快健蔚然有先世遺法三復令人
亹亹不倦所論讀書求道之意亦為不失其正所詆近
世空無簡便之弊又皆中其要害亦非常人見識所能
到也然文字之設要以達吾之意而已政使極其髙妙
而於理無得焉則亦何所益於吾身而何所用於斯世
鄉来前輩盖其天資超異偶自能之未必専以是為務
也故公家舎人
[061-56a]
前人孟韓文雖髙不必似之也况又聖賢道統正傳見
於經傳者初無一言之及此乎至於讀書則固吾事之
不可已者然觀古今聖賢立言垂訓亦未始不以孝弟
忠信收歛身心為先務然後即吾日用之間參以往訓
之指反覆推窮以求其理之所在使吾方寸之間虚明
洞徹無毫髪之不盡然後意誠心正身修而推以治人
無往而不得其正者若但泛然博觀而槩論以為如是
而無非學如是而無非道則吾恐其無所歸宿不得受
[061-56b]
用而反為彼之指本心講端緒者所笑矣鄙見如此幸
試思之有所未安復以見告甚幸甚幸録示先大父司
直公所記龜山先生語前此所未見然以其他語推之
知其誠出於龜山無疑也所示佳篇句法髙簡
俗所及然憤世太過恐非遜言之道千萬謹之尤所願
望
答曾景建
便中辱書備知向来徧參反求始末而又深以主一窮
[061-57a]
理得所歸宿為喜也比日秋清計所履益佳勝從事於
斯亦當益有味矣然二事知之甚易而為之實難為之
甚易而守之為尤難主一之功固須常切提撕不令間
斷窮理之事又在細心耐煩將聖賢遺書從頭循序就
平實明白處玩味不須貪多但要詳熟自然見得意緒
若騖於髙逺渉獵領解則又不免如向来之清話欲求
休歇而反成躁亂也示及與柴君書甚善不知渠以為
如何今人亦未説到此異端之蔽自是已分上差却入
[061-57b]
路欠却功夫其迷溺者
任者又未免有外貪内虚之患亦徒為譊譊而已若之
何而能喻諸人哉幸更思之若於已分上真實下得切
已功夫則於此等亦有所不暇矣
答曽景建
所示詩文疑問其間頗有曲折俟黄兄歸奉報熹以臺
評蒙恩鐫免尚為輕典感幸深矣而所連及反罹重坐
令人愧惕今因其行草草附此恐其在塗有合料理事
[061-58a]
得為垂念幸甚其人辨博多所該綜亦可欵扣也
答曾景建
前此辱書蔡季通行曾附數字奉報矣所論主一之功
甚善但讀書須更量力少看而熟復之只依文義㝷箇
明白
所抄龜山語以他書攷之不妄然却不及向来所記雜
説數條必是又有李蕭逺所定也所問兩條三省事鄙
意正如此後段之云亦可謂怪論矣今既知其繆便直
[061-58b]
置之不須與辨且自理㑹已分功夫可也科舉之學在
賢者為餘事但公家自有文章大宗師何故不學而學
他人不好處一向如此不惟議論不正當併與文章亦
成澆薄無餘味矣爾雅未暇細看然此等亦未須閑費
日力也
答曾景建
季通逺役深荷煖熱之意今想已到地頭矣其所論律
歴尤精詣恨與賢者相聚不久未極其底藴也三篇甚
[061-59a]
勝卒章尤工而僕不足以當之也爾雅竟未暇細攷但
釋親篇
亦有在黄直卿處者聞吉父在彼必能傳其梗槩然此
間後来又有續修處及更欲附以釋文正義卒未得便
斷手耳乾坤性情之説以三隅反之何疑之有性情本
是一物特以動靜而異其名耳
答曾景建
别紙七條第一論勿動勿思者動可以該思而思不可
[061-59b]
以該動故聖言如此非有先後淺深之序也但立語用
功自是合如此耳第二論曽㸃言志以為便欲進取揖
遜泰和氣象殊非本意彼亦但自言其日間受用處而
自他人觀之則見其或出或處無所不可雖堯舜事業
亦優為之非専指揖遜而言也第三論問答衛君一條
以為有所畏避
似而不同只差毫釐便有公私之異不可不察也第四
論吕氏恍惚之説未有大病不須如此迴避且認取正
[061-60a]
意可也上章/亦然第五責原壤三語須作一句看若只老而
不死則聖賢固有壽考者豈可以其竊天地之機而謂
之賊耶第六射宿亦不必如此説第七按史記之言如
此必有所据非馬遷自造之語也盖今闗雎三章皆是
闗雎之亂其前必有散聲序引之類有聲無詞而此其
卒章也若止第三章是亂則史之言不如此矣此七條
者其首二義更宜思之第二條尤須體認不可草草其
下五條則皆非所急又看得差了且須虚心認取聖賢
[061-60b]
立言教人用功之正意不可只如此容易立説也
參同舊本深荷錄示已令蔡伯静㸃對附刻新本之後
矣但龍虎經却是取法參同亦有不曉其本語而妄為
模放處如論乾坤二用周流六虚處可見疎脱試考之
可見也近来不知所觀何書或有所見因風筆示若得
乘此春暖與吉父相約俱来以踐前約豈勝幸甚征苖
之説甚新但恐其他無此比數兼若如此則禹自當班
[061-61a]
師不待伯益贊之而後决矣此等無所攷據不若姑置
之而涵泳於義理之實之為得也
[061-62a]
考異補遺
答林徳久伊川曰心具天徳條/内與諸先生議論不同下/一
本/有盡心知性此是大學第一
皆從心上用功下一/本有如操舎存亡求放心之類
答嚴時亨遷聖人之本意以就之也下有/問云禮無大小未
嘗不重於食色有時而重於禮食色重處是亦禮之
重答/云此章無它可疑熟讀本文自可見矣
答曽光祖仲尼絶四意有思也下一/本有竊意
[061-62b]
晦庵集卷六十一
[062-1a]
欽定四庫全書
書知舊門人問答/
答張元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