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84 言行龜鑑-元-張光祖 (WYG)


[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二     元 張光祖 撰
  徳行門
曹武惠王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
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即位語群臣曰
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心腹 曹
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吾為將殺
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
[002-1b]
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
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葢如此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
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群臣異同公徐一言以
定 王文正公平生薦引人未嘗知冦凖嘗使人私求
作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凖
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
[002-2a]
公所以薦凖者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 王文正公忽
有貨玉帶者因弟以呈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
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
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公平生所
服止於賜帶 王文正公冲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
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於此亟令减損
故家人有一衣稍華必於閨中易之不敢令公見
冦萊公準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
[002-2b]
者徃徃罷遣或教公増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
冦萊公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有破壊輒命補葺或
以公孫布被譏之則笑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
王沂公曽狀元及第還青州故郡府帥聞其歸命父老
娼樂迎於近郊公乃易服乘小衛由他門入遽謁守守
驚曰聞君來已遣人奉迎門司未報君至何為抵此公
曰不才幸忝科第豈敢煩太守父老致迓是重其過也
守嘉歎以逺大期之
[002-3a]
魯肅簡公宗道為人忠實仁宗在東宫宗道為諭徳其
居側有酒肆公㣲行飲其中一日真宗急召使者及門
而公不在移時飲歸中使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
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
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嘆而去真
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謝
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備具賓至如歸適有鄉里
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
[002-3b]
真宗自此竒公以為可大用 魯肅簡貶濮州團練副
使汀州安置在汀二年杜門不與人接日閲書數卷而
已室内僅容一榻坐卧其中欲將終身焉人不堪其憂
而公處之裕如也
章太傅夫人練氏章郇公得象高祖太傅之妻也太傅
建州人仕王氏為刺史練氏智識過人太傅出兵有二
將後期欲斬之夫人置酒飾羙姬進之太傅歡甚迨夜
飲醉夫人宻使二將亡去二將奔南唐後為唐將攻建
[002-4a]
州破之時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將遣使厚以金帛
遺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將屠此城夫人植旗於
門且吾已戒士卒勿犯也夫人反其金帛并旗弗受曰
君幸思舊徳願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與衆俱死
耳不願獨生二將感其言遂止不屠太傅十三子其八
子夫人所生也後子孫及第至逹宦者甚衆 章郇公
得象在私第子弟有夜扣門禀事者公曰若是公事明
早來待漏院理㑹若是私事即于堂前夫人處禀覆在
[002-4b]
中書一日坐處地陷徐起使人填之不以為怪家人聞
之甚憂及公還家亦不言至晚公與弟虞部對飲虞部
問公今日聞中書地陷是否曰中書地陷何干汝事竟
不言前軰大抵有此氣象卒作搖撼不動
向文簡公敏中除右僕射麻下日李昌武為翰林學士
當對真宗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以命敏
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不知上曰敏中今日
門下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昌武往見丞相方謝客悄無
[002-5a]
一人昌武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
歡慰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此非常之
命自非勲徳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終不
測其意又歴陳前世為僕射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重
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問今日有
無親戚飲食者亦寂無一人明日對上問昨日見敏中
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見對上曰向敏中大耐官職
王公徳用狀貎魁偉面色正黒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
[002-5b]
外至四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黒王相公
契丹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為敵人畏服如此
陳文惠公堯佐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隨輒補
之曰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方公謹言為侍御史時丁謂遭貶謹言籍其家得士大
夫書多干請關通者悉焚之不以聞世稱其長者
蔡文忠公齊在大位臨事不回無所牽畏而恭敬謙退
未嘗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
[002-6a]
杜正獻公衍歴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
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惰不謹者諭以禍福俾之
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 杜正獻公食
於家惟一麺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
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
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
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飬耶 杜正獻公一日
憂見于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悅公曰適覩朝報行
[002-6b]
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耳又一日喜見于色門生未
及問公曰今日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
 杜正獻推奬後進名士多出其門居家見賓客必問
時事聞有善喜若己出至有所不可憂見于色或夜不
能寐如任其責者
范文正公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
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
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
[002-7a]
利害為趨舍其有所為必盡其力曰為之自我者當如
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茍哉
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飲食奉飬之費
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
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
范文正公為鄧州守賈内翰黯以狀元及第歸内翰謝
公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公曰君不憂不顯唯不
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曰吾得
[002-7b]
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
韓魏公監左藏庫時方貴高科多徑去為顯職公獨滯
於筦庫衆以為非宜公處之自若不以為卑冗職事亦
未嘗茍且 韓魏公曰琦平生仗孤忠以進每遇大事
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事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
及也 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縣元昊冦邉忽夜
有人携匕首至卧内遽褰帷帳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
殺諌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葢是時張
[002-8a]
元夏國正用事也公復就枕曰汝携吾首去其人曰某
不忍願得諌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 韓魏公所歴
諸大鎮皆有遺愛人人畫像事之 韓魏公雖在外然
其心常在社稷老而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
祖宗一法度壊朝廷一紀綱則泣涕終日不食 韓魏
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 韓魏公帥定州時夜
作書令一侍兵持燭於旁侍兵他顧燭燃公鬚公遽以
袖麾之而作書如故少頃回視則已易其人矣公恐主
[002-8b]
吏鞭之亟呼視之曰勿易渠今已觧持燭矣軍中感服
 韓魏公為相見文字有攻人隐惡者即手自封之未
嘗使人見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
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
公曰所樂能幾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静之樂也
識者以為過人逺矣
仁宗既告大廷相富弼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
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夢卜矣 富韓公弼少時有詬
[002-9a]
者如不聞或問之曰恐罵他人曰斥公名云富公曰天
下安知無同姓名者
歐陽文忠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人因間言曰公徳望為
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公荅曰修平生名節
為後生描畫盡惟有早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
初公在亳已六請致仕比至蔡逾年復請四年以觀文
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舊守潁上樂其風土因卜居焉
唐質肅公介潭州一巨賈私藏蚌胎為關吏取搜太守
[002-9b]
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
奏方入仁宗謂近臣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具奏覆覧之
果然
蘇丞相頌字子容在潁州日通判趙至忠本歸明人所
至輒與守競公待之以禮具盡誠意他日至忠泣曰至
忠北人也然見義則服平生誠服者唯今韓魏公與公
耳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及為相所得俸賜
随即散用其自奉養薄每食不過一肉始薨之日弔哭
[002-10a]
者造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為素不
若也 蘇丞相之孫曰舒信道元豐中為御史中丞銳
於進取言事多渉刻薄為王和甫所繩除名紹聖復通
直郎知無為州或言其得罪深重不當復叙改監中嶽
廟祖父聞之曰士大夫立朝當路一渉非義失人心則
終身遂廢如王君貺未三十為御史丞縁進奏院事終
身轗軻不復大用陷於刻薄可不謹哉
趙清獻公抃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拜手以告于天
[002-10b]
不可告者則不為也 趙清獻公寛厚長者與物無忤
家于三衢所居甚隘弟姪有欲悅公意者厚以直易隣
翁之居以廣公第公聞不樂曰吾與此翁三世為隣矣
忍棄之乎命亟還翁而不追其直 趙清獻公通判泗
州泗守昬不事事監司欲罷遣之公獨左右其政而諱
其所以然使若權不已出者守得以善罷 趙清獻公
初任成都携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屏去龜鶴止一
蒼頭張公裕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河不
[002-11a]
再來
陳恭公執中素不喜歐陽公其知陳州時公自潁移南
京過陳拒而不見後公還朝作學士陳為首相公遂不
造其門已而陳出知亳州罷使相公當草制陳自謂必
不得其美辭至云杜門却掃善避權勢以逺嫌處事執
心不為毁譽而更變陳大驚喜曰使與我相知深者不
能道此此得我之實也録寄其客李師中曰吾恨不早
識此人
[002-11b]
司馬温公童稚時與群兒戲於庭庭有大甕一兒偶墮
甕水中群兒譁然棄去公即以石擊甕水因穴而迸出
兒得不死葢其活人手叚已見於齠齔中至今京洛間
多為小兒擊甕圖 司馬温公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
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温公曰衣冠所以為容
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
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為味也適口斯美矣世
人取果餌而刻鏤朱緑之以為槃按之玩豈非以目食
[002-12a]
者乎 司馬温公作迂書或問何謂回心曰去惡而從
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
斡磻石之難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
有 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大原府通判尚未有子
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
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
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 温公赴闕庭民遮
道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全活百姓 司馬温公以高
[002-12b]
才全徳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
下至閭閻𤱶畆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公之名退十
有餘年而天下之人冀其復用於朝故蘇子瞻為公獨
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
知司馬葢紀實也 司馬温公病與吕申公簡曰晦叔
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垂老乃得
秉國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物論頗譏
晦叔慎嘿太過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
[002-13a]
國事未有所付今日囑於晦叔 又曰介甫文章節義
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遂非致忠直疎逺䜛佞輻
輳敗壊百度以至於此今方矯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
反覆之徒必詆毁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
以振起浮薄之風不識晦叔以為如何 司馬温公曰
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司馬温
公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
圖書盈几終日静坐泊如也其所服之布衾乃范蜀公
[002-13b]
自許訪公時所贈也後寢疾東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
以是衾常作布衾銘曰藜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
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嘗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
寵之盛利欲之繁苦難其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
就安至愚且知士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
臺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徳小人以奢喪軀然則斯衾
之陋其可忽諸
吕正獻公燕居凝塵滿案澹然弗顧嘗言自見吾友王
[002-14a]
深父而道徳性命之學日加益公天性清儉然居處飲
食衣服不過為敝陋從容有常度 李公擇治平中數
為朋友言吕正獻未嘗聞其疾聲見其遽色亦未嘗草
書學者當師慕之
王荆公知制誥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子
曰夫人令執事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
米運舟失水家貲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
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
[002-14b]
初盡以錢賜之
范忠宣公曰今人好名乃勇於為善 范忠宣公平生
自奉無重肉又雜誌云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
及飲食高下各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
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大抵古人得肉食者至少所謂
肉食者謀之此言貴者方得食也又曰虎頭燕頷食肉
相也此古以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公親
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唯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
[002-15a]
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自奉無重肉不
擇滋味所食麤糲而已每退自公易衣短褐率以為常
 公罷相尹洛三子皆衣布袴尹和靖因揖上馬見之
伊川論國朝名相必曰李文靖范忠宣
吕滎陽公更歴中外凢典五州晚居宿州真揚間十餘
年衣食不給有至絶糧數日者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
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古人清白如此 吕
滎陽公曰飬心莫善於寡欲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
[002-15b]
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善養心者正其思而已矣目欲紛
麗之色視思明則色欲寡矣耳欲鄭衛之聲聽思聰則
聲欲寡矣口欲天下之美味思夏禹之菲飲食則口欲
寡矣身欲天下之文繡思文王之卑服則身欲寡矣寡
欲如此而心不治未之有也
鍾離權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而悲之義不可
久辱
趙康靖公槩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黒
[002-16a]
二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
一惡念則投一黒豆暮發視之初黒豆多於黄豆漸久
反之既謝事歸南京遂徹豆無可數
石徂徠介字守道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郡其固窮苦學
世無比者王侍郎瀆聞其窮約因宴客以盤餐遺之石
謝曰甘脆亦介之願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
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
不敢當賜王咨重之
[002-16b]
陳無巳與趙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陳在舘職當侍
郊丘非重裘不能禦寒氣無巳止有其一其内子為於
挺之家假以衣之無巳詰所從來内以實告無巳曰汝
豈不知我不着渠家衣耶却之既而遂以凍病而死
劉元城在宋杜門屏跡不妄交逰人罕見其面田夫野
老市井細民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
大聖 劉元城見賓客談論踰時體無欹側肩背竦直
身不妄動 劉元城曰唯絶嗜欲可以不死
[002-17a]
陳古靈襄與鄉士陳烈周希孟鄭穆名四友公與三人
者獨以斯道鳴於海隅躬行持守益堅自家而逹于州
閭邦人化之謂之四先生雖有誕突恣傲不可率者不
敢失禮於其門
曽公鞏字子固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薄予賈必以
厚於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歲鬻
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争利可
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002-17b]
蔡文忠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是時太夫人
年已高頗憂之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先生
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寵龍頭
選慈母年高鶴髮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
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請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

陳忠肅公綬性清謹言動有常平生手不執錢貨殖之
事未嘗講論惟於農田不廢詢訪嘗語人曰有國有家
[002-18a]
豈能忘利或孳孳而營之或臨事必以為言則可戒也
 陳忠肅公嘗語人蔡京他日必大用但此人得志必
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尋居諌省遂攻其惡京致情懇
以甘言啖公公曰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不得自已
也攻之愈力初京為翰林學士承㫖以辭命為職世未
知其非也公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為腹心患宗社安
危未可知聞者往往甚其言以為京之惡不至是已而
結嬖倖竊國柄矯誣先烈怙寵妄作為宗社禍悉如公
[002-18b]
言於是人服公如蓍龜云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每
飲不過五爵每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
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鷄鳴而起終日寫閱不離小
齋倦即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燈
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
不常若渉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
之故不欲勞人也
陳忠肅公瓘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而公已
[002-19a]
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
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于少紓
公到明遂伸尋醫之請將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
當公得公以義不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廪 陳忠肅
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甲兵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
人莫敢以居室借賃者暫館僧舍十日必遷一寺公處
之澹然到台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
之官士論以為將有處分于公也悈至揚言怖公視事
[002-19b]
之次日即遣兵官突來約束不得令出入又置邏卒數
處雖親戚家書殆至隔絶未幾復令兵官搜檢行李攝
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公知其意遂發問
曰今日之事豈被㫖耶悈示公劄子葢取尊堯集副本
以為係詆誣之書合繳出毁棄公曰然則朝廷指揮取
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為因問曰君知尊堯所以
立名乎葢以神考為堯而以主上為舜也助舜尊堯何
為詆誣瓘將顯就誅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
[002-20a]
畢屢揖公退繼又幽公僧舍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
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以為撓悈亦終
不能為害
馬永卿言匡衡疏有曰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
强其所不足葢聰明疎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
於壅蔽勇猛剛强者戒於太暴仁慈温良者戒於無斷
沈静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此語可
為座右銘
[002-20b]
王文公洙始舉進士與郭稹同保有告稹冒祖母禫者
法當連坐主司召問果保稹否公曰保之不可易也於
是與稹俱罷
唐充之每稱前軰說後生不能忍詬不足為人聞人宻
論不能容受而輕泄之者不足為人
劉高尚先生臯云毋以嗜欲殺身毋以政事殺人毋以
貨財殺子孫毋以學術殺天下後世
明道先生曰世傳神仙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閒居山
[002-21a]
林保形錬氣以延年益壽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
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或問揚子言聖
人不師仙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之間一賊
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
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
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傳曰喜怒哀樂
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
[002-21b]
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
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聽食息
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明道先生年
十六七時好田獵後自謂今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
易也但此心潛隐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前矣後十二年
暮歸在田野間見田獵者不覺有喜心乃知果未無也
 明道先生曰有人胷中常若有人焉欲為善如有惡
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
[002-22a]
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最可驗
伊川先生或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
何修可以免此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
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己
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
命何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必動見利必趨其何
以為君子然聖人言命非為中人以上者設中人以下
于得喪之際不能不惑故有命之說若上智之人更不
[002-22b]
言命 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不一則
二三矣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
事也又曰整齊敬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此
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明 伊川先生曰利不獨財
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纔作一事湏尋自家稳便處
皆利心也
張思叔詬詈僕夫伊川曰何不動心忍性思叔慙謝
謝顯道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
[002-23a]
甚工夫謝曰也只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㸃檢來病
痛盡在這裡若按伏得這個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
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胡文
定公問顯道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
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
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的
又曰舊多恐懼不好打疊了此心又曰人有己便有夸
心立己與物幾時到得與天為一處湏是克己纔覺時
[002-23b]
便克將去又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 謝顯
道從學於明道明道嘗稱之曰謝子雖稍近魯直是誠
篤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憤悱如此
朱光庭公掞見明道于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
了一箇月
尹彦明焞年二十師事伊川應進士舉䇿問元祐黨人
彦明曰此尚可以干禄邪不對徑出
劉質夫絢自髫齔即事明道先生天性孝悌樂善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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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異端所惑氣和而體莊持論不茍合跬歩不離學每
瞀悶時正坐端襟意氣即下既卒明道以文哭之曰遊
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
幾希侯師聖稱之曰明道平和簡易惟劉絢近之
王宣徽之子正甫一日約康節同吳處厚王平甫㑹飯
康節辭以疾明日正甫來康節謂曰某之辭㑹有以姑
聽之吳處厚者好議論王平甫乃介甫之弟介甫方執
政行新法處厚每譏刺之平甫雖不甚主其兄若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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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之則亦不堪矣此某所以辭㑹也正甫笑曰先生料
事之審如此昨處厚席間毁介甫平甫作色欲列其事
于府某觧之甚苦乃巳嗚呼康節以道徳尊一代平居
出處一飯之間其謹如此為子孫者當念之
范侍講元祐初伊川除崇政殿說書時范公為著作佐
郎實録院檢討伊川謂温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來尤
好但經筵須要他温公曰何故伊川曰頥自度乏温潤
之氣淳夫色温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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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除侍講
劉道原恕家貧不能自給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
南歸也時已十月無寒具司馬温公以衣襪二事及舊
貂褥贐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還之司馬温
公曰於光不受他人可知 劉道原為人剛毅時王介
甫權震天下人不敢忤憤憤不少屈
鄒侍郎浩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
大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㸔自家一念從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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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徐節孝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其側日具太夫人
所嗜或不獲即奔走闤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純孝損
直以售之親戚故人或致甘毳誠不至禮不恭弗受也
所奉饌皆自調味太夫人飲食時先生率家人在左右
為兒戱或謳歌以說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而奉飬與
富貴家等無湏臾不快太夫人以疾終先生號慟嘔血
絶而復蘇哭不輟聲吕溱造廬下聞其號哭曰想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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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中夜聞此聲亦湏為公泣也先生少時為母置饍先
過一賣肉家中心欲買其肉遂先於市中買他物而别
路於歸途為順且亦有賣肉者因自念中心已許買他
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買肉而歸且云
己之行信自此始也又云少時逐日以衫㡌揖母一日
見貴官乃用襽幞因自念天下之尊莫踰父母今反不
若見貴官明日以襽幞揖母家人見之無不笑既久亦
不笑也且云己之行敬自此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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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公敦復平居静黙似不能言者立朝論事則明目張
膽不畏强禦
張子韶論處巳曰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識見欲逺三者
有一便可立身兼之者極難雖然有識見者自别當以
識見為先 或曰倉卒患難中處事不亂是其才耶抑
其識耶公曰未必才識了得必其胷中器局不凡素有
定力不然恐胷中先亂何以臨事古人平日欲涵飬器
局者此也 張子韶謫居南安至則閉門謝客以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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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娛緼袍糲食家人軰幾無以自存親知聞之爭餽遺
以奉公皆謝遣之
南軒先生曰心在焉則謂之敬且如方對客談論而他
有所思雖思之善亦不敬纔有間斷便是不敬 南軒
先生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
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
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晦庵先生曰心者萬事之原也人之一心得其正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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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皆得其正心或不正則無一事得由於正人有常言
曰心印若此印刋刻得端正㸔印在何處莫不端正若
刋刻得欹邪㸔印在何處無不欹邪故治心之學不可
不謹也 晦庵先生曰凡徇人欲自是危嶮莊子所謂
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是也
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
擊節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