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宣室志補遺
唐 張讀 撰
進士李員河東人也居長安延夀里元和初夏一夕員
獨處其室方偃於榻寐未熟忽聞室之西隅有㣲聲
纎而逺鏘然若韻金石之樂如是久而不絶俄又有
歌者其音極清越泠泠然又久不已員竊誌其歌詞
曰色分藍葉青聲比磬中鳴七月初七日吾當示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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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歌竟其一闋員且驚且異翊日命家僮窮其跡不
能得焉是夕員方獨處又聞其聲凄越且久亦歌如
前詞竟員心知其為怪也黙然異之如是凡數夕亦
復聞焉後至秋始六日夜有甚雨穨其堂之北垣明
日垣北又聞其聲員驚而視之於北垣下得一缶僅
尺餘制用金成形狀竒古與今之缶甚異苔翳其光
𨼆然有文視不可見蓋千百年之器也扣之則其韻
極長即命滌去塵土方可讀之字皆小篆書乃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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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古磬銘也員得而異之然竟不知何代所製也
虞鄉有山觀甚幽寂有滌陽道士居焉太和中道士嘗
一夕獨登壇望觀庭忽見有異光自井泉中發俄有
一物狀若兎其色若精金隨光而出環繞醮壇久之
復入於井自是每夕輒見道士異其事不敢告於人
後因淘井得一金兎甚小竒光爛然即置于巾箱中
時御史李戎職於蒲津與道士友善道士因以遺之
其後戎自奉先縣令為忻州刺史其金兎忽亡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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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而戎卒
陳郡謝翺者嘗舉進士好為七字詩其先寓居長安昇
道里所居庭中多牡丹一日晚霽出其居南行百步
眺終南峯佇立久之見一騎自西馳來繡繢彷彿近
乃雙鬟髙髻靘粧色甚姝麗至翺所因駐謂翺曰即
非見待耶翺曰步此徒望山耳雙鬟笑降拜曰願郎
歸所居翺不測即迴望其居見青衣三四人偕立其
門外翺益駭異入門青衣俱前拜既入見堂中設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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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張帳㡩錦繡輝映異香遍室翺愕然且懼不敢問
一人前曰郎何懼固不為損耳頃之有金車至門見
一美人年十六七風貌閑麗代所未識降車入門與
翺相見坐於西軒謂翺曰聞此地有名花故來與君
一醉耳翺懼稍解美人即命設𩜹同食其器用食物
莫不珍豐出玉盃命酒逓酌翺因問曰女郎何為者
得不為它怪乎美人笑不答固請之乃曰君但知非
人則已安用問耶夜闌謂翺曰某家甚逺今將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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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久留此矣聞君善為七言詩願見贈翺悵然因命
筆賦詩曰陽臺後㑹杳無期碧樹烟深玉漏遲半夜
香風滿庭月花前竟發楚王詩美人覽之泣下數行
曰某亦嘗學為詩欲荅來贈幸不見誚翺喜而請美
人求綘箋翺視笥中惟碧箋一幅因與之美人題曰
相思無路莫相思風裏花開只片時惆悵金閨却歸
處曉鸎腸斷緑楊枝其筆札甚工翺嗟賞良久美人
遂顧左右撤帷㡩命燭登車翺送至門揮涕而别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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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步車輿人物盡亡見矣翺異其事因貯美人詩
于笥中明年春下第東歸至新豐夕舎逆旅氏因步
月長望追感前事又為詩曰一紙華箋麗碧雲餘香
猶在墨猶新空添滿目凄凉事不見三山縹緲人斜
月照衣今夜夢落花啼雨去年春紅閨更有堪愁處
忩上蟲絲鏡上塵既而朗吟之忽聞數百步外有車
音西來甚急俄見金車從數騎視其從者乃前時雙
鬟也驚問之雙鬟遽前告即駐車使謂翺曰通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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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得一見翺請其舎逆旅固不可又問所適荅曰
將之𢎞農翺因曰某今亦歸洛陽願偕往東行可乎
曰吾行甚迫不可待即褰車簾謂翺曰感君意勤厚
故一面耳言竟嗚咽不自勝翺亦為之悲泣因誦以
所製之詩美人曰不意君之不相忘如是也幸何厚
焉又曰願更酧此一篇翺即以紙筆與之俄頃而成
曰惆悵佳期一夢中武陵春色盡成空欲知離别偏
堪恨只為音塵兩不通愁態上眉凝淺緑淚痕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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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輕紅䨇輪暫與王孫駐明日西馳又向東翺謝之
良久别去纔百餘步又無所見翺雖知為怪眷然不
能忘及至陜西遂下道至𢎞農留數日冀或再遇竟
絶影響乃還洛陽出二詩話於友人不數月以怨結
遂卒
河南龍門寺僧法長者鄭州原武人寳厯中嘗自龍門
歸原武家有田數頃稔而未刈一夕因乘馬行田間
馬忽屹不前雖鞭策輒不動惟瞪目東望若有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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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月明隨其望數百步外有一物如古木狀兀然而
來法長懼即迴馬走道左數十步伺之其物西來漸
近乃是白氣髙六七尺腥甚逾於鮑肆有聲綿綿
如呻吟西望而去長策馬隨其後常逺數十步行一
里餘至里民王氏家遂突入焉長駐馬伺之頃之忽
聞其家呼曰車宇下牛將死可偕來視之又頃聞呼
後舎驢蹶仆地不可救又頃聞驚哭而出者長佯過
訊之曰主人有子十餘歲忽卒語未竟又聞哭音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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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呌聨聫不已夜分後聲漸少迨明而絶長駭異即
具吿其鄰偕來王氏居偵之其中悄然無聞因開户
而其家十餘人皆死雞犬亦無存焉
俗傳人之死凡數日當有禽自柩中而飛者曰煞太和
中有鄭生者嘗客于隰州與郡官畋于野有鷹得一
巨鳥色蒼髙五尺餘生將命解而視之忽無所見生
驚即訪里中民訊之民有對者曰里中有人死且數
日卜人言今日煞當去其家伺而視之有巨鳥色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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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柩中出君之所獲果是乎天寳中京兆尹崔光逺
因遊畋嘗遇一妖鳥事與此同
開元中清江郡叟常牧牛於郡南田間忽聞有異聲自
地中發叟與牧童數軰俱驚走辟易自是叟病熱且
甚經旬餘病少愈夢一丈夫衣青襦顧謂叟曰我
於開元觀叟驚而寤然不知其㫖後數日又適野復
聞之即以其事白於郡守封君怒曰豈非昏而妄乎
叱遣之是夕叟又夢衣青襦者告曰吾委跡於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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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矣汝速出我不然禍至叟大懼及曉與子偕往郡
南即鑿其地約丈餘得一鐘色青乃向所夢丈夫衣
色也遂再白於郡守郡守置於開元觀是日辰時不
擊忽自鳴聲極震響清江之人俱異而驚嘆郡守具
其事上聞𤣥宗詔宰臣李林甫寫其鐘樣吿示天下
東都郡有館亭其西軒甚多怪異客有寢其下者夜常
聞有犬吠聲甚㣲以燭視之則一無所見如是者累
年矣其後郡守命扄鍵為庫嘗一夕月皎有庫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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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犬甚小蒼色自軒下環庭而走庫吏怪其與常犬
異因投石擊之其犬吠而去入西軒下明日以其事
白於郡守郡守命於西軒窮其跡見門上狗有蒼色
甚多果庫吏所見蒼犬之色衆方悟焉
交城縣南十餘里常夜有怪見於人多悸而病且死焉
里人患之久矣其後里中人有執弧矢夜行者縣南
見一人魁然若巨人狀衣朱衣以皂巾蒙其首緩步
而來欹偃若甚醉者里人懼即引而發果中焉其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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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退去里人懼少解即北走至旅舎且語其事明日
抵縣城見郭之西有丹桂一矢貫其上果里人之矢
取之以歸鏃有血甚多言於縣令令命焚之由是縣
南無患
元和中博陵崔瑴者自汝鄭來僑居長安延福里嘗一
日讀書牖下忽見一童長不盡尺露髮衣黄自北牖
下趨至榻前且謂瑴曰幸寄君硯席可乎瑴不應又
曰我尚壯願偹指使何見拒之深耶瑴又不顧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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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榻躍然拱立良久於袖中出一小幅文書致瑴前
乃詩也字細如粟厯然可辨詩曰昔荷蒙恬惠尋遭
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處覔銀鈎覽訖笑而謂曰既
願相從無及後悔耶其童又出一詩投於几上詩曰
學問從君有詩書自我傳須知王逸少名價動千年
瑴曰吾無逸少之藝雖得汝安所用俄而又投一篇
曰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龍蛇運八行惆悵江生不
相賞應縁自負好文章瑴戲曰恨汝非五色者其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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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而下榻遂趨北垣入一穴中瑴即命僕發其下得
一管文筆瑴因取書鋒銳如新用之月餘亦無他怪
東都陶化里有空宅太和中張秀才借居肄業常忽不
安自念為男子當抱慷慨之志不宜恇怯以自輭因
移入中堂以處之夜深欹枕乃見道士與僧徒各十
五人從堂中出形容長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儀容
止一一可敬秀才以為靈仙所集不敢惕息因佯寢
以窺之良久别有二物展轉於地每一物各有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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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内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馳逐而目光眩轉砉然
有聲然逡巡僧道三十人或馳或走或東或西或南
或北道士一人獨立一處則被一僧擊而去之其二
物周流於僧道之中未嘗暫息如此争相擊搏或分
或聚一人忽呌云卓絶矣言竟僧道皆黙然而息乃
見二物相謂曰向者羣僧與道流妙法絶髙然皆頼
我二人成其行數耳不然安得稱卓絶哉秀才乃知
必妖怪也因以枕擲之僧道三十人與二物一時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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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曰不速去吾輩且為措大所使也遂皆不見明日
搜尋之於壁角中得一敗囊中有長行子三十箇并
骰子一雙耳
開成中河東郡有街吏常中夜巡警於路一夕天晴月
朗乃至景福寺前見一人俛而坐交臂擁膝身盡黒
居然不動吏懼因叱之其人俛而不顧叱且久即仆
其首忽舉視其面貌極異長數尺色白而瘦狀甚可
懼吏初驚仆於地久之稍能起因視之已亡見矣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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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懼益甚即馳歸且語於人其後因重搆景福寺
門發地得一漆桶凡深數尺上有白泥合其首果如
街吏所見
初唐有神像範金而製傳云隋朝有術士鎔範而成之
天后朝因命置于宫中扄其殿宇甚嚴𤣥宗嘗幸其
殿啓而觀焉時肅宗在東宫代宗尚稚俱侍上上問
内臣髙力士曰此神像何所異亦有說乎力士曰此
前代所製可以占王者之在位幾何年耳其法當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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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而叱之茍年甚永則其像揺震亦久不然一撼而
止上即嚴叱之其像若有懼揺震移時仆於地上喜
笑曰誠如是我為天子幾何時力士因再拜賀上即
命太子叱之其像㣲震又命皇孫叱之亦動揺久之
上曰吾孫似我其後𤣥宗在位五十載肅宗在位凡
六年代宗在位五十九年盡契其占也
[011-11b]
宣室志補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