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30 劉蕺山集-明-劉宗周 (master)


[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劉蕺山集巻七


  明 劉宗周 撰


  書二


  與温員嶠相公名體仁


  原任具官劉宗周謹再拜上書相公閣下宗周一介孤
踪久甘棄廢乃䝉君相特逹之知起自田間濫竽卿貳
受事未幾不幸有犬馬之疾屢控宸嚴遂荷俞㫖宗周
[007-1b]
從此辭闕下辭閣下而行矣臨岐養養不禁中夜徬徨
自恨此生無以報君恩酬知己恐一旦溘先朝露死不瞑
目則請以狂瞽之見敬効一言于左右宗周自入朝以
來仰見我皇上敬天勤民孜孜望治精誠所至隨事足
以格蒼昊而對萬方無忝堯舜在上而閣下以清執
風猷佐之于下君臣相得可謂魚水近者宗周從九卿
後得與召對見皇上處分御史詹爾選一事益見大聖
人之無我且仰閣下之能將順其美匡救其失也宗周
[007-2a]
不勝舉手加額慶太平之有日矣雖然請因是而推言
之今天下禍蔓兵連未知税駕動稱匡濟無人耳我皇
上求賢若渇不難種種破格以盡天下之才至起廢一
節尤稱曠典該部彚題奉賜環者僅十二人特首録惠
世揚黄道周中外無不頌聖人知人之哲而惟是該部
之于世揚也始擬邉撫則曰邉才而䝉駁擬南缺則曰
文武全才而䝉駁至再駁之後竟成寢閣人乃不能無
望于閣下矣夫世揚在先朝居諫垣與楊左同調幸而
[007-2b]
九死一生聖明首御起廢宜莫先世揚而廷臣之為異
已者方操門户之見以擠之禁錮十年數窮理極冡卿
雖有意憐才曲為調劑而終不令其入長安果奉何人
之風㫖與閣下身秉國成固有進退人才之責者也苟
天下有一賢之未進與一不肖之未退必責之閣下而
閣下所為進退天下士殊有不可解者自皇上御極以
來所廢置天下士百餘人多天下賢者而閣下不聞出
一語救正時有因而下石者至羅喻義之以忤閣下也
[007-3a]
而廢呉家周呉執御瞿式耜輩之以彈閣下也而廢錢
謙益之以與閣下廷辨也而廢尤其彰彰者矣夫揆地
一席固所稱比肩事主者也即有殿争何妨虚已而閣
下時見其寔不能容之狀如巴縣王應熊之以人言去也
奏辨之蚤自嘉善錢士升輾轉相聞而閣下不能正言告
主聽其以家奴枉戍則近于賣友長洲文震孟為皇上
特簡數月叅知天下未見其有可摘之過而竟以許譽
卿之處一語不合遽激聖怒以去則近于罔上夫長洲
[007-3b]
骯髒之姿以語言得過閣下誠有之矣是時香山何吾騶
並未嘗賛一詞而亦以長洲同調故坐腹誹去則近于
誣下邇者嘉善之去其建言大闗國體閣下實與聞之
曷不曰臣當同坐聖明未必不轉圜如詹御史而雷
霆之下頓成縮朒致嘉善獨以言得罪則近于隂擠同
官審如是也將後之為閣臣與閣下共事者不亦難乎
門户之多依傍也與崔魏之惡門户有以激成之也其
誰曰不然乃閣下不免以分門别户之心成矯枉過正
[007-4a]
之見一日入朝遂有科塲之訟錢謙益本無罪閣下特
因瑕釁以阻其進而不虞其重得罪且閣下竟以此進
自此人人樹敵處處張弧人之所以議閣下者日多而
閣下亦積不能堪一朝發難明借皇上之寵靈為驅除
異已之地二三匪類又稍稍起而應之以為牙爪使昔
之立異同者皆裹足而去朝端之上亦見風恬浪息無
有不利于閣下而閣下亦已安如泰山否耶此殆昔人
所為騎虎之勢也即閣下自許孤立法不阿貴怨不避
[007-4b]
私其最可自信者無如叅鄭鄤一事鄭鄤之禔躬不檢
叅之誠是也第令鄤非門户中人閣下其亦毅然為之
否耶如是而猶號于人曰吾為名教衞也吾為朝廷
伸三尺法也即閣下平心自問必不謂然矣故人謂閣
下將以門户殺鄤也又無如掲張夀祺成徳一事二人
一犯贓一溺職業已有應得之罪而動激聖怒以詔獄
士可殺不可辱頗令聞者寒心况煆煉不已終成文致
人將謂閣下以門户殺二人也夫三人誠足為門户之
[007-5a]
累在閣下何妨别白昔賢云吾心如秤不能為人作重
輕閣下未之聞耶閣下而不為别白門户計則亦已矣
誠為别白門户計莫若就廢籍中擇天下之賢者而用
之自世揚始又舉其所最不利于已者而容之舉親舉
讐共偕大道于以匡濟時艱上報聖明稍收末路豈不
心事昭于潞公功名埒于夷簡從前恩怨總屬飄風若
猶未也元祐紹聖紛紛無已諸臣即自居邪枉根株連
引并楊左亦邪枉殺邪枉者必正直將何以處紅本一案
[007-5b]
國是如是身不足惜其如宗社何乃者囂訟起于縲臣格
鬭出于婦女官評操於市井訛言横于道路清平世宙成
何法紀願閣下之熟思之也宗周偶閲先朝載紀如張
文忠大禮大獄等事彪炳宇宙而終以不能愛惜人才
取譏當世至今有不能為文忠諱者嚴分宜于楊沈之
獄坐不能救正耳豈必真如傳者所云若其他封疆失
事之誅多所自取後人亦一概坐分宜張江陵功在幼
主奪情一事竟以棧豆殉百年尤為可惜閣下自分相
[007-6a]
業孰與文忠賢稍或不慎吾不知于張嚴二公又何居
矣尤願閣下之熟思之也宗周少不如人長而無述徒
以同籍之雅兄事閣下有年而雲泥聚散末由時沐清
光乃私心懇懇終不敢自外左右輙不禁抒此胷臆似
痁似狂計閣下得之必詈為黨人餘唾然宗周老矣病
且死旦夕耳意復何為而自陷依傍取譏後來私心政
自不敢負故人因而負君父語云美疢不如藥石君臣
且然况朋友乎閣下姑寛之徐取而思之即其言誠有
[007-6b]
過者亦將有以諒其心矣臨書激切


  答王金如


  前者草率作答區區之𠂻宜有不盡亮于足下者兹敢
進而請益焉竊惟斯道之傳至吾夫子而集大成矣其
㣲言載在四書六經可考而信也學者童而習之白首
而不得其解遂于此中猶存乎見少而求助于外何異
盲者處大明之下覔爝火以索照乎或曰取善貴廣學
不諱博也正謂有得于孔孟之學而因以折𠂻于諸子
[007-7a]
百家定其瑕瑜存其去取亦無徃非証道之地若其苟
存一不足之見博討旁稽竊竊焉取而附益之未有不
操戈還向者也嗟乎孔孟而既徃矣㣲言日冺求其能
讀聖人之書者幾人惟是老莊之徒首蔽于長生之見
崇尚虚無絶仁棄義各著書以垂後世其為叛道也顯
不足辨也獨楊墨言仁義而孔子之道晦故孟子辭而
闢之不遺餘力七篇出而二氏廢學者遂專言老莊若
堅白異同之類皆寓言之支流也漢魏以來一變而言
[007-7b]
黄老又曰易老合羲皇于老氏不勝其畔援之情然祖
其説者亦不過競標名理以資談柄其㫖淺陋易窮此
時有聖人者出而一倡吾道以正之何物清談摧枯拉
朽耳惜乎崇有之論不足以厭當世而徒以相譏卒無
補于天下之亂于是西方之教乗虚而起儼然雄據其
上矣猶是虚無之説也而益反其本破尊生之見超于
無生而其功行則歸之明心見性時有通于吾儒之説
者讀儒書者又從而附㑹之出入變化莫可端倪當此
[007-8a]
聖逺言湮學絶道喪之日學者驟聞之而喜以為此吾
聖人之所未嘗言及者也又有進者曰非禪也即吾聖
人之精言也安得不掉首相率而趨之乎天不殄吾道
特起有宋諸儒後先犄角相與修明孔子之學炳如也
遂惓惓以闢佛老為已任比于孟子之闢楊墨其功偉
矣然當此之時佛教大行求其粹然獨出于儒者濓溪
明道而外無聞焉其他或始就而終去或隂茹而陽吐
則其于吾聖人與佛氏毫釐似是之辨容亦晰之有所
[007-8b]
未精者以故解經之際或失之支離舉吾聖人之真者
而歸之禪不敢一置喙間有置喙者亦即距之為禪不復
置辨故雖以師友淵源而羅李不能驟得之晦翁雖以
一堂契晤而鵝湖不能盡化其我見一彼一此之間固
已開門而揖盜矣况末流益復弊焉者乎夫闢佛老美
名也辭之不勝至貶吾聖人之道以殉之寜不益受以
柄于是為佛氏之徒者私聞之而喜曰彼之為儒者如
是何以闢吾為哉即學聖人之學者私聞之而恚曰此
[007-9a]
之為儒者如是何以闢佛為哉此禪學之所以日新月
盛而未有已也又三百餘年而陽明子出始固常求之
二氏之説矣乆而無所得始反而求之六經特舉前日
所讓棄于佛氏者而恢復之且周旋于宋儒之説相與
彌縫其隙兩收朱陸以求至是良知之説有功後學斯
文賴以一振由今讀其書如曰佛氏本來面目即吾聖
人所謂良知又曰工夫本體大畧相似只佛氏有個自
私自利之心所以不同又曰佛氏外人倫遺物理固不
[007-9b]
得謂之明心可謂中其要害吾意後之學聖人者由陽
明子而朱子及于明道濓溪溯之孔孟如是而已矣然
學陽明之學者意不止陽明也讀龍溪近溪之書時時
不滿其師説而益啟瞿曇之秘舉而歸之師漸擠陽明
而禪矣不亦寃哉則生于二溪之後者又可知矣雖使
子輿氏復生亦且奈之何哉僕常私慨以為舉今之世
誠欲學者學聖人之道而不聴其出入于佛老是欲其
入而閉之門也譬之溺者與之以一瓠而濟一瓠亦津
[007-10a]
梁也學者患不真讀佛氏書耳苟其真讀佛氏書將必有
不安于佛氏之説者而後乃始喟然于聖人之道直取
一間而逹也審如是佛亦何病于人乎然言至此亦甚
不得已之極思矣僕生也晚不及事前輩老師大儒幸
私淑諸人于吾鄉得陶先生學有淵源養深自得不難
尊為壇坫與二三子共繹所聞每一與講席輙開吾積
痼退而惘然失所懷也一時聞者興起新建㣲傳庶㡬
有托其他若求如之斬截霞標之篤實子虚之明快僕
[007-10b]
自視欿然以為不可及因而徃還論道十餘年如一日
不問其為儒與禪也至僕之于足下私心期望更有不
同于泛泛者足下志願之大骨力之堅血性之熱徃徃
度越後進由其所至成就正未可量不敢遽問其為儒
與禪也其餘諸子可知矣然而世人悠悠不能無疑曰
諸君子言禪言行禪行律禪律㳺禪㳺何以道學為哉
且子而與其從學佛之士寜若從吾流俗士僕聞之笑
而不答諸君子自信愈堅其教亦愈行而其為世人之
[007-11a]
悠悠愈甚噫嘻今而後將永拒人于流俗之外不得一
聞聖人之道者是亦諸君子之過也傳有之中道而立
能者從之又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諸君子而誠畏
天命憫人窮有溥濟一世之襟期盡一世之流俗歸之
大道上接孔孟之傳下闖陽明之室則心迹去就之際
宜必有以自處矣若止就一身衡量諸君子行履儘
足自信亦安徃而不可乎然僕有以知足下之必為彼
而不為此也僕資性不逮人老而未聞道猶竊願學焉
[007-11b]
斤斤救過之不遑苟足以匡吾之過而進吾之不及皆
吾師也請從而終事焉小學之訂願足下勿疑亦并無
致疑于僕願足下終以教我


  與黄石齋少詹一名道周


  學術不明人心不正而世道隨之遂有今日之禍一絲
九鼎獨賴吾黨清議猶有存者隂以褫姦回之魄而扶
國命于無疆則亦所謂功不在禹下者也僕以衰病伏
枕彌嵗日不接朝事友人時時傳門下昌言累牘輙為
[007-12a]
擊節無何又得去國狀復為之太息不已嗟乎君臣相
遇自古難之矣今日者門下方幾幾得之而終復不遇
也豈非天乎語云漢文不能用賈誼誼與有過焉以徴
近事千古同慨僕不意門下學古之道而僅以長沙擬
也雖然天而果欲平治斯世將必有操大人之學如孟
夫子者起而一遇雖齊梁之君猶足用之而况進而聖
明乎世無其人惟門下終勉之


  答胡嵩髙朱綿之張奠夫諸生嵩髙名嶽綿之名昌祚奠夫名應鼇


[007-12b]
  比辱手教纍纍數千言具見衞道苦心于今之世殆亦
空谷之音而况以不侫之寡昧者當之又不啻大聲之
呼而疾雷之破耳也敢不拜嘉僕于此竊復有請焉夫
道一也而釋氏二之教本分也而託于釋者混之則其
為世道之病信有如足下所言者固已不煩更端而請
矣今之言佛氏之學者皆其有意于聖人之道者也不
幸當聖逺言湮之日又無老師大儒以為之依歸遂不
覺惑于二氏而禪其尤甚者耳則亦聖人所謂賢知之
[007-13a]
過也彼其于聖人之道既嘗童而習之矣彜倫日用託
於耳目之近者概可知也稍讀佛氏書而異之其言單提
性宗層層折入亦復層層掃除以視吾儒言天載尚
隔幾重階級而自詫為妙道自嘆為希有安得不去而
從之乎此厭常喜新之惑也夫聖人之道不落虚無事
事有可持循宜乎學之易矣乃以吾夫子之聖竭一生
功力至七十年而始幾于從心之域及門之徒三千
七十傳道者不過一二人亦僅具體焉况聞而知之者
[007-13b]
乎葢求道之難而學為聖人如此其尤不易也孰似彼
佛氏者以悟性為則一念回機即同本得從其教者無
不人人證聖諦諦傳宗吾寜不舍難而就易乎此欲速
助長之惑也且所貴乎學聖人之道者為其有利于吾
耳不然亦利于天下而儒者首禁人以功利之説苟不
得位蓬累而行鄉鄰有鬬閉户云耳若佛氏性宗既透
起願即是道塲懴悔即離苦阨滅度盡六道㝠報通三
生而身復超于三生六道之外以了生死一大事胡于
[007-14a]
自利利人無量乎則尚俟一切有為法乎此計功謀利
之惑也凡此三惑者一言以蔽之儒門淡泊收拾不住
彼家所為自供自認者也而不知聖人之道本如是其
淡而不厭也進必以漸且逾進而逾無窮也出乎義而
不出乎利也此所謂惑之甚也子曰素隠行怪後世有
述焉殆謂是與當世不乏雄深警敏之士其中所見
徃徃有過人者而反之性地仍自茫然曽不敢望彼藩
籬而况于卓然有志於聖人之道而升堂而入室者乎
[007-14b]
則一彼一此之間固未有以相勝也不相勝而相譏猥
欲以語言文字挽其一徃不返之心亦祗以重其惑已
耳然則奈之何哉僕于此有説焉今之言佛氏之學者
大都盛言陽明子止因良知之説于性覺為近故援之
以廣其教而衲子之徒亦侵假而良知矣嗚呼古之為
儒者孔孟而已矣一傳而為程朱再傳而為陽明子人
或以為近于禪即古之為佛者釋迦而已矣一變而為
五宗禪再變而為陽明禪人又以為近于儒則亦元黄
[007-15a]
渾合之一㑹乎而識者曰此殆佛法將亡之候而儒教
反始之機乎孟子曰逃墨必歸于楊逃楊必歸于儒今之
言佛氏學者既莫不言陽明子吾亦與之言陽明子而
已矣譬之出亡之子猶識有父母時時動其痛癢則父
母固得而招之自禰而上益恍惚矣陽明子者吾道之
禰也今之言佛氏之學者招之以孔孟而不得招之以
程朱而又不得即請以陽明子招之佛氏言宗也而吾
以陽明子之宗宗之佛氏喜頓也而吾以陽明子之頓
[007-15b]
頓之佛氏喜言功徳也而吾以陽明子之徳徳之亦曰
良知而已矣孟子曰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夫學者而不
知有良知之説則已使知有良知之説而稍稍求之久
之而或有見焉則雖口不離佛氏之説足不離佛氏之
堂而心已醒而為吾儒之心從前迷惑一朝而破又何
患其不為吾儒之徒乎此僕所以姑與之言陽明子也
夫道者天下之達道而言道之言亦天下之公言也孔
孟言之而不足則程朱言之程朱言之而不足則陽明
[007-16a]
子言之陽明子言之而不足則後之人又有言之者但
不許為佛氏之徒所借言而苟其借之而足以為反正
之機則吾亦安得不因其借者而借之以一伸吾道之
是乎孟子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僕亦曰陽
明子之道不著佛老之道不息道陽明之道言陽明之
言因而參考異同于朱子之言以發明朱子之藴善繼
朱子之心求不得罪于孔孟焉止耳僕聞之春秋之法
先自治而後治人故曰君子反經僕亦與二三子共學
[007-16b]
陽明子以臻于聖人之域而已矣今而後願足下偃旗
息鼓反其分别異同之見而告自邑焉于以尊所聞而
行所知日進于髙明廣大之地則天下之士必有聞風而
興起者吾道之明且行庻有日乎僕旦暮跂之


  答諸生


  承寵命謁祠有日敢不拜嘉但僕因改葬二親日夕不
遑寜處苫塊餘生纔及旬餘安能遽從諸君子作雅㑹
以上辱先聖之靈而且不孝之罪遺恫二親終天罔極
[007-17a]
更無顔面可對諸君子以是不揣少掲罪狀自擯宫牆
而執事猶復不棄而寛其鳴鼓之誅則不肖亦何以自
捫寸心乎今而後願諸君子允僕累請終削門下之籍
姑與以不屑之誨聽其徐而自艾焉苟其寸心終可以
自遣不難復出而請事于諸君子則侍教尚有日矣不
然僕奄奄餘生之不保諸君子縱憐而與我其能及乎
昔西河氏見罪于曾子至投杖而拜友道之嚴如此若
曰不楚而呻吟姑為是謬言以相誑掩其規避之跡則
[007-17b]
又與于不仁之甚者也


  答葉潤山二


  曠嵗不相聞夢想徒殷有懷靡及忽接手教喜可知也
且承門下相信之深日有加而無已至不恥下問如此
僕亦何以慰諸大抵學者之于道不日進則日退而進
退一機于已取之自以為進者進也即自以為退者亦
進也今者門下已不安于前日之見則濯濯新知必有
進于前日者矣而且以擇不精行不力是病則自今以
[007-18a]
徃又必有進于精且力者矣此所謂日進者也雖然使
徒落想像邉事亦第二義耳所舉損益二卦自是反躬
實踐之地學者所當終身用之不盡者但此中進退之
機亦甚㣲細最宜時時加體認工夫不得臨渴掘井等
是懲忿窒慾耳常人有常人之懲窒學人有學人之懲
窒聖人又有聖人之懲窒不特取效有難易之分亦其
下手有精粗之辨也僕意讀易湏以乾道為綱領乾知
大始便是懲窒工夫綱領處得此綱領則入細入粗把
[007-18b]
持在手矣何如小著䝉批示幸甚所舉視無形聽無聲
持行無地等語亦只是戒慎不覩恐懼不聞之意歸之
慎獨而已獨即前所謂乾體也然不免悠謬其辭近于
佛老之説反晦本㫖質之修辭立誠之意殆不如此乃知
吾輩論學只是朴實頭地一是一二是二即指畫身
心性命亦須一一有著落若天道有已然之迹方可逐
步尋求不墮落虚空窠臼耳目下所可商者出處一節
吾輩所學將以用世耳時事多艱主恩未報可云長徃
[007-19a]
山林乎若言學則隨地皆學也言道則隨地皆道也亦
豈有内外人已體用之可岐乎勉之勉之幡然而行可
也辛復元平生似有來厯僕嘗與之言見其議論頗正
但未卜其持守若何凡人門面濶大者多不易持守亦
甚留心世道而不免太熱恐有枉尺直尋處論人不得
不取其長耳陶文簡公集一部奉覽慰前命也


  答秦履思五


  承諭近溪之學雖以赤子提宗要非吾儒大中至正之
[007-19b]
脉也赤子之心純乎天者也孩提之童其在天人之間
乎天非人不盡故君子盡人以盡天而天其本也不有
赤子之心安得有孩提之童之知能故赤子提宗最為
端的先生之學可謂直逹原始正陽明意中事也然赤
子之心人皆有之信得及直下便是聖人所謂信得及
者只于此心中便覺一下耳纔覺一下便千變萬化用
之不窮雖千變萬化用之不窮却非于此心之外又加
毫末也此心原來具足反求即是反求即是覺地覺路
[007-20a]
即是聖路不隔身心不岐凡聖不囿根氣不湏等待方
是真潔浄學者但時時保任而已别無他謬巧也如先
生所言悟入處不免反費推敲果如此説凡是善根不
宿慧目不清者又將此一項人頓放在何處意者先生
所言悟處終是㘞地一聲消息黄面老子于此費却幾
許工夫方得了手如逹摩且面壁九年况其他乎彼惟
不識赤子之心而求之未生前所以當面蹉過反費追
尋先生何故又起爐竈也


[007-20b]
  答曹進士諱廣


  不佞老廢杜門息影之日久矣一旦以世講之未僣援
聲氣披示教言惓惓焉不啻其口出也捧誦再三欣然
以喜至知恥近勇一語殆是吾輩頂門針不佞請先服
瞑眩焉乃足下復不加鄙棄而欲進商所未逮益愧惘
然無從也不佞請姑就來教所及者而請事焉可乎夫
恥者人之本心也而體藴有辨孟夫子曰不恥不若人
何若人有他日解之曰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
[007-21a]
則不知惡今人之懵懵焉無所用恥者鮮不以一指易
肩背此可謂之知恥乎不能知恥雖有恥與無恥同亦
何怪日即于忽忽而不振乎此知恥近勇之説也曽子
嘗聞大勇于夫子正以自反欺慊一著為一生定命符
此真能知恥者也降而北宫黝孟施舍雖矯然自喜可
以目無萬乗然由君子觀之直一指之伎倆耳是故與
其貌而法三代之事不若尚論三代之人而尚友之之
為真與其泛而窮六經之書不若擇其要者而圗之如
[007-21b]
南容之復白圭屏山氏之讀易之為約而易操與其知
交盡天下賢人君子不若闇然日章不出户而知天下
則其于當世之務亦固無事于數數然矣以足下之抱
負異日者即一當路而平禍亂起生民于溝壑措宗社
于安瀾亦豈異人任然苟學不聞道而徒以一切悻悻
者當之即幸而得之亦正一指之伎倆不足為賢者道
也晦庵先生曰真正英雄每從戰兢惕厲中來請為足
下誦之


[007-22a]
  答沈進士諱中柱


  夜來讀言志録大為擊節門下志操雅自耿耿如此將
來䜿立亦何可量人患無志耳此志大用之則大效小
用之則小效君子亦求其大者而已承教孟子求放心
一節真是吾儕終身進學之要人心至神操存舍亡之
間徃徃問不容髪已立志後方許商量此語也又云知
求正是學問得力處學問者致知之路也心外無知故
曰良知知外無學故曰致知又云思則得之思即致知
[007-22b]
之别名原來即本體即工夫也又曰慎思懼其放也又
曰近思懼其放而外也古人立言字字鞭入心裏其要
歸于知止耳所謂思則得之也性者心之理也心以氣
言而性其條理也離心無性離氣無理雖謂氣即性性
即氣猶二之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皆一氣流行之機呈
于有知有覺之頃其理有如此而非于所知覺之外
另有四端名色也即謂知此理覺此理猶二之也良知
無知而無乎不知致知無思而無乎不思不可以内外
[007-23a]
言不可以寂感界收動歸静取物証我猶二之也告子
不得于心不致知故也故孟子反之以知言不求于氣
不識性故也故孟子反之以養氣養氣即養其性之别
名先儒以為擴前聖所未發葢取其善言性善云非謂
此一項工夫至孟子方説破也總之一心耳心一知耳許
多名色皆隨指而異只一言以蔽之曰學問之道無他
求其放心而已矣入門究竟更無别法隨時用力隨處
體認無有吃𦂳于此者來書剖晰詳盡猶或以名色致
[007-23b]
疑要在反身而求之可也


  與王雪肝太守一諱孫蘭


  荒政萬難下手所幸公祖悉力講求孜孜延訪當必有
得其要領者如社倉一事誠為標本兼治之計已託祁
世老條列事宜想能得當報命但鄙意謂是舉也必官
與民交任之仍以官為主而後可要其成所謂君子之
徳風也目下一面急宜先頒一明示張掛四城曉諭士
民以倉社之利决當舉行不宜遅緩庶使士民便于遵
[007-24a]
依一面令所屬各發贖鍰召商徃糴東路分發三十九
坊以為倉本乃聴各士紳富户次第捐儲一面立官簿
籍分三十九坊各報社正委以出納則事且旦夕行矣
若上官不率先鼓舞恐人情皆在觀望中誰肯一破頭
面以犯衆忌且以身家殉乎即如官糴果係正項所那
不妨出糶之後仍還在官此後乃以一切科罰者充之
積少成多為長久計城中稍有端緒便可推及四鄉總
之公祖設誠而致行于上不患士民不響應于下也


[007-24b]
  答王雪肝


  承發余祁兩公書見示生細讀之其于目前救荒急著
亦已檢㸃無遺似可仰承徳意于萬一矣生雖有社倉
之説止是虚著原無異同小異者兩公言暫而生兼言
常兩公言平糶而生專言積貯耳生慮平糶之説可一
而不可再今但勸士紳以儲米則所積之米即是無形
之社倉明年聴其以時價出糶仍將此糶本候秋成之
日復儲米如前復時價出糶如前則儲米年年有息而
[007-25a]
待糴者嵗嵗得平稍以官簿經紀其間亦可望數年之
後豐凶各有攸賴年來雨暘不時此等景象日日可虞
故不得不酌標本而言之若今僅為目前計則年年議
儲米年年議平糶終亦惟日不足矣祁世老似謂不佞
竟欲強士紳出米立社為公家之物而已不得與焉則
厲民之令甚于平糶委有難行者况有建置之擾擾乎
今鄙意既已掲明乃知原無異同目下且言急著再為
善後之圖可也


[007-25b]
  與王雪肝


  頃承本縣頒下儲米坊冊仰惟痌瘝徳意在在流注一
二孑遺稍有半菽之望矣但念此十室九空之時即富
室終鮮葢藏計必以招商為第一義方得備此八千正
額而遏糴之禁所在而是商人寸武難行台寜設禁猶
曰隔府新嵊而設禁則同府矣同出台䑓怙冒之下而
忍令一肥一瘠咫尺之間頓分呉越乎想台臺已移文
日久不知本縣何故尚不遵依日者宗周遣人告糴于
[007-26a]
嵊稍䝉鄧父母推昔年宗周有賑嵊之徳而沾沾報之
得米五十斛此外有販者輙遭奸民搶掠垂槖而歸官
亦不之禁夫此之不禁而禁糶乃計之左也且嵊人固
自為計耳殊不知嵊禁弛則台禁亦弛一路源源灌輸
而至是無損于嵊而大有造于郡城也更通四明一路
以濟之將逺近之米價漸平而行販者亦無所利于竭
蹶矣夫遏糴固王政之首禁也即前日西路之遏亦可
暫而不可久且越郡一撮土固無當于錢江以北呉㑹
[007-26b]
數省之緩急也若以東路視吾越其事懸矣倘當事諸
君子而懷天地父母之心宜必有不終屑屑于一日之
權宜者矣前日本坊曽具一呈未䝉准行意其中有申
丈兩道語未必果得之兩道乎今復稍易其詞補牘以
進仰候裁奪或止給一批令本坊商人一行之何如然
以不佞私計之儲米不得不招商招商不得不弛禁即
弛禁于嵊而不弛禁于台寜嵊人豈能獨受其累則兩道
終須公祖一通情款詳述利害而得之倘此法不行將
[007-27a]
儲米一事委之空文一旦有急饑民嗷嗷而索平糶于
富室何以應之事且有不可知者矣統候台裁


  與成台道諱仲龍


  我越人之告饑也祖台亦既耳而目之以視台郡豐歉
相懸大是向隅抱泣䝉祖臺軫念痌瘝方與郡大夫商
拯濟之䇿隨聽本府一面申文行糴台寜等處我越人
懽若更生宗周乃敢率二三里人齎本府印批告投下
執事宗周遵郡大夫之政統計郡城中限坊儲米宗周
[007-27b]
所求給于台者不過二百石其加賜焉則祖臺曠蕩之
澤也伏惟照騐施行俾不至為地方所譁仍乞掛號批
迴且無虞于出疆之阻宗周藉此舉為一方社倉張本
稍俟青黄不接之日平糶而出之自此時歛時發垂之
世世而祖臺再造生成之徳亦將垂之世世矣且郡大
夫請糴之舉亦豈為是沾沾者果能家賜而人給政欲
借以厭人心而通地方之血脉隂杜其囂凌爭攘之氣
耳今必曰豐歉不齊之數委之造物有餘不足之見聽
[007-28a]
之人情則一家之中父子兄弟之際且有秦越視而不
顧者矣豈知天下之亂即從此而起甚矣遏糴之不可
訓也非祖臺由已之饑而本之以大道為公之志亦孰
與化近日之風氣挽扼運而導天和臻一世于仁夀之
域乎


  與王雪肝


  宗周仰遵儲米之令率二三里人告糴于台寜以為社
倉張本而台寜遏糴之禁所在而然小民之囂競固甚
[007-28b]
上官之厲禁尤嚴輙曰我台人寜人之不保而暇為紹
謀乎聞是説而里人徒手以歸夫凶荒薦臻大難措手
所恃四封有恤鄰之誼庶幾源源而來小民得藉以無
恐而不意疾痛杳不相闗一至于此也彼曰自謀之不
暇生直謂其未嘗自謀也譬之人身血脉欲其相通未
有手足委頓而腹心可以安然無恙者故紹亂而台寜
亦亂安紹正所以安台寜此不待智者而自明矣嗟乎
四封閉糴自今以徃小民其無孑遺矣惟是公祖為一
[007-29a]
郡主小民之饑寒皆仰給焉生輩雖不能得之于兩道
其忍坐視而終不之救乎更乞再四申請為秦庭七日
之哭或者彼見憐而有一粒之遺亦未可知也勢孔亟
矣惟公祖亟圖焉


  與王雪肝


  時事日亟意外之虞真不能以刻待知遏糴之令在當
事有不得辭其責者矣猶是凶荒耳一日雨而米價湧
再日雪而米價大湧豈一日之雨雪果為民厲乎良以
[007-29b]
人情之變喜于思亂有如此者故今日救荒之䇿必以
安輯人情為第一義官販之説便是今日急劑官販之
説行將見言未脱于口而人情已平一二矣官販之計
决將見米未觧于途而人情已平八九矣則上人為民
請命之心固足以稍稍取亮于人而頓奪其囂凌愁苦
之氣也但以鄙見揣之台寜一路湏得公祖玉趾親移
方出萬全即不然亦湏得陳公祖一行葢此時不特道
府縣之情難調而道路亂民之勢尤不易輯陳公祖綽
[007-30a]
有經濟雅著丰裁誠代公祖一行而領以押運之官所
濟不既多乎不然文移之徃來動成故套即小吏之奔
走豈足當洶洶之亂民乎但官販之説不知專召官商
單那庫藏絶不與于民乎抑仍是三十九坊儲米之説每
坊給批各自齎本而但以在官領之即為官販乎從前
一説則徑而易行而難在散米收銀從後一説則物情
未必盡齊而終省在官一番㑹計與前日一番給簿之説
不相戾如二説並行則頭緒更紛我之求于販地者取
[007-30b]
數必多而彼將有不易應者矣如專從後説則各坊行
販皆當分為兩次每次一百石庶幾接濟有漸統祈台
裁昨接祁世老條議一通想已上之台覽矣内中既有
官商之説又有換批之説似官與民交任其責也今生
昌安坊前日所領之批竟未之行敢暫繳上或銷或換
統候台裁且本坊見貯銀二百兩外為販本或官或民
亦惟裁奪又海運之説人情所在觀望或得大家通融
徑以台温接寜波以寜波接紹興又以台州接嵊縣以
[007-31a]
嵊縣接山㑹又以金衢接諸暨以諸暨接山隂則血脉
流通事半功倍審如此正湏陳公祖親行痛陳一體痛
癢之説與所在當事者使從前痿痺元氣立行銷化則
太和便在宇宙間而人變可弭天灾可禳矣


  答范質公


  春暮接翁手書有味乎人學政教之説即未窺枕秘已
令人憬開茅塞何時奉有成刻啟示吾黨乎别諭感
念時艱不已彼時禍敗相沿以為固然士大夫倖免者
[007-31b]
如釡中魚幕上燕尚得偷生數時豈知河南襄漢之報
接踵而至使髙皇不得有其孫神廟不得有其子朝廷
安賴有吾儕臣庶圖苟活以享富貴吾不知謀國諸公
亦何顔處交㦸之下相與歌喜起頌太平恐九廟有靈
終不使黨錮諸君子獨赴西市後之視今今之視昔千
古已然悲夫目今江南半壁遍罹竒荒所至人相食幸
而暫遅掲竿之呼終不聞廟堂有一休養生息之徳意
益復誅求不已征繕四出不盡敺之為盜不已時事至
[007-32a]
此尚忍言乎翁臺胸包經濟進不得大有為于時退而
修其素業以淑諸人以俟諸後長夜人心由此一旦亦
世道之慶也弟老矣一切無以報知己惟闔門待盡而
已臨風布懷仰候興居萬福惟為道自珍


  與章格菴掌垣諱正宸


  道駕歸省甚渇鄙懷㑹衰病日深艱于出户不及走晤
數年作别所欲一言者嫠婦不恤其緯而憂宗國之將
亡僕之謂矣况身當其事處漏舟之地岌岌乎與舟為
[007-32b]
存亡者乎執事久為諫官所言天下事幾何昔陽城為
諫議大夫五年不言事昌黎作諍臣論諷之自若也其後
陸宣公貶而延齡相城乃起而取白麻壞之痛哭于
廷城卒以諫顯葢宣公在事時城于天下事固無可言
者乃知士君子語黙各有宜而賢者之不可測類如此
也今天下豈無宣公其人而貶且死而不克生者乎而
執事竟無一言也雖然此猶一事耳請進而求其大者
今天下之亂固必有所自出矣則君心是也執事亦既
[007-33a]
已知之矣而付之不言不聞有格心之效也且天下之
亂亦必有所自成矣則政府是也奸佞相仍十餘年如
一轍執事亦既已知之矣而付之不言不聞有請劍之
舉也且天下之亂亦必有所自决裂矣則邦本是也鳥
窮則啄獸窮則攫執事亦既已知之矣而又付之無可
奈何而不言即督糧之役何為者上有一給事督糧則
自有司而下至胥吏皂役莫不給事矣羣千萬人為給
事以督一細民之糧其尚有死地乎然則天下事葢可
[007-33b]
知矣舍是三者而不言更無可言者矣且執事而不言
更無人可言者矣已矣哉此嫠婦之恤所以䑕思泣血
而不容已也或曰天下事亦甚無樂乎以言濟也執事
將别有一當以報國其為彌縫匡救之力亦已隠矣僕
則以為今天下救時之急務宜莫有過于開言路者執
事言官也開則自我開閉則自我閉後之人曰崇禎之
間率天下為寒蟬導人主以杜絶言路之禍者為章某
其人是則罪之大者執事將何以自觧乎執事生平自
[007-34a]
許萬萬不後陽亢宗向也舉天下第一流人以奉之一
旦處棘手之日惴惴乎全軀保妻子之念重而置宗社
安危于弗問幸而天祐人國萬無他虞蹉跎嵗月卿貳
在前宰執迎刃終為嚼蠟之無味耳何若向者為諸生
之猶得俯仰于天地之間也哉或曰古之君子遇不可
為之時未嘗不危行言遜以避禍若梁公之于唐是也
何獨于執事尤之深乎曰吾固不為執事尤而深為諫
官惜也無已請姑就今日之職掌言吏垣固進退人才之
[007-34b]
地也其自宰執以下至督撫提學等官孰不以吏垣
為咽喉者朝推一人焉吏垣以為可孰敢以為不可者
暮舉一人焉吏垣以為不可孰敢以為可者此而猶曰
我不能謂非溺職而何徃者已矣計執事自今入朝倘
有一奸進要路一地不稱職則執事有不得辭其責者
而勤勤焉思所以報塞庶所云七年之病而三年之艾
也取效雖緩天下事尚可救十之一二然亦非全軀保
妻子之念洗滌殆盡終不能有所建白也冀執事深思
[007-35a]
之嗟乎今日之事大可寒心上無責難之臣子下并無
責善之朋友見人主則曰堯舜見同列則曰臯夔終日
惟以阿諛逄迎為事無敢出片言拂人之意局面已成
牢不可破至于流氛横行藩封荼毒賊臣破陷疆土而
猶䝉身後之恤是孰使之然也興言及此豈不深可痛
哉僕私心恨之輙敢剖此肺腑少効朋友之誼于萬一
惟執事進而教之幸弗以為嗔也


[007-35b]









  劉蕺山集巻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