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81 春秋輯傳-明-王樵 (master)


[000-1a]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輯傳       春秋類
  提要
    臣/等謹案春秋輯傳十三卷春秋凡例二卷
    明王樵撰樵有周易私録已著録是編朱彝
    尊經義考作十五卷又别出凡例二卷註曰
    未見此本凡輯傳十三卷前有宗㫖三篇附
    論一篇共為一卷與十五卷之數不符葢彝
[000-1b]
    尊偶誤又凡例二卷今實附刻書中彝尊亦
    偶未檢也其輯傳以朱子為宗博采諸家附
    以論㫁未免或失之冗然大㫖猶為醇正其
    凡例則比類推求不涉穿鑿較他家特為明
    簡明人之説春秋大抵範圍於胡傳其為科
    舉之計者庸濫固不足言其好持議論者又
    因仍苛説彌用推求巧詆深文争為刻酷尤
    失筆削之㣲㫖樵作此書差為篤實其在當
[000-2a]
    日亦可云不移於俗學者矣乾隆四十六年
    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000-3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宗㫖
             明 王樵 輯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
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
夫岀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
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此章通論/天下之勢
備春秋/之終始
[000-3b]
顔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
韶舞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
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
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制度文為之間雖三王/迭興因時有作亦只欲扶持此三綱五常而已所謂
經世大/法也
 程子曰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
 而爭奪息道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
[000-4a]
 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
 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開人必因時而立政暨乎三
 王迭興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
 道周矣聖人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迹亦
 私意妄為而已事之謬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
 專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夫子當周之末
 以聖人之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
 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
[000-4b]
 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
 而不惑者矣先儒之論曰游夏不能贊一辭辭不待
 贊也言不能與於斯道也斯道也惟顔子嘗聞之矣
 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準的
 也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
 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乃易見也
 惟其微辭奥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
 予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
[000-5a]
 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
 範也夫觀百物然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
 室之用於一事而欲窺聖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
 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微後
 王知春秋之義則雖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
 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得明於後世
 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之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其
 意而法其用則三代可復也 朱子曰四代之禮樂
[000-5b]
 此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
 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
孟子曰世衰道微邪説暴行又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
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
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昔者
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
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乘楚
[000-6a]
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
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又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
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
敵國不相征也
 胡氏曰古者列國各有史官掌記時事春秋魯史爾
 仲尼就加筆削乃外史傳心之要典也而孟氏𤼵明
 宗㫖目為天子之事者周道衰微乾綱解紐亂臣賊
[000-6b]
 子接迹當世人欲肆而天理滅矣仲尼天理之所在
 不以為已任而誰可故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諸
 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空言獨能載其理行事然後見
 其用是故假魯史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徳討罪其
 大要則皆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
 我者其惟春秋乎知孔子者謂此書遏人欲於横流
 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謂無
 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
[000-7a]
 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是故春秋見諸行事非空言
 比也公好惡則𤼵乎詩之情酌古今則貫乎書之事
 興常典則體乎禮之經本忠恕則導乎樂之和著權
 制則盡乎易之變故君子以為五經之有春秋猶法
 律之有斷例也不學是經而處大事決大疑能不惑
 者鮮矣
 武進唐應徳曰春秋之難明也其孰從而求之曰孔
 子嘗自言之矣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斯民也三代
[000-7b]
 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春秋者聖人有是非而無所毁
 譽之書也直道之所是春秋亦是之直道之所非春
 秋亦非之春秋者所以寄人直道之公心也人人之
 心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之所與知者乎儒者則
 以為聖經不如是之淺也而徃往謂之微辭是以説
 之過詳而其義益蔽且夫春秋之為春秋以誅亂討
 賊而已子而嚴父臣而敬君人人有不知其為是而
 弑君簒父人人有不知其為非者哉人人知其為非
[000-8a]
 而或陷於弑逆焉者昔人所謂以意為之也雖其以
 意陷於弑逆而其直道而行之心固隠然而在也聖
 人早為之辨醒其隠然而在之心以消其勃然敢動
 於邪之意是以亂臣賊子懼焉而能自還也其使之
 懼者不逆之於勃然而動者之不可忍而牖之於隠
 然而在者之不容息是以能使之懼也非書其弑以
 懼之之謂也其懼者但覺其隠然而在者之忽露而
 不覺其勃然而動者之暗消是以懼也非懼其書我
[000-8b]
 而不敢為之謂也故曰孔子懼作春秋春秋成而亂
 臣賊子懼孔子之懼心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一也斯
 人直道而行之心亂臣賊子之懼心一也人人之心
 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所與知者乎
  右上篇
莊周氏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聖人議而不辯又曰
春秋以道名分
漢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胡為作春秋太史公曰余聞
[000-9a]
之董生周道廢孔子知時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
百四十二年之中以達王事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
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
經紀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㫖
數千萬物之聚㪚皆在春秋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
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
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
父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
[000-9b]
通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弑誅死之罪其實皆以善為之
而不知其義故春秋禮義之大宗也又曰吳楚之君自
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㑹實召天子而春秋諱
之曰天王狩于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筆則筆削則削
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
隋王通氏曰春秋之於王道是輕重之權衡曲直之繩
墨也舍是則無所取衷矣
周子曰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為後世王者而脩
[000-10a]
也亂臣賊子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也
程子曰五經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五經之有春秋
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律令惟言其法斷例始有法之用
又曰五經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病聖人之用全在此
書春秋一句即一事是非便見於此乃窮理之要學者
只觀春秋亦可以盡道矣又曰春秋傳為按經為斷又
曰春秋之文一 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無大小莫不
書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力也又曰禮義失則人之異
[000-10b]
于禽獸者幾希聖人初恐人入于禽獸也故于春秋之
法極謹嚴中國而不用先王之禮則外之韓愈言春秋
謹嚴深得其㫖又曰春秋以前既已立例到後來書得
全别一般事便書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觀之殊失之
也又曰春秋大率所書事同則辭同後人因謂之例然
有事同而辭異者葢各有義非可例拘也又曰某看春
秋有兩句法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
邵子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功過不相揜五伯者功之
[000-11a]
首罪之魁也先定五伯之功過而學春秋則大意立矣
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四國者也有過者亦未有
大於四國者也不先定四國之功過則事無統理不得
聖人意矣
孫明復曰春秋有貶而無褒邵子曰春秋禮法廢君臣
亂其間有能為小善者安得不進之也况五伯實有功
於天下安得不與之也又曰人言春秋非性命書非也
聖人無我由性命而𤼵言因事褒貶皆非有意於其間
[000-11b]
故春秋盡性之書也又曰春秋為君弱臣强而作故謂
之名分之書又曰夫聖人之經渾然無迹如天道焉春
秋錄實事而善惡形于其中矣
張子曰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為
能知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
其説多鑿
邵伯温曰聖人以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繫之以萬世之
法法者何也君臣父子夫婦人道之大倫也性之者聖
[000-12a]
人也誠之者君子也違之者小人也亡之者禽獸也興
之則為治廢之則為亂用之則為中國舍之則為僣亂
五伯去王也逺矣不猶愈於亂乎當世之諸侯去伯也
逺矣鄰于亂也不亦近乎微聖人之生春秋之作則天
下後世之人其安于僣亂矣春秋有天道焉有地道焉
有人道焉王者舉而用之則帝王之功豈難致
胡氏曰春秋聖人傾否之書又曰春秋為誅亂臣賊子
而作其法尤嚴於亂賊之黨又曰春秋所書有事同則
[000-12b]
辭同後人因謂之例然有事同辭異者葢各有義非可
例拘也辭同者正例也辭異則其例變矣正例非聖人
莫能立變例非聖人莫能裁
朱子曰春秋以形而下者説上那形而上者去 春秋
皆亂世之事聖人一切裁之以天理聖人作春秋不過
直書其事善惡自見以下俱朱/子之言 春秋大㫖其可見者
誅亂臣討賊子内中國外夷狄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
先儒所言字字有義也想孔子當時只要備二三百年
[000-13a]
之事故取史文冩在這裏何嘗云某事用某例邪且如
書㑹盟侵伐大意不過見諸侯擅興自肆耳書郊禘大
意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牛傷牛死是失禮
之中又失禮也如不郊猶三望是不必望而猶望也如
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繹也如此等義却自分
明 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
是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
五伯出來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到後來
[000-13b]
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掃地
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裏教人見得當時事
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説那箇字是孔
子文那箇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核聖人所書好惡自易
見如葵丘之㑹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
别及後來五伯既衰溴梁之盟大夫亦出與諸侯之㑹
這箇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
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為褒貶如王人子突救衛自是
[000-14a]
衛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孔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儒解
却道王人本不書字緣其救衛故書字孟子説臣弑其
君有之子弑其父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説得極是了又
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看得地步
濶聖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 春秋大槩自
成襄以前舊史不全有舛逸故所記各有不同若昭哀
以後皆聖人親見其事故記得其實不至於有遺處如
何却説聖人子其爵削其爵賞其功罰其罪是甚説話
[000-14b]
 問孟子説春秋天子之事如何曰只是被孔子冩取
在此人見者自有所畏懼耳若要説孔子去褒貶他去
其爵與其爵賞其功罰其罪豈不是謬也其爵之有無
與人之有功有罪孔子也予奪他不得 或人論春秋
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有不同曰此烏
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萬世不易之法今
乃忽用此説以誅人未㡬又用此説以賞人使天下後
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
[000-15a]
為也曽謂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是乎 問讀春秋之法
曰只是據經所書之事迹而準折以先王之道某是某
非某人是底猶有未是處不是㡳猶有彼善於此處只
将道理折衷便見只是聖人言語細宻要人子細斟量
考索耳 看春秋固當以類例相通然亦須隨事觀理
反覆涵泳令胸次開濶義理通貫方有意味 答魏元
履曰欲為春秋學甚善但前輩以為此學者最後一段
事葢自非理明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
[000-15b]
與讀史傳摭故實無異 春秋本是正誼明道之書今
人只較齊晉霸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都晦了正誼不
謀利明道不計功尊王賤霸内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
大㫖不可不知也 春秋固是尊諸夏外夷狄然聖人
當初作經豈是要率天下諸侯而尊齊晉自秦檜和戎
之後士人諱言内外而春秋大義晦矣 問先生於三
禮書春秋未有説何也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在
册子上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以己意猜度正横渠所
[000-16a]
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説多鑿也惟伊川以為經
世之大法得其㫖矣 又曰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
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
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侯書秦
人為以王事責秦穆處却恐未必如此須是己之心果
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他所書之㫖不然則未
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
南軒張氏謂當取其大義數十斷為定論而詳味其抑
[000-16b]
揚予奪輕重之宜則有以權萬變矣
啖氏曰夫子所以脩春秋之意三傳無文説左氏者以
為春秋者周公之志也暨乎周徳衰典禮喪諸所記注
多違舊章宣父因魯史成文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禮上
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将來之法言公羊者則曰夫
子之作春秋將以黜周王魯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解
穀梁者則曰平王東遷周室微弱天下板蕩王道盡矣
夫子傷之乃作春秋所以明黜陟著勸戒吾觀三家之
[000-17a]
説誠未達乎春秋大宗予以為春秋者救時之弊革禮
之薄杜氏所論褒貶之指惟據周禮若然則周徳雖衰
禮經未冺化人足矣何必復作春秋乎何氏所云變周
之文從先代之質雖得其言不用之於性情而用之於
名位周徳雖衰天命未改變從夏政惟在立忠為教原
情為本非謂改革爵列損益禮樂者也故夫子傷主威
不行下同列國首王正以大一統先王人以黜諸侯不
書戰以示莫敵稱天王以表無二尊反云黜周王魯悖
[000-17b]
禮誣聖矣范氏之説粗陳梗槩殊無深㫖且歴代史書
皆是懲勸春秋之作豈獨爾乎
趙氏曰啖氏依公羊家舊説云春秋變周之文從夏之
質予謂春秋因史制經以明王道其指大要二端而已
興常典也著權制也故凡郊廟喪紀朝聘蒐狩昬取皆
違禮則書之是興常典也非常之事典禮所不及則裁
之聖心以定褒貶所以窮精理也聖人當機𤼵斷以定
厥中辨惑質疑為後王法何必從夏乎然則春秋救世
[000-18a]
之宗㫖安在在尊王室正陵僭舉三綱提五常彰善癉
惡如斯而已故褒貶之指在乎例諸凡/例是綴敘之意在乎
體所謂體者其大槩有三而區分有十所謂三者凡即
位崩薨卒𦵏朝聘盟㑹此常典所當載也故悉書之隨
其邪正而加褒貶此其一也祭祀婚姻賦税軍旅蒐狩
皆大國之事亦所當載也其合禮者夫子修經之時悉
皆不取故公穀云常事不書是也其非者及合於變之
正者乃取書之而増損其文以寄褒貶之意此其二也
[000-18b]
慶瑞災異及君被殺被執及奔放逃叛歸入納立如此
並非常之事亦史册所當載夫子則因之而加褒貶焉
此其三也此𫐠作之大凡也所謂十者一曰悉書以志
朝聘用兵之類一/切書之以著事實二曰略常以明禮祭祀婚姻等合/禮者皆常事不
書/三曰省辭以從簡經文貴從省觸類盡然諸前目/後凡帥師不言君使之類是也
曰變文以示義但經文比常例變一/字者必有褒貶之義五曰即辭以見意
謂不成例者但于辭中見褒貶之義公追齊/師至酅齊人來歸公孫敖之喪之類是也六曰記是
以著非書子同生及𦵏/諸侯之類是也七曰示諱以存禮内惡事皆隠/避其文以示
[000-19a]
臣/禮八曰詳内以異外内卿卒皆書被伐皆/言某鄙之類是也九曰闕略因
舊史宣成以前人名及/甲子多不具是也十曰損益以成辭如鄭渝平若/言鄭伯使人
來渝平即不成言辭此損文也如西狩常/事不合書為獲麟故書西狩此益文也知其體推其
例觀其大意然後可以議之耳或曰聖人之教求以訓
人也微其辭何也恠其辭意深微人/難曉解不可以訓曰非微之也事當
爾也人之善惡必有淺深不約其辭不足以差之也如/弑
君有稱國稱人稱盜之異來盟有書名書/字書官之異必假一字以示善惡淺深若廣其辭則
是史氏之書爾焉足以見條例而稱春秋乎辭簡義隠
[000-19b]
理自當爾非微之也故成人之言童子不能曉也縣官
之才民吏不能及也是以小智不及大智况聖人之言
乎此情性自然之品彚非微之也今持不逮之資欲勿
學而能此豈里巷之言苟爾而易知乎
餘干胡叔心曰春秋乃孔子之行事因當世之事一處
置從天理上去堯舜三代之道具見於此其斟酌權衡
以定百王之法先儒傳注多穿鑿𤨏細惟孟子程子得
其本原大意朱子謂以形而下者説上那形而上者去
[000-20a]
葢孟子程子朱子之學具聖人之全體故深得聖人作
用黙契聖人心事非若諸儒但推測億度也又曰讀春
秋使人自然戒懼不敢萌一毫私意又曰讀春秋便是
得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長是長幼是幼夫婦
朋友中國外裔截然分明而各止其所其於天道人道
分殊理一無不明備此聖人手段又曰春秋以正大之
理觀之則見當時王道不行諸侯皆是營營於私意或
當為而不為或不當為而為之或昏弱而不振或恃强
[000-20b]
以為暴或怠惰而不知脩省或僭逆而無狀聖人之意
葢欲一歸天理之正而後己其於天地生物之心保民
救時之意生殺子奪之權隠然見於書法之中實為百
王經世之大法或者乃欲計區區伯業之盛衰又以姓
名日月爵號為誅賞其穿鑿𤨏碎甚矣又曰伯者雖有
功於當時然三綱五常卒扶不起故仲尼作春秋以明
之又曰春秋不與五伯者是他心術不正事事把私心
去做那些仁義是假的或曰齊桓晉文若以真心行仁
[000-21a]
義春秋亦與之乎曰他若以真心行仁義即王道也春
秋不必作矣他本無明理正心之學故謂之假仁又曰
春秋即人事以明天理用天理以處人事
  右中篇
武進唐應徳曰春秋王道也天下無二尊是王道也禮
樂征伐㑹盟朝聘生殺之權一出於天子而無有一人
之敢衡行無有一人之敢作好惡作威福是王道也是
故大宗伯以賓禮親邦國而以間㑹𤼵四方之志天子
[000-21b]
巡守諸侯既朝則設方明而盟是㑹盟者天子之權也
其或不出於天子而私㑹私盟者罪也故春秋凡書㑹
書盟者皆罪之諸侯朝于天子而諸侯之自相與也有
聘禮無朝禮凡其不朝于天子而私相朝者罪也故凡
春秋之書如書朝者皆以罪其朝者與其受朝者九伐
之法掌於司馬而天子賜諸侯弓矢斧鉞然後得專征
伐雖其專之亦必其臨時請命于天子而後行是侵伐
者天子之權也其不出於天子而私侵私伐者罪也故
[000-22a]
凡春秋之書侵書伐者皆罪之諸侯之大夫公子雖其
有罪必請于天子而後刑殺焉其不請於天子而專殺
者罪也故凡春秋書殺大夫殺公子者皆罪之夫侵伐
有貪兵有憤兵有應兵有討不睦有以外域侵中國有
以中國攘外域有以中國借外域而戕中國者故戰有
彼善於此者要之無義戰盟㑹有解讐有固黨有同欲
相求有同力相援有同患相恤有以夷狄受盟有以夷
狄主盟者故㑹盟有彼善於此者而要之無義㑹義盟
[000-22b]
殺大夫有誅叛有討貳有愎諫有借以説於大國有為
强臣去其所忌故殺大夫有彼善於此者要之無義殺
是故春秋自于稷澶淵兩㑹之外並不書其故而至於
盟㑹侵伐則絶無一書其故者非略也以為其㑹其盟
其侵其伐其戰既足以著其罪矣不必問其故也殺大
夫必名亦有不名而但書其官如宋人殺其大夫司馬
者亦有并其官不書如曺殺其大夫者非略也以為義
繫乎其殺之者而不繫乎其殺者義繫乎其殺之者則
[000-23a]
其殺也足以著其罪矣義不繫乎其殺者則不必問其
為何人與其為有罪無罪焉可也説春秋者不達其意
而𤨏為之説曰其㑹也以某故殺某大夫也以某故至
於盟戰侵伐亦然是皆無益於春秋也而徒為蛇足之
畫者夫春秋經世之書也其經世也以正亂賊也易曰
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矣不早辨也説春秋
者亦云人臣無将夫人臣而竊其君侵伐㑹盟刑殺之
權其為将也甚矣人臣竊其君侵伐㑹盟刑殺之權而
[000-23b]
久假焉而莫之歸也其為漸也甚矣故臣子至於推刃
於其君父而春秋書某國弑其君某某人弑其君某者
是弑之成也是春秋之所深痛也臣而竊其君㑹盟刑
殺之權是弑之漸也將也是春秋之所辨也孔子嘗自
言之矣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
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無道而至於自大夫出無道而
至於陪臣執國命嗚呼是春秋之勢也挈其柄於陪臣
大夫者而還之諸侯挈其柄於諸侯者而還之天子是
[000-24a]
春秋撥其亂而反之正也夫周自東遷以前雖王室已
不競矣而其權固在也幽殺而平徙岐豐之地委為草
莽瀍洛之外聲教阻絶於是尾大之勢成而諸侯横變
易禮樂憑衆暴寡大小相朝强弱相刼無一不出於諸
侯者而天子曽不得尺寸之權矣葢周之盛王道行頌
聲作而其可見者莫如詩雅蓼蕭湛露是諸侯之㑹同
於天子者也彤弓是諸侯聽征伐之命於天子者也出
車采薇是天子之自為征伐而四夷不敢侵畔者也故
[000-24b]
曰詩亡而春秋作詩未亡天子之權存詩亡天子之權
喪春秋收既喪之權而還之天子者也春秋所以接詩
亡之後雖一日不得緩也文宣而下則諸侯又不能自
執其權而大夫之交政於中國者攘攘矣三桓六卿七
穆孫甯魚華陳鮑擁兵樹黨而主勢孤矣𦵏原仲而私
交始矣作三軍舍中軍而魯之權罄於大夫矣盟溴梁
盟宋而天下之權罄於大夫矣衎出奔孫陽州孫越入
彭城入朝歌入晉陽而大夫之為禍烈矣葢天下之勢
[000-25a]
愈下而春秋之治也愈詳桓僖以前列國之大夫惟特
使而與魯接者則名之而㑹盟侵伐則大夫未有以名
見者夫救徐夫夫特将也翟泉大夫特盟也春秋第曰
人曰大夫而已不以名見也若此者非略也以為不繫
乎大夫也文宣而下侵伐㑹盟大夫未有不以名見者
雖溴梁之㑹其君在也而大夫盟書雞澤之盟君既盟
也而大夫盟書若此者非煩也以為繫乎大夫也不繫
乎大夫雖夷吾隰朋狐偃趙衰之勲且賢未嘗以名見
[000-25b]
焉繫乎大夫雖劣如欒黶荀偃高厚華閲則𤨏𤨏以見
焉不繫乎大夫雖其君不在而大夫特盟則亦弗詳焉
翟泉是矣繫乎大夫雖其君在而大夫綴盟則亦詳焉
溴梁雞澤是矣不繫乎大夫雖主帥亦略而人之桓僖
以前侵伐書人者是矣繫乎大夫雖偏禆亦牽連而名
之鞌之戰是矣其弗詳大夫者以專治諸侯之為亂賊
也其詳大夫者以并治大夫之為亂賊也説春秋者不
達其義而曰人大夫貶也夫書人為貶彼黶閲之徒以
[000-26a]
名見者乃為褒也邪惟曺薛滕許之大夫始終書人説
春秋者曰小國無大夫非也夫此數君者将為人役之
不暇而未嘗敢執天下之權也而况其大夫乎葢不繫
乎其大夫是以始終人之而弗詳今曰書人為貶則曰
齊晉諸大國之大夫偏受褒而曺薛滕許之大夫偏受
貶邪侯犯南蒯弗狃陽虎之徒出則大夫又不能自執
其權而陪臣實執之矣堕郈書堕費書圍成弗克書竊
寶玉大弓書而春秋之正陪臣者又詳矣故孔子欲往
[000-26b]
公山佛肸之召而曰吾為東周云者即春秋書堕費堕
郈意也是春秋之終也或曰盟葵丘盟踐土師于召陵
城濮説春秋者以為聖人與之也今亦曰是禮樂征伐
自諸侯出也而奪焉可乎曰是不然矣桓文之未出也
權雖不在天子而諸侯亦未能盡得天子之權也葢其
權㪚桓文之既出也則權既不在天子又不在他諸侯
而桓文獨盡得天子之權也葢其權聚譬之主人有千
金焉而竊之者十人雖金已不在主人矣然十人而得
[000-27a]
百金焉尚未足以當主人也而竊之者一人苟一人而
併千金焉則是疑於主人也權之㪚臣悖於主權之聚
臣疑於主故較利害則權之㪚而交鬭猶不若權之聚
而可以紓禍息民語王道則權之聚而疑主猶不若權
之㪚而未有所屬隨之屯曰隨有獲人隨而我獲之未
害也而謂之凶豫之坤曰由豫由我致豫未害也而六
五以為貞疾故桓文者臣之凶而主之所以貞疾者也
且桓文以前諸侯固有相朝者則亦一二小邦而已猶
[000-27b]
未有六服羣然相朝者固有私盟㑹擅侵伐者則亦一
國兩國相讐相結而已未有舉中國而聽於一人未有
十餘國而攻一國者是天子之權未有所屬也桓文之
興五年一朝三年一聘而諸侯之玉帛相率而走於其
庭天子黼扆之前乃不得一人秉圭而北面者彼齊晉
亦偃然受諸侯之朝已而終其身未嘗一涉天子之庭
也衣裳之㑹兵車之㑹未嘗有一介請於天子也是故
糾合諸侯同奨王室未有如葵丘踐土者諸侯之羣然
[000-28a]
役屬臣僕於諸侯亦未有如葵丘踐土之甚者戎狄攘
斥中夏又安未有如召陵城濮者而摟諸侯以伐諸侯
亦未有如召陵城濮之甚者説春秋者不達其意而曰
㑹于某盟于某是聖人以諸侯援之齊晉也夫王室之
不競也諸侯既已盡折而入於齊晉矣聖人不能挈而
還之天子也其又推而授之以益其逼也邪夫權自諸
侯出不問其如何而均謂之無道敵國相征不問其如
何而均謂之無義不知禮樂征伐之出於桓文也其為
[000-28b]
有道邪其為無道邪桓文之戰其為義邪其為無義邪
使桓文而誠於勤王誠於攘夷急病而其柄則倒持也
其分則上陵也聖人猶必律之以法而桓文且將為法
受惡矣况其借名勤王而實則自殖陽為急病而陰欲
養亂哉滅譚滅遂本以自肥執曺畀宋為譎已甚桓之
末年侈然有封禪革命之心而文至於請隧以𦵏此其
去問鼎者無㡬耳又何以責楚也然則聖人所稱民免
於左袵而仁之何也曰是聖人之專論功也而春秋者
[000-29a]
專以明道也穀梁氏曰仁不勝道存王室也然則説春
秋者曰謹華夷之辨何也曰此誅亂賊之一也夫春秋
之所夷者吳與楚楚之先鬻熊為姬文師國於江漢之
間而泰伯端委以臨吳葢皆神明之胄矣荆人不道間
周之亂革子以王叢毒上國吳亦相傚而王是亂賊之
尤也是以春秋從而夷之春秋諸侯中其顯然為逆者
莫如楚吳其陰逆而陽順者莫如齊晉如斷獄之家楚
吳則功意俱惡齊晉則功遂意惡功意俱惡故聖人顯
[000-29b]
誅之顯誅之故其辭直如書卒不書𦵏君臣同辭之類
凡皆直辭也功遂意惡故聖人陰奪之陰奪之故其辭
微如邢遷于夷儀城楚丘狩河陽之類凡皆微辭也夫
小雅未廢而四夷不敢交侵小雅盡廢而後四夷交侵
春秋始書荆入蔡以獻舞歸則其躑躅之勢已見桓文
奮而振之其鋒稍阻文也沒而晉霸衰而楚人之圗北
方者遂日長而不可制是故春秋書荆入蔡此霸之未
興而楚猾中國之始春秋書次于厥貉此霸之既衰而
[000-30a]
楚窺中國之始葢桓文之所以扼楚者其力有難易而
楚與中國之所以盛衰其機有倚伏桓起於海濱而所
從者宋衛陳蔡皆弱國故謀之十餘年結江結黄連十
二國之師而後能服楚於召陵文據表裏山河之固而
所從者齊秦皆勁國故反國一年僅連三國之師而克
楚於城濮一戰而殺其専兵之将然晉之克楚也得䇿
於結秦而晉之不競於楚也失䇿於讐秦自殽之役而
秦晉相讐殺者歴四五世戰彭衙戰令狐戰河曲積十
[000-30b]
餘戰而不解是晉人自失一强援自生一强敵失一强
援則其氣力不完强敵伺近則其勢不暇於略逺故晉
霸之衰而楚益横者殽之役實然説春秋者乃曰殽之
役春秋許晉襄繼霸吾不知也夫楚莊者又蠻酋之雄
耳而逺交秦巴近攻陳鄭則是晉之讐秦非特生一强
敵乃又借盜以兵也春秋書楚人秦人巴人滅庸而楚
之謀益狡矣書楚子圍鄭而中國虎牢之險淪於夷矣
書宋人及楚人平而南北衡矣天下之勢一變也雖然
[000-31a]
於時諸侯固有附楚者而猶未敢公然附楚也晉雖已
不能盡得諸侯而猶未肯甘心以諸侯委之楚也蜀之
盟謂之匱盟葢諸侯猶惴晉人知之也弭兵之説倡而
南北之從交見於是中國諸侯公然朝楚向之玉帛於
齊晉者盡在楚矣申之㑹空中國而聽焉齊晉之所連
以扼楚者今楚人連之以扼中國矣申之㑹諸侯獻六
王之禮宋之㑹虢之㑹長楚于晉則是諸侯甘心為夷
役而晉人甘心以諸侯委於夷也天下之勢又一變也
[000-31b]
至於吳越交兵而夷禍極矣書伐剡入州來㑹黄池入
吳而春秋所以治夷者又詳矣是春秋之終也或曰楚
横而齊晉扼之則是中國果不可無桓文矣今曰禮樂
征伐自諸侯出也而奪焉夫頼人之功以紓患靳人之
權以資敵是責鷹鶻之搏而縶其足也不亦迂乎曰不
然吾又有以譬之今有僕於此鳩黨鑄兵而主人弗能
令也然盜夜入室則其僕揭兵嘯黨以逐之以僕為不
善也然而足以逐盜以僕為善也然而足以抗主故天
[000-32a]
下無霸而至於四裔縱横而莫之禁者非天下之幸也
天下有霸而至於臣疑於主而莫之恠者非天下之幸
也夫春秋之事齊桓晉文是也齊桓晉文之功定而王
道明矣王道明而亂賊懼矣或謂春秋誅亂賊者誅其
弑君者也曰若是則春秋所書者止於弑三十六君之
人耳其亦狹矣然則所誅亂賊者何也曰治弑也治諸
侯之專也治大夫也治陪臣也治夷也凡無王者皆亂
賊之道也
[000-32b]
  右下篇
趙氏曰啖氏依舊説以左氏為丘明受經於仲尼今觀
左氏解經淺於公穀誣謬實繁若丘明才實過人豈宜
若此推類而言皆孔門後之門人但公穀守經左氏通
史故其體異耳且夫子自比皆引徃人故曰竊比於我
老彭又説伯夷等六人云我則異於是並非同時人也
丘明者葢夫子以前賢人如史佚遲任之流耳焚書之
後莫得詳知也學者各信胸臆見傳及國語俱題左氏
[000-33a]
遂引丘明為其人如事既無明文唯司馬遷云丘明喪
明厥有國語劉歆以為春秋左氏傳是丘明所為且遷
好竒多謬故其書多為淮南所駁劉歆則以私意所好
編之七略七略以左氏/傳丘明所為班固因而不革漢書藝文/志憑七畧後世
遂以為真所謂傳虛襲誤也遷作吕不韋傳云不韋為
秦相國集門客千人為吕氏春秋懸之秦市及其與任
安書乃云不韋遷蜀世傳吕覽自相違背其説丘明之
謬復何疑焉 又曰左傳國語文體不倫序事又多乖
[000-33b]
刺定非一人所為也葢左氏廣積諸國之史以釋春秋
傳成之後葢其家子弟及門人見嘉謀事迹多不入傳
或有雖入傳而復不同為諸國各有史故/雖一事而説各異故各隨國編
之而成此書耳近儒又妄為記錄云丘明以授魯魯申
申傳呉起起傳其子期期傳楚人鐸椒椒傳虞卿卿傳
荀况况傳張蒼蒼傳賈誼此乃近世之儒欲尊崇左氏
妄為此説向若傳授分明如此漢書張蒼賈誼及儒林
傳何故不書則其偽可知也或曰公穀定何時人也漢/儒
[000-34a]
林傳藝文志並/無年代名字答曰此二傳雖不記事迹然其解經密
於左氏是知必孔門後之門人也但不知師資㡬世耳
傳記無明文故三傳先後亦莫可知也先儒或云公羊
名高子夏弟子也應劭風/俗通云或云漢初人何休隠二年紀/子伯莒子注中
云/然或云穀梁亦子夏弟子名赤亦風俗/通云或曰秦孝公同
時人糜信/云或曰名俶字元始阮孝緒/七錄云皆為强説也
啖氏曰古之解説悉是口傳自漢以來乃為章句如本
草皆後漢時郡國而題以神農山海經廣説殷時而云
[000-34b]
夏禹所記自餘書籍比比甚多是知三傳之義皆本口
傳後之學者乃著竹帛而以祖師之目題之予觀左氏
傳書周晉齊宋楚鄭等國之事最詳晉則每一出師具
列将佐宋則每因興廢備舉六卿故知史䇿之文每國
各異左氏得此數國之史以授門人義則口傳未形竹
帛後代學者乃演而通之總而合之編次年月以為傳
記又廣采當時文籍故典與子産晏子及諸國卿佐家
傳并卜書夢書及雜占書縱横家小説諷諫等雜在其
[000-35a]
中故敘事雖多釋意殊少是非交錯渾然難證其大畧
皆是左氏舊意故比餘傳其功最高博采諸家敘事尤
備能令百代之下頗見本末公羊穀梁初亦口授後人
據其大義㪚配經文傳中猶稱穀梁/子曰是其證也故多乖謬失其綱
統然其大㫖亦是子夏所傳故二傳解經密於左氏穀
梁意深公羊辭辯隨文解釋往往鉤深但以守文堅滯
泥難不通比附日月曲生條例義有不合亦復强通蹖
駁不倫或至矛盾不近聖人夷曠之體也夫春秋之文
[000-35b]
一字以為褒貶誠則然矣其中亦有文異而義不異者
詳内畧/外之類二傳穿鑿悉以褒貶言之是故繁碎甚於左氏
公羊榖梁又不知有不告則不書之義凡不書者皆以
義説之且列國至多若盟㑹征伐喪紀不告亦書則一
年之中可盈數卷况他國之事不憑告命從何得書但
書所告之事定其善惡以文褒貶耳左氏言褒貶者又
不過十餘條其餘事同文異者亦無他解舊解皆言從
告及舊史之文若如此論乃是夫子冩魯史耳何名修
[000-36a]
春秋乎故謂二者之説俱不得中 又曰三傳分流其
源則同擇善而從且過半矣歸乎允當又何常師今公
羊榖梁二傳殆絶習左氏者皆遺經存傳談其事迹翫
其文采如覽史籍不復知有春秋微㫖嗚呼買櫝還珠
豈足恠哉 又曰三傳文義雖異意趣可合者宜演而
通之文意俱異各有可取者宜並立其義有一事之傳
首尾異處者宜皆聚於本經之下至於義指乖越理例
不合浮辭流遁事迹近誣及尋常小事不足為訓者皆
[000-36b]
不錄若須存以通經者删取其要諫諍謀猷之言有非
切當者畧之及雖當存而浮辭多者亦撮要凡敘戰事
亦有委曲繁文并但敘其戰人身事義非二國成敗之
要又無誠節可紀者亦皆不取凡論事有非與論之人
而私評其事自非切要亦皆除之其巫祝卜夢鬼神之
言皆不錄其有闗於勸戒者則存之 趙氏曰公穀舉
例悉不稱凡又每一義輒數處出之今去其重複以從
簡要左氏每盟下皆曰尋某年之盟每聘下則曰報某
[000-37a]
人之聘侵伐下多云報某之役凡此類皆檢前以符後
更無他義今考取須留者留之左氏記事多不達經意
遂妄云禮也今考其合經者留之餘悉不取
胡氏曰傳春秋者三家左氏敘事見本末公羊穀梁辭
辯而義精學經以傳為案則當閲左氏玩辭以義為主
則當習公穀如恵公元妃繼室及仲子之歸於魯即隠
公兄弟嫡庶之辨攝讓之實可按而知也當閲左氏謂
此類也若夫來賵仲子以為豫凶事則誣矣王正月之
[000-37b]
為大一統及我欲之暨不得已也當習公羊氏謂此類
也若夫母以子貴媵妾許稱夫人則亂矣段弟也弗謂
弟公子也弗謂公子賤段而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於
殺也當習穀梁氏謂此類也若夫曲生例條以大夫曰
卒為正則鑿矣要在反求於心斷之以理精擇而慎取
之自晉杜預范甯唐啖助趙匡此數子者用力甚勤時
有所取雖造宫牆之側㡬得其門而入要皆未見宗廟
之美百官之富者也故不與七家之列七家謂孟子莊/周董仲舒王通
[000-38a]
邵堯夫張子厚程正叔也胡氏/取其言為春秋綱領已見中篇七家所造固自有淺深
獨程氏嘗為之傳然其説甚略於意則引而不發欲使
後學慎思明辨自得於耳目見聞之外者也故今所傳
事按左氏義采公羊穀梁之精者大綱本孟子而微辭
多以程氏之説為證云
元城劉氏曰公穀皆解正春秋春秋所無者公穀未嘗
言之故漢儒推本以為真孔子之意然二家亦自矛盾
則亦非孔子之意矣若左傳則春秋所有者或不解春
[000-38b]
秋所無者或自為傳故先儒以為左氏或先經以起事
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辨理或錯舉以合異然其説
亦有時牽合要之讀左氏者當經自為經傳自為傳不
可合而為一也然後通矣
問三傳優劣朱子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只是不
知大義專去小處理㑹往往不曽講學公穀考事甚踈
然義理却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説話往往都不
曽見國史 又曰春秋之書且據左氏當時天下大亂
[000-39a]
聖人且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葢有
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
然齊桓晉文所以有功於王室者葢當時楚最强大時
復加兵於鄭鄭在王畿之内又伐陸渾之戎觀兵周疆
其勢與六國不同葢六國勢均力敵不敢先動楚在春
秋時他國皆不及其强向非桓文有以遏之則周室為
其所并矣又諸侯不朝聘於周而周反下聘於列國是
甚道理 又曰左氏是一個審利害之㡬善避就底人
[000-39b]
所以其書有貶死節等事其間議論有極不是處如周
鄭交質之類是何議論其曰宋襄公可謂知人矣立穆
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只知有利害不知有義理此段
不如公羊説君子大居正却是儒者議論 人曰孔子
作春秋時亦須與門人講論所以公穀左氏得一箇源
流只時漸漸訛舛當時若是全無傳授如何鑿空撰得
 又曰左傳是後來人做為見陳氏有齊所以言八世
之後莫之與京見三家分晉所以言公侯子孫必復其
[000-40a]
始以三傳言之左氏是史學公穀是經學史學者記得
事却詳於道理上便差經學者於義理上有功然記事
多誤 又曰左氏有一箇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
又曰公穀二傳所以異者類多人名地名而非大義之
所繫 又曰解春秋者以日月為褒貶穿鑿得全無義
理若胡文定所解乃是以義理穿鑿故可觀 問春秋
胡文定之説如何曰尋常亦不滿於胡説且如解經不
使道理明白却就其中多使故事大與做時文答䇿相
[000-40b]
似 又曰或云左丘明左丘其姓也左傳自是左姓人
或云左氏是楚左史倚/相之後故載楚事軷詳
  右附論
 
 
 
 
 春秋宗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