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1a] 
欽定四庫全書
皇甫司勲集巻五十八
明 皇甫汸 撰
哀誄
恭擬世宗肅皇帝哀文
惟嘉靖四十五年嵗次丙寅十二月丁亥朔十四日庚
子大行皇帝崩于萬壽宫旋殯于白虎殿越嵗丁夘三
月十七日壬申將遷座于永陵禮也雕輼移輴畫攅撤
[058-1b]
帟風咽酸笳霜凝悽紼嗣皇帝心隨去劒目送遺弓昊
天高而悵罔極泉路渺而悲奚窮小臣汸念昔己丑賜
策彤庭分符赤縣猥授華銓載司清憲罪荷曲矜恩䝉
微譴敬昉冊命恭述哀辭少報君臣之義仰宣父子之
私其辭曰惟明應運慶洽天人還資聖厯誕挺聖君高
帝倔起恢烈鑠勲周漢驅除曷足以云列聖纉服克邁
徽猷七葉中否八駿荒遊閹瑾搆釁藩濠逞謀治乖端
冕殆隣委裘懿問惟興光昭伊昔善埒東平仁歸西伯
[058-2a]
姒母樂推啓賢師錫嘉靖殷邦修功代邑祗命允協格
來其勤踵堯蹈舜稽古禮文創建九廟懐柔百神享祀
咸秩燔瘞攸分爰覃孝思並𢎞徳教敬一垂箴農桑屢
詔宣后崇儒軒皇問道精意執中𤣥心觀妙雪由欵集
雨以祈零甘露嘉醴卿雲景星秬□六穗芝草五莖恬
鱗牣沼肉角儀庭皓質緇章黄耀赭異胡瑞不臻胡休
不畀化浹中區聲漸遐裔象徳象功盡倫盡制軼漠航
琛踰沙匭賮百蠻歸化韜弓歛袵禮樂可興干戈底定
[058-2b]
秦漢以還唐虞斯盛登必元愷簡必俊髦穆穆布列濟濟
盈朝于淵網致在藪旌招内寧外輯陽長隂消方祗表
靈高禖恤𦙍始正中闈旁充燕寢粉黛蘭郁褘褕翬映
魚貫承私麟祥衍慶既咨四岳亦闢四門躬閲封事洞
察邇言威以克愛義以割恩剛斷惟獨權攬則尊匪窮
土木麗軌宏圖匪慕蓬瀛嗇神葆軀璇題瑶榜綺綴椒
塗飛亷望氣阿陛凌虚嗟金藥之未就懟瓊蕋之無徴
巨跡空履仙掌徒擎宫車晏出扆几宵憑居諸急節霜
[058-3a]
露頽齡嗚呼哀哉小臣汸昔也通園陵以馳道今望履
綦而苔沒向也扈清蹕於屬車兹奉衣冠而月出採松
柏於江南樹成拱而風瑟引灞滻以為池遡逝川而流
泣嗚呼哀哉探大隧之寂寂兮預鴻筭於睿營瞻豐丘
之冥冥兮協龜筮以考貞攀龍髯兮百工躃踊封馬鬛
兮萬姓悲鳴嗚呼哀哉若帝者父作於前子述於後日
照月臨天高地厚刋徳難名垂聲不朽從七聖以皆迷
慰一人於在疚嗚呼哀哉
[058-3b]
弔淮守張君文并序/
淮守張君守約少以楚材挺為周楨漸翼鴻逵早膺龜
組單車入境仁風被於初莅家糧自運苦節堅於素履
使東海卧治假以嵗月則南陽坐嘯殆其庶幾亡何蒼
頭構厲白刅倳胷奄以循良之身隕於臧獲之手嗚呼
痛哉夫習在難養患生易忽如得其情則異類之感可
通於肉骨苟失其道則萬乘之尊不畜於臣妾是故奸
宄發於牀第而羌胡生於袵席詎獨子密不義彭公昩
[058-4a]
於幾先中書寡恩顔氏載以誡後而已此古人所以守
黑於淵魚智士所以納汙於蜂蠆也詩稱肅肅在宫之
容異焉易繫嘻嘻閑家之節隳焉寛猛相濟威愛厥克
範斯存矣極而論之當伯廣州之役非同申池之怒便
奴貰酒之忿異乎鵠亭之貪何發之暴且慘也夫弑逆
行於二千之吏禍變起於股肱之郡是曰人妖匪由天
作之孽曾是在位罔恤震隣之咎哀哉先是客曰守居
嘗鞅鞅如不欲生葢亡徴焉朱季强直以自遂杜陵慷
[058-4b]
慨而請掾守不能然則恥之武夫憑寵而作威少年據
津而黷賄守不能禁則恥之闗吏囁嚅則終童棄繻亭
尉沉湎則故將止宿乃使利賔之士懐懟而越疆載馳
之夫望風而迴轂守不能振則恥之志乖政閡氣沮神
靡然後隙開釁作至悲震外户血濺同官方且指掌鳴
心瞋目示意亦晩矣室乏窈窕之御囊無金玉之藏末
命陳於死友愛子未遑託人寧不痛哉余與守也交非
平生罕叔向苧衣之酬如此邂逅有徐君寳劔之盼兹
[058-5a]
於返國望嶧山而興嗟遡淮流而出涕遂獻弔云爾慨
斯人之委化兮吉凶昩於所研傷中道之夭閼兮匪獲
考於天年春叢摧於秋荼兮鳯鳥縶於鷹鸇胡君侯之
不競兮身既沒而名湮負明哲之雅訓兮禍自召其奚
愆登昭丘而想魂兮望洞庭而抽思表素旌於千里兮
告巫陽為我招之謂江蘋其可薦兮悵臯蘭之焉貽苟
桐鄉之足𦵏兮又何必逺從乎湘纍
弔葉秋官文
[058-5b]
嵗在丙午余承母夫人諱毁瘠棲廬屏焚掃軌不通御
史之顧御史銜之迺構細人訟牒文致其罪越明年丁
未上書闕廷詔下撫臺移之京兆余業將有白下之役
方是時鄉人士皆心知其寃而莫敢議曰此御史讐也
浙省參知廖君叔愚持節過吳詢得其狀悵然曰吾輩
責也即移書勘官援筆數十言陳其梗槩逮余聴理京
兆都人士亦皆心知其寃而莫敢議曰此御史案也比
部大夫葉君體仁亷得其實扼腕不平悵然曰吾輩恥
[058-6a]
也起而力辯以百口明其必無夫排難釋粉造次而懐
仲連之風憐才彰義慷慨而存文舉之烈二君於余良
可謂知己者矣又明年戊申聞廖君一旦捐館亡何而
葉君奄亦辭代矣嗚呼痛哉語謂愛之欲生惡之欲死
乃人情之大惑至為善獲夭為惡䝉壽又胡天道之無
徵耶二君者生而聰明死必正直幽㝠之中必有以考
見余之心跡者苟當得其情必將幸其事之未竟而悔
昔纓冠者之誤也使罪浮其實必將痛恨其憤之未雪
[058-6b]
而隂欲推刅於其人也嗟乎余不過獲罪於一御史耳
脱或身墜昭憲怒於明主則糜爛虀粉殆不旋踵是公
車無覆讞之條肺石罕更生之惠虞典何以宥疑於惟
輕漢法何以差級於使過哉徳修而謗興寧免負俗之
累行非而心是詎徇通國之情二君知余亦深且篤矣
余自昔好覽莊列之篇凡齊物巵寓累數千言而頗達
其寵辱得䘮之故兹息淨土披味釋氏之書凡阿含上
乘復累數千言而尤殫其因果徵報之驗一時矜炫名
[058-7a]
勢侮弄威權者視之若燕雀蚉䖟相過乎前坐見其漚
消燼滅落迦於後也二君雖位不充其才齒不滿其徳
而流慶於苖裔受福於輪刼者可際量哉是故以彼而
生安知非嬰網桎梏彼云障礙者也以此而死安知非
超度湼槃此云縣解者也葉君之病亟也猶瞋目而語
人曰惜乎余友之白其寃余不及見也當事者頷之而
已斯言余忍聞哉嗟乎壯夫快怨而途窮國士酬恩而
日晩悠悠蒼天負此良友撫膺增悼泣盡何言因束芻
[058-7b]
酹酒東向載拜就位而哭葉君并西向載拜望風而哭
廖君二靈其鑒之哉葉太倉人廖茶陵人
諫議沈公誄并序/
諫議沈公者吳嘉定人也毅皇帝時以射策發科為行
人選充給事彈劾不避權璫仄目時閹瑾方用事知公
家贍於財有求不遂輒欲中傷之乃遣徃雜治邊獄歸
報謂所當不讎矯詔逮繫將坐以危法尋得减論謫近
戍瑾敗起家署桐廬簿稍遷廣東僉事嵗餘免官公夫
[058-8a]
人亡繼而元嗣思道夭死妻子自經以殉所司上聞有
詔旌其閭公宦不通顯家復多罹居嘗鞅鞅疽背而逝
嗚呼哀哉公之仲子余故妻也媿乏河陽之才爰述荆
州之徳聊託素旒以誄鴻績其辭曰天道無親恒與善
人江都來宅累葉方振丁辰之缺坎壈終身嗚呼哀哉
公生俊發期於奮庸恥徒以貲埒於吳中折節敦書鬱
為儒風公有偉烈揚于帝廷彈劾不避諫職允稱承嘉
一蹷位遂不登權閹作釁致公於理咎召多財情乖寡
[058-8b]
悔匪天照微公其溘死嗚呼哀哉公有至性友于兄弟
奉母閒居孝亦不匱拙類安仁忍幾公藝公有賢妃嗣
先之徽既諳閫徳復賛庭規一旦潛翳家道以隳嗚呼
哀哉公有元子誕淑才質弱冠遘閔秀而不實烈媛自
殘隕兹雙璧嗚呼哀哉家君分省舅為𤨏臣顧余國士
眷余嘉姻每懷芳問屢奉光塵杜門却掃拊缶興歌霜
露委幹風日損柯彌留不起痛也奈何嗚呼哀哉余方
祗役薄遊上京承諱酸鼻感舊凄情既嗟東武復悼射
[058-9a]
聲嗚呼哀哉視履若此獲報若彼謂天葢高人道孔邇
欒後必大懋哉小子靈將即逺乃弗克㑹抆涕江干想
魂天外綴兹誄辭聊以寄愾嗚呼哀哉
明徵君吳公誄并序/
維嘉靖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明徵君迎曦吳先生
卒嗚呼哀哉厥配李孺人先奪一載季子國倫痛慈儀
之奄背悼乾履之俄殱茹荼銜諱勉襄協禮除服起家
擢省試第一越明年庚戌登進士第昭嗣遹徳闡兹令
[058-9b]
名公亦可謂不死矣然猶感鼎養之匪逮虞潛懿之或
湮乞余作誄以累芳行古稱大夫之才臨䘮能誄是故
序悲婉切逺劣潘生綴藻纒緜上慚陸史嗚呼風摧寧
樹嵗閲陳根榮始哀終亮爾情素爰采遺絢辭惟永慕
詞曰邈矣延陵猗歟祖烈奕世毓靈迺誕英哲繕性毖
躬抗跡砥節幽履金貞清標玉徹曾是古心先民有逸
抱甕灌園帶經力穡蹈道遺榮陋兹乾沒緬彼漢隂機
將永息傳稱萊婦箴頌鴻妻化刑偕隠式敬賔儀閑家
[058-10a]
禆壺福𦙍有基鄉閭表正籍甚音徽具邇懿親推財克
贍疇大吾宗寵弟曰憲敦賞斯朂遂膺嘉薦無忝郭君
人倫洞鑒慨昔披裘捐遺不拾管但揮鋤視金如礫公
介與齊楊生感泣義薄高雲心光皎日亦有平子託死
巨卿堪也抱臂申訣友生嗟嗟曾氏彌留在㷀躬視醫
殮善匪近名娛情墳典委懷琴尊屏騎而徒栖遲衡門
餘慶垂裕子孫寔繁天恒與善人亦有言衛生有經致
柔甘寂可以引年胡然奄忽梁傾外庭蘭偃中室冥理
[058-10b]
難諶扄臺易即嗚呼哀哉荀令猶存謝公不死鳯羽攬
暉駿發季子文蔚楚材屈宋方軌溯源㑹稽東箭之美
些魂允慰茂行孔彰振振欒後俾熾而昌椒非林實寳
異池隍贈級賁壤國著彞章嗚呼哀哉卉秀珍舒孝思
不匱優游考終自同蟬蜕光塵雖戢芳猷靡墜述徳徵
辭庶幾黔惠嗚呼哀哉
徐東臯誄并序/
重光紀嵗維暮之春予解南省司勲赴闕聴補職時長
[058-11a]
興徐子中行甫擢第拜都官乃從闕下締交焉竊聞東
臯公之風未嘗不延頸想見其人迨余免歸吳門徐子
出守汀洲嵗且九易矣吳距苕霅才踰百里知公固無
恙也一旦走白馬之使惠素書之音聞公於二月二十
日先已捐館徐子居苫塊期而祥矣神魂震越申緘嗟
惋覽莫能竟至歛悲收涕載繹來㫖欲予為誄昭宣盛
徳兼示王子世貞所為序傳謂公為隠淪任俠宗子臣
所撰志銘稱公為有徳仁人二子交汀州最為莫逆知
[058-11b]
公特詳又皆秉倫鑒善屬文言固信而徴矣愧予才不
閑於述哀因掇二子言庶乎受成於廣意比次於岳辭
若公者生有下榻之慕死有報劍之知附青雲以永託
沉白日以遐思昩平生於傾葢聊髣髴乎音徽竄𤣥廬
以啓路表鴻烈於旒旂嗚呼哀哉其辭曰哲人砥行烈
士徇名挺時介立不為貲營矯矯徐公籍甚英聲處垢
斯槩在濁能清
彼濠梁實其苖裔徙兹苕霅逸情莊
惠居惟堵宫門多結駟片言解紛千里誦義操贏惟許
[058-12a]
積而罔捐多財構釁窘於少年公數其罪蒲伏謝愆散
金高會椎牛擊鮮庇我舅氏實情所鍾遼賈方阨里豪
逞兇既脱其網亦挫其鋒朱家徃誼魏客遺風謂公任
俠是耶非與中嵗折節從事詩書縱横談世慷慨興渠
謂公仁者言出利俱負兹才哲惜未效用位匪眄睞世
若玩弄彈琴自娛躭酒揮頌稽弦輒響阮杯興動嗚呼
哀哉公邁隂徳賢子克生錫爾郎秩賁爾簪纓屏華弗
御舍車徒行志意苟修爵服所輕汀州乞養曰予康强
[058-12b]
諭以清白誡以循良人貌榮名孰短孰長履終獲考裕
後克昌昔漢叔持爰著英烈班生製誄載諸史諜采公
潛懿視彼猶劣小子斯文流芬不滅嗚呼哀哉
皇甫司勲集巻五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