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何以為國風始也孔子曰闗雎至矣乎
夫闗雎之人仰則天俯則地幽幽㝠㝠徳之所藏紛紛
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龍變化斐斐文章大哉闗雎之道
也萬物之所繫羣生之所懸命也河洛出書圖麟鳯翔
乎郊不由闗雎之道則闗雎之事將奚由至矣哉夫六
經之策皆歸論汲汲葢取之乎闗雎
[005-1b] 
馮馮翊翊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子其勉强之
思服之天地之間生民之屬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
喟然嘆曰大哉闗雎乃天地之基也詩曰鐘鼓樂之
孔子抱聖人之心彷徨乎道徳之域逍遥乎無形之鄉
倚天理觀人情明終始知得失故興仁義厭勢利以持
養之于時周室微王道絶諸侯力政强劫弱衆暴寡百
姓靡安莫之
自西自南自北匍匐救之
[005-2a]
王者之政賢能不待次而舉不肖不待須臾而廢元惡
不待教而誅中庸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則有昭穆雖
公卿大夫之子孫也行絶禮儀則歸之庶人遂傾覆之
民牧而試之雖庶民之子孫也積學而正身行能禮儀
則歸之士大夫敬而待之安則畜不安則棄反側之民
上収而事之官而衣食之王覆無遺
無赦謂之天誅是王者之政也詩曰人而無儀不死何
為
[005-2b]
君者民之源也源清則流清源濁則流濁故有社稷者
不能愛其民而求民親已愛已不可得也民不親不愛
而求為己用為已死不可得也民弗為用弗為死而求
兵之勁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勁城不固而欲不危削
滅亡不可得也夫危削滅亡之情皆積於此而求安樂
是聞不亦難乎是枉生者也悲夫枉
亡矣故人主欲強固安樂莫若反已欲附下一民則莫
若及之政欲修政美俗則莫若求其人彼其人者生今
[005-3a]
之世而志乎古之世以天下之王公莫之好也而是子
獨好之以民莫之為也而是子獨為之也抑為之者窮
而是子猶為之而無是須臾怠焉差焉獨明夫先王所
以遇之者所以失之者知國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則
是其人也人主欲強固安樂則莫若與其人為之巨
之則天下為一諸侯為臣小用之則威行隣國莫之能
御若殷之用伊尹周之遇太公可謂巨用之矣齊之用
管仲楚之用孫叔敖可謂小用之矣巨用之者如彼小
[005-3b]
用之者如此也故曰粹而王駮而霸無一而亡詩曰四
國無政不用其良不用其良臣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造父天下之善御者矣無車馬則無所見其能羿天下
之善射者矣無弓矢則無所見其
下者也無百里之地則無所見其功夫車固馬選而不
能以致千里者則非造父也弓調矢直而不能射逺中
微者則非羿也用百里之地而不能調一天下制四夷
者則非大儒也彼大儒者雖隱居窮巷陋室無置錐之
[005-4a]
地而王公不能與爭名矣用百里之地則千里國不能
與之爭勝矣箠笞暴國一齊天下莫之能傾是大儒之
勳其言有類其行有禮其舉事無悔其持檢應變
與時遷徙與世偃仰千舉萬變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
也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耳不聞
學行無正義迷迷然以富利為隆是俗人也逢衣博帶
略法先王而足亂世術謬學雜真衣冠言行為已同於
世俗而不知其惡也言談議説已無異於老墨而不知
[005-4b]
分是俗儒者也法先王一制度言行有大法而明不能
濟法敎之所不及聞見之所未至知之為知之不知為
不知内不
焉是雅儒者也法先王依禮義以淺持博以一行萬苟
有仁義之類雖鳥獸若别黑白竒物變怪所未嘗聞見
卒然起一方則舉統類以應之無所疑援法而度之奄
然如合符節是大儒者也故人主用俗人則萬乗之國
亡用俗儒則萬乗之國存用雅儒則千里之國安用大
[005-5a]
儒則百里之地久而三年天下諸侯為臣用萬乗之國
則舉錯定於一朝之間詩
亦可謂大儒已矣
楚成王讀書於殿上而輪扁在下作而問曰不審主君
所讀何書也成王曰先聖之書輪扁曰此真先聖王之
糟粕耳非美者也成王曰子何以言之輪扁曰以臣輪
言之夫以規為圓矩為方此其可付乎子孫者也若夫
合三木而為一應乎心動乎體其不可得而傳者也則
[005-5b]
凡所傳真糟粕耳故唐虞之法可得
不可及矣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孰能及之
孔子學鼔琴於師襄子而不進師襄子曰夫子可以進
矣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夫子可
以進矣曰丘已得其數矣未得其意也有間復曰夫子
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類也有間曰邈然
逺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樂也黙然思戚然而悵以
王天下以朝諸侯者其惟文王乎師
[005-6a]
善師以為文王之操也故孔子持文王之聲知文王之
為人師襄子曰敢問何以知其文王之操也孔子曰然夫
仁者好偉和者好粉智者好彈有慇懃之意者好麗丘
是以知文王之操也
傳曰聞其末而逹其本者聖也紂之為主勞民力冤酷
之令加於百姓憯悽之惡施於大臣羣下不信百姓疾
怨故天下叛而願為文王臣紂自取之也夫貴為天子
富有天下及
[005-6b]
索為匹夫不可得也詩曰天位殷適使不俠四方
夫五色雖明有時而渝豐交之木有時而落物有成衰
不得自若故三王之道周則復始窮則反本非務變而
已將以止惡扶微絀繆淪非調和隂陽順萬物之冝也
詩曰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禮者則天地之體因人之情而為
以正身無師安知禮之是也禮然
師云而云是知若師也情安禮知若師則是君子之道
[005-7a]
言中倫行中理天下順矣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上不知順孝則民不知反本君不知敬長則民不知貴
親禘祭不敬山川失時則民無畏矣不敎而誅則民不
識勸也故君子修身及孝則民不倍矣敬孝逹乎下則
民知慈愛矣好惡喻乎百姓則下應其上如影響矣是
則兼制天下定海内臣萬姓之要法也明王聖
不能須臾而舍也詩曰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
孝思惟則
[005-7b]
成王之時有三苗貫桑而生同為一秀大幾滿車長幾
充箱成王問周公曰此何物也周公曰三苗同一秀意
者天下殆同一也比幾三年果有越裳氏重九譯而至
獻白雉於周公道路悠逺山川幽深恐使人之未逹也
故重譯而来周公曰吾何以見賜也譯曰吾受命國之
黄髮曰久矣天之不迅風疾雨也海
兹矣意者中國殆有聖人盍往朝之於是来也周公乃
敬求其所以来詩曰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005-8a]
登髙臨深逺見之樂臺榭不若丘山所見髙也平原廣
望博觀之樂沼池不如川澤所見博也勞心苦思從欲
極好靡財傷情毁名損夀悲夫傷哉窮君之反於是道
而愁百姓詩曰上帝板板下民卒癉
儒者儒也儒之為言無也不易之術也千舉
不窮六經是也若夫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朋
友之序此儒者之所謹守日切磋而不舍也雖居窮巷
陋室之下而内不足以充虚外不足以葢形無置錐之
[005-8b]
地明察足以持天下大舉在人上則王公之材也小用
使在位則社稷之臣也雖巖居穴處而王侯不能與爭
名何也仁義之化存爾如使王者聽其言信其行則唐
虞之法可得而觀頌聲可得而聽詩曰先民有言詢於
蒭蕘
傳曰天子居廣厦之下帷帳之内旃茵之上被躧舄視
不出閫莽然而知天下者以其賢左右也故獨視不若
與衆視之明也獨聽不若與衆聽之聰也獨慮不若與
[005-9a]
衆慮之工也故明王使賢臣輻凑並進所以通中正而
致隠居之士詩曰先民有言詢於蒭蕘此之謂也
天設其髙而日月成明地設其厚而山陵成
道而百事得序自周衰壊以来王道廢而不起禮義絶
而不繼秦之時非禮義棄詩書略古昔大滅聖道專為
苟妄以貪利為俗以較獵為化而天下大亂於是兵作
而火起暴露居外而民以侵漁遏奪相攘為服習離聖
王光烈之日久逺未嘗見仁義之道被禮樂之風是以
[005-9b]
嚚頑無禮而肅敬日益凌遲以威武相攝妄為佞人不
避禍患此其所以難治也人有六情目欲視好色耳欲
聽宫
不作衣欲被文繡而輕暖此六者民之六情也失之則
亂從之則穆故聖王之敎其民也必因其情而節之以
禮必從其欲而制之以義義簡而備禮易而法去情不
逺故民之從命也速孔子知道之易行曰詩云牖民孔
易非虚辭也
[005-10a]
繭之性為絲弗得女工燔以沸湯抽其統理不成為絲
卵之性為雛不得良雞覆伏孚育
雛夫人性善非得明王聖主扶攜内之以道則不成為
君子詩曰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言
惟明王聖主然後使之然也智如泉源行可以為表儀
者人師也智可以砥行可以為輔弼者人友也據法守
職而不敢為非者人吏也當前決意一呼再諾者人隷
也故上主以師為佐中主以友為佐下主以吏為佐危
[005-10b]
亡之主以隷為佐語曰淵廣者
相觀而志合必由其中故同明相見同音相聞同志相
從非賢者莫能用賢故輔弼左右所任使者有存亡之
機得失之要也可無慎乎詩曰不明爾徳時無背無側
爾徳不明以無陪無卿
昔者禹以夏王桀以夏亡湯以殷王紂以殷亡故無常
安之國宜治之民得賢則昌不肖則亡自古及今未有
不然者也夫明鏡者所以照形也往古者所以知今也
[005-11a]
夫知惡往古
無以異乎
行而求逮於前人鄙語曰不知為吏視已
成事或曰前車覆而後車不誡是以後車覆也故夏之
所以亡者而殷為之殷之所以亡者而周為之故殷可
以鑒於夏而周可以鑒於殷詩曰殷鑒不逺在夏后之
世
傳曰驕溢之君寡忠口惠之人鮮信故盈把之木無合
拱之枝滎澤之水無吞舟之魚根淺則枝葉短本絶則
[005-11b]
枝葉枯詩曰枝葉未有
水淵深廣則龍魚生之山林茂盛則禽獸歸之禮義修
明則君子懐之故禮及身而行修禮及國而政明能以
禮扶身則貴名自揚天下順焉令行禁止而王者之事
畢矣詩曰有覺徳行四國順之夫此之謂矣
孔子曰夫談説之術齊莊以立之端誠以處之堅强以
待之辟稱以喻之分以明之歡忻芬芳以送之寳之珍
之貴之神之如是則説
[005-12a]
所貴若夫無類之説不形之行不贊之辭君子慎之詩
曰無易由言無曰苟矣
夫百姓内不乏食外不患寒則可敎御以禮義矣詩曰
烝畀祖妣以洽百禮百禮洽則百意遂百意遂則隂陽
調隂陽調則寒暑均寒暑均則三光清三光清則風雨
時風雨時則羣生寜如是而天道得矣是以不出户而
知天下不窺牗而見天道詩曰惟此聖人瞻言
鑠王師遵飬時晦言相養之至於晦也
[005-12b]
天有四時春夏秋冬風雨霜露無非教也清明在躬氣
志如神嗜欲將至有開必先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詩曰
崧高維嶽峻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維
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此文武之徳也
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名詩曰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
其文徳洽此四國此大王之徳也
青地黄猶可假也仁義之事不可假乎哉東海之魚名
[005-13a]
曰鰈比目而行不相得不能達北方有獸名曰婁更食
而更視不相得不能飽南方有鳥名曰鶼比翼而飛不
相得不能舉西方有獸名曰蟨前足鼠後足兔得甘草
必銜以遺蛩蛩距虚其性非能蛩蛩距虚將為假之故
也夫鳥獸魚猶相假而况萬乗之主而獨不知假此天
下英雄俊士與
昇于天以明扶闇則歸其人兩瞽相扶不傷墻木不陷
井穽則其幸也詩曰惟彼不順征以中垢闇行也
[005-13b]
福生於無為而患生於多欲知足然後富從之徳宜君
人然後貴從之故貴爵而賤徳者雖為天子不尊矣貪
物而不知止者雖有天下不富矣夫土地之生不益山
澤之出有盡懐不富之心而求不益之物挾百倍之欲
而
隧貪人敗類
哀公問於子夏曰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
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哀公曰然則五帝有
[005-14a]
師乎子夏曰臣聞黄帝學乎大墳顓頊學乎禄圖帝嚳
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務成子附舜學乎尹夀禹學乎西
王國湯學乎貸子相文王學乎錫疇子斯武王學乎太
公周公學乎虢叔仲尼學乎老耼此
師則功名不能著乎天下名號不能傳乎後世者也詩
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徳也者包天地之大配日月之明立乎四時之周臨乎
隂陽之交寒暑不能動也四時不能化也斂乎太隂而
[005-14b]
不溼散乎太陽而不枯鮮潔清明而備嚴威毅疾而神
至精而妙乎天地之間者徳也微聖人其孰能與於此
矣詩曰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
無不興起之者民非無仁義之根於心者也王政怵迫
而不得見憂鬱而不得出聖王在彼躧舄視不出閤而
天下隨倡而天下和何如在此有以應哉詩曰如彼歲
旱草不潰茂
[005-15a]
道者何也曰君之所道也君者何也曰羣也為天下萬
物而除其害者謂之君王者何也曰往也天下往之謂
之王曰善養生者故人
設顯人者故人親之善粉飾人者故人樂之四統者具
天下往之四統無一而天下去之往之謂之王去之謂
之亡故曰道存則國存道亡則國亡夫省工商衆農人
謹盜賊除姦邪是所以生養之也天子三公諸侯一相
大夫擅官士保職莫不治理是所以辯治之也各本皆/失設顯
[005-15b]
一/段決徳而定次量能而授官賢以為三公賢以為諸侯
次則為大夫是所以粉飾之也故自天
不稱其能得其意安樂其事是所同也若夫重色而成
文累味而備珍則聖人所以分賢愚明貴賤故道得則
澤流羣生而福歸王公澤流羣生則下安而和福歸王
公則上尊而榮百姓皆懐安和之心而樂戴其上夫是
之謂下治而上通下治而上通頌聲之所以興也詩曰
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既醉既飽福禄来反
[005-16a]
聖人養一性而御夫氣持一命而節滋味奄
遺其小存其精神以𥙷其中謂之志詩曰不競不絿不
剛不柔言得中也
朝廷之士為禄故入而不出山林之士為名故往而不
返入而亦能出往而亦能返通移有常聖也詩曰不競
不絿不剛不柔言得中也
孔子侍坐於季孫季孫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馬其與之
乎孔子曰吾聞君取於臣謂之取不曰假季孫悟告宰
[005-16b]
通曰今以往君有取謂
言而君臣之義定矣論語曰必也正名乎詩曰君子無
易由言
詩外傳卷五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詩外傳卷六 漢 韓嬰 撰
比干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