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66 誠齋集-宋-楊萬里 (master)


[124-1a]
誠齋集卷第一百二十四
       廬陵楊 万里 廷秀
 墓誌銘
   宋故少保左丞相觀文殿大學士贈少師
   郇國余公墓銘
聖上御極之元祀始初清明徳新又新首選於衆
得一名相匪夢匪卜决以人望弗巖弗渭得之在
廷有楊綰之清有司馬君實之誠其知國如知醫
守法如守城好賢如好色用能柱天扶日耆定周
鼎徐聲怡色措國泰山懋勲芳烈至今怙焉左丞
[124-1b]
相郇國余公其人也或曰公賢固也如不乆何
上睠方隆民瞻方輯善類方湊一揖而去挽之不
留招之不出賢者固若斯乎使天下有遺恨也曰
此公之所以為賢也自古聖賢君子之用世能無
遺恨也乎斯恨也不在天下必在巳恨在已者天
下疾之也恨在天下者天下惜之也故天下有遺
恨而吾始無遺恨矣唐之名相不少矣天下有遺
恨者一人而止耳曰韓休 本朝之名相亦不少
矣天下有遺恨者一人而止耳曰杜祁公天下何
恨於二公也休在位十月而去祁公在位㫷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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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蓋不究其用不竟其業也豈二公有可恨天下
不能不恨也恨之者惜之也仲尼曰如有用我者
㫷月而巳可也仲尼且云然况公與韓杜乎此公
之所以爲賢也公諱端禮字處㳟世占名數於衢
之龍遊穉而讀書一過誦年十三文巳驚人紹興
二十六年里選賦至公廣招賢之路云聖如文考
太公㱕而伯夷㱕明若昭王樂毅徃而劇辛徃有
司異之貢以前列遂第進士𥘉尉宣之寕國歴江
西安撫司准備差使知湖州烏程縣
孝宗召監行在都進奏院主管台州崇道觀除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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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御史大理太常二少卿兼 太子侍讀兼權禮
部侍郎除權兵部侍郎兼權吏部侍郎兼
太子詹事爲賀金國正且使試吏部侍郎知太平
州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宫鳯翔府上清太平宫
光宗嗣位召為吏部侍郎除權刑部尚書兼侍講
以煥章閣直學士知建康府江南東路安撫使兼
行宫留守召為吏部尚書除同知樞察院事攺参
知政事兼同知樞宻除事除知樞宻院事兼参知
政事拜右丞相遷左丞相以觀文殿大學士判隆
興府江南西路安撫使提舉臨安府洞霄宫判潭
[124-3a]
州荆湖南路安撫使復奉祠除判慶元府攺判潭
州積階自左迪㓛郎至特進爵自龍遊縣男至本
郡公邑自三百户至八千户食實封二千九百户
致仕授少保郇國公以嘉泰元年六月二十八日
薨于潭之州治享年六十有七公之尉寕國也以
獲盗應攺秩公不上㓛狀曰以人命易巳官尚忍
為之公之在江西幕府也帥陳之茂稱其文壯而
麗談於諸公間章交公車遂攺秩公之宰烏程也
邑之政舊聴於巨室宰一揺手輙逐去公曰去等
耳以得罪細民去寕得罪巨室去缿筩日數百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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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事風生事棼如蝟庭寂如水䑕軰落膽騖行股
弁有冨估抵罪吏不敢逮公命面縛以來其人陽
陽公曰是必有挾言未竟吏持一文書至乃本部
祥刑使者張宗元書公不啓視竟置之法湖之六
邑病於口筭之征謂之丁絹錢率三氓出一縑自
大觀始歲為疋者六萬五千二百有竒不輸絹而
輸其估其初一絹之估為錢者千其後為千錢者
五公以民病告于太守單䕫請以上聞令七氓出
一縑郭内二邑以錢為縑郭外四邑以縑為縑夔
即以聞且令公詣中書面陳便冝丞相虞公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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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歎即言於 孝宗歳蠲緡錢六萬公㱕邑父老
萬數郊迎感嘉 上恩罔不呼舞部使者及太守
列其治最淳熈元年召見 孝宗天顔有喜是時
帝意銳欲復中原在廷知其未可而莫敢遏者公
言於 帝曰謀國决勝之道有聲有實敵弱者先
聲後實以讋其氣敵強者先實後聲以伺其機漢
武乗匈奴之困親廵邊陲威震朔方而漠南無王
庭者讋其氣而服之也此先聲後實之䇿也越之
謀呉則不然外講盟好内修武備陽行成以種蠡
隂結援於齊晋教習之士益精而献遺禮益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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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戰而覇者伺其機而圖之也此先實後聲之
䇿也今日之事與漢大異而與越相若故漢之䇿
不可施於今而越之䇿不可不講也願隂設其備
而宻為之謀運廟謨於靜謚之中示敵人以輯睦
之意使形聲俱泯觀其變而察其時則機可得而
圖矣古之杸機者有四有投隙之機有擣虗之機
有取亂之機有承弊之機敵有内釁若匈奴困於
三國之攻而宣帝出師此投隙之機也敵有外事
若夫差牽於潢池之役而越兵入呉此擣虚之機
也敵國不道因其離而舉之若晋之降孫皓此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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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之機也敵人㔟窮躡其後而蹙之若髙祖之追
項羽此承弊之機也機之未至不可以先機之旣
至不可以後以此備邊安若泰山以此應敵動若
破竹惟所欲為者 帝喜曰卿通逹國体旣退
帝諭宰臣當不次用公宰臣以公不詣巳止除奏
邸謁吿迎母遂有㱕志請為祠官故除崇道㝷丁
憂旣除䘮不入脩門諌大夫蕭公燧薦公可御史
蕭初不公識也淳熈五年七月召見言守令以掊
克病民將帥以侵牟病軍用人冝先行實後才能
擇吏冝舉㢘平優勸奬初 孝宗惜其云至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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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卿自此當以身為朕用矣遂除䑓察是時三察
無缺貟者特増一貟處公云其所擊排不避權倖
或不恪官守而隳職業或内懐姦罔而敗風化或
超資而援恩寵或依勢而奪民産皆斤去之又言
士大夫之俗以媮安為賢以苟得為能在朝者計
日以求遷在外者便文以自營監司以喜怒為剌
舉將帥以締結為勲績冝進特立之士以開衆正
之路冝屏府麗之徒以杜群枉之門事皆施行公
之貳廷尉也宣教郎王定國者以守禦之㓛得官
宰掾修怨誣之以為偽官白之中書時宰主之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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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政周公必大不以爲然時宰怒以付廷尉令人
諭意啖公以法從公審其非偽以白時宰時宰詰
問聲色俱厲公不爲屈竟全之公之貳奉常也時
奉常乆虚位 孝宗面諭執政曰余某可爲之庀
職之翼日有詔欲來歳祈榖上帝仲春躬耕耤田
令禮官討論明道故事三日以聞公言國朝祈榖
之制合祭天地於圎丘前期朝饗於太廟其儀視
冬至郊祀之禮此 太宗祈榖之故事也若乃明
道之制則異此矣以宫中火灾之後考室落成之
初故於天安殿廷㳟謝天地因之明年仲春耕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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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明道一時謝灾之故事也非祈榖定制之故事
也今欲祈榖而耕耤必合祭天地於圎丘必前期
朝饗於景靈宫太廟乃可也欲如明道之制行之
於殿廷不可也詔儀曹奉常集議中書有謂禮可
義起公曰禮固有可以義起者至於禮之大體則
不可昜古者郊而後耕以其於郊故謂之郊猶祀
於明堂故謂之明堂也如明道謝灾之制則與祈
榖異矣今以郊而施之殿廷亦將以明堂而施之
壇壝乎禮之失自某始某死不敢奉詔
帝曰禮官不可則止公之貳銓曹也銓法所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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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有比法者上世成憲之經也比者近世湛恩之
權也經有一定而權有屢遷吏所欲與必舉比之
所可以廢法之所否吏所欲奪必舉比之所否以
廢法之所可故士大夫與奪之柄不在長貳而在
吏不在法而在貨公初莅事取法與比晝夜繙之
一覽即強記及吏白事公前知其與奪之情而迸
折其舉廢之詞彼以其比我以吾法彼以其權我
以吾經老吏情得詞伏奪氣拱手宿蠧根穴掃漑
頓清郡邑衆職有缺貟者吏毎匿而不覿以要厚
賕公令郡長吏走一騎持文書當官專逹即揭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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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尸俾應格者得之士夫詣曹小有幽枉許其夙
夜面列至於武夫起行陣懵銓法者吏尤得以扼
其吭而要其貨壅閼旣徹文武下僚呼舞相慶淳
熈十四年自夏至秋不雨公上封事言成湯陳禱
旱之辭必以六事自責京房推致旱之由亦以六
事所召若成湯之六辭今無其三而有其三曰政
不節也使人疾也賄賂行也若京房之六事今無
其三而有其三曰欲徳不用也上下皆蔽也庻位
踰節也 帝聳納焉公之為詹尹於東宫也凢閱
五年議論之間陳古證今毎寓箴諌若治亂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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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正之辨必深言之罔不痛切嘗以司馬光言人
主修心之要有三曰仁曰朋曰武治國之要有三
曰用人曰信賞曰必罰願書置坐隅朝夕觀省
光宗時為皇太子敬遇傳寮尤尊禮公親灑汲古
二大字以名公之堂云公之守當塗也郡多圩田
田在大澤之陂大氐水髙於地故田之命視隄之
堅瑕毎桃蕐水生或秋水時至夜半隄决詰朝渺
然田澤為一環數十百里匯為鉅浸乾則莽為槁
野民之生業不大穫必大侵公至躬行阡陌周視
隄岸勸民築隄増卑培薄益以揵菑隄成昔之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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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廣瑕者堅於是田無水灾頻年大穣民歌舞之
至今頼焉郡有寓公以財自雄締交權倖動揺郡
邑太守毎至啖以貨寳一齅其餌伈伈惟命噤不
敢息政用放紛公至却其餽絶不與通毎以事來
必摧辱之萬人吐氣 光宗即祚有詔求言公上
封事言切於聖徳者莫若正心切於國体者莫若
𥙿民未㡬首召見又言天子之孝不與常人同今
陛下之孝於 夀皇豈特以天下飬為飬之至
哉第當如舜之於尭行其道可也當如武之於文
継其志述其事可也凢 夀皇之睿謨聖訓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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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教天下所嘗䝉福者願與二三大臣朝夕講求
而力行之斯足以極 陛下事親之孝矣公之長
憲部也廷尉上一死囚具獄蓋大俠殺人而使他
人承之公讞而正之或曰是俠能得死士急之且
北走胡公不為動卒奏當論如律云公之帥建鄴
也减民租之挈代下户之輸節浮費検吏姦鄰餽
不入私府賔燕未嘗卜夜初至守蔵者以縣官緡
錢百三十萬告旣去以百七十餘萬告雩榮雨腸
罔不響荅外邑嘗有蝗遺種公募民闕地以粟昜
之率一升全一畒遂不為灾連歳豊茂公之貳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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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也興州大將呉梃卒乆未除代公謂知院趙公
汝愚曰呉氏世握蜀兵有識寒心今徒慮其驟昜
生變然天下無釁决不敢動若更承襲將為後患
趙公大喜遂合辞以奏 光宗猶豫不從公言趙
某所請非為呉氏計乃為蜀計非為蜀計乃為東
南計若無大將是無蜀也無蜀是無東南也軍中
請帥而遲遲不報人將生心六朝後唐皆以有蜀
而存無蜀而亡此大験也又不從公遂求去初擬
張詔除興元都統制至是始有俞音邊瑣以虜中
事冝上聞 光宗曰未必實公言雖未必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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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無毎公毎憂邊思職常若敵至講攻守薦材用
革債帥繕戎噐峙糗糧又掇古今議論邊防之文
綴為一書以献焉紹熈五年 光宗𬒳疾寝不
能東朝重華宫外議譸張公宻䟽深切皆人所難
言時同列將勇去以塞天下責望公謂二三執政
與國同休戚今兹何時乃欲苟免六月戊戍夜漏
未盡報 夀皇大漸俄報升遐 光宗遂不能至
宫發䘮人情恟懼 朝廷莫知所出公謂丞相留
公正曰不有唐肅宗朝群臣發衷大極殿故事乎
今日之事冝奏 太皇太后請代行祭奠之禮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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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人於是宰相執政上奏 太皇太后從之仍
有 㫖云 皇帝以疾聴於大内成服百官於
重華殿成服丁未公與丞相留公正及樞宻知院
趙公汝愚参知政事陳公騷建言 皇子仁孝夙
成冝蚤正 儲位累日申前請甲寅
御筆示傳子之意越四日丁巳始因貴戚得白
太皇太后越七日癸亥得 㫖仍宣諭汝愚騷及
公先是丞相以朝臨仆地去國甲子禫祭百官畢
集于重華宫 太皇太后垂簾有 㫖云
皇帝有詔自欲退閑 皇子嘉王可即 皇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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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 皇帝為 太上皇帝 皇后為
太上皇后於是 太皇太后命左右扶上入簾面
諭 光宗聖意 上泣涕俯伏懇辞不能起
太皇太后命左右起 上仍命持黄袍扶
上至殿之左个素幄仍傳命執政同勸進再三
上遜避亦再三左右頻以黄𫀆𬒳 上上泣頻却
之公泣奏曰今 太上違豫大䘮乏主國勢岌岌
人情皇皇 太上之詔不可以莫之受也
太皇太后之命不可以莫之承也且 太皇太后
非為 陛下計也為 太上皇帝 太上皇后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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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為 宗廟社稷計也今 陛下乃執人子之一
謙忽國家之大計是蹈匹夫之小諒忘天子之大
孝也呼吸之頃有安有危其若 太上皇帝
太上皇后何其若 宗廟社稷何 上&KR0719然牧涕
愀然勉從不得巳側坐御座之半公與同列再拜
上亦荅拜公與同列又奏曰太陽下同萬物可乎
正君臣之分請自今始公與同列又再拜
上猶立而受内侍扶導 上詣梓宫前行謝禮畢
上衰服出至大次猶立乆之公與同列再三固請
上始正御座朝百官退遂行禫祭之禮晷刻之間
[124-12a]
人情大定中外相賀驩聲雷起乙亥除参知政事
兼同知覃恩進两宫公曰國䘏尚新天命有屬詎
可因以為利即上章力辞曰 陛下承
太上之倦勤奉 祖后之慈訓勉為 宗廟社稷
計非以得位為樂聖心所形臣實親見君臣之間
自當交修此義豈應遽冒非常之渥辞不獲命止
拜一官十二月庚午除知樞宻院公為山陵使時
葉公適以太府郷緫餉淮東將行丞相趙公曰明
日余知院入國門其少需徃謁之某且去士論未
一非余公不能任慶元元年四月巳未拜右丞相
[124-12b]
公辞免之章云好悪偏而黨論未息非包荒鎮浮
之量何以調一於異同蓋指是也朝士誦之中外
傳之於是人人相慶得賢相望太平云二年正月
拜左丞相公清介誠實好悪無偏恪守法度務行
故事力主公議愛惜名噐毎與朝士接必從容訪
問人才記其姓名以備選掄一日謂侍郎楊公輔
曰公蜀之望幸䟽其賢士得三十餘人多所㧞任
先是年饑淮浙江東請粟於朝以為振貸其數万
万公言於 上悉從之都城居民以戸計者十一
萬二千有竒元年米㪷千錢公請發太倉之粟下
[124-13a]
其估以糶至今年秋成乃巳所活何數公憂民之
憂損膳羞自春徂秋至不肉食雨暘或愆禜以私
錢朝廷雩禱公毎賛 上以實應天不專禮文有
禱輙應至是大熟因請廣糴積倉以備水旱四方
或小有戀異必聞於 上請恐懼修省謹終如始
異時錢與劵相為母子以濟邦用至是劵日䡖公
私交病議者盈廷莫捄其敝公請出度牒以收劵
之力發都内以散錢之出嚴大農受入之令守錢
劵十半之約於是母子相平民䝉其利臨安之民
有口筭之錢曰身丁者台嚴湖三州之民有筭之
[124-13b]
錢曰丁絹者請與復三年衢之五邑自兩稅之外
非經數者其名又十有四公請與損其十毎歳所
蠲為緡錢者四萬有竒免符旣下五州父老欣戴
上恩喜極而泣時方事叢朝廷文書賞誅予奪政
令罷行公一一觀省勾校不舎晝夜小有吏謾靡
罅不燭靡懲不深三省黠胥不寒而栗朝士相語
昔未睹聞史舘書成品彚孔庻皆公典領婁趣奏
篇將議行賞公當首䝉澤者公以國䘏事之方殷
至於彌文非所冝急皆抑不行時有貴戚方見親
信丞相趙公欲踈斥之議泄竟以論去道學之士
[124-14a]
遂為深讎依附者日衆内外相扇浸不可制指趙
公為黨魁其薨于湖湘也䘏典未行議論紛起公
曰此不可以衆多之口奪也設若有罪某自當之
即以復官㱕葬奏請衆皆不樂浙西常平使者黄
公灝以擅放民租逺竄知婺州黄公度以隱芘屬
吏禠職罷郡是皆有深怨者公為執奏止從薄罰
迨吕公祖儉南遷捄觧弗獲朝士有知公者直以
公義相勉責公曰某自分决當去恐他日將有大
於此者耳未㡬有上書者造設虚詞誣䧟浸淫殆
不忍聞公即緘其書而眦睚巳深媒蘖巳熟有成
[124-14b]
晝矣詔公與蜀帥趙公彦逾具即位本末來
上蓋謂趙公與丞相嘗有隙疑公相代為相不相
能冀有所中傷因興大獄一時名士一網可盡公
食不能咽寢不能寐亟專介走成都期以守正要
以同辞未逹而趙公所譔受禪本末之書巳至公
取副本觀之曰大体得矣若公所譔甲寅龍飛事
實則皆主丞相趙公以明其功曽不自述其恊賛
之力㣲其辞彰其義議論平實雖時論多所不快
而姦謀竟息外間所傳出於意料徃徃乱真唯晦
菴朱公熹見之嘉歎毎曰余丞相此書却不失實
[124-15a]
門人共聞其書遂傳㑹貴戚除節鉞制詞盛推定
䇿之㓛公不自顧計徑貼其麻然猶使竝縁事實
者其慮固深公自是憂見顔色義激肝腸謂知院
鄭公僑同知何公澹曰某欲有所啓柰無助何二
公曰公安得獨為君子公又以語楊公輔相期恊
濟他日公獨見 上開陳甚宻且曰除從官而中
書不知朝網巳紊禍本巳滋聞者遷怒公知事不
可復為變不可再激即抗章引疾其黨尚嚴憚公
不敢侵後益追怨公戒子弟毋入京求仕公旣去
善類始思公之有力其迹之彰彰者如此至若彌
[124-15b]
縫宻勿省㡬燭㣲潜消隂制深計逺慮冝不得盡
知公嘗語所親吏曰某備位宰相無他長唯以全
護善類為急其他皆所可略要不可與此等爭虚
名而使士大夫受實禍此公之盛心也蓋當公之
秉國適有道學相攻之隙事方鼎沸未昜和調非
少有縱捨而徒為矯亢其勢莫遏其欲未猒名雖
公㱕禍將世徧故利欲飽而黨錮觧此其験也楊
公輔貽公書亦謂公危言勁論世所不能而明哲
出處曲全善類辞顯義曰其大端不可揜没如此
可謂深沉弘逺真大臣事業非淺之為丈夫者矣
[124-16a]
一時士大夫罹禍不深坐廢不乆終當藉以扶持
宗社公之為㓛必有能明之者公堅卧遂稱篤求
去懇切同列合辞於上前請勿聽公去
上一再却還奏牘寛期賜告令侍醫視藥太官賜
膳公固請去位 上不得巳四月甲子除觀文殿
大學士判隆興府辞行召見内殿有詔免拜賜坐
撫問周洽遣中貴人至江亭賜黄金二十五鎰及
幣帛茗香公又辞郡故有洞霄之命 上又遣中
貴人傳詔撫問賜銀奩香茗公之帥長沙也三辞
不獲命至則除諸邑頻年之積逋以寛民力劾武
[124-16b]
岡擾蠻之兵官以安溪徭窮日力以决民訟夙夜
勞勩体為之瘠有勸以勿勤小物公笑曰吾平生
在官竊一日之禄必殫一日之勞可以老而攺乎
後再帥長沙暑行屬疾遂薨于位時有大星霣于
其里居之側云曽祖慶祖鐸父繪俱贈大師追封
歧益蜀國公妣虞氏贈燕國夫人娶葉氏封福國
夫人七子峴承議郎主管佑神觀未除公䘮而卒
嶧承議郎新權通判信州軍州事兩預秋薦嶸第
進士宣教郎有㫖除二令峻承務郎&KR2632岠未命皆
蚤卒岡承奉即擬監兩浙路臨安府浙江渡三女
[124-17a]
長適從事郎新監慶元府鄞縣大嵩塩場支塩官
毛淮次尚㓜孫男五人瑑承務郎新監饒州永平
監珙璹承奉郎珪璞承務耶孫女三人長適迪㓛
郎新建寕府崇安縣主簿徐鑄次適㓛郎新鄂州
江夏縣主簿劉常道次尚㓜曽孫一人初蜀公一
兄巳與分産未㡬而貧悉以卑之性喜濟物飢者
發粟貸者折劵郷里稱為仁人長者公奉母夫人
禄飬所至扁其堂曰戲綵旣没水慕言之必泣弟
端誠先官之而後及巳子在官得俸亦以分兄弟
之子及其逺族云公孝友誠慤公忠㢘介出於天
[124-17b]
資自少至老無一語欺蹈規履矩日自儆戒体若
不勝衣言若不出口及其在人主之前骨鯁切直
櫻鱗苦口自敵以下有不堪者謀大事决大疑人
所恍駭公處之凝然决之沛然也不念旧悪不阿
權勢其在當塗有江東漕嘗使酒嫚罵公者公與
彼交章相避遂兩罷為祠官後公長天官其人為
貳踧踖求去公與之傾心盡勸仍薦其壻其人媿
服人服其厚其在從列時宰嘗屬公薦某人公不
承命人服其在相位財㫷年耳天下方望治而謝
病堅卧三月至𥙷外得請乃出故天下至今惜之
[124-18a]
嶧與諸孤將以嘉泰三年正月十三日葬公于龍
遊縣霊山郷石壁之原以書來請銘銘曰
紹熈季祚 光考違豫仰曠居廬俯曠機務兆人
皇皇靡所㱕赴宅憂継離非 上而誰
聖考有命其代予悲 皇上益謙十命百辞雨泣
其洏推去天衣公自宥府夾日以飛時乎孔艱公
乎焉依國有大疑公作寳亀國有危事公作金隄
有昊斯岌公作天柱后土斯&KR2419公作嵩阜
皇曰汝嘉其遂相予自右而左四國是孚公感
主知其疚其劬先昒以興後昳以餔以汔于痡弗
[124-18b]
有其軀推轂 帝車匪堯弗塗鳴球天耳匪皐弗
謨孰彦而醫孰嬛而瘁孰憲而戾孰罅弗墍揠而
彚之膏而遂之繩而墨之塹而柵之五月而濟㫷
年而又方駕而枙方楫而弭留弗可留致其可致
楊清馬誠韓速杜止前五百歳一有其四後五百
歳一無其二肅如清風聞者興起勲勞智名帛素
竹青朱熹所稱揚輔所譝有麟有煙對越圎清侯
誰濟登汲古書生
   樞宻兼参知政事權公墓誌銘
淳熈十五年四月予上章得𥙷外同郡今監察御
[124-19a]
史曽公三復餞送于西湖之上監六部門權侯安
節偕來曽公坐定忽跽而請曰權侯將有請焉願
為其祖樞宻公追碣其竁予曰諾後五年予㱕自
金陵過清江其太守郊廷乃權侯也前請倥偬予
忘之矣而侯獨不忘再請庚前諾予其可辞公諱
郡彦字朝羙河間人曽祖顯祖慶俱贈正奉大夫
父經贈光禄大夫儒學三世之而光禄公為時名
儒號無相居士公自児時嶷如成人七歳聞講毛
公詩退即能為家人說大義自是力學至忘寢食
寒暑十三入郡學頭角嶄然張廷堅與光禄公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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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公竒之曰真名家駒一日千里誠入太學崇寕
四年賜一舎及第釋褐授從事郎青州教授歴睦
親西宅宗子學正提舉河東學事除太學博士
徽宗幸學設幄堂上延見諸生 命公講下武詩
音暢理明大顔喜甚 恩鍚有差轉朝請郎攺辟
廱國子司業宣和初遷左司貟外郎
徽宗有意用公而公與宰相王黼異議黼嘗欲官
饔人子衣之品服公言孔子惜一繁纓今以命服
服奴人乎黼御之故根之使遼虜酋面授國書責
公雙跪公曰非南朝禮也行人不敢承命虜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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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竟莫奪公之在遼也審知女真強盛日睹官軍
驕惰㱕言於上請檄兩河繕甲兵固吾圉益厚北
朝之好無令邊臣生事敗盟不然必有唇亡齒寒
之患且言帥臣沉積中與詹度不咸當黜不報㝷
除集英殿修撰知昜州女真杲犯京師
欽宗受禪公復為左司靖康元年十月攺宗正少
卿除直徽猷閣知冀州辞行 欽宗勉之曰兵起
北方士大夫悉求南卿獨請北真能体 國公道
逢士夫自大名㱕者語公虜且再入毋徃公曰吾
得死所矣命駕亟行 髙宗皇帝以康王為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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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起兩河兵入衛王室以公為計議官公將冀兵
與宗澤兵皆師于澶淵與澤兵於丁未三月自濟
徑趨古刀馬河拒賊列砦數十去京不逺虜騎充
斥諸路兵約同進者皆不應澤曰是以肉食虎耳
乃師于曹之南蕐及 二聖北狩 上檄諸路兵
追襲公與澤兵復之衛之滑賊巳渡河公與澤同
表勸進及蚤正位號以繫民望者五
上即位公與澤同徃大名募義兵 上亟召公
與澤赴 行在所公乃囬軍自京師赴 都道除
公帥荆南澤襄陽旣抵 行在所澤以元帥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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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公未見間除天章閣待制攺知東平公言於
上曰願 陛下無䡖棄南京臣當死守東平一日
三𬒳詔督之官建炎元年六月也時河北盡䧟京
東州縣半降賊公以疲卒孤壘抗強虜㡬及二年
兀术合衆二十餘萬圍城糧盡而救不至人至易
子而食然公以忠義激士猶摧鋒䧟堅虜患之為
書射城中云趣降即冨貴何自苦為公罵曰逆虜
吾受國厚恩死無恨豈忍臣異類力屈城破兵民
爭扶公出城父母妻子皆䧟賊惟一男一女一姪
走及公公自列請罪 上憐其忠喜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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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曰闘榖於莵毀家以紓楚國之難顔真卿委郡
而為朝廷之㱕遂原之三年以朝散大夫寳文閣
直學士知江州公曰訓兵旅集舟積粟以防虜宼
請朝廷分兵守武昌襄陽則表裡之形成賊不能
窺我於是季成在泗劉文叔在舒韓世清在蘄孔
彦舟在漢公以為此曹皆據江上名曰聴
朝命受國爵急之則詐忠緩之則詒患皆腹心肘
腋之疾隂備之彦舟果欲來攻知有備而退屬公
丁父憂觧官 上惜其去三命越紼公固辞者
亡不獲命四年正月以寳文閣學士知建康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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攺淮南江浙荆湖等路制置發運使初建康遭虜
焚戮城野一空公竭力安集不數月朝市小整人
以更生継緫漕事轉輸六路夕受命朝引道走江
東西董媮懈検欺隱覈逋亡責稽滯水陸程轍餘
五千里財用湊集於 行在所者億萬計有
詔嘉歎紹興元年入為 部尚書兼侍讀二年五
月除簽書樞宻院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謂冝乗
機者三 祖宗徳澤在人人心未忘王師一興諸
路響應一也内則淮海之虜騎悉徃西北以虚某
南外則林牙等浸大患在腹心以牽其北二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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覘者報虜兵疲於浚河之役而守淮之兵皆持挺
之農夫三也譬諸奕爭先而巳安可隨應隨觧不
制人而制於人哉不然疆理淮堧以連下邳藩屏
荆漢以通上流指顧隴蜀以成建瓴東下之勢亦
䇿之次也 朝廷用其次云復有中興十議其
一謂冝以天下為度進圖洪業恢復土宇勿偷安
于東南其二謂駕御諸將冝威之以法而限之以
爵其三謂冝命講讀之臣於所論說之外取累朝
訓典及三代漢唐中興故事日陳于前以禆
聖學其四謂冝監觀傷善妨賢之讒偷安苟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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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市恩立威之姦懐諼罔上之欺聴其言察其事
則忠邪判矣其五謂愛民先愛其力寛民先節其
用又謂朘巳俸以佐國用當自宰執始又謂分閫
而屬大事類非偏禆之所能為必得賢大將然後
可又謂制置一官冝可省也盍令㳂江州縣各備
其境内而緫之以連帥上月荆鄂江池下至釆石
京口講之有方委之有人防秋上䇿也又謂宗室
中豈無傑然有人望可以濟艱難賛宻勿留宿衛
者願求其人置諸左右又謂人事盡則天悔禍否
則恐天未欲平治也不獨㱕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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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嘗語及春秋三傳異同公曰孔子作春秋游夏
且不能措一辞 上又曰至誠力行者其善悪
不可揜公曰惟天下至誠為能化不誠未有能動
者 上又曰堯舜以道治天下不過無心公堯舜
之治道其要在命九官去四㓙公遂言曰願
陛下無忘在濟時無忘渡江時未㡬以簽書樞宻
参知政事數月 上欲大用公三年二月已丑以
瘍髀葬于位 上震悼親臨其䘮贈正議大夫
禭以金帛官為護䘮㱕葬于徽之婺源官其家七
人女家三人公風骨竒偉胸次恢廊學術才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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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數等性至孝初無相在鄆卧病公雖從戎然沃
盥必親執樂物必親嘗未嘗觧衣而寢及無相㱕
汶上道梗不通公在九江毎比望長號之廬山飯
僧泣血禱佛冀父子如初三月而訃告至力乞終
喪七請不獲公感 上深知毎誦曰責難於君
謂之忠吾君不能謂之賊婺源之東山水竒變築
室其上自號且然居士有古律詩二百八十首雜
著書啓章奏百三篇其所述作初若寂然無營忽
揮輸如飛文不加㸃雅善草聖士大夫游其門者
如周葵樓炤潘良貴吕廣聞梁揚祖皆為世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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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吕氏先公卒汶上封樂平郡夫人継室李氏封
隴西郡夫人子男一人嗣衍女一人嫁韓穰孫一
人即安節也傳家學有祖風云銘曰
太陽郷晨賔以啓明應龍將㫒從以矞雲巨宋再
昌天啟 髙皇文武權公襄我烈光維時胡塵
塞平窿旻滓于厚坤白晝為昏維
皇勃興赫濯聲霊手其青萍叱開羶腥維公孤忠
杖䇿以從𥙷天重光扶日再中如周甫申如漢弇
恂如晋導榮髙勲昭明廼秉鴻樞廼預政塗
皇曰汝嘉將遂相予緫章斯皇胡剥我梁巨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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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胡燬我杭新安之原是塴是窀佐命之元過者
式旃
   嘉定元年春三月男 長孺 編定
   端平元年夏五月門人羅 茂良 校正
誠齋集卷第一百二十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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