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義
經筵講義
大學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古之為教者有小子/之學有大人之學小子之學灑掃應對進退之節
詩書禮樂射御書数之文是也大人之學窮理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是也此篇所記皆大人之學故以
大學/名之
臣又嘗竊謂自天之生此民而莫不賦之以仁義禮
[015-1b]
智之性敘之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則天
下之理固已無不具於一人之身矣但以人自有生
而有血氣之身則不能無氣質之偏以拘之於前而
又有物欲之私以蔽之於後所以不能皆知其性以
至於亂其倫理而陷於邪僻也是以古之聖王設為
學校以教天下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
元士之適子以至
有五歳而入大學必皆有以去其氣質之偏物欲之
[015-2a]
蔽以復其性以盡其倫而後己焉此先王之世所以
自天子至於庶人無一人之不學而天下國家所以
治日常多而亂日常少也及周之衰聖賢不作於是
小學之教廢而人之行藝不脩大學之教廢而世之
道徳不明其書雖有存者皆不過為世儒誦說口耳
之資而己未有能因其文以既其實必求其理而責
之於身者也是以風俗敗壊人才衰乏為君者不知
君之道為臣者不知臣之道為父者不知父之道為
[015-2b]
子者不知子之道所以天下之治日常少而亂日常
多皆由此學不講之故也至于我朝天運開泰於是
河南程顥及其弟頤始得孔孟以來不傳之緒而
所以開示學者則於此篇之㫖深致意焉若其言曰
大學乃孔氏遺書須從此學則不差又曰大學乃初
學入徳之門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頼有此篇
尚存其他則莫如論孟其可謂知言之要矣後之君
子欲脩己以治人而及於天下國家者豈可以舍是
[015-3a]
而他求哉臣以無能獲奉明詔使以此篇進講謹誦
所聞釋其名義如右惟聖明之留意焉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臣熹曰大學/者大人之學
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也/但為氣禀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故當有以明之
而復其初也親程氏以為字當作新是也其義則去其/舊而新之云爾言既能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
人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汙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
至善之地而不遷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
[015-3b]
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但其所以為此身者則又
不能無所資乎陰陽五行之氣而氣之為物有偏有
正有通有塞有清有濁有純有駁以生之類而言之
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以人之
類而言之則得其清且純者為聖為賢得其濁且駁
者為愚為不肖其得夫氣之偏且塞而為物者固無
以全其所得以生之全體矣惟得其正且通而為人
則其所以生之全體無不皆備於我而其方寸之間
[015-4a]
虛靈洞徹萬理粲然有以應乎事物之變而不昧是
所謂明徳者也人之所以為人而異於禽獸者以此
而其所以可為堯舜而參天地贊化育者亦不外乎
此也然又以其所得之氣有清
以極清且純者氣與理一而自無物欲之蔽自其次
者而下則皆已不無氣禀之拘矣又以拘於氣禀之
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
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
[015-4b]
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
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
之私而已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逺於禽獸
雖曰可以為堯舜而參天地然亦不能有以自知矣
是以聖人施教既已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後開之以
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說者所以使之
即其所養之中而發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
心脩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致
[015-5a]
其明之之
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
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然之明哉
是則所謂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為於性分之外也
然其所謂明徳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
私也向也俱為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
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衆人之同
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於卑汙
[015-5b]
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為之惻然而思有以救
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於齊家中於
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
者亦皆如我之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汙焉是則
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
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
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
為也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固己
[015-6a]
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矣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
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傳所謂君之仁
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
也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
之而亦鮮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為大學之教者所
以慮其理雖復而有不純欲雖克而有不盡將無以
盡夫脩己治人之道而必以是為明徳新民之標的
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
[015-6b]
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
髪之遺恨矣
慮而后能得臣熹曰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静謂心不外馳安謂
所處而安慮謂思無/不審得謂得其所止
臣謹按此一節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
於至善之由也蓋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
非先有以知其所當止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
[015-7a]
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然不先有以知其所
當中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
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
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
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
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能安
則日用之間從容閒暇
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無不各得其所止之
[015-7b]
地而止之矣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臣熹曰明徳/為本新民為
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明徳新民兩物而内外相對故曰本末知止
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誠知先其本而後
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為有序而至於道
也不逺矣蓋欲治人者不可不先於治己欲體道者
不可不先於知道此則天下國家之達道通義而為
[015-8a]
人君者尤不可以不審是以臣愚竊願陛下深留聖
意伏乞睿照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
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
正其
物臣熹曰明明徳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
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
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
[015-8b]
臣謹按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齊家治
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
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
止之也所謂明明徳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
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
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
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
[015-9a]
平天下者必先有以
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
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
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彊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
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心之發則意也不
能純一於善而不免為自欺則心為所累雖欲勉彊
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
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不
[015-9b]
能推而致之使其内外昭融無所不盡則隱㣲之際
私欲萌焉雖欲勉彊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
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
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至於物則理之所在人
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也不能即而窮之使其精粗隱
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
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窮之而
[015-10a]
至其極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
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
平臣熹曰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
則心可得/而正矣
臣謹按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
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
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
[015-10b]
盡則心之所發可一於善而無不實矣意不自欺則
心之本體
所處可不陷於其所偏而無不脩矣身無不脩則推
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
利之末哉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臣熹曰壹是/一切也正心
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
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臣熹曰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結
[015-11a]
上文兩/節之意
臣竊謂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為本而天下國
家為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
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
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
其親不長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
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天下國家皆本於身又謂
於所厚者薄無
[015-11b]
民猶影也表正則影無不正矣君猶源也民猶流也
源清則流無不清矣若夫天下之物則有親有疎有
近有逺而心之應物則有重有輕有長有短親者重
而疎者輕近者長而逺者短重而長者在所先輕而
短者在所後亦理勢之必然非人之所能為也是以
此章詳陳大學之條目曰格物曰致知曰誠意曰正
心曰脩身曰齊家曰治國曰平天下凡有八事而於
章末獨以脩身齊家二事結之亦猶前章知所先後
[015-12a]
之云而其㫖益以深矣臣願陛下清閒之燕從容諷
味常存於心不使忘失每出一言則必反而思之曰
此於脩身得無有所害乎每行一事則必反而思之
曰此於脩身得無有所害乎小而嚬笑念慮之
而號令黜陟之際無一不反而思之必無害也然後
從之有害則不敢也則又夙興而思之曰吾於吾親
得無有未厚乎夜寐而思之曰吾於吾親得無有未
厚乎以至於出入起居造次食息無時不反而思之
[015-12b]
必已厚也然後守之而勿失一有未厚則又恐懼而
益加厚焉念念如此無少間㫁則庶乎身脩親恱舉
而措諸天下無難矣惟陛下深留聖意
臣又謹按自此以上皆大學經文自則近道矣以
上為前章自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以下為後
章前章略提綱領後章細分條目鉅細相涵首尾
相應極為詳備蓋夫子所誦古經之言而曾子記
之自此以下傳文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
[015-13a]
也當俟異日
而綱領條目羅列胸中如指諸掌然後博考傳文
隨事體察而實致其力使吾所以明徳而親民者
無不止於至善而天下之人皆有以見其意誠心
正身脩家齊國治天下平之效則大學之道不在
於書而在於我矣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則天下幸
甚
康誥曰克明徳臣熹曰克能也又有勝義/言文王能明其明徳也太甲曰顧諟
[015-13b]
天之明命臣熹曰顧目在之也諟古是字通用天之明/命即人之明徳也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
徳如目在夫/物不敢忘也帝典曰克明峻徳臣熹曰峻書作俊大也/大徳即明徳也言堯能
明其大/徳也皆自明也臣熹曰結所引書以釋明明徳/之意皆謂自明已之明徳也
臣謹按此傳之首章釋經文明明徳之義舊本脱誤
今移在此其曰克明徳者見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
明惟
何哉氣禀物欲害之也蓋氣偏而失之太剛則有所
不克氣偏而失之太柔則有所不克聲色之欲蔽之
[015-14a]
則有所不克貨利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不獨此耳
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則皆有所不克唯文王
無氣禀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勝之而無難也其曰
顧諟天之明命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故
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
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見於日用之間事
親事長飲食起居其所當然各有明法人唯不察於此
是以氣禀物欲得以蔽之而不能自明常目在之無
[015-14b]
少間㫁真若見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明徳常明而
天命在我矣其曰克明峻徳者人
而其明之為體亦未嘗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
既不能明而又自陷於一物之小唯堯為能明其大
徳而無昏昧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於至善也皆自
明也者言此上所引三句皆言人當有以自明其明
徳也能自明其明徳則能治其天下國家而有以新
民矣
[015-15a]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臣熹曰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
自警之辭也苟誠也湯以為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
染之汙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畧有間㫁也康誥曰作新民
臣熹曰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臣/熹
曰言周國雖舊至文王能新其/徳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
極臣熹曰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
常用之噐而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
[015-15b]
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意有所怠而忽忘
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
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其辭
所謂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則取沐浴之事而言
之蓋人之有是徳猶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猶其身
之本潔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汚
之也一旦存養省察之功眞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
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䟽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
[015-16a]
塵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
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既潔矣而所以潔之
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
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
功無少間斷則明徳常明而不復為利欲之昏亦如
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
疏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清而不復為舊
染之汙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學於
[015-16b]
伊尹而有得於此故有感乎沐浴之事而刻銘於盤
以自戒焉而稱其徳者亦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又
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又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
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皆日新之謂也至詩所
謂聖敬日躋者則其語意於日新為至近而敬之一
字又見其所以日新之本蓋不如是則亦何地可據
而能日繼其功哉其後伊尹復政太甲復以終始惟
一時乃日
[015-17a]
自艾於桐處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茍日新者故復
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
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徳也其意亦深切矣至周武
王踐祚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而於几席觴豆刀
劒户牖盥槃莫不銘焉則亦聞湯之風而興起者皆
可以為萬世帝王之法矣傳者釋新民之義而及於
此蓋以是為自明之至而新民之端也其曰作新民
者武王之封康叔以啇之餘民染紂汙俗而失其本
[015-17b]
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
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其惡而遷於善舍其舊
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
已矣其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者言周之
稷以來千有餘年至於文王聖徳日新而民亦丕變
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
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聼在民若君之徳昏蔽穢濁
而無以日新則民徳隨之亦為昏蔽穢濁而日入於
[015-18a]
亂民俗既壊則天命去之而國勢衰弊無復光華如
人向老如日將暮日凋日瘁日昏日暗不覺滅亡之
將至若其有以自新而推以及民使民之徳亦無不
新則天命之新將不旋日而至矣其曰君子無所不
用其極者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
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極即至
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已矣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臣熹曰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
[015-18b]
也/
人而不如鳥乎臣熹曰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說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
之處/也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
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
於信臣熹曰穆穆深逺之意於嘆羙辭緝繼續也熈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聖
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
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
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
[015-19a]
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
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臣熹曰淇水/名澳隈也菉
詩作緑猗猗美盛貌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鐋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
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進進不已也瑟嚴宻之貌僴武毅
之貎喧詩作咺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詩作諼忘也道/言也學謂講
氏讀作峻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見能得至善之所由而又以贊羙徳容之盛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
樂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臣熹曰於戲嘆辭前王賢後/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
[015-19b]
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盛徳至善之餘澤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雖已没世而人思慕之愈
久而不忘也此兩節咏嘆/滛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
臣謹按此傳之三章釋經文止於至善之義其曰邦
畿千里維民所止者以民止於邦畿明物之各有所
止也其曰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者言鳥於其欲止之
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為萬物之靈而反不如
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也其引穆穆文王以下一節
則以聖人之止而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
[015-20a]
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
位不同則所止
仁為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敬為人子則其所當止
者在於孝為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
所當止者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於人心之不
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亦不
能加毫末於是焉但衆人類為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
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
[015-20b]
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
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故傳引此詩而厯陳所止
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於此誠有以見
其發於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熈之則其敬止之功
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
文王萬邦作孚正
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朋友之所以信皆人心
天命之自然非人之所能為也但能因事推窮以至
[015-21a]
其極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天下之物皆有以見其
至善之所在而止之矣其引瞻彼淇澳以下舊本脱
誤今移在此其意則以明夫所以得其至善而止之
之方與其得止之驗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
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於
身者已宻而益求其宻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日就
月將而得止於至善之由也恂慄者嚴敬之存乎中
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晬面盎背施
[015-21b]
於四體而為止於至善之驗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
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
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
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
於是而已矣其引於戲前王不忘以下一節則因上
文民不能忘而言也蓋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徳
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樂
其樂者含哺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
[015-22a]
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没
世而人猶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
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臣熹曰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
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徳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
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
脱誤今移在此蓋言聖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
[015-22b]
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
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衆
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已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則得
其本之明効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辨訟之
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
臣又謹按自此以上大學之傳以釋正經前章之
義者也其言克明徳者欲學者自彊其志以勝其
氣禀之偏物欲之蔽而能明其明德也其言顧諟
[015-23a]
天之明命者欲學者之於天理心存目在而不可
以頃刻忘也其言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欲學
者深自省察
是日日加功而無間斷也其言如切如磋如琢如
磨者欲學者之不以小善自足而益進其功以求
止於至善亦日新之意也凡此數者其言雖殊其
意則一臣願陛下深畱聖意而實致其功必使一
日之間曉然有以見夫氣禀物欲之為已害脱然
[015-23b]
有以去之而無難則天理之明瞭然在目而有以
為日新之地矣然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如既切
而復磋之如既琢而復磨之以至於至善在我而
無所不用其極則宋雖舊邦而天之所以命陛下
者則新矣如其不然則臣恐天下之勢將有如前
章所謂向老而將暮者臣不勝大懼惟陛下之畱
意焉
[015-24a]
臣謹按此傳之五章其次當釋物格知至之義今亡
其辭而獨畱此一句乃章末之結語也臣嘗竊考此
篇之㫖其綱領有三其條目有八而格物致知最為
先務今乃獨遺其本傳之文不知其所以發明此㫖
者果為何說甚可惜也然而尚賴程氏之言有可以
補其亡者如曰學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正心誠意
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物格致盡也格至也凡有
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
[015-24b]
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
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但能今
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貫
通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
得一理便到但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
多自當脱然有悟處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
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
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
[015-25a]
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
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
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物同出一原此所以可
推而無不通也至於論其所以用力之本則其言又
曰學道以知為先致知以敬為本又曰涵養湏是敬
進學則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
欲論其所以為敬之方則其言又曰主一之謂敬無
適之謂一又曰但莊整齊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
[015-25b]
僻之
則曰敬是常惺惺法尹焞之言則曰人能收歛其心
不容一物則可以謂之敬矣此皆切至之言深得聖
經之旨傳文雖亡然於此可以得其梗槩矣故臣又
拾遺意而論之曰天道流行造化發育凡有聲色貎
象而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
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具於人心而自不容
己是皆得於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今且以
[015-26a]
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為物實主於身其體則
有仁義禮知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
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
及於身之所具則其口鼻耳目四支之用又次而及
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
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外而至於
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已也逺而至於物則物之理不
異於人也是乃書所謂降𠂻詩所謂秉彛劉子所謂
[015-26b]
天地之中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
程氏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張載所謂萬物之一原邵
雍所謂道之形體者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
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聖之與愚人之與物相與
殊絶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
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禀之異故於其理或
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
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
[015-27a]
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
國家不可得而
始教為之小學而使人習於誠敬則所以養其徳性
收其放心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
所謂格物致知云者又欲其於此有以窮究天下萬
物之理而致其知識使之周徧精切而無不盡也若
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
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使於身心性情
[015-27b]
之徳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
之宜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自不容已者而又從
容反覆而日從事于其間以至於一日脱然而貫通
焉則於天下之理皆有以究其表裏精粗之所極而
吾之聰明睿知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
矣凡此推演雖出管窺然實皆聖經賢傳之意
入徳之方也抑臣聞之治古之世天下無不學之人
而王者之子弟其教之為尤密蓋自其為赤子之時
[015-28a]
而教已行矣及其出就外傅則又有小學之學及其
齒於胄子則又有大學之學凡所以涵養其本原開
導其知識之具已先熟於為臣為子之時故其内外
凝肅思慮通明之効有以見於君臨天下之日所以
能秉本執要醻酢從容取是舍非賞善罰惡而姦言
邪説無足以亂其心術也降及後世敎化不脩天下
之人例不知學而尊且貴者為尤甚蓋㓜而不知小
學之教故其長也無以進乎大學之道凡平日所以
[015-28b]
涵養其本原開導其知識者既已一切鹵莾而無法
則其一旦居尊而臨下决無所恃以應事物之變而
制其可否之命至此而後
之基則已過時而不暇矣夫手握天下之圖身據兆
民之上可謂安且榮矣而其心乃茫然不知所以御
之之術使中外小大之臣皆得以肆其欺蔽眩惑於
前騁其擬議窺覦於後是則豈不反為大危大累而
深可畏哉然而尚幸有可為者亦曰敬而已矣若能
[015-29a]
於此深思猛省痛自䇿勵兼取孟子程氏之言便從
今日從事於敬以求放心則猶可以涵養本原而致
其精明以為窮理之本伏惟陛下深畱聖意實下功
夫不可但崇空言以應故事而已也臣義切愛君不
覺煩瀆下情無任恐懼懇激之至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臣熹曰母者禁止之辭也人/心本善故其所發亦無不善
但以物欲之私雜乎其間是以為善之意有所不實/而為自欺耳能去其欲則無自欺而意無不誠矣如
惡惡
[015-29b]
曰如惡惡臭惡之深也如好好色好之切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之地也好善惡惡深
切如此則是意常快足而無自欺矣必慎其獨者所以/察之於隱微之間不使其有物欲之雜而為自欺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
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
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臣熹曰閒居獨處/也厭然銷沮閉藏
之貎小人為惡於隱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則自/欺之甚也然既實有是惡於中則其證必見於外徒爾
自欺而不足以欺人也君子之謹獨不待/監此而後能然亦不敢不監此而加勉也曾子曰十目
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臣熹曰言雖幽隱之中吾所獨/知之地而衆所共見有如此者
[015-30a]
可畏之/甚也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臣/熹
曰胖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徳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怍則體常舒泰徳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於中而形
於外者如此又君子之所以/不可不謹獨而誠其意也
臣謹按此傳之第六章承上章之言以釋經文誠意
心之發莫不知善之當為而欲為之惟其氣禀之雜
物欲之私有以害之是以為善之意有所不實而不
免為自欺也所謂自欺者外有欲善之形而其隱微
[015-30b]
之間常有不欲者以拒乎内也外有惡惡之狀而其
隱微之間常有不惡者以主乎中也是以其外雖公
而中則私其形常是而心則否是皆自欺之類也所
謂誠其意者亦禁此而已矣能禁乎此則其心之所
發在於好善則表裏皆好而隱微之間無一毫之不
好心之所發在於惡惡則表裏皆惡而隱微之間無
一毫之不惡是以其好善也如好好色其惡惡也如
惡惡臭而方寸之間無有纎芥不快不足之處是則
[015-31a]
所謂自慊而意之誠也能自慊
間無非善之實者君子於此亦致其謹而不使一毫
之私得以介乎其間而已若小人之自欺則不惟形
於念慮之間而必見於事為之際此知其為惡而揜
之則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則又不
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又以為戒而
必謹其獨也其引曾子之言以下則所以明夫隱微
之間實有不善則人皆知之如十目之所同視十手
[015-31b]
之所同指無不見之甚可畏也隱微之間實無不善
則其形於外也亦然蓋多財之人其屋必羙有徳之
人其身必脩其心廣大則其體必安舒此又以著理
之必然而見君子所以必誠其意之指也然考之於
經則所以能誠其意者乃在夫知至蓋知無不至則
其於是非
發必無外善内惡之弊所以有主於中有地可據而
致謹於隱微之間也若知有不至則其不至之處惡
[015-32a]
必藏焉以為自欺之主雖欲致其謹獨之功亦且無
主之能為而無地之可據矣此又傳文之所未發而
其理已具於經者皆不可以不察也然猶為衆人言
之耳若夫人君則以一身託乎兆民之上念慮之間
一有不實不惟天下之人皆得以議其後而禍亂乘
之又將有不可遏者其為可畏又不止於十目所視
十手所指而己願陛下於此深加省察實用功夫則
天下幸甚如其不然則今日區區之講讀亦徒為觀
[015-32b]
聽之美而己何益於治道有無之實以窒夫禍亂之
原哉
[015-34a]
從後看起
本朝太廟制
[015-34b]
見行廟
今禮官等議 今熹擬定
室次第
[015-37a]
具位
準尚書吏部牒奉聖㫖令侍從兩省臺諫禮官集議
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者熹今竊詳羣議其說雖多而
揆以禮經皆有可疑如曰藏於太廟之西夾室則古
者惟有子孫祧主上藏於祖考夾室之法而無祖考
祧主下藏於子孫夾室之文昔者僖祖未遷則西夾
室者僖祖之西夾室也故順翼二祖之主藏焉而無
不順之疑今既祧去僖祖而以太祖祭初室矣則夾
[015-37b]
室者乃太祖之夾室自太祖之室視之如正殿之視
朶殿也子孫坐於正殿而以朶殿居其祖考於禮安
乎此不可之一也至於祫享則又欲設幄於夾室之
前而别祭焉則既不可謂之合食而僖祖神坐正當
太祖神坐之背前孫後祖此
立一廟以奉四祖則不惟喪事即逺有毁無立而所
立之廟必在偏位其棟宇儀物亦必不能如太廟之
盛是乃名為尊祖而實卑之又當祫之時羣廟之主
[015-38a]
祫於太廟四祖之主祫於别廟亦不可謂之合食此
又不可之三也如曰藏主於天興殿則宗廟原廟古
今之禮不同不可相雜而不得合食亦與别廟無異
此又不可之四也凡此數者反復尋繹皆不可行議
者亦皆知其不安而不知所以然者特以其心急欲
尊奉太祖三年一祫時暫東向之故而為此紛紛不
復顧慮殊不知其實無益於太祖之尊而徒使僖祖
太祖兩廟威靈常若相與争校强弱於冥冥之中并
[015-38b]
使四祖之神疑於受擯徬徨躑躅不知所歸令人傷
痛不能
此也今亦無論其他但以太祖皇帝當日追尊帝號
之心而黙推之則知太祖今日在天之靈於此必有
所不忍而不敢當矣又况僖祖祧主遷於治平而不
過數年神宗皇帝復奉以為始祖已為得禮之正而
合於人心所謂有其舉之而莫敢廢者乎且孔子論
武王周公之孝而曰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愛其所
[015-39a]
親敬其所尊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今
天下既踐太祖之位行太祖之禮奏太祖之樂矣則
當愛太祖之所親敬太祖之所尊所以事太祖者無
以異於生成之時乃為至孝而議者顧欲黜其所追
尊之祖考置之他所而又未有一定之處是豈所謂
愛敬其所親尊而事之如生存之時乎
以必為此説者無他但以太祖膺圖受命化家為國
而王業之興不由僖祖耳若以此言則后稷本封於
[015-39b]
邰而不窋已自竄於戎狄公劉太王又再遷而後定
文武之興又何嘗盡出於后稷哉但推其本始為出
於此故不可以不祭而祭之不可以不尊耳豈計其
功徳之小大有無哉况周人雖以后稷為太祖而祭
法亦曰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乃所謂祖有功而宗有
徳之意故自為世室而百世不遷以冠羣廟則亦不
待東向於祫然後可以致崇極之意矣然今日宗廟
之制未能如古始以權宜而論之則莫若以僖祖擬
[015-40a]
周之后稷而祭於太祖之初室順祖為昭翼祖為
穆宣祖為昭而藏其祧主於西夾室太祖為穆擬
周之文王為祖而祭於
擬周之武王為宗而祭於太廟之第三室其太祖
太宗又皆百世不遷而謂之世室真宗為穆其祧
主亦且權藏於西夾室仁宗為昭為宗而祭於第
四室亦為世室如太宗之制英宗為穆藏主如真
宗之制神宗為昭祭第五室哲宗為穆祭第六室
[015-40b]
徽宗為昭祭第七室欽宗為穆祭第八室髙宗為
昭祭第九室孝宗為穆祔第十室異時髙宗亦當
為宗為世室如太宗仁宗之制三歲祫享則僖祖
東向如故而自順祖以下至于孝宗皆合食焉則
於心為安而於禮為順矣至于古者宗廟之制今
日雖未及議尚期異時興復之後還反舊都則述
神宗之志而一新之以正千載之謬成一王之法
使昭穆有序而祫享之禮行於室中
[015-41a]
者也蓋尊太祖以東向者義也奉僖祖以東向者
恩也義者天下臣子今日之願也恩者太祖皇帝
當日之心也與其伸義詘恩以快天下臣子之願
孰若詘義伸恩以慰太祖皇帝之心乎韓愈所謂
祖以孫尊孫以祖詘者正合此意而又以為四時
各祭其廟則所伸之祭常多三年然後一祫則所
詘之祭常少亦中事情故熹於此嘗有感焉竊獨
以為今欲議四祖神位所祔之宜而卒不免於舛
[015-41b]
逆而難通不若還僖祖於太廟三年而一東向之
為順易而無事也熹孤陋寡聞所見如此昨日適
以衰病不及預議伏念宗廟事重不敢緘黙須至申
聞者
右件如前并畫到圖子四紙繳連在前謹具狀申尚書
省
小貼子
熹謹按禮家先儒之説兄弟傳國者以其嘗為君臣
[015-42a]
便同父子各為一世而天子七廟宗者不在數中此
為禮之正法若今日見行廟制則兄弟相繼者共為
一世而太祖増為九世宗者又在數中皆禮之末失
也故熹狀中所擬太廟世數一準先儒之説固知未
必可用若議者乃用今制而反不曽詳考自僖祖以
至孝宗方及十世太祖太宗為第三世尚在四昭四
穆之中今日祧遷只合依孝宗初年遷翼祖例且遷
宣祖然後為得乃不察此而欲一旦無故并遷僖宣
[015-42b]
二祖又强析太祖太宗各為一世既與哲徽欽髙之
例不同又使太廟所祀其
九退不成古之七尤為乖繆無所據依政使熹説迂
濶多所更改不可施行其議者并遷二祖析一為二
之失亦合速行改正且遷宣祖而合太祖太宗復為
一世以足九世之數伏乞詳察
熹既為此議續搜訪得元祐大儒程頤之説以為太
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
[015-43a]
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
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
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已力為之並不得與祖徳
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
天下基本盖出於此人安得謂無功業故朝廷復立
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髙於世俗之儒熹
竊詳頤之議論素與王安
服之以為髙於世俗之儒足以見禮義人心之所
[015-43b]
同固有不約而合者但以衆人不免自有爭較强
弱之心雖於祖考亦忘遜避故但見太祖功徳之
盛而僖祖則民無得而稱焉遂欲尊太祖而卑僖
祖又見司馬光韓維之徒皆是大賢人所敬信其
議偶不出此而王安石乃以變亂穿鑿得罪於公
議故欲堅守二賢之説并安石所當取者而盡廢
之所以無故生此紛紛今以程頤之説考之則可
以見議論之公而百年不決之是非可坐判矣并
[015-44a]
乞詳察
[015-45a]
臣竊見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廟
而又以僖祖為四廟之首累聖尊崇㒺敢失墜中間雖
以世數寖逺遷之夾室而未及數年議臣章衡復請尊
奉以為太廟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為本朝自
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則僖祖有廟與稷契疑無
以異今欲毁其廟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於子
孫非所以順祖宗之孝心也於是神宗皇帝詔従其請
而司馬光韓維孫朴孫固等以為非是力奏争之其說
[015-45b]
甚詳然其立意不過以為太祖受命立極當為始祖而
祫享東向僖祖初無功徳親盡當祧而已臣嘗深考其
說而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則僖祖者太祖之髙祖考
也雖厯世久逺功徳無傳然四世之後篤生神孫順天
應人以寧兆庻其為功徳盖不
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為初廟當此之時盖已
歸徳於祖而不敢以功業自居矣今乃以欲尊太祖之
故而必使之奪據僖祖初室東向之位臣恐在天之靈
[015-46a]
於此有所不忍而不敢當也安石之為人雖不若光等
之賢而其論之正則有不可誣者世之論者不察乎此
但見太祖功徳之盛而不知因太祖當日崇立僖祖之
心以原其所自但見光等之賢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
不知反之于已以即夫心之所安是以紛紛多為異說
臣嘗病其如此每恨無以正之不謂今者之來適逢此
議而又以疾病之故不獲祗赴謹已略具鄙見申尚書
省乞與敷奏并畫成圖本兼論古今宗廟制度得失因
[015-46b]
又訪得元祐大儒程頤所論深以安石之言為當貼說
詳盡而
已未得達聖聴欲乞宣問詳賜覽觀并下此奏别令詳
議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報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
下一民聴千萬幸甚取進止乞降付/尚書省
貼黄
臣竊見今者羣臣所議奉安四祖之禮多有未安盖
不遷僖祖則百事皆順一遷僖祖則百事皆舛雖復
[015-47a]
巧作囘互終不得其所安而又當此人心危疑之際
無故遷移國家始祖之祀亦惑衆聴實為非便而或
者以為前日之議已奉聖㫖恭依難復更改臣竊詳
治平四年三月議者請遷僖祖已詔恭依至熙寧五
年十一月因章衡王安石等申請復還僖祖又詔恭
依盖宗廟事重雖
聖照
議祧廟劄子
[015-47b]
臣前日面奏祧廟事伏䝉聖慈宣諭若曰僖祖自不當
祧髙宗即位時不曽祧壽皇即位時亦不曽祧太上即
位時又不曽祧今日豈可容易臣恭承聖訓仰見陛下
聖學髙明燭見事理尊事宗廟决定疑惑至孝至明非
羣臣所能及不勝嘆仰然今已多日未聞降出臣元奏
劄子付外施行竊慮萬機之繁未及指揮欲望聖明早
賜處分臣不勝幸甚乞降付/尚書省
進擬詔意
[015-48a]
廟議劄状并圖包括古今曲盡底藴非獨可為今日之
法亦可留備他日稽考不若降出更令詳議如彼說妄
便可
但含糊直降指揮却恐不厭衆心反有輕率偏徇之誚
若必不欲降出再議即當擬定詔意乞降御筆指揮然
終不若再議之為善也其詔意如左云昨因臣僚請遷
僖祖皇帝而尊太祖皇帝為初室将来祫享即正東向
之位當已恭依今復思之殊有未便盖太廟見祀九世
[015-48b]
十二室僖祖自熙寧以来尊為始祖祭于初室百世不
遷遇祫享日即居東向之位已合典禮有其舉之莫敢
廢也太祖尚在四昭四穆之内亦未合便居初室亟正
東向却使太廟止成八世而四祖不得合食不若上存
僖祖為初室東向如故而遷宣祖一世於西夾室太祖
太宗仁宗三室亦為百世不遷之廟将來永不祧毁庻
幾有以仰順祖宗之孝心不至妄減
食之義以副朕欽承宗廟之意其闕/月闕/日閏十月闕/
[015-49a]
日兩次已降指揮更不施行
山陵議状
具位臣朱熹
凖尚書吏部牒十月九日宫覆按使孫逢吉状定
到大行至尊壽皇聖帝神穴事三省樞宻院同奉聖
㫖令侍從臺諌限三日集議聞奏臣方欲赴臺集議
忽聞朝廷已别差官前去宣諭即與衆官具状申省
别聴指揮外臣竊有愚見深恐言之不早有誤大計
[015-49b]
須至先具奏聞者
右臣竊惟至尊壽皇聖帝聖徳神功覆冒寰宇深仁厚
澤浸潤生民厭世上賓率土哀慕宜得吉土以奉衣冠
之藏
紛紜訖無定說臣嘗竊究其所以皆縁専信臺史而不
廣求術士必取國音坐丙向壬之穴而不博訪名山是
以粗畧茍簡唯欲祔於紹興諸陵之旁不惟未必得其
形勢之善若其穴中水泉之害地面浮淺之虞偪仄傷
[015-50a]
破之餘驚動諸陵之慮雖明知之亦不暇顧羣臣議者
又多不習此等猥賤之末術所以不能堅决剖判致煩
明詔博訪在廷臣實痛之其敢無辭以對臣盖聞之𦵏
之為言藏也所以藏其祖考之遺體也以子孫而藏其
祖考之遺體則必致其謹重誠敬之心以為安固久逺
之計使其形體全而神靈得安則其子孫盛而祭祀不
絶此自然之理也是以古人之𦵏必擇其地而卜筮以
决之不吉則更擇而再卜焉近世以
[015-50b]
而擇地之說猶存士庻稍有事力之家欲𦵏其先者無
不廣招術士博訪名山參互比較擇其善之尤者然後
用之其或擇之不精地之不吉則必有水泉螻蟻地風
之屬以賊其内使其形神不安而子孫亦有死亡絶滅
之憂甚可畏也其或雖得吉地而𦵏之不厚藏之不深
則兵戈亂離之際無不遭罹發掘暴露之變此又其所
當慮之大者也至於穿鑿已多之處地氣已洩雖有吉
地亦無全力而祖塋之側數興土功以致驚動亦能挻
[015-51a]
災此雖術家之說然亦不為無理以此而論則今日明
詔之所詢者其得失大槩已可見矣若夫臺史之說謬
妄多端以禮而言則記有之曰死者北首生者南向皆
從其朔又曰𦵏於北方北首三代之達禮也即是古之
𦵏者必坐北
其親故雖𦵏之於墓猶欲其負隂而抱陽也豈有坐南
向北反背陽而向隂之理乎若以術言則凡擇地者必
先論其主勢之强弱風氣之聚散水土之淺深穴道之
[015-51b]
偏正力量之全否然後可以較其地之美惡政使實有
國音之説亦必先此五者以得形勝之地然後其術可
得今乃全不論此而直信其庸妄之偏説但以五音盡
類羣姓而謂塜宅向背各有所宜乃不經之甚者不惟
先儒已力辨之而近世民間亦多不用今乃以為祖宗
以来世守此法順之則吉逆之則凶則姑亦無問其理
之如何但以其事質之則其謬不攻而自破矣盖自永
安遷奉以来已遵用此法而九世之間國統再絶靖康
[015-52a]
之變宗社為墟髙宗中興匹馬南渡壽
繼大統至於思陵亦用其法而壽皇倦勤之後旋即升
遐太上違豫日久以至遜位赤山亦用其法而荘文魏
邸相繼薨謝若曰吉凶由人不在於地不有所廢其何
以興則國音之說自為無用之談從之未必為福不從
未必為禍矣又何為信之若是其篤而守之若是其嚴
哉若曰其法果驗不可改易則洛越諸陵無不坐南而
向北固已合於國音矣又何吉之少而凶之多耶臺史
[015-52b]
之言進退無據類皆如此試加詰問使之置對必無辭
以自解矣若以地言則紹興諸陵臣所未覩不敢輕議
然趙彦逾固謂舊定神穴土肉淺薄開深五尺下有水
石難以安建矣而荆大聲者乃謂新定東頭之穴比之
先定神穴髙一尺一寸五分開深九尺即無水石臣嘗
詳考二人之言
寸五分則是新穴開至六尺一寸五分則與舊穴五尺
之下有水石處髙低齊等如何却可開至九尺而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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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尺八寸五分者無水石耶且大聲既知有此無水吉
穴當時便當指定何故却定土肉淺薄下有水石之處
以為神穴直至今日前說漏露無地可𦵏然後乃言之
耶其反復謬妄小人常態雖若不足深責然其姦心乃
欲奉壽皇梓宫置之水中而略不顧忌則其罔上迷國
大逆無道之罪不容誅矣脫使其言别有曲折然一坂
之地其廣幾何而昭慈聖皇皇后已用之矣徽宗一帝
二后又用之矣髙宗一帝一后又用之矣計其地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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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洩而無餘行圍巡路下宫之屬又已迫狹之甚不可
移減今但就其空處即以為穴東西趲那或逺
無定論盖地理之法譬如針炙自有一定之穴而不可
有毫釐之差使醫者之施砭艾皆如今日臺史之定宅
兆則攻一穴而徧身皆創矣是又安能得其穴道之正
乎若果此外别無可求則亦無可奈何而今兩浙數州
皆為近甸三二百里豈無一處可備選擇而獨遷就偪
仄於此數步之間耶政使必欲求得離山坐南向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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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亦當且先泛求壮厚髙平可𦵏之處然後擇其合於
此法者况其謬妄不經之說初不足信也耶臣自南来
經由嚴州富陽縣見其江山之勝雄偉非常盖富陽乃
孫氏所起之處而嚴州乃髙宗受命之邦也説者又言
臨安縣乃錢氏故鄉山川形勢寛平邃宻而臣未之見
也凡此數處臣雖未敢斷其必為可用然以臣之所已
見聞者逆推其未見未
此而灼然可用者乎但今偏信臺史之言固執紹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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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而不肯求耳若欲求之則臣竊見近年地理之學出
於江西福建者為尤盛政使未必皆精然亦豈無一人
粗知梗槩大畧平穩優於一二臺史者欲望聖明深察
此理斥去荆大聲置之於法即日行下兩浙帥臣監司
疾速搜訪量支路費多差人兵轎馬津遣赴闕令於近
甸廣行相視得五七處然後遣官按行命使覆按不拘
官品但取通曉地理之人參互考校擇一最吉之處以
奉壽皇神靈萬世之安雖以迫近七月之期然事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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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不容茍簡其孫逢吉所謂少寛日月别求吉兆為上
此十字者實為至論惟陛下采而用之庻幾有以少慰
天下臣子之心用為國家祈天永命之助臣本儒生不
盖誠不忍以壽皇聖體之重委之水泉沙礫之中殘破
浮淺之地是以痛憤激切一為陛下言之譬如鄉隣親
舊之間有以此等大事商量吾乃明知其事之利害必
至於此而不盡情以告之人必以為不忠不信之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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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臣子之於君父又安忍有所顧望而黙黙無言哉惟
陛下詳賜省察斷然行之則天下萬世不勝幸甚謹録
奏聞伏候勅㫖乞付尚書省臺/吏之恐當作史
晦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