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宋學士文集卷第四 鑾坡集卷第四即翰苑前集
元隱君子東陽陳公先生鹿皮子墓志銘
婺之東陽有隱君子戴華陽巾裁鹿皮為衣種藥銀谷澗中
當春陽正毁翫落紅扵飛花亭上亭下有流泉花飛隊泉中
與其相廽旋良久而去君子樂之日往觀弗厭既而入太霞
洞著書其書縦横辯博孟軻氏而下皆未免扵論議元統間
濂甞候君子洞中君子歩屧出速坐之海紅花底戒侍史治
酒漿𦵔醢親執斚獻酬歌古詞以為驩酒巳君子慨然曰秦
漢而下說經而善者不傳傳者多不得其宗淳熈以来羣儒
之說尤與洙泗伊洛不類余悉屏去傳注獨取遺經精思至
四十春秋一旦神㑹心融灼見聖賢之大指譬猶明月之珠
失之二千年上自王公下至甿隷無不倀倀日索之終不可
致牧豎乃獲扵大澤之濵豈可以人賤而并珠弗貴乎吾今
持此以解六經决然自謂當㫁来說扵吾後云濂乃避席而
[004-1b]
問曰其意云何君子曰吾以九疇爲六府三事而圖書爲易
象者不可誣以片言統萬論而天下古今無疑義以庸言釋
經于而野人君子無異辭謂神所知之謂智知天下殊分之謂
禮知分之宜之謂義知天地萬物一體之謂仁禮復則和之
謂樂謂天地萬物一體經子之會要一視萬物則萬殊之分
正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濂未達請復問其詳君子曰國家
天下一枳也枳一爾而穰十焉枳有穰而一視之其扵人則
仁也發而視之穰有十則等有十其扵人則君臣父子長幼
之等夷刑賞予奪之殊分所謂禮也視十爲十者禮之異視
十爲一者仁之同分愈異則志愈同禮愈嚴則仁愈篤者先
王之道也分愈異者志愈同故合枳之穰反求其故地枚舉
而銓次焉者差之黍銖則人已無别犬牙錯而不齊歛之不
合而一不可見禮愈嚴者仁愈篤故治國家天下者不以禮
則彜倫斁禮樂廢而仁亡是故洙泗伊洛朝夕之所陳者天
[004-2a]
下萬殊之分視聽言行之冝所操者禮之柄耳故學聖人者
必始扵禮焉故一體萬殊者孔子之一貫扵洙泗伊洛之言
無不統者也理一分殊之義廢則操其杖葉而舎其本根洙
泗伊洛之㑹要不可見章句析而附會興遺經不可識矣濂
受其說以歸間嘗質之明經者或者曰近時學經者如三尺
之重觀優扵臺下但聞臺上語笑聲而弗獲見其形所以不
知妍媸唯人言是信君子之論偉矣或者曰伊洛之學大明
扵淳熈未易遽取舎之也自時厥後為貧㳺仕奔赱扵四方
不及再候君子以畢其說聞君子益以斯道為已任汲汲焉
惟恐不傳靡晝靡夜操觚著所見扵書書成卽刻梓示人復
貽書扵濂白予瀕死吾道若無所授子聰明絶倫何不一来
片言可盡也憂患相仍亦未及往而天下日趋扵亂君子之
室廬亦燬扵兵寓子婿王為家㽞六年之久遘微疾黙坐扵
一室不食飲者踰月縣令遣醫来視疾君子麾云曰吾年八
[004-2b]
十又八其死宜矣何藥之為未㡬翛然而逝實至止乙已十
月戊申也君子姓陳氏諱樵其字為君采人因其衣鹿皮故
又號為鹿皮子表隱趣也其先居睦之冨春宋之中葉来従
東陽太平里世為衣冠巨族曽祖居仁祖嚞登仕郞父取青
國學進士從郷先生石公一鼇與聞考亭之學有志節嘗抗
章詆權臣賈似道誤國及宋亡元丞相伯顔見其章𣣔用之
辭君子㓜學扵家庭繼受易書詩春秋大義扵李公直方其
扵天下之書無不讀讀無不解學成而隱邈然不與世接唯
寤寐群經思一洗支離穿鑿之陋形扵談辨見扵文辭恒懇
懇為人道之文辭扵状物寫情尤精然亦自出機軸不蹈襲
古今遺轍讀之者以其新逸超麗喻為挺立孤松群葩俯仰
下風而莫之敢抗或就之學則斥曰後世之辭章乃士之脂
澤時之清玩耳舎六經弗講而事浮辭綺語何㢤少作古賦
十餘篇傳至成均生徒競相謄寫謂絶似魏晋人所㯢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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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諱之不復肯為也君子足跡未嘗出里門而名聞逺達朝
著知名之士若虞文靖公集黄文獻公溍歐陽文公玄皆慕
之以為不可及移書諮訪如恐失之性復至孝父患風攣君
子扶之以行歲久益勤後為風痰所侵氣弱不能吐君子截
竹為筩時吸而出之母郭夫人殁君子不見見其遺衣輒奉
之嗚嗚而泣生平未甞言利苟非其義千駟萬鍾弗為動家
雖素饒扵貲痛懲膏梁之習惡衣菲食以終其身遇歲儉輒
竭粟賑里閭自取来牟以續其食嘗發所蔵錫為噐工人持
歸乃白金也悉易之或以告君子君子一咲而巳嗚呼君子
已矣世豈復有斯人㢤君子所著書曰易象數新說曰洪範
傳曰經觧經曰四書本㫖曰孝經新說曰太極圖解曰通書
解曰聖賢大意曰性理大明曰荅客問曰石室新語曰淳熈
紏繆曰鹿皮子曰飛飛觀小藁合數百卷君子正配朱氏先
若干年卒生延年大年耆年喬年昌年大年至正庚寅中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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闈乙榜苐一署徽州路歙縣教諭側室某氏生逢年君子沒
時諸子唯喬年在餘皆先卒女三人其壻即王為次則俞某
張紹先孫男九人庭玉庭珪庭筠庭鸞庭鳳庭堅庭誨庭其
庭某女四人適徐信俞本虞某 某曾孫男五人紹宗超宗
林宗某宗某宗女三人在㓜喬年庭堅等洎王為以是年十
二月某甲子奉柩葬扵縣西南四十里懐徳鄊斗潭山之原
縣長貳及學士大夫門弟子咸㑹莫不洒泣塟後五年其髙
第弟子楊君芾乃為撰列行状一通而喬年同王為持示金
華宋濂再拜請為銘嗚呼君子以超絶之資矌視千古若一
旦暮期以孔子為師而折衷羣言之是非不徇偏曲不尚詭
隨必欲暢其巳說而後已可謂特立獨行而無畏懾者也非
人豪其能之乎雖然淳熈二三大儒其志将以明道也初亦
何心扵固必使君子生扵其時與之上下其論未必無起予
之歎而君子之衆說亦或藉其損益以就厥中則所造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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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光輝混融而卓冠扵後先矣天之生材相違而不相值毎
如此竟何如㢤然君子措慮之深望道之切其所傳者確然
自成一家言殆無疑者世之人弗察伐異黨同常指君子為
過髙是豈窺見其衡氣機者㢤濂也不敏竊有慕洙泗伊洛
之學有志弗強日就卑近不足以測君子所至之淺深而君
子則欲進而教之今因請銘故備著昔日問荅之辭扵其首
後之傳儒林者尚有所稽焉其稱為君子者君子盖有徳之
通稱尊之可謂至矣銘曰
洙泗傳聖髄兮伊洛發遺精天人既混合兮陽隂悉苞并無
聞不開闡兮金石奏和平自兹益演繹兮白日中天行如彼
藝黍稷兮薅去莠與稂舂實成白粲兮詔使来者嘗有夫起
東海兮吐言一如鏞噌吰違幽隱兮務使聲逺揚豈欲異塗
轍兮理致無終窮著書動盈車兮片言類括囊中有萬寳玉
兮包絡無遺亡觧之溢衆目兮瓌異吁可驚似茲海外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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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燁如虹茍施琢刻工兮㝎可獻明廷下可奉公侯兮上
可奠方明胡為堕空山兮枯槁埋光晶鹿皮剪為裘兮峩冠
䞉垂纓臨流翫飛花兮心與烟霞冥清風與逸氣兮横絶字
宙中食道身自腴兮疇計禄位豊婆娑太霞洞兮卒以上夀
終斗潭向東流兮内有八尺塋鬼神必訶衛兮靈氣結華英
永為文字祥兮千祀垂休聲
元故承務郎道州路總𬋩府推官李府君墓銘
東陽李思文從州縣辟舉試校官吏部吏部移禁林儀曹同
命題試之既中選将歸涖教事謁濂成均再拜而起涕下如
綆縻良乆乃曰先府君之殁三十四年矣憂患之相仍金革
之紛擾餬口四方曾無寜歲今天地清寜六合一家幸重卜
宅兆改葬先府君于髙原之上而縣繂之碑未有刻文敢奉
行状以請子知先人者冝為銘濂諾之乆未及為思文復貽
書見速情辭愿欵讀之令人感動王事有嚴雞號即乗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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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還且已若懸鼓矣深慙有孤孝子之意扵是爇燈牗下按
状而序之曰府君諱𥙿字公饒姓李氏其先自洛陽遷桐江
九世祖著復自桐江遷婺之東陽著之孫悅字公瑜當宋宣
和庚子方臘叛其黨来㓂縣悅與兄匿灌莽中兄爲盗所執
𣣔兵之恱亟趋出願以身代昆弟争相就死㓂義恱之爲荷
戈而去及㓂平越帥劉忠顯公統軍至欲悉誅從亂民恱時
與莫府議諫止之活人數千恱生皓皓有六子十三孫皆惇
尚詩書而簮纓蟬聮從此始其事詳載家乗此不書諸孫有
諱大同者從朱文公吕成公㳺登嘉㝎癸未進士苐仕至寳
謨閣直學士通議大夫工部尚書君之髙祖也曾祖諱自立
淳祐
丑進士通直郞通判慶元軍府事祖諱箎登仕郞監
寜國府城下酒麪務父光逺值宋亡爲元不屑仕後以府君
貴贈承事郎同知汴梁路許州事妣某氏贈宜人府君㓜失
父母鞠扵㛐氏事諸兄有若嚴君既就外傳即知家學相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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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盛確然思以踵其後發扵聲詩皆中繩尺甫冠聞許文懿
公講道扵八華山中躡屐從之推明濂洛關閩之學乆之因
喟然嘆曰學之所貴者明體適用苟不見諸用猶玉巵而無
當未見其可也乃徑别親友杖䇿逰京師撰至治聖徳頌一
篇詣丞相府上之丞相以聞英宗召見玉徳殿令宿衛禁中
居無何翰林羣公以府君才藻清麗不當在持㦸之列遂奏
爲國子生㑹虞文靖公来爲祭酒極噐府君每有撰𫐠輙瞑
目倡言可書云云府君執筆次第書云云及文成朗誦扵公
前公遂指授以制作之故所謂篇章字句四法逐一縯繹之
府君之學扵是大進薦紳之家争欲府君出其門下天暦巳
已國子分監扈從上京歲適當賔有㫖命就試府君領開平
府薦送至順庚午擢進士上第授承事郎同知汴梁路陳州
事有朱衣象笏之賜𥘉大河南决州民扶挈旄倪赱旁郡
凍餒道路倀倀無所歸及河復故道府君適至與民約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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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返安尓妻孥治尓田廬科繇之事吾為尓緩諸民曰衆未
敢還者正坐此耳相率而歸至數千人蔡河亘城北舊建橋
以利
者河水暴悍齧橋橋善圯府君重作之檄属邑五長
吏分程集事不日而功成倡優為戯劇以射民利晝夜聚觀
皆廢所執業府君患之捕寘于法有挾權貴人勢𣣔脫去者
府君持之愈急一城震悚俗尚鬼當歲時之隙往往斬羊豕
為牲使巫覡歌舞以樂鬼比屋相倣以為不若是則厲氣将
作府君召閭師里胥語以鬼神情状亹亹數百言逓相奔告
其俗遂變市設駔儈本以求民平黠者反舞智病民畏其近
官茹抑忍苦莫敢赱白者府君擿發隱伏橽諸市而易之州
有學乆廢弗治府君往舎菜巳周視後先皆傍穿上漏不足
以障雨風慨然曰此教基也使其若是可乎即命更朽腐為
堅良治丹堊而飾之復聘賢師儒使坐堂上申飾五倫之教
民大恱部使者行郡嘉之舉府君可任臺察之職章上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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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既滿秩遂謁選京師巳而其子彪死干家君傷之欝欝
成疾荏苒踰二年竟卒扵旅邸時重紀至元戊寅正月癸丑
也享年四十有五卒後一月中書始改承務郞道州路總𬋩
府推官命雖下不見拜矣府君配蔣氏将仕佐郎典用監知
事吉相之女封宜人後一年卒子男五人長可道以府君䕃
任蘄州路黄梅縣稅務大使次貫道至正甲午進士将仕郞
饒州路鄱陽縣丞未上辟詹事院掾史後十九年卒次即彪
次順道次思文入 國朝為東陽縣儒學教諭即来請銘者
女二人適趙古臣盧璡孫男七人思志思孝思恭思悌思禮
思祖思儉府君既沒貫道不逺五千里奉柩南還家徒四壁
乆不克襄事後十年為至正丁亥十二月某甲子始與蔣氏
合塟西部鄊之錢塢堪輿家曰不利又二十年乃改塟懐徳
郷黄山之原去尚書公墓二里而近所謂重卜宅兆者其時
則吴元年丁未十一月之癸巳也濂生也後少府君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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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𥘉識府君扵婺城之南容儀秀潔如玉樹臨風皦然美丈
夫也及讀府君之詩曰中行齋藁者姿態閑婉復類其為人
心慕豔之碩締忘年之交而九京不可作矣幸獲與府君之
子貫道㳺同試藝扵鄊闈貫道既先登濂竊以謂府君之家
科目相繼起貫道是舉足以慰府君扵泉下曾未㡬何而貫
道亦死矣嗚呼三十餘年之間而哭府君父子焉予髮𣣔不
頒白其尚可得邪銘曰
嗚呼府君可止扵斯椘椘其容儀衮衮其脩辭其才又足以
見諸設施使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嗚呼府君竟止扵斯雖
五尺之童麄有所知期必躋扵膴仕亦不虞其若斯豈天道
之不齊抑人事之有參差自古以来何莫不由扵斯嗚呼府
君其死孔悲年不踰扵五十學僅克扵一施則夫突梯而滑
稽如脂而如韋壽享扵耆頥好爵之是縻者彼何人斯彼何
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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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故韶州路儒學教授曾府君石表辭
府君諱順字至順姓曾氏郕國公四十九代孫郕國家扵魯
十四傳至都鄊侯據始避新室之亂徙豫章子孫日盛大江
之南言曾氏者皆宗焉又六傳至略遷扵臨川又十二傳至
唐沂州刺史可徒生司空洪立司空生散騎常侍延鐸常侍
又遷于南豐生四子長曰仁暠生志及文照南唐時又同遷
臨江新塗縣之吉陽里文照舉童子科生乾度宋淳化三年
進士仕至太常少卿贈刑部尚書志生易用易用生侃侃生
髙安丞斧擢元祐六年進士第又遷縣之髙元里屏山之下
生用先用先生嶽嶽生愿正愿正生翊翊生汝舟汝舟生兼
善能傳黄文肅公榦之學為時名儒生軍噐監簿天麒天麒
倜儻有大志常居文信公天祥幕府又從賈丞相餘慶等奉
使扵元竟全節而歸則府君之父也府君性警敏自㓜輒有
聞時信公之弟文惠公璧来為郡招府君與其子文荘侯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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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學陞既秀頴府君能與之競爽其師胡君端一亟目之爲
二俊當宋𥘉改物遺黎故老猶有存者監簿君日開尊共飲
劇談先代文獻府君從旁聽之有疑則問唯恐其不傾盡諸
老爲之嘖嘖愛賞元至正中程文憲公鉅夫奉詔求賢江南
𣣔薦府君才可用監簿君止之曾未㡬何部使者趙君孟迎
以茂才舉署饒州路儒學録改袁州陞南雄州儒學正士皆
服其化而爲率徳勵行之歸㑹科目詔行府君欣然應書不
利退而歎曰吾能損所學以徇時好㢤因不復踐塲屋鄊友
范文白公梈清脩之士也極慎許與憫府君官不充其才會
御史銓選廣中力薦之扵是板授韶州路儒學教授未及上
吏部巳别選遂止賢公卿多稔府君行𣣔强起之府君辭巳
而長子受辟爲校官季子以春秋舉于鄊取苐五名文解府
君喜曰吾何以仕爲乃陶然自放清泉白石間與髙人逸士
相㳺樂府君被服儼雅揮麈談咲皦然如霞外人世間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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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得而侵也善鍳㝎古噐物暨法書名畫毎傳玩以為適
或取琴鼓一再行焚香黙坐超然與造物者㳺一旦遘疾預
告終期召婚友入榻前與之言别意甚懇懇介婦方歸寜命
趣之還既至正衣冠起坐撫㓜孫頂曰吾遅汝久矣復東首
而卧翛然而逝實至正七年春三月某甲子也夀七十有五
歛之日風雨晦㝠室廬之後大木俱㧞君子異之九年春正
月壬寅奉柩葬于屏山麓堪輿家謂不利以某年月日改葬
同里夏方之原府君孝友天至監簿君得痞疾甚劇府君泣
禱上下神祗夜夢三士告之曰服二附湯當瘳巳而果然歷
十餘年方沒監簿君沒大母陳夫人年垂九十府君愳夫人
之哀夙夜祗奉唯恐少咈其意夫人安之曰吾子雖亡不沒
矣季弟甫齓出為伯氏後仲姊生四子而夫亡子絶㓜茫不
知所為計從父兄孤子凡三倀倀無所依府君皆鞠飬教訓
之使至成立且歸其産所入毫毛不以私其與人交一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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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義郡守李章肅公倜聞府君為佳士禮下之李公後以誣
免官其門可羅雀府君事之益勤别駕髙翔其知府君不下
扵李公及改守浮梁𣣔一見府君赱書速之府君即日命駕
既見相勞苦甚勤未㡬徑上馬出城去翔聞之大驚追餞十
數里且曰公能逺来何遽往如是邪府君曰既見君子不還
将焉求翔歎息而去性尤仁慈振貧䘏匱每不遺餘力臨川
姜肅長沙譚志仁旴江王旭皆顛沛流離數瀕扵危亡府君
能振之是三人者徳之謂殺身亦不能報云府君容貌魁梧
須髯如㦸為文辭不務鈎章棘句而壹以理勝當是時若吳
文正公澄虞文靖公集皆海内師表每稱府君之賢不少置
則府君信賢矣𥘉監簿君著史學統紀一卷未及成而沒府
君𥙷完之府君所著詩文若干卷因自號唯庭遂以名藁吳
公為序作者之意今蔵扵家府君娶義門劉氏克盡婦道前
三十一年卒子男子三人長曰紹唯平陽州儒學教授次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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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季曰魯承事郞祠部主事傳極羣書而文辭龎蔚學者師
之子女子一人分冝縣儒學教諭聶景堂其壻也孫男七人
曰垕曰基曰壡曰均曰埴曰塾曰圭女六人長歸某餘未行
曾孫男六人曰某曰某曰某曰某曰某曰某女四人在㓜嗚
呼聖賢之裔自北而南者若孔氏之扵衢顔氏之扵蘇扵閩
曾氏之扵豫章皆多子孫而曾氏為尤盛紆朱拖𬗋以顯融
于時在在而是常侍五傳至文㝎公鞏兄弟者出遂以辭章
名天下何曾氏之多賢邪府君之先盖與文㝎公同出扵常
侍奕世以詩書亢其宗府君雖不獲大用屢司教鐸蔚為經
師達賢太官亟稱交薦可謂無負扵家學者矣府君之葬翰
林待制杜公本國子司業曾君堅既為前後撰銘刻諸幽室
而魯嘗與濂同脩元史寅縁交誼復来求隧上之文濂間較
徳焯勤在古者不厭其詳故為表其行而益之以銘銘曰
郕國傳道自孔門遺澤滂
苗裔蕃有如大江從西奔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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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千㑹一原重珪疊組光燉燉著勲昭徳𥙿後昆夫君繼之
如玉溫嶄然頭角譽弥敦目為二俊起
繙三為人師教道
尊書詩爼豆習禮文鄒魯其俗澆為淳自内而外本則存大
木斯㧞風霆掀人琴俱亡海氣昏學子攬涕為招魂刻文墓
石揚清芬
故鄱陽劉府君墓志銘
君諱謙字友諒姓劉氏其先出自彭城唐未有名汾者仕至
鎮南軍節度使生十四子一子曰漢吞始徙鄱陽圖譜䘮至
君不知其㡬世君善積居之術以貲雄扵郷父母殁廬墓終
喪事三兄謹慎三兄或酗酒破産君屢贖歸之因自懲以全
其家他族昆弟析財致訟乆不解君召而尤之皆頓首免冠
謝相讓為善行巳而割田来上同微公我等㡬為吏所魚肉
且失同乳心敢奉此為公夀君笑而麾之自是鄊鄰有闘者
赴愬君得片言則拜舞去甚者能自愧摇手相戒勿使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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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至正末兵亂且大饑惡少年烏合為盗椎埋剽掠無不為
夜有執火簿君廬者君倉忙率妻孥遁泉布悉為所攈豪傑
徳君者部勒壮士捕少年屍之懸首干門君歸見之擲于郊
縦其家收瘞盗聞寘所攘户外而去他日盗益熾巨室盡燬
獨君家屹然風日中君時避地萬斛山為盗所執将搒以求
金忽一人躍出曰此翁甞恩我不可害不可害君頼以免性
喜讀書積至數千卷為文辭貴理勝不尚浮縟人稱之髙祖
某宋某官曾祖某某官祖某某官父某妣程氏配室李氏前
君一年卒子男子一徳𥙿子女子二蒙古學教授陸士竒及
胡璉其壻也孫男三人曰仔肩曰鼎和曰吉仔肩以文行名
君生扵至元乙酉十二月二十九日殁扵至正癸巳十一月
二十五日夀六十有九卜以是年十二月某日塟干堂鄥山
原距君所居僅二里君既塟仔肩持張祠部丁所次状求埋
銘金華山中余以病弗及為去年春蒙 恩召入禁林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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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肩㑹京師仔肩復申前請為尤切禮宜銘銘曰
行孚扵家而施及扵鄊如彼泉流肇扵濫觴其始則㣲其終
則彰此為有徳之士之蔵雖亡弗亡
故髙府君壙銘
髙府君殁扵建業時建業新附人情未安殁之明日其家僮
即具官歛權瘞西門之外郊瘞巳間關往報府君季子暉暉
方從軍丹陽将達僮卒于道暉因弗及聞一旦有告暉者曰
爾父殁巳久矣暉白即軍帥往求之則當時執後之人皆征
戍逺方無一人在者暉彷徨西郊外但見白烟凉草叢塚纍
纍不知孰為其親體魄之蔵號慟㡬絶者數四自念無以慰
罔極之恩乃命畫師識府君者追貌其象裝潢為㡠軸事之
如生雖若可以自解然終未足以盡其誠扵是請國子録張
君丁件繫府君之行以成書謁子豫為之銘他日招魂旋其
郷欲具衣冠塟之且勒銘貞石以示子孫扵無窮焉余不敢
[004-11b]
[004-11b]
不能用府君也府君寡言咲與人交不為翕翕熱久而益親
人自不忍厭去嘗築室曰進齋監察御史孟公昉為之記人
因以進齋號府君云府君嘗教其子曰我家近扵海濵以弓
馬植門戸田桑供衣食雖不多讀書家法素謹至今弗敢墜
尓曹益務力善毋為祖考羞使他人稱汝為善士我死目亦
瞑不然雖日宰百羊馬饗吾吾将不食而吐之矣世以為名
言府君娶懐孟馬氏生三子長某次桂榮殁于兵次即睴國
子助教府君享年六十卒扵某年月日塟扵某年月日墓在
某縣某鄊某山之原嗚呼戎馬擾攘之際人得令終者鮮矣
縦得令終即具棺歛而蔵之者尤鮮矣縦得歛且蔵得有賢
子孫追慕而不忘者鮮之又鮮矣縦有子孫日追慕之其有
状其善行求文以刻諸墓門者則又絶無而僅有者也府君
之死固為不幸今有令子若暉者汲汲圖文以托府君扵不
朽府君似可以無憾矣銘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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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名則武其行則儒其内則嚴其外則舒其超然㧞萃者歟
其確然有守者歟
元故静江路大墟務稅使王府君墓志銘
王府君諱善字復善其先由鐘陵徙金溪自曾大父重大父
榮彰父寔雖無仕者皆以徽行聞扵人人府君成童時人試
以属句脫口成對比物别類為精巳而學為詩輙取能聲年
十三父䘮去御家事尋操竒贏之術㳺七閩家乃大穣自歎
蚤廢學力迪其子以經術築精舎一區聘碩士居之朝夕䇿
厲若斯湏不忘去者俄俾從師二千里外膏梁之饋絡繹道
塗曽不以為煩及見長子經用禮經連領鄊薦喜曰有子能
通經吾雖廢學政復何憾至正中天下兵動江右化為盗藪
府君室廬盡燬崎嶇携家走山澤能以智馭下帖帖然寜且
資用亦無乏絶智者心服之先是有授府君南豐醫正者府
君以醫為一藝弗上方嶽大臣又薦為静江大墟稅使亦不
[004-12b]
就至是翛然自放山水間舉觴属客撫髀髙歌遺落世事或
飲至一石不亂未㡬以疾終夀六十三實洪武戊申五月十
五日也卒後三年當亥某月日塟柘歩山中禮也府君娶
曾氏子男三曰經承直郎刑部司門貟外郞曰綸金溪醫學
教諭曰慶郞蚤卒女一胥豫其壻也一夭孫男五曰翼曰興
曰憲曰徳昌曰有慶予嘗聞經言府君之善行不止是其事
親尤孝視聽恒在形聲之先奉繼母亦如之遇羣季多友愛
人取以為法嗚呼若府君者其所謂一鄊之善士非邪銘曰
孝聞于鄊道則允臧閟不自耀唯子之教彼遺金籝我以一
經賢愚殊軌曰圖其始學之爾惇足昭手文吁其死矣不復
還矣孰廓其潜太氏史濂
故東吳先生吳公墓碣銘
惟吳氏𥘉自延陵而分圖譜之局廢不能詳其爵里世次五
季末有諱嗣者自廣信遷撫之金溪其諸孫宋含光尉邦基
[004-13a]
[004-14a]
[004-15a]
皆稽首聽命他鄊爲亂者皆罹草薙禽獮之慘或無孑遺獨
先生之鄊獲免及入 國朝撫州守侯君元善聞先生名
𣣔聘起之先生以病力辭洪武庚戍江西郷闈試多士府判
官王黻夢州城中迎状元既而先生之子伯宗實在首選明
年亥對䇿 大廷復以第一人賜進士及第 召見
奉天殿授承直郞禮部貟外郞或者以夢之前徴爲先生世
科之符而先生巳殁不及見矣先生之殁在亥二月二十
八日上距所生大徳丁未之歲得年六十有五配何氏生丈
夫子三人長即伯宗𥘉名祏今以字行次禴次祁皆以經術
敎授州里女三人曾雅周禮黄顯其壻也孫男一人某女三
人尚㓜初伯宗㑹試南宫予嘗奉 敕與考試事伯宗因
来謁以先生文集序爲請予未暇爲而先生訃音至矣伯宗
乃泣拜求撰墓文将還以其年某月日塟里之毬塲山且勒
文懸繂之碑予聞世之右族重珪疊組者有之矣索其家學
[004-15b]
相仍數世而弗墜十百之中或一二見焉况夫科名尤造物
者之所靳㢤今先生之門何其奕葉聮輝至扵如是也此無
它山厚則木繁海深則川聚其亦理勢之必然耶自時厥後
繼繼繩繩予知未有艾也雖然先生之學則又在乎科目之
外經不可不窮也徳不可不脩也業不可不廣也欲法先生
者法此足矣是冝銘銘曰
吳氏之裔何蝉聮兮科名接武代多賢兮先生承之志益騫
兮嚅嚌道腴渉幽玄兮衮斧法嚴聖有經兮傳者角立分户
庭兮我賾至隱發精明兮剔抉浮翳朗日星兮窮經致用時
則屯兮薜衣椒冠甘隱淪兮振揚敎鐸鬯乃文兮牗其天衷
徳潤身兮世降俗偷病逾深兮方倚俞盧起痼沉兮秘其正
陽平羣隂兮儒行之卓罔弗欽兮一鑑之亡我心傷兮其人
雖逝名則良兮有寜一宫氣欝蔵兮焯徳著羙薦以石章兮
故熊府君墓志銘
[004-16a]
熊以王父字為氏盖本扵椘鬻熊之後至曾孫繹成王封扵
丹陽丹陽今之江陵枝江也其後徙扵南昌若太常卿逺臨
江尉曜戸部郎中執易皆南昌人執易為右補闕與陽城同
上䟽極論裴延齡之姦君子多之其裔孫某復徙居扵臨川
某生繹好施與貧病無告者頼焉性嗜浮屠氏說嘗捐田七
千三百畮卑其徒其徒以居士號之三傳至宋迪功郎公琦
迪功生待問亦迪功郞待問生鄊貢進士紹祖進士實生府
君諱本字萬卿一字萬𥘉㓜頴悟經史一覽輙成誦父子自
為師友時家巳窶無蔵書可觀毎假扵薦紳家懸燈夜讀至
夜分弗自休年十五入鄊校習科目之文私試數占前列十
八即下帷講授郡之俊乂多從之一時名士如澹軒孫公轍
天傭熊公朋来麟洲龍公仁夫文安掲公傒斯皆交相推譽
或折軰行為忘年交翰林學士承㫖張公翥方為郡學録尤
與府君意氣相傾會輙流連竟日唯恐其别去巳而以尚書
[004-16b]
貢千鄊再不利乃歎曰塲屋失得是有命焉我不敢必也茍
窮經以飾諸躬其有不在我者乎吳文正公澄倡道扵崇仁
山中南北學者翕然景附府君遂賃笈徒歩往從摘經中所
疑七十二條反覆詰難吳公一一荅之中其肯綮府君為之
喜而不寐間論古文尚書亹亹數千言援據精切辭意超卓
吳公噐之謂非時軰所能及宋季時須溪劉先生辰翁以文
辭名一代人爭慕效瀾倒波隨府君獨疑其怪僻非文章大
家因䆒極原委著之簡編質于虞文靖公集虞公以與巳意
合亦噐之如吳公且以涵飬問辨為學文之源是朂府君
自此以講學摛文為務視世之榮利如烟霞變㓕絶不足以
溷之向之俊乂来學者至是益衆府君舉聖賢之大指諄諄
誨誘咸卓然有所立雖其後更名他師而篤實有質行者則
府君之所啓也其遇子弟嚴威儼恪終月不見其有笑容夜
則危坐今其誦書雞初號則趣之起風雨不少廢府君之伯
[004-17a]
仲凡三析財别㸑巳久及父母殁喪祭之費頗鉅府君悉力
自任不以煩之女弟一人未有所歸亦擇名族而資遣之然
天性仁厚或以虗偽相加壹接之以誠而人自不忍欺至扵
䖏義利之間絲毛不苟也生平不屑理家政優㳺肥遯不知
戸外有山川之險舟車之勞毎夕命觴徐酌哦古詩數章陶
然自適如鴻飛冥冥了無繫累㑹四方兵亂長子鼎爲校官
廬陵音問不通府君憂之往往形諸咏歌一日徧過故人門
薄莫言還復張燈而飲飲微醺以鼎不在左右悵然就寢是
夜大雷電以風鼓撼樓牗作伊軋聲府君披衣而起命蒼頭
奴負階親升而闔之既降忽呼曰予足輭矣奴以肩翼之至
地府君右手倚肩左㩀階之齒而終時至正癸已歲二月四
日也享年六十有六娶黎氏鄊貢進士天桂之孫女能齊家
內外整飾府君得脩業而無費者黎氏力也後十有一年卒
生三男子長即鼎入 國朝累官山東道提刑按察副使
[004-17b]
今遷中奉大夫晋王相府王傅次曰渙將仕佐郞開封府長
津縣主簿季曰晋女二人適趙澂一適龐舉早卒孫男四曰
綿曰赳曰繩曰昻孫女一未行府君殁後三年丙申之歲七
月六日始卜塟扵金溪縣苦竹鄊之富塘原其所著書有讀
書記二十五卷經問四十卷讀史衍義若干卷舊雨集五十
卷虞公為之序謂其雜著本理而敷暢典雅而不阿人以為
實録外有朝野詩集五百餘卷吳山録三十卷仁夀録一百
卷吳山即記吳門問辨之所得者仁夀則手録虞公之文也
今年春予與鼎會京師乃奉祠部主事張君孟兼所造事狀
徵予銘夫自吳公纉承伊洛之緒扵将墜之餘完經翼傳抉
秘闡幽所以化導其徒者多成德達財出而用世固顯融于
時其有隱于州里横經陳義使人厲士君子之行者亦往往
有焉若府君者是巳嗚呼師道立則善人多濂扵吳公徵之
銘曰
[004-18a]
咸口之里𬗋氣蜿蜒篤主偉人大道日降一綫之傳凛乎将
堙勇撤其蔽所覿者全行知尊聞罔間南北疊跡重肩從者
如雲君鼓其篋摳衣而前無疑弗馴雅奥難測孰鈎其玄百
篇之文矧扵羣經孔䟽鄭箋曷其紛蒙蔀斯揭曰星乃懸
有光燉燉屏斥詭誕以絶
延以表孤存化行里州太和芊
綿郁其成紋其養也㝎乗化而旋奚啻詘信有子而令珪組
蝉聮遺澤之新仰睇飛雲俯臨逝川誰不顰呻惟行之粹惟
石之堅勒文墓門
故三槐隱士王府君墓志銘
予以總脩元史被召来京與浙江部使者劉君承直㑹劉君
曰承直嘗受經扵太和王先生先生之殁今七年矣而埋銘
未有所刻其子佑將奉狀以請幸為文之既而佑復申劉君
之言涕泗而再拜予既荅拜與之成禮遂按狀而評隲成章
其辭曰君諱以道字則臣姓王氏系出周司徒敬宗傳扵奉
[004-18b]
武成侯離生二子元威元遷琅琊威徙太原二族甚盛晋丞相導
出琅琊之裔南渡時家于江左至趙宋時有諱崇文者来知
吉州其従子殿中侍御史贄實從之復遷居吉之太和太和
之有王氏自贄始殿中君之後名圭開禧三年鄊貢進士君
之髙祖也進士君生叔可肄業成均以辭章稱叔可生本初
本初生性夫皆為名儒則君之曾祖祖父也妣劉氏宋知潭
州事天㝎之孫女君資禀絶異自㓜學詞賦組織華縟見者
翕然譽之巳而棄去曰此非所以為學也𣣔求聖賢之道其
在遺經乎扵是潜心窮研晝夜弗之倦時從祖父遂初自國
學上舎生還第所交多宋季名士日集其門相與談前朝文
獻纚纚如貫珠君從傍聽之心領神㑹至忘寢食其學遂大
進大徳末君出㳺中州主張伯剛家仁宗出居扵懐李秦公
孟侍馬伯剛往言扵秦公以君為薦君獻詩一章仁宗覽之
大恱君遂極論天下事曾未㡬何武宗即位立仁宗為皇太
[004-19a]
子伯剛邀君同至燕都君毅然辭之伯剛寵幸盛于一時及
仁宗踐祚遂累官至汴梁路總𬋩復趣君曰上頗憶君君若
往爵禄可致也君辭之如前君嗜佳山水間一出㳺輒㽞連
不忍去一日至洞庭之君山遇異人長鬛碧瞳如古仙人授
以龍乕金碧丹經君受而行之氣志益冲鬯自號為三槐隱
士乃扵所居種竹鑿池池上横以石牀角巾鶴
日息其上
子姓環侍之談吐餘音出扵水光篁影中其隱趣盖翛翛然
時或賦詩以為樂韻度間曠一如其人云君性至孝父母皆
高年君率羣從奉觴稱夀唯恐稍違其驩暨殁哀號戀慕㡬
欲無生且惇扵友義族兄弟姊妹未婚姻者畢之伯叔之未
塟者蔵之君子多稱焉至正末天下大亂太和禍尤慘殺戮
到鷄犬羣㓂聞府君名指君廬相戒曰此王隱君家也慎勿
毁之至今獲存君所著書有詩集若干卷丹經新注若干卷
其生以至元庚寅十月一日卒以至正甲辰六月二十二日
[004-19b]
[004-19b]
有之是以似之
故晦巖居士王君墓志銘
王之受氏凡四曰姬曰媯曰子曰虜而姬姓之分復有二一
出畢萬一出周司徒宗恭宗恭之族琅琊太原也萬之族則
京兆河間也别有王叔氏王子氏王孫氏雖皆本扵姬又所
以别扵二族也其在琅琊者散居江南今浙河東西多宗焉
睦之桐廬有王氏諱璵字君玉曾祖宗善祖叔祥俱隱遯弗
顯父希曾為文儒君性至孝母袁氏疽發扵頸君憂形于色
日烹藥以進殫諸方弗之驗君則泣禱于庭辭甚凄苦巳而
疽决膿若絮鈎連不可㧞君吮出之毋輒瘳同姓有尚俠者
藉權貴人為意氣效五陵少年所為勢烻烻動人人豔之反
讓君為迂君曰吾性戇不能随俗浮沉君尤我固宜俄庚午
歲儉道殣相望孰不遏糴以獥善價君能出粟賑之歲丙子
視庚午儉尤甚君復賑粟如𥘉或曰王君非迂也其樂善人
[004-20a]
㢤或曰王君之知非小夫所可測也君皆笑不荅所居直香
爐峯濯濯生翠若屏然君築重構其下時列爼豆集名勝士
玩之嵐光浮動尊爼間從容嘯咏恍不知九衢有㳺塵也君
積而䏻散州里有貸泉布者久不庚多取質劑焚去然質直
無偽民有競者直扵君君察其情辭曰爾過矣曰非爾之罪
也各心服而還不翅訟于賢有司或强君出仕君謝曰幸有
舊田廬食與衣亦僅給禄非所千也遂以晦巖居士自號云
年六十六以至正丙戍二月巳巳卒于家以庚寅十二月丁
酉塟縣之金魚岡配袁氏子男子五人和義禮儁舉皆克繼
先志舉尤知嗜學當元之季復䏻合義旅以捍郷井人徳之
子女子一人適袁采孫男五人圭纉權衡宣曾孫男若干人
君卒後舉奉尚寳丞魏君潛狀来求銘魏君謂漢末王彦方
少有行義郷里有爭訟者將質之或至塗而返或望廬而還
君之行頗近之魏君同里人其言當可信况君孝扵親仁扵
[004-20b]
[004-20b]
敗其衆擒
者過半陞統兵元帥繼搗八陣指揮營扵瑞昌
敗之進伐南昌遷天䇿衞指揮使僞吳圍安豐侯復赴援立
功轉飛熊衛指揮使時安陸襄陽通泰皆未降大帥攻㧞之
侯亦有力焉遂鎮徐州紀律嚴肅敵兵莫敢犯擢驃騎大將
軍副大都督府事未㡬受 詔戍北平往討沙漠與元兵酣
戰遂死之洪武三年某月日也享年三十有三事聞敕贈推
忠宣力效節功臣龍虎上將軍北平等䖏行中書省左丞上
護軍追封燕山侯謚曰忠愍配享開平忠武王廟復敕翰林
學士臣濂誌其墳惟侯志氣倜儻以身許國身經百戦為世
忠臣可謂豪傑不羣之士一旦殁于王事其孤不得迎尸以
葬卜以是年某月日蔵衣冠扵州之鍾離縣扵皇鄊某山之
原起墳以表其䖏古者墳必有記所以著其里居官爵卒葬
歲月以示扵後者也今不敢廢因掇其㮣勒石以納諸竁云
故王府參軍胡君妻項夫人墓志銘
[004-21a]
余授經青坊時龍泉胡楨嘗以伴讀侍 皇太子研席禎
因得從予㳺今年春予以總脩元史被召来京尋入禁林為
學士時楨巳擢宣武將軍僉䖏州衞指揮使司事間以其先
府君王府參軍深墓上之銘来属予既巳為之楨復泣曰先
子之行幸托見扵文字間而先母未之有述幸先生憐之敢
奉姻家兄章存厚之狀以請予義不敢辭按狀夫人諱某字
某姓項氏䖏之龍泉人父某母某氏生十有七歲而歸于參
軍參軍同邑人其父珏為征東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夫人既
歸之明年參軍即往省覲遂補其省掾史越九年始歸初員
外府君娶趙氏生參軍及二弟潭海趙氏既亡繼室李氏生
某恐夫人與家政也使居扵外夫人無以自給與媵人日事
機杼風雨瀟瀟青燈明㓕扵一室間人不能堪夫人則怡然
䖏之父母憐其勞勩將奪其志夫人指庭前水曰俟此水西
流吾志却當改耳不聽娣姒之間或譏誚之或轥轢之夫人
[004-21b]
皆不荅貟外君殁參軍自海外護喪歸塟夫人袒跣出迎哭
參軍持夫人泣曰吾為親故不獲與夫人居夫人備歷諸艱
而䏻完節以待予其與古之義烈何殊也夫人曰此婦人常
事耳何足上勤君子之念慮其後終不自言至正壬辰中原
兵起浙水東州郡漸至繹騷參軍從肖將軍剪除鄊郡羣盗
間歲一来歸夫人携子女間關寨栅中亦䏻自安如獨居時
已亥冬䖏州內附參軍朝亰師 上竒其才命為右司貟
外郎扵是參軍迎夫人以来時夫人已有疾挾醫以從行暨
至念及鄊里欝欝不自聊疾愈篤遂卒扵清溪之寓舎實
丑七月某日也享年四十有二壬寅返柩扵䖏州擇麗水某
鄊某山為冡以十一月某日塟焉夫人性㳤而行勤參軍有
志事功視生産作業之事蔑如也其𥙷綴缺漏締搆生理唯
夫人是頼及夫人死參軍衘 命在䖏州又不䏻視其襲
歛每對子言涕泗為之潸然夫人生二子長即楨次曰樞一
[004-22a]
女曰章其壻即存厚御史中丞溢之季子也夫自隂敎不行
婦人女子䏻不易節改操者何其罕也間有以禮自持𣣔起
古人而效之者人方羣訕而衆侮之又何習俗之不羙也有
如夫人之行可不彰著以為世勸乎是宜銘銘曰
猗歟夫人始終一節也羣言弗騰卒莫之奪也相厥夫子有
偉其烈也乗化而盡又何怛也千載之下尚視兹貞碣也
故陳夫人趙氏石表辭
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陳君敏之妻曰趙夫人以洪武二年
二月二十三日卒扵京師之官舎越一月某日權厝城南聚
寳山將以某月日返塟扵宣城某山之原會濂召入禁林陳
君乃自狀夫人之行来謁墓上之文其辭纏綿而悲愴讀者
哀之陳君之狀曰予妻趙氏某字某與予同為宣城人其父
諱熊字子祥明詩傳訓詁學仕為某縣典史母孫氏典史君
無嗣獨生子女四人而趙氏居其次特鍾愛之以予簮纓家
[004-22b]
子欲選為贅壻予時頗嗜學手不離方䇿先君子憐予過厚
不使逺去膝下典史君亦不忍釋之而他婚也竟以趙氏歸
予趙氏旣歸奉尊章盡禮凡羞服唯其時猶惴惴恐有所不
及其姒郭氏亡奉予伯兄如奉舅焉人以為孝且恭其事予
也視扵無形聽扵無聲予或牽扵事意有不恱毎甘言慰之
嘗患痎瘧荏苒踰三千日趙氏視藥餌調食飲不知有晝夜
在他人雖至勤慤者久亦生厭趙氏滋益謹及予登仕版出
為湖廣憲府幕官遷江西召還為大理評事轉刑部員外郞
官書有程戴星而出戴星而入家事若不䏻相渉者趙氏一
力荷任之而畧不見艱難窘澁之意人以為順且賢嗚呼奈
何司化權者忍奪之而去邪𥘉亰城多火災予適讞獄郢中
趙氏數受驚因致怔忡疾暨還奉 詔備刑書抱衾禂出宿
省中者㡬半載間一歸輒復出趙氏懼貽子憂不敢以疾告
巳而疾䆮劇乃謂予曰妾心中殊不佳欲得平胃之劑服之
[004-23a]
予亦未暇荅居亡何竟卒嗚呼奈何司化權者忍奪之而去
邪㸑下嫗與予言趙氏自去冬以来語及親舊之存亡每汍
瀾流涕尤撫愛所生子見其能食喜見顔面曰是児可以飬
吾無慮矣以類乎前知者臨殁之際相呼之聲不絶于口予
收泣謂之曰吾不知汝之疾遽至扵此也設有不諱吾無以
報汝功祀汝父母至扵終身撫汝之子以望其成立爾言未
既趙氏泊然而逝視其敝篋無遺珥及完衣焉嗚呼悲夫予
念趙氏生男女三人皆夭晚得慶生即前所謂撫愛之者日
以泣縦鐡石作心膓不䏻堪趙氏歸余十五年與予同
貧賤同憂患同冐渉道塗何所不至今幸霑寸禄竊意相守
至髪白得夀僅三十六而亡予與吾子交者甚久墓門有石
願為文之非惟慰死者扵九泉亦足以攄予無窮之悲也濂
聞之女教不行扵天下婉淑之道消而暴慢之風盛孰有如
趙夫人之賢者乎賢者不彰之則何以為世道之勸是宜銘
[004-23b]
銘曰
猗蘭方郁奈何萎也茂草宜剪却紛披也天道玄遠信難推
也勒辭貞石聊以宣其悲也
故贈承事郞浙東道宣慰使司都元帥府都事陳府君
墓誌銘
丗之為人子者未嘗不欲顯其親欲顯其親唯載諸史牒可
以傳扵悠久然史法有例非顯官貴臣及勛業殊異者不書
焉扵是往求辭章之家採著行實掲扵墓門及其至也與史
牒相為表裏庶或少慰念親者罔極之思或者以䛕墓譏之
此豈人之情也㢤台之黄巖有隱君子曰陳府君多馴行年
六十九以至正甲午二月某甲子卒于家其年三月某甲子窆
于縣東龍壇山後以次子昇貴贈浙東道宣慰使司都元帥
府都事階承事郎昇懼府君之行弗顯于世使其子志持應
奉翰林文字同郡楊君秉哲所為狀来乞銘予雖非辭章者
[004-24a]
流其忍拒昇之請而咈其念親之至邪狀言陳氏本居福之
候官代有仕者至樞宻直學士襄其名尤著襄字述古丗稱
古靈先生古靈宋慶曆中進士自浦城簿遷仙居令其子若
孫因留家焉厥後自仙居徙鄞或徙黄岩黄岩則府君之系
也家乗屡毁于兵不䏻言其實為㡬丗矣府君諱勝祖自徳
茂其曽祖某祖某宋朝奉郎有恂恂長者行父章甫獨守遺
經朝夕潜玩視聲利事恒澹如晚歲尤能安貧竈烟或終日不
起澄坐無愠色府君奮曰吾父固安貧不思具滫隨以安親
者其人子也㢤扵是操廢舉之方手畫心計而經營之未㡬
貲財漸致
𥙿撫二弟甚至為之授室嫁女弟者三扵名閥
一不以經父意唯日具珍饌奉之猶恐失父之歡心父喜曰
吾有子如此吾將含笑入地矣人稱府君為能孝父既殁二
弟求異㸑府君不能止量其所存而三分之曾不數年皆蕩
析無餘子號寒而妻啼饑府君惻然曰兄弟一氣所生榮悴
[004-24b]
頓異吾有目䏻忍見乎乃出所受産復三分之人羙府君為
䏻友非特此也族属之中若冠若婚若喪若祭府君無不助
成之郷鄰有闘者多赴愬府君府君喻以利害咸欣然悅服
而去府君生平以材自負遭時孔艱不得展其用當酒酣耳
熱輙登山臨水從容嘯咏以洩其孤憤焉嗚呼若府君者其
可謂有志之士非邪府君娶阮氏封宜人慈柔儉勤婦儀母
道皆可法先一歲卒子男三人長敬先寜國路涇縣主簿次
即昇嗜學而知文承直郞浙東道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經歷
孫男三人長志即来速銘者好讀古人書而精扵科目之業
孫女三人一適同邑戴韶餘未行曽孫男一人文珪予在禁
林銘賢士大夫多矣其績用昭著者易扵言而潜徳秘行者
難扵形容也府君有才如此使其從政必粲然可觀則予之
所書極扵焜煌當不止今之所聞列而巳惜㢤銘曰
有材而無位命也可傷孝友行扵家孰謂非政之良子令而
[004-25a]
仕厥聲孔臧扵燁命書下貫幽堂龍壇之山薦此銘章過者
必式尚知為陳府君之藏
宋學士文集卷第四 鑾坡集卷第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