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1a] 
欽定四庫全書
范忠宣集補編
尺牘
與闕/
純仁啟奉别滋久良積欽想介來煩惠書深荷重意喜
聞近日公外康寧衰拙出處無補朝廷惟養疴自便而
已何日再㑹惟希自重不宣純仁上
附錄
[024-1b]
制詞
拜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加勲邑誥
誥曰朕出欵真室還祀合宫祗見昊天陟配文考禮樂
具舉華夷駿奔方恭默無言之中繄羣公顯相之頼
率履弗越肆予汝嘉具官范純仁慶厯名臣之家熈
寧正諌之士著績西鄙總任中樞謨猷靖深兵革銷
伏領使奉祠之日助成大享之勤降福孔多推恩宜
廣矧予宥密之地可無勲邑之加往服寵章益敬無
[024-2a]
怠可封上柱國髙平縣開國男食邑七百戸食實封
二百戸賜紫金魚袋
元祐元年三月闕/ 日下
拜大中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
誥
誥曰朕惟朝廷之盛衰常以輔相為輕重若根本强固
則精神折衝故蒍吕臣奉已而不在民則晉文無復
憂色汲長孺直諌而守死節則淮南為之寢謀朕思
[024-2b]
得其人付之以政使天下聞風而心服則人主無為
而日尊咨爾在廷咸聽朕命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
上柱國髙平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戸食實封二百戸
賜紫金魚袋范純仁器逺任重材周識明進如孟子
之敬王退若蕭生之憂國朕覽觀仁祖之遺跡永懐
慶厯之元臣强諌不忘喜臧孫之有後戎公是似命
召虎以來宣雖兵政之與聞疑逺猷之未究坐論西
省進貳文昌増秩益封兼隆異數於戲時艱得而易
[024-3a]
失民難安而易危予欲守在四夷以爾為偃兵之姚
宋予欲藏於百姓以爾為息民之蕭曹緬思古人以
稱朕意可特授大中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
郎進封髙平郡開國侯加食邑七百户食實封三百
戸餘如故主者施行
元祐三年四月六日下
以觀文殿學士出知潁昌府誥
誥曰百揆居中所以和庶政九牧在外所以阜兆民兹
[024-3b]
出入之勢有殊而始終之恩無間式敷厥命其告諸
朝具官范純仁心總天常道濟民極顯致朝廷之上
竝收文武之長越進陪於萬幾遂升正於三事趙公
入相歎先父之遺忠韋氏繼侯嗟後人之愈畏方倚
成而熈績遽引疾以退身言雖重違禮實増厚加殿
中之近職涖環海之大州斯崇寵名益懋恩數於戲
九德咸事無曠官而代天工四國于蕃有良翰而周
邦喜位隆者報益重志深者用彌堅勉迪爾猷往宣
[024-4a]
予治
元祐四年六月闕/ 日下
以通議大夫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再拜右
相誥
誥曰朕嗣定丕后若昔大猷勞於求賢職在論相眷言
舊德還復宰司乃頒命書播告在位具官范純仁秉
心直諒履道坦夷寛閒出於天資忠義本於家學始
終一節出入四朝向解鈞衡少曠藩屏介圭脩覲喜
[024-4b]
見儀型公衮言歸益隆體貎是用延登右弼仰應中
台寵進文階増陪井賦於戲髙宗恭默思道得傅說
以代言康王埀拱仰成有畢公之正色惟賢能俊傑
盡其用則陰陽寒暑得其和外鎭四夷内附百姓非
至公不能成庶務非一德無以底丕平厥殫乃心無
替朕命
元祐八年闕/月闕/ 日下
復以觀文殿大學士加正議大夫出知潁昌府
[024-5a]
誥
誥曰謨謀廟堂入則股肱於大政偃息藩翰出則師帥
於一方惟時宗工引疾辭位均佚近輔敷告大廷具
官范純仁端良稟於世資樂易成於天性有砥名勵
行之志有面折廷諍之風越歴累朝寖登華要暨沖
人之嗣服適父母之仰成咨於臣隣付以宥密一踐
樞要再持國鈞朕恭己彤廷向明圖治緝熈緒業追
遹先猷方有望於弼諧遽固辭於機務重違爾志姑
[024-5b]
即厥安増視秩之榮名進倍封之寵數式隆體貌何
吝眷私於戲論道經邦常在倚毗之地承流宣化勿
忘勵翼之心秖服朕言往供爾位
紹聖元年四月闕/ 日下
復以觀文殿大學士充太乙宫使召赴闕供職
誥
豈惟尊德尚齒昭示寵優庶幾鯁論嘉猷日聞忠告
全文/遺
[024-6a]
元符三年七月闕/ 日下
題䟦
䟦忠宣公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誥
忠宣之誥蘇文忠之辭文正家之世寶希夷獲佐文昌
公於儀曹遂得再拜敬觀竊謂與政慶厯而不登台司
兩相元祐而僅逾再稔斯搢紳所共惜德厚流光又將
有所待已詩人美召虎之辭曰自召祖命又曰作召公
考希夷庶幾見之輙識巻末嘉定丙子上已眉山任希
[024-6b]
夷書
此忠宣公誥余藏有朱巨川告身為顔文忠書顔告身
又復自書此吿為子瞻制詞而視唐告稍不逮然規模
皆建中法度也庚戌仲春得觀於文正十八代孫必溶
玉暎堂謹題志幸陳繼孺
䟦御筆賜忠宣公早朝詩後
辨色鳴珂歩玉墀君恩猶賜早朝詩明良相戒如無逸
想見當年全盛時 有元至順壬申人日天台楊敬悳
[024-7a]
拜手書於嵗寒堂
宰臣待漏入龍墀朝退君王寫賜詩未必權輿思紹述
方當元祐太平時 元統二年上元日東陽胡助依韻
謹題
忠宣公於元祐三年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此詩
當是其時所賜也公自為執政以博大開上意忠厚革
士風上於大臣中獨注意於公尤渥云後學鄭僖敬題
萬厯已酉夏漢陽守華亭孫克𢎞獲觀
[024-7b]
丙戌年之八月十九日觀於文正公之二十世孫孝廉
公安柱即公柱之鳳來堂王心一謹識
士竒荒陋於秋濤為同年友初夏雨中訪令子濂於芝
蘭堂既觀文正公楷書伯夷頌又觀宋哲宗賜忠宣公
御筆早朝詩當日君臣遇合成雍和之治流傳數百年
世澤源長鄭重善守令人欽慕無已康熈庚辰三月廿
六日錢塘髙士竒敬書
諡議
[024-8a]
覆忠宣公諡議考功郎中/鄧忠臣撰
觀文殿大學士右正議大夫充太乙宫使上柱國髙
平郡開國公食邑五千一百戸食實封二千戸贈開
府儀同三司范純仁諡曰忠宣議曰諡法曰慮國忘
家曰忠善聞周達曰宣古之慮國忘家者固嘗有焉
兼之善聞周達者蓋亦鮮矣全是二美歸之范公太
常既易其名博士有為之議移文覆訂屬於考功忠/
臣/按公世系髙華天資開敏榮名委質早由父教之
[024-8b]
忠學古入官益廣功崇之志為大臣之子布被脫粟
而不以為非都上公之司衮衣繡裳而不以為㤗要
終原始考實中聲歴事五朝堅持一節視同宗之族
猶葛虆之庇本根見慢上之人如鷹鸇之逐鳥雀凡
言責與官守皆諌行而計從讜論嘉猷確乎其不㧞
令名廣譽闇然而日章在畎畞未嘗忘君思飢渴不
獲由巳作尚書解以進如宋璟之為元龜抗濮園議
以聞如師丹之為黄耉臨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得大
[024-9a]
小之情矜而勿喜毎思捐身而開策常願休兵而息
民秪知扶危而濟傾寧恤䟦前而㚄後文有黄裳之
吉而内美言無白圭之玷而外華頃縁秉鈞適丁連
茹方讒言亂國而明蔡確之無實洎奸黨投石而謂
大防之可原當衆人莫敢言之時在偏州無所用之
地義形正色憤激至誠匪惟救當時正人端士之織
羅直欲戒後世亂臣賊子之迷㒺徇公忘已為國惜
賢興言歎嗟使人於邑天地有時而否股肱於是或
[024-9b]
虧放之江湖去如草芥紉蘭澤畔更甚屈原之忠占
鵩坐隅已分賈生之死惟天與善惟君知臣適訪落
之初年講圖舊之新政側席南望而抉浮雲之蔽趨
節東歸而詠零雨之濛公望益隆恩敷彌渥法座想
見其風采詔書相望於道途欲入覲則未能願養疾
者益懇改元二日以不起聞天子於是震悼輟朝賻
贈加等告其第開儀同三司之府表其墓賜世濟忠
直之碑人臣哀榮無以尚此學訓有獲阿衡詎專美
[024-10a]
於商君違不忘臧孫將有後於魯古云遺直今也則
亡諡曰忠宣於義為允謹議
按長沙鄧忠臣字慎思宋神宗朝擢為秘書省校
書郎知衡陽入為南宫舍人歴考功因覆諡忠宣
公遂入黨籍出守彭門改汝海以宫祠罷歸終於
家後贈直秘閣所居玉池峯自號玉池先生
傳
宋觀文殿大學士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上
[024-10b]
柱國髙平郡公贈太師許國公諡忠宣堯夫
公傳
公諱純仁字堯夫文正公次子也其始生之夕母楚國
太夫人李氏夣兒墮月中承以衣裾遂生公資警悟八
嵗能講所授書仁宗慶厯三年以文正公任為太常寺
太祝皇祐元年進士第調知武進縣以逺親不赴易長
葛又不往文正公曰汝昔日以逺為言今近矣復何辭
公曰豈可重於禄食而輕去父母耶雖近亦不能就養
[024-11a]
焉文正門下多賢士如胡瑗行狀作/胡旦孫復石介李覯之
徒公皆與從游晝夜肄業至夜分不寢置燈帳中帳頂
如墨色其墨帳藏義莊/至明季時猶存文正公薨始出仕以著作佐郎
知襄城縣兄監簿有心疾奉之如父藥膳居服皆躬親
時節之賈昌朝守北都今直𨽻/大名府請叅幕府以兄辭宋庠
薦試館職謝曰輦轂之下非兄養疾地也富弼責之曰
臺閣之任豈易得何庸如是卒不就襄城民不蠶織勸
使植桑有罪而情輕者視所植多寡除其罰民益頼慕
[024-11b]
後呼為著作林兄死葬洛陽韓琦富弼貽書洛尹使助
其葬既葬尹訝不先聞公曰私室力足辦豈宜慁公為
哉簽書許州觀察判官知襄邑縣今睢/州縣有牧地衛士
牧馬以踐民稼公捕一人杖之牧地初不𨽻縣主者怒
曰天子宿衛令敢爾耶白其事於上劾治甚急公言養
兵出於稅畞若使暴民田而不得問稅安所出詔釋之
且聽牧地𨽻縣凡牧地𨽻縣自公始時旱久不雨公籍
境内賈舟諭之曰民將無食爾所販五榖貯之佛寺候
[024-12a]
食闕時吾為糴之衆賈從命所畜十數萬斛至春諸縣
皆饑獨境内民不知也英宗治平中擢江東轉運判官
召為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時方議濮王典禮宰相韓
琦叅知政事歐陽脩等議尊崇之翰林學士王珪等議
宜如先朝追贈期親尊屬故事公言陛下受命仁宗而
為之子與前代定策入繼之主異宜如王珪等議繼與
御史吕誨等更論奏不聽公還所授告勅家居待罪既
而皇太后手書尊王為皇夫人為后公復言陛下以長
[024-12b]
君臨御奈何使命出房闈異日或為權臣矯託之地非
人主自安計尋詔罷追尊起公就職公請出不已遂通
判安州改知蘄州歴京西提㸃刑獄京西陜西轉運副
使神宗即位召還神宗問陜西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
曰城郭粗全甲兵粗脩糧儲粗備神宗愕然曰卿之才
朕所倚信何為皆言粗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
願陛下且無留意邊功若邊臣觀望將為他日意外之
患拜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諌院奏言王安石
[024-13a]
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寧書曰怨豈在明不見
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神宗曰何謂不見之怨對曰
杜牧所謂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神宗嘉納之
曰卿善論事宜為朕條古今治亂可為鑒戒者乃作尚
書解以進曰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事也治天下無
以易此願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賢院同脩起居注神
宗切於求治多延見疎逖小臣咨訪闕失公言小人之
言聽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蓋知小忘大貪近昧逺願
[024-13b]
加深察富弼在相位稱疾家居公言弼受三朝眷倚當
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已深於恤物憂疾過於憂邦致主
處身二者胥失弼與先臣素厚臣在諌省不敢私謁以
致忠告願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論吕誨不當罷御史
中丞李師中不可守邊及薛向任發運使行均輸法於
六路公言臣嘗親奉德音欲脩先王補助之政今乃效
桑羊均輸之法而使小人為之掊克生靈歛怨基禍安
石以富國强兵之術啓迪上心欲求近功忘其舊學尚
[024-14a]
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棄公
論為流俗異已者為不肖合意者為賢人劉琦錢顗等
一言便䝉降黜在廷之臣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
之其將何所不至道逺者理當馴致事大者不可速成
人材不可急求積弊不可頓革儻欲事功急就必為憸
佞所乘宜速還言者而退安石荅中外之望不聽遂求
罷諌職改判國子監去意愈確執政使諭之曰無輕去
已議除知制誥矣公曰此言何為至於我哉言不用萬
[024-14b]
鍾非所願也其所上章疏語多激切神宗悉不付外公
盡録申中書安石大怒乞加重貶神宗曰彼無罪姑與
一善地命知河中府徙成都路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
州縣未得遽行安石怒公沮格因讒者遣使欲捃摭私
事不能得使者以他事鞭傷傳言者屬官喜謂公曰此
一事足以塞其謗請聞於朝公既不奏使者之過亦不
折言者之非後竟坐失察僚佐燕游左遷知和州徙邢
州未至加直龍圖閣知慶州過闕入對神宗曰卿父在
[024-15a]
慶著威名可謂世職卿隨父既久兵法必精邊事必熟
公揣神宗有功名心即對曰臣儒家未嘗學兵先臣守
邊時臣尚幼不復記憶且今日事勢宜有不同陛下使
臣繕治城壘愛養百姓不敢辭若開拓侵攘願别謀帥
臣神宗曰卿之才何所不能顧不肯為朕悉心爾遂行
秦中方饑擅發常平粟振貸僚屬請奏而須報公曰報
至無及矣吾當獨任其責或謗其所全活不實詔遣使
按視㑹秋大稔民讙曰公實活我忍累公耶晝夜爭輸
[024-15b]
還之使者至已無所負邠寧間有叢冢使者曰全活不
實之罪於此得矣發冢籍骸上之詔本路監司窮治乃
前帥楚建中所封也朝廷治建中罪公上疏言建中守
法申請間不免有殍死者已坐罪罷去今縁按臣而及
建中是一罪再刑也建中猶贖銅三十斤環州种古執
熟羌為盜流南方過慶呼寃公以屬吏非盜也古避罪
訟詔御史治於寧州公就逮民萬數遮馬涕泗不得
行至有自投於河者獄成古以誣告謫鄜延吕惠卿密
[024-16a]
奏公擅回宥州牒坐是黜知信陽軍移齊州齊俗强悍
人輕為盜劫或謂此嚴治之猶不能戢公一以寛恐不
勝其治矣公曰寛出於性若强以猛則不能持久猛而
不久以治凶民取玩之道也有西司理院繫囚常滿皆
屠販盜竊而督償者公曰此何不保外使輸納耶通判
曰此釋之復紊官司往往待其以疾斃於獄中是與民
除害爾公曰法不致死以情殺之豈理也耶盡呼至庭
下訓使自新即釋去期嵗盜減比年大半丐罷提舉西
[024-16b]
京留司御史臺時耆賢多在洛公及司馬光皆好客而
家貧相約為眞率㑹脫粟一飯酒數行洛中以為勝事
復知河中諸路閱保甲妨農論救甚力録事叅軍宋儋
年暴死公使子弟視喪小殮口鼻血出公疑其非命按
得其妾與小吏姦因㑹寘毒鼈肉中公問食肉在第幾
廵曰豈有既中毒而尚能終席者乎且訊之則儋年素
不食鼈其曰毒鼈肉者蓋妾與吏欲為變獄張本以逃
死爾實儋年醉歸毒於酒而殺之遂正其罪哲宗立復
[024-17a]
直龍圖閣知慶州召為右諌議大夫以親嫌辭改天章
閣待制兼侍講除給事中時宣仁后埀簾司馬光為政
將盡改熈寧元豐法度公謂光去其太甚者可也差役
一事尤當熟習而緩行不然滋為民病願公虛心以延
衆論不必謀自已出謀自已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矣
役議或難回則可先行之一路以觀其究竟光不從持
之益堅公曰是使人不得言爾若欲媚公以為容悅何
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貴哉又云熈寧按問自首之法
[024-17b]
既已行之有司立文太深四方死者視舊數倍殆非先
王寧失不經之意公素與光同志及臨事規正類如此
初种古因誣公停任至是公薦為永興軍路鈐轄又薦
知隰州毎自咎曰先人與种氏上世有契義純仁不肖
為其子孫所訟寧論曲直哉元祐初進吏部尚書數日
同知樞密院事初公與議西夏請罷兵棄地使歸所掠
漢人執政持之未決至是乃申前議又請歸一漢人予
十縑事皆施行邊俘果莊以獻公請誅之塞上以謝邊
[024-18a]
人不聽議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殺後又欲
官之公復固争然果莊子終不至三年拜尚書右僕射
兼中書侍郎公在位務以博大開上意忠篤革士風章
惇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便郡既而中止公請置
往咎而念其私情鄧綰帥淮東言者斥之不已公言臣
嘗為綰誣奏坐黜今日所陳為綰也左降不宜録人之
過太深宣仁后嘉納因下詔前日希合附㑹之人一無
所問學士蘇軾以發策問為言者所攻韓維無名罷門
[024-18b]
下侍郎補外公奏軾無罪維盡心國家不可因譛黜官
及王覿言事忤旨公慮朋黨將熾與文彦博吕公著辨
於簾前未解公曰朝臣本無黨但善惡邪正各以類分
彦博公著皆累朝舊人豈容雷同罔上昔先臣與韓琦
富弼同慶厯柄任各舉所知當時飛語指為朋黨三人
相繼補外造謗者公相慶曰一網打盡此事未逺願陛
下戒之因極言前世朋黨之禍并録歐陽脩朋黨論以
進知漢陽軍吳處厚傅致蔡確安州車蓋亭詩以為謗
[024-19a]
宣仁后上之諌官欲寘於憲典執政右其說惟公與左
丞王存以為不可争之未定聞太師文彦博欲貶於嶺
嶠公謂左相吕大防曰此路自乾興以來荆棘近七十
年吾輩開之恐自不免大防遂不敢言及確新州命下
公於宣仁后簾前言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
之間瞹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今舉動宜與將來為法
此事甚不可開端也且以重刑除惡如以猛藥治病其
過也不能無損焉又與王存諌於哲宗退而上疏其畧
[024-19b]
云蓋如父母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父子至
親主於恕而已若處之必死之地則恐傷恩確卒貶新
州大防奏確黨人甚盛不可不問公面諌朋黨難辨恐
誤及善人遂上疏曰朋黨之起蓋因趣向異同同我者
謂之正人異我者疑為邪黨既惡其異我則逆耳之言
難至既喜其同我則迎合之佞日親以至眞偽莫知賢
愚倒置國家之患率由此也至如王安石正因喜同惡
異遂至黒白不分至今風俗猶以觀望為能後來柄臣
[024-20a]
固合永為商鑑今蔡確不必推治黨人旁及枝葉臣聞
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則是舉用正直而可
以化枉邪為善人不仁者自當屏迹矣何須分辨黨人
或恐有傷仁化司諫吳安詩正言劉安世交章擊公黨
確公亦力求罷明年以觀文殿學士知潁昌府踰年加
大學士知太原府其境土狹民衆惜地不葬公遣僚屬
收無主燼骨别男女異穴葬者三千餘又推之一路葬
以萬數計夏人犯境朝廷欲罪將吏公自引咎求貶秩
[024-20b]
有詔貶官一等徙河南府再徙潁昌召還復拜右僕射
因入謝宣仁后簾中諭曰或謂卿必先引用王覿彭汝
礪卿宜與吕大防一心對曰此二人實有士望臣終不
敢保位蔽賢望陛下加察公之將再入也楊畏不恱嘗
有言公不知至是大防約畏為助欲引為諌議大夫公
曰諌官當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曰豈以畏嘗言公耶
公始知之後畏畔大防凡有以害大防者無所不至宣
仁后寢疾召公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在明肅皇后埀
[024-21a]
簾時惟勸明肅盡母道明肅上賔惟勸仁宗盡子道卿
當似之公泣曰敢不盡忠宣仁后崩哲宗親政公乞避
位哲宗語吕大防曰純仁有時望不可去可為朕留之
且趣入見問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對曰先帝愛民之意
本深但王安石立法過甚激以賞罰故官吏急切以致
害民退而上疏其要以為青苗非所當行行之終不免
擾民也是時用二三大臣皆從中出侍從臺諌官亦多
不由進擬公言陛下初親政四方拭目以觀天下治亂
[024-21b]
實本於此舜舉臯陶湯舉伊尹不仁者逺縱未能如古
人亦須極天下之選又羣小力排宣仁后埀簾時事公
奏曰太后保佑聖躬功烈誠心幽明共鑒議者不恤國
事一何薄哉遂以仁宗禁言明肅埀簾事詔書上之曰
望陛下稽倣而行以戒薄俗蘇轍論殿試策問引漢昭
變武帝法度事哲宗震怒曰安得以漢武比先帝轍下
殿待罪衆不敢仰視公從容言武帝雄才大畧史無貶
辭轍以比先帝非謗也陛下親事之始進退大臣不當
[024-22a]
如訶叱奴僕右丞鄧潤甫越次曰先帝法度為司馬光
蘇轍壊盡公曰不然法本無弊弊則當改哲宗曰人謂
秦皇漢武公曰轍所論事與時也非人也哲宗為之少
霽轍平日與公多異至是乃服謝公曰公佛地位中人
也轍竟落職知汝州全臺言蘇軾行吕惠卿告詞訕謗
先帝黜知英州公上疏曰熈寧法度皆惠卿附㑹王安
石諌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至埀簾之際始用言
者特行貶竄今已八年矣言者多當時御史何故畏避
[024-22b]
不即納忠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耶御史來之邵言髙
士敦任成都鈐轄日不法事及蘇轍所謫太近公言之
邵成都監司士敦有犯自當按發轍與政累年之邵已
作御史亦無糾正今乃繼有二奏其情可知公凡薦引
人材必以天下公議其人不知自公出或曰為宰相豈
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公曰但朝廷進用不
失正人何必知出於我耶哲宗既召章惇為相公堅請
去遂以觀文殿大學士加右正議大夫知潁昌府入辭
[024-23a]
哲宗曰卿不肯為朕留雖在外於時政有見宜悉以聞
毋事形迹徙河南府又徙陳州初哲宗嘗言貶謫之人
殆似永廢公前賀曰陛下念及此堯舜用心也既而吕
大防等竄嶺表㑹明堂肆赦章惇先期言此數十人當
終身勿徙公聞而憂憤欲齋戒上疏申理之所親勸以
勿為觸怒萬一逺斥非髙年所宜公曰事至於此無一
人敢言若上心遂回所繫大矣不然死亦何憾乃疏曰
大防等年老疾病不習水土炎荒非久處之地又憂虞
[024-23b]
不測何以自存臣曽與大防等共事多被排斥陛下之
所親見臣之激切止是仰報聖德向來章惇吕惠卿雖
為貶謫不出里居臣向曽有言深䝉陛下開納陛下以
一蔡確之故常軫聖念今趙彦若已死貶所將來不止
一蔡確矣願陛下斷自淵衷將大防等引赦原放疏奏
忤惇意詆為同罪落職知隨州明年又貶武安軍節度
副使永州安置時疾失明聞命怡然就道或謂近名公
曰七十之年兩目俱喪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之
[024-24a]
愛君有懐不盡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毎戒
子弟毋得小有不平聞諸子怨章惇公必怒止之江行
赴貶所舟覆扶公出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
哉既至永韓維責均州其子訴維執政日與司馬光不
合得免行公之子欲以公與光議役法不同為請公曰
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昔同朝論事不合則可汝輩以
為今日之言則不可也有愧心而生者不若無愧心而
死乃止居三年徽宗即位欽聖顯肅后同聽政即日授
[024-24b]
公光禄卿分司南京鄧州居住遣中使至永賜茶藥諭
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
今虛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醫之公頓首謝
道除右正議大夫提舉崇福宫不數月以觀文殿大學
士中太一宫使詔之有曰豈惟尊德尚齒昭示寵優庶
幾鯁論嘉謀日聞忠告公以疾捧詔而泣曰上果用我
矣死有餘責徽宗又遣中使賜茶藥促入覲仍宣渇見
之意公乞歸許養疾徽宗不得已許之毎見輔臣問安
[024-25a]
否乃曰范純仁得一識面足矣遂遣上醫視疾疾小愈
丏以所得冠帔改服色酬醫詔賜醫章服令以冠帔與
族姪疾革以宣仁后誣謗未明為恨呼諸子口占遺表
命門生李之儀次第之其畧云蓋嘗先天下而憂期不
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又云
惟宣仁之誣謗未明致保佑之憂勤不顯又云未解疆
埸之嚴幾空帑藏之積有城必守得地難耕凡八事建
中靖國改元之旦受家人賀明日熟寐而薨年七十有
[024-25b]
五詔賻白金三千兩敕許洛官給其葬贈開府儀同三
司諡曰忠宣御書碑額曰世濟忠直之碑公性夷易寛
簡不以聲色加人誼之所在則挺然不少屈自為布衣
至宰相廉儉如一所得奉賜皆以廣義莊又以文正所
定規矩特奏聞取旨敕遵以埀永久前後任子恩多先
疎族没之日幼子五孫猶未官嘗言曰吾平生所學得
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
睦宗族未嘗須臾離此也毎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
[024-26a]
則明雖有聰明恕已則昏苟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已
之心恕人不患不至聖賢地位也又戒曰六經聖人之
事也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顚沛必於是則所謂
有為者亦若是爾豈不在人耶弟純粹在闗陜公慮其
於西夏有立功意與之書曰大輅與柴車争逐明珠與
瓦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鬬力中國與外邦校勝負非惟
不可勝兼亦不足勝不惟不足勝雖勝亦非也親族有
請教者公曰惟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其人書於
[024-26b]
坐隅髙宗建炎四年詔配享哲宗廟廷贈太師追封許
國公有文集二十卷奏疏二十卷國論五巻彈事五巻
行於世五子正民正平正思正路正國
宋將仕郎將作監主簿天成公傳
公諱純佑字天成文正公長子也性英悟自得尚節行
方十嵗能讀諸書為文章籍籍有稱文正公守蘇州首
建郡學聘胡瑗為師瑗立學規良密生徒數百多不率
教文正患之時公尚未冠輒白入學齒諸生之末盡行
[024-27a]
其規諸生隨之遂不敢犯自是蘇學為諸郡倡寶元中
西夏叛文正連官闗陜皆將兵公與將卒錯處鈎深擿
隱得其才否由是文正任人無失而屢有功文正帥環
慶議城馬舖砦砦偪夏境夏懼扼其衝侵撓其役公率
兵馳據其地夏衆大至且戰且役數日而成一路恃之
以安公事父母孝未嘗違左右不應科第及文正以讒
罷公不得已蔭守將作監主簿又為司竹監以非所好
即解去從文正之鄧得疾昬廢卧許昌富弼守淮西過
[024-27b]
省之猶能感慨道忠義問弼之來公耶私耶弼曰公公
曰公則可凡病十九年卒年四十史作四十九按富弼/墓誌公年二十二暴
得疾凡病十九年而卒則/年止四十也家譜與誌同公幼有知畧十餘嵗時在洛
與富氏家子游富氏引葬陳設從葬器用甚盛觀者如
堵器用蓋錫造者公在側取一器擘以示衆曰此錫器
爾等謂何物耶富氏子大怒以為笑已公徐謂曰爾何
所見吾正恐愚民致疑害爾先塋耳富子服其言康定
間元昊宼邊韓琦領四路招討駐延安忽夜有人擕匕
[024-28a]
首至卧内遽褰帷帳琦起問誰何曰某來殺諌議某不
忍願得諌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明日琦亦不治此
事俄有守陴卒報城上得金帶乃納之時公在延安謂
琦曰不治此事為得體蓋行之則沮國威今乃受其帶
是墮賊計中矣琦執其手再三歎服曰非琦所及也其
才器過人類如此不幸早以疾廢時人惜之一子正臣
守太常寺太祝
宋中大夫尚書右丞上柱國髙平郡侯贈資政
[024-28b]
殿學士正議大夫諡恭獻彞叟公傳
公諱純禮字彞叟文正公第三子也仁宗皇祐初以文
正公蔭為秘書省正字治平中簽書河南府判官知陵
臺令兼永安縣永昭陵建京西轉運使配木石塼甓及
工徒於一路獨永安不受令使者以白陵使韓琦琦曰
范純禮豈不知此將必有說他日衆質之公曰陵寢皆
在邑境嵗時繕治無虛日今乃與百姓均賦曷若置此
使之奉常時用乎琦是其對還朝用為三司鹽鐵判官
[024-29a]
元豐元年以比部員外郎出知遂州瀘南有邊事調度
苛棘公一以静待之辦其可具者不取於民民圖像於
廬而奉之如神名曰范公菴草場火民情疑怖守吏惕
息俟誅公曰草濕則生火何足怪但使密償之庫吏盜
絲多罪至死公曰以棼然之絲而殺之吾不忍也聽其
家趣買以贖命釋其株連者除戸部郎中京西轉運副
使元祐初入為吏部郎中遷左司又遷太常少卿江淮
荆浙發運使以光禄卿召遷刑部侍郎進給事中公凡
[024-29b]
所封駮正名分紀綱皆國體之大者張來除起居舍人
病未能朝而令先供職公批敕曰臣僚未有以疾謁告
不赴朝叅先視事者來能供職豈不能見君壊禮亂法
所不當為聞者皆悚動御史中丞擊執政將遂代其位
先以諷公公曰論人而奪之位寧不避嫌耶命果下吾
必還之宰相即徙公刑部侍郎而後出命轉吏部改天
章閣待制樞密都承旨去知亳州提舉明道宫徽宗立
以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前尹以刻深為治公曰寛
[024-30a]
猛相濟聖人之訓今處深文之後若益以猛是以火濟
火也方務去前之苛猶慮未盡豈有寛為患也由是一
切以寛處之中旨鞫享澤村民謀逆公審其故此民入
戲埸觀優歸途見匠者作桶取而戴於首曰與劉先主
如何遂為匠擒明日入對徽宗問何以處之對曰愚人
村野無所知若以叛逆蔽罪恐辜好生之德以不應為
杖之足矣曰何以戒後人曰正欲外間知陛下刑憲不
濫足以為訓爾徽宗從之拜禮部尚書擢尚書右丞公
[024-30b]
辭奏云臣今月二十九日准閣門告報已降誥命特授
臣中大夫守尚書右丞者天地隆恩實出非望犬馬賤
質未知所從切以丞弼之任素號綱轄協贊機務阜安
黎元非待偉人曷副聖選而臣起自謫籍召還近班議
論疎闊智識蹇淺付以一職尚憂鰥曠使之叅秉國鈞
陪輔聖訓非惟忝冒抑亦不能伏望睿慈察臣愚衷特
寢成命使得稍安義分不勝惓惓詔不許公復以年老
力辭上謂安燾曰范純禮作執政不應引年况精力康
[024-31a]
强當以國家圖任老成之意勉之御史陳次升乞辭罷
言官並自内批不由三省進擬右相曽布力争不能得
乞降黜次升公徐進曰次升何罪不過防柄臣各引所
親且去不附已者爾徽宗曰然乃寢布議吕惠卿告老
徽宗問執政執政欲許之公曰惠卿嘗輔政其人固不
足重然當存國體又乞罷京城猪羊圈減山陵盟器之
煩費布又奏議者多憂財用不足此非所急也願陛下
勿以為慮公曰古者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今大農
[024-31b]
告匱帑庾枵空而曰不足慮非面謾耶因從容諌曰邇
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豐而非元祐以臣觀之神宗立
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當以致病民宣仁聽斷
一時小有潤色蓋大臣識見異同非必盡懐邪為私也
今議論之臣有不得志故挾此藉口以元豐為是則欲
賢元豐之人以元祐為非則欲斥元祐之士其心豈恤
國事直欲快私憤以售其姦不可不深察也又曰自古
天下治亂繫於用人祖宗於此最得其要太祖用吕餘
[024-32a]
慶太宗用王禹偁眞宗用張知白皆從下列寘諸要途
人君欲得英傑之心固當不次飭㧞必待薦而後用則
守正特立之士將終身晦迹矣左司諌江公望論繼述
事當執中道不可拘一偏徽宗出示其疏公贊之曰願
陛下以曉中外使知聖意所嚮亦足以革小人徇利之
情乞褒遷公望以勸來者時韓忠彦雖首相而曽布專
政漸進紹述之說公沈毅剛正曽布憚之激駙馬都尉
王詵曰上欲除君承旨范右丞不可詵怒㑹詵館僚使
[024-32b]
公主宴詵誣其輒斥御名罷為端明殿學士知潁昌府
提舉崇福宫崇寧中啓黨禁貶試少府監分司南京又
貶静江軍節度副使徐州安置徙單州五年復左朝議
大夫提舉鴻慶宫卒年七十有六按史作六/十七誤公居二府
布衾絁袍不事表襮沽名譽飲食不擇肥鮮不役婢妾
中年即清居端坐容物不争而立朝端方乃不可犯人
以劉寛卓茂方之其任江淮荆浙發運使時過吳謁郡
學因復奏請於朝得南園隙地以廣其基又請給錢脩
[024-33a]
造添建齋宇一百五十餘楹至今學宫甲於天下紹興
中贈資政殿學士諡恭獻一子正已
宋朝散大夫戸部侍郎龍圖閣直學士鄜延路
經畧安撫使贈宣奉大夫德孺公傳
公諱純粹字德孺文正公第四子也以文正公蔭遷至
贊善大夫檢正中書刑房與同列有争出知滕縣遷提
舉成都諸路茶埸元豐中為陜西轉運判官時五路出
師伐西夏髙遵裕出環慶劉昌祚出涇原李憲出熈河
[024-33b]
种鍔出鄜延王中正出河東遵裕怒昌祚後期欲按誅
之昌祚憂恚病卧其麾下皆憤焉公恐兩軍不協致生
他變勸遵裕往問昌祚疾其難遂觧神宗責諸將無功
謀欲再舉公奏闗陜事力單竭公私大困若復加騷動
根本可憂異日言者必職臣是咎臣寧受盡言之罪於
今日不忍黙黙以貽後悔神宗納之進為副使吳居厚
為京東轉運使數獻羡賦神宗將以徐州大錢二十萬
緡助陜西公語其僚曰吾部雖急忍復取此膏血之餘
[024-34a]
即奏本路得錢誠為利自徐至邊勞費甚矣懇辭弗受
入為右司郎中哲宗立居厚敗命公以直龍圖閣往代
之盡革其苛政時蘇軾自登州召還公與軾同建募役
之議軾謂公講此事尤為精詳復代兄忠宣知慶州時
與夏議分疆界公請棄所取夏地曰争地未棄則邊隙
無時可除如河東之葭蘆吳堡鄜延之米脂義合浮圖
環慶之安疆深在夏境於漢界地利形勢畧無所益而
蘭㑹之地耗蠧尤深不可不棄請以所陷官吏丁夫歸
[024-34b]
朝廷以所削之地給賜之所言皆畧施行公又言諸路
策應舊制也自徐禧罷策應若夏兵大舉一路攻圍力
有不勝而隣路拱手坐觀其不㧞者幸爾今宜脩明戰
守救援之法朝廷是之及夏侵涇原公遣將曲珍救之
曰本道首建應援牽制之策臣子之義忘軀徇國無謂
隣路被宼非我職也珍即日疾馳三百里破之於曲律
擣横山夏衆遁去元祐中除寶文閣待制再任召為戸
部侍郎又出知延州紹聖初哲宗親政用事者欲開邊
[024-35a]
釁御史郭知章遂論元祐棄地事以為棄四寨之地實
啓戎心於時司馬光文彦博等主之於内公等行之於
外乃降公直龍圖閣明年復以寶文閣待制知熈州章
恪蔡卞經畧西夏疑公不與共事改知鄧州歴河南府
滑州旋以元祐黨人奪職知均州徽宗立知信州復故
職知太原初斷殺牛未得令牛死者官以數百買瘞之
殺牛遂絶毎支官吏及軍士餱糧同出一廩雖有濕惡
衆亦不以致怨建中靖國元年加龍圖閣直學士再臨
[024-35b]
延州奏言昨帥河東日聞晉州守臣所得職田因李君
卿為州諭意屬邑増廣租入比舊數倍後襄陵縣令周
汲力陳其弊郡守時彦嵗減所入十七八佃戸始脫苛
歛之苦而晉綘陜三州圭腴素號優厚多由違法所致
或改易種色或遣子弟公皂監穫貪汚猥賤無所不有
乞下河東陜西監司悉令改正從之改知永興軍尋以
言者落職知金州提舉鴻慶宫又責常州别駕鄂州安
置錮子弟不得擅入都㑹赦復領祠久之以右文殿修
[024-36a]
撰提舉太清宫黨禁解復徽猷閣待制致仕卒年七十
有二公沈毅有幹畧才應時須嘗論賣官之濫以為國
法固許進納取官然未嘗聽其理選今西北三路許納
三千二百緡買齋郎四千六百緡買供奉職竝免試注
官夫天下士大夫服勤至於埀死不沾世恩其富民猾
商捐錢數千萬則可任三子切為朝廷惜之疏上不聽
凡論事剴切類此紹興中追復原官贈宣奉大夫所著
詩文若干巻皆亡於兵獨存奏議十七巻五子正夫正
[024-36b]
圖正謩正輿正需
史臣論曰純仁位過其父而幾有父風元祐建議攻熈
豐太急純仁捄蔡確一事所謂謀國甚逺當世若從其
言元祐黨錮之禍不至若是烈也仲淹謂諸子純仁得
其忠純禮得其静純粹得其畧知子孰與父哉
宋單州推官子政公傳
公諱正民字子政忠宣公長子文正公孫也居家以孝
友稱於書無所不窺遇事剛正以蔭補單州團練推官
[024-37a]
紓賦恤民撫輯盡瘁三年歿於單父年三十有三忠宣
痛惜之至求解職平生著述甚夥皆煨燼於兵火僅見
於豫章黄庭堅題䟦中云士之學期於沒身而不朽君
子之道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故壽夭之際未嘗置言
鳬鶴之短長物固不能齊也雖然有連城之璧操之甚
栗中道而毁豈能無慨於心哉范正民子政予不及友
也予於親友聞其人又得其言皆可傳授問其所與交
游則司馬公愛之問其為吏則年三十試吏單父方使
[024-37b]
者割膚攫髓取於民以自為功子政以嵗饑獨捨民賦
十之九雖早世可以不朽矣或謂子政父祖皆名臣賢
士自宜如此應之曰文王割烹武王餁鼎叔旦舉而薦
之管蔡不食誰能强之則子政賢於人逺矣其大概有
如此一子直彦官朝奉郎
宋忠武軍判官贈朝奉大夫子夷公傳弟正/思附
公諱正平字子夷忠宣公次子也學行甚髙雖庸言必
援孝經論語以父蔭補太廟齋郎紹聖中為開封尉有
[024-38a]
向氏於其墳造慈雲寺戸部尚書蔡京以向氏后戚規
欲自結奏拓四隣田廬民有訴者公按視以為所拓皆
民業不可奪民又撾鼓上訴哲宗怒京坐罰金二十斤
贖銅/也用是蓄恨於公迨忠宣謫居永州徽宗嗣位之初
欽聖皇后同聽政即日遣中使蔡克明至永州先除忠
宣公光禄卿分司南京徙鄧州密諭曰皇帝與太后甚
知相公在先朝言事忠直今虛位以待不知相公目疾
如何當赴闕供職而忠宣病不能朝乞歸潁昌養疾詔
[024-38b]
許之繼上章告老不允比詔至而忠宣薨矣時公以特
恩授忠武軍判官侍疾忠宣疾革時口占遺表凡八事
命門生李之儀次第之公兄弟以所言皆朝廷大事防
後患不敢上之繳申潁昌府印寄軍資庫及葬之儀作
行狀論平生立朝行已之大節具詳其事於時蔡京當
國乃言公矯撰父遺表又謂之儀所述忠宣行狀妄載
中使蔡克明傳二聖虛佇之意遂逮公與之儀克明同
下御史獄捶楚甚苦皆欲誣服獨中使不服曰舊制凡
[024-39a]
傳聖語受本於御前請寶印出注籍於内東門使從其
家得永州傳宣聖語本有御寶又驗内東門籍皆同復
下潁昌府取元繳納遺表八事亦實獄遂解然公猶羈
管象州之儀羈管太平州公家屬死者十數人㑹赦歸
潁昌唐君益為守表其所居為忠直坊取所賜世濟忠
直碑額也公告之曰此朝廷所賜施於金石掲於墓隧
假寵於范氏子孫則可若於通途廣陌中為往來之觀
以聳動庸俗不可也君益曰此有司之事君家何預焉
[024-39b]
公曰先祖先君功名人所知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異
時不獨吾家貽笑君亦受其責矣卒撤去之公退閒久
益工詩尤長於五言著荀里退居編并理窟集三巻年
五十有七終於家初元祐間忠宣公為相時公當入逺
忠宣欲以恩例換近地公堅不肯曰正平當入逺不欲
以恩例求僥倖是時公年二十餘其立志已如此忠宣
公薨詔特増恩澤官其内外子孫公推與幼弟久之以
黨錮興例追奪外官公遽納其第三子直舉官全其姪
[024-40a]
與二甥焉二甥一為司馬光姪孫一為郭忠孝之子也
忠宣二女所出皆以外祖恩得官或謂公曰以親則異
姓為疎以序則子為長公曰不然向使先君自處度其
去取或於孫或於外孫可從也且孫與外孫等孫也今
獨私吾子人其謂我何且傷老姊之心卒以納焉其後
宰相徐處仁問公之為人於王實仲弓仲弓作卓行一
篇以對大畧謂公力學為文通古今論議出人意表為
宰相子有聲譽不朋比為進取資不可以勢屈不可以
[024-40b]
利誘質之神明而不疑行之屋漏而無愧云紹興中贈
朝奉大夫弟正思字子黙學行亦為士林所推居父忠
宣憂哀毁過甚因感疾釋服不調者十年遺表獄興公
謂兄曰議行狀時兄方營窀穸之事叅預筆削者正思
也兄何為哉兄曰時相意屬我且我居長我不往兄弟
俱將不免不若一身任之公乃止以蔭起官至朝奉郎
加武騎尉年五十有八致仕卒有惜羞集一巻纂忠宣
言行録二十巻子直方官司農卿
[024-41a]
宋朝請大夫荆湖漕運使贈中奉大夫子儀公
傳
公諱正國字子儀忠宣公第五子也以父蔭補承奉郎
遷知開封府延津縣靖康之亂奉生母趙太宜人避兵
蔡州旋丁母憂建炎三年隆祐太后如洪州公以樞密
院幹辦官扈從累官至朝請大夫除荆湖北路漕運使
秩滿當入覲㑹時相不樂遂卜居臨川既得告獨念先
世祖塋在吳向以王事勤勞未遑拜省遂以乞休之暇
[024-41b]
至吳展謁墓下遇疾卒於天平山白雲功德寺年六十
有二袝葬徐國公祖墓旁從公志也公長於吏治既内
擢尚書比部員外郎請補外已而復召又力辭凡任監
稅者一監倉草埸者一除轉運判官者三終於漕運使
措置有方國用饒裕而民不困髙宗嘉之常錫三品服
以示寵焉所著有詩文二十巻名斐然集申明利害奏
議五巻惜未克大展其用以終有子六人長直筠官朝
奉郎居臨川其後復遷於樂平遂為樂平人
[024-42a]
墓誌銘
范忠宣公墓誌銘
宋曽肇撰
元符三年今皇帝既即政虛心求賢首訪遺老時故丞
相范公以武安軍節度副使安置永州即日走中貴人
湖南致上及皇太后命勞賜甚寵所咨皆國家大體蓋
將屬以重任初授光禄卿分司南京道進右正議大夫
提舉嵩山崇福宫不數月以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宫
[024-42b]
使召使者問賚相屬公以疾辭遣國醫往視公固請還
潁昌里第上察其不可强起許之然毎對輔臣以不見
公為恨又手詔公曰卿有忠言嘉謀宜時陳奏以副朕
眷待耆德求治之意既而公疾益侵請老不許建中靖
國元年正月癸亥薨年七十有五上聞震悼㑹皇太后
崩不視朝間對輔臣語及公輒動容常贈外賜其家銀
三千兩贈開府儀同三司敕潁昌河南給其葬事賜世
濟忠直四字曰以是書於墓隧碑首又詔葬為輟視朝
[024-43a]
有司節惠諡曰忠宣四月庚子葬公河南尹樊鄉萬安
山之原公諱純仁字堯夫曽祖唐國公諱贊時祖周國
公諱墉考楚國公嘗參知仁宗政事諡文正諱仲淹皆
累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曽祖妣陳氏唐國太夫人祖
妣陳氏周國太夫人謝氏秦國太夫人妣李氏楚國太
夫人世家蘇州文正公葬河南遂為河南人文正公議
論設張紀於國書暴於天下有德有勞為宋名臣蓄不
盡施鍾於其子楚國太夫人夢兒墮月中承以衣裾得
[024-43b]
之寤而生公五嵗知讀書八嵗能為其徒誦說書義十
有一嵗喪太夫人哭泣如成人既長力問學長於論議
恩補太常寺太祝皇祐元年進士起家歴知常州武進
許州長葛二縣皆不赴文正公薨乃出仕以秘書省著
作佐郎知汝州襄城縣為政有惠愛課民種桑民獲其
利號其桑為著作林用舉者召編校昭文館書籍辭不
就簽書許州觀察判官事州頼以治賈黯知開封府薦
知襄邑縣大興學校士争歸之衛士挾牧地暴民田公
[024-44a]
取一人杖之牧地初不𨽻縣有詔詰公公言兵須農以
養䘏兵當先䘏農朝廷是之釋不問且聽牧地𨽻縣自
公始治平元年以某官為江東轉運判官擢殿中侍御
史時方議濮安懿王典禮大臣與從官異論公言陛下
親受仁宗詔而為之子與前代定䇿入繼之主異請如
從官議繼與御史呂誨等更入論奏不聽則皆納告牒
家居待罪既而内出皇太后手書尊王為皇夫人為后
公復言陛下以長君臨御奈何使命出房闥異日或為
[024-44b]
權臣矯託之地非人主自安計時已詔罷追尊趣公就
職公猶以不皆如從官議請去益堅上不得已出公通
判安州公在臺數言人所難言及争濮王事引誼據經
語斥大臣尤切由是名震天下徙知蘄州歴京西提㸃
刑獄京西陜西轉運副使召還除尚書兵部員外郎兼
起居舍人同知諌院未幾加直集賢院同脩起居注判
國子監神宗初即位慨然有追迹先王内脩政事外攘
夷狄之志得王荆公任之多所更張公自還朝即勸上
[024-45a]
毋開邊隙又言變改法度人心不寧書曰怨豈在明不
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上問何謂不見之怨公曰
古人所謂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上善之令
條古事可為戒者以聞公作尚書解以進及為諌官前
後為上言者以休兵省事節用富民進君子退小人愛
人材申公論為急崇聚歛事苛刻親讒佞任偏聽為戒
大則廷論小則疏達未聽則連章累牘不苟止其於君
子小人之際尤反覆激切無所諱避嘗論富韓公在相
[024-45b]
位不當數移疾杜門自為形迹吕誨不當罷御史中丞
李師中不可守邊薛向不可任發運使向行均輸法於
六路必將掊克生民歛怨基禍他所開陳類如此上方
銳於求治又言道逺當馴致事大難速成人材不可遽
求積弊不可頓革自古人君欲事功急就必為憸佞所
乘不可不察公雅與荆公厚善至是數言其以五伯富
國强兵之術啓迪人主失天下望既而劉琦錢顗孫昌
齡同時罷御史公又言琦等一言柄臣遽以罪絀今在
[024-46a]
廷阿附者衆奈何陛下更以法驅之益指切荆公并及
它大臣詞氣甚厲上察其忠留章弗下而公請去不已
至闔門不出乃罷諌院留脩起居注公固辭執政或遣
所親諭公速起且除知制誥矣公曰是以利誘我也言
不用萬鍾於我何加焉録所上章納中書門下執政見
之怒出知河中府徙成都府路轉運使坐失察僚佐燕
游事左遷知和州徙邢州未至加直龍圖閣知慶州環
慶路經畧安撫使入見上問公兵法邊事皆對非所習
[024-46b]
因懇辭邊任不許慶自文正公為將有恩公至㑹嵗艱
賑發以時全活甚衆既而蓬生蔽野結實如粟可食公
私獲助復為營來嵗耕稼之具嵗以大穰或言公廩貸
過多遣使按視民聞之争先輸官比使至無負者㑹屬
流人道慶稱寃按得寃狀郡將种古訟公挾情變獄詔
移獄比郡出御史治之逮公就對部人數萬號泣遮道
童兒相率誦詩隨之久迺去獄成古坐誣告抵罪公猶
以它事奪職知信陽軍徙齊州齊多盜訟前守率尚威
[024-47a]
嚴公獨治以恩信嵗終犯法者視舊减半以喪子請罷
得管勾西京留守司御史臺再知河中府論教保甲妨
農事甚力累遷朝議大夫元豐八年夏復以直龍圖閣
知慶州嵗中擢天章閣待制召還充侍讀又除給事中
時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馬温公入相首革差役法公
聞之謂人曰此事當熟講而緩行不然滋為民病且宰
相職在求人變法非所先也還朝力為温公言之溫公
有所建請公復言宰相當虛心以延衆論不必謀自已
[024-47b]
出謀自已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而正士將巻懐退避
是時初改熈寧案問自首法公奏立文太深又言四方
奏議大辟有司一以八年十一月詔書從事坐死者視
舊數倍非先王寧失不經之意蓋公雖與溫公同志及
臨事有所矯正類如此於是人皆服公平直知前於荆
公非苟為異也明年二月進吏部尚書不數日拜中大
夫同知樞密院事初公還自慶兩宫亟遣中使賜大官
饍出手詔問禦備西戎之策公請罷兵棄地因使歸所
[024-48a]
掠漢人執政持之未決㑹公入樞府復申前議又請予
地之外歸一漢人予絹十兩事皆施行既而夏人未順
公請陜西一郡自効不許㑹邊臣俘番酋果莊以獻兩
宫歸功輔臣褒賜異甚公請誅果莊塞上以謝邊人而
議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殺其後又欲官之
公復固争然果莊子卒不至元祐三年春拜大中大夫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公自為執政務以博大開上
意忠篤革士風在樞府時言者攻章惇鄧綰公皆力為
[024-48b]
捄解因言臣嘗為綰誣奏坐黜今日所陳恐録人之過
太深實係國體兩宫感悟即日遣中使手詔嘉納因下
詔書前日希合附㑹之人一切勿問言者亦勿復以言
既而在廷頗分朋黨論議多出私意浸潤之說稍行學
士蘇軾草策問題或言引用不當韓維罷門下侍郎補
外公奏軾無罪維盡心國家勿避嫌謗不可因讒言絀
及在相位諌官王覿坐論朋黨貶公復為辯君子小人
朋黨之異因極言前世朋黨之禍并録歐陽文忠公朋
[024-49a]
黨論以進明年知漢陽軍吳處厚上蔡丞相確安州所
為詩傅釋以為謗訕言者遂欲擠之死地執政主其說
獨公與左丞王存以為不可公進則與同列争於簾前
退則上疏極論無虚日蔡丞相貶新州言者指公二人
異論公二人亦堅求罷乃以公為觀文殿學士知潁昌
府築防備水後頼其利踰年進大學士知太原府河東
經畧安撫使瘞民燼骨未葬者三千餘喪又推之一路
夏人犯邊公直將佐引咎歸已章累上乃貶秩一等徙
[024-49b]
知河南府再徙潁昌召還復為右相仍遷通議大夫公
前為相時有司請歸河故道二三大臣主其議公獨争
以為壅水使髙必難成功况今公私匱乏當緩其役朝
廷為出近臣往視還奏如公言主議者不懌密啓以手
詔督趣公復固争両宫悟為收還手詔公既罷而河役
復興調發及潁昌公又上疏極論兩宫然之而役猶不
輟及公再相又遣從官御史經度不能易前說然主議
者必欲成之後雖暫歸故道已而復決人力為之大敝
[024-50a]
至於今未復也公遇事不苟同列患之或諷公再相時
御史嘗有言公即避位不聽固請上亦固留之時上方
親政於大臣中注意獨厚有密薦人材者輒以質於公
又嘗問先朝法度公悉心以對無所回隱因勸上愼擇
執政臺諌官且言仁宗朝委事執政而臺諌實叅論議
可以為法然不可用非其人上嘉納之初公召還宣仁
嘗稱文正公在天聖明道間始終一節以勉公宣仁崩
小人争論埀簾時事公力陳太皇太后勤勞公正保佑
[024-50b]
扶持之心請依明道故事下詔戒妄議者蓋明道中詔
實文正公啓之及是公又以為言羣御史摭蘇軾所行
制詞以為訕及先朝蘇轍常論改先朝法度引漢武昭
父子為言上怒儗非其倫自門下侍郎貶汝州御史來
之邵以為責輕之邵又論宣仁從弟髙士敦蜀中不法
事公奏御史在位日久當軾轍勢盛時無所論士敦官
蜀日之邵為監司未嘗按謫一旦乃爾其情可見上之
怒轍也轍不敢自明公獨前奏武帝雄材大畧史無貶
[024-51a]
詞况轍所論事與時也非論人也上意稍解軾轍平日
與公論異至是人益服公為平時上方更用大臣公力
請罷復以觀文殿大學士加右正議大夫知潁昌於是
元祐公卿大夫相繼貶竄公亦坐奪一官徙知河南府
辭行改知陳州公在位時上嘗問公貶竄之人殆將永
廢公前贊曰陛下及此堯舜用心也因請以時叙復如
法及罷辭上又從容諭曰卿雖在外有所見宜悉以聞
毋事形迹至是上方祀明堂肆赦大臣前疏吕丞相大
[024-51b]
防已下數十人終身勿徙公即為申理請悉追還辭甚
懇至忤大臣意落職知隨州喪明告老大臣勿許通明
年再貶永州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他人莫
能堪而公不為動亦未嘗含怒於後也公性夷易寛簡
勿以聲色加人及誼所在則挺然不少屈推誠好善不
為忮克嘗曰吾平生好學得之忠恕二字而已矣由是
所至人歸其仁而憚其正歴事四世始終無間言自為
布衣以至宰相廉儉恭遜不少加損政府恩錫屢斥以
[024-52a]
廣義莊晚年南遷貧甚得賜輙均及衆人前後任子恩
多先疎族故公歿之日幼子五孫未官頼上賻乃克葬
公之配王氏天章閣待制質之女有賢德能成公志封
魏國夫人卒永州今舉以祔五子正民單州團練推官
正平忠武軍節度推官正思宣德郎正路正國五女歸
將作監主簿崔保孫朝請郎莊公岳奉議郎司馬宏承
議郎蔡轂通直郎郭忠孝正民正路崔氏司馬氏二女
皆前卒孫男七直彦宣義郎直方郊社齋郎直雍直英
[024-52b]
直清直舉直儒孫女一曽孫一蓋文正公四子長子少
有大志不幸疾廢公與叔季克世其家而公憂國愛君
不以利害得喪二其心刻意名節難進易退雖屢黜廢
志氣彌勵人以為有文正公之風焉其在朝廷務奬進
人材故天下善類視公用舍以為消長有文章論議三
十巻而論議之文實傳天下主於平恕不為已甚世謂
使其言行於熈寧元豐時後必不至紛更盡申於元祐
中必無紹聖大臣仇復之禍今上虚已待公天下亦幸
[024-53a]
公復用而公疾不能朝以至不起哀哉既病口授諸子
遺奏數百言讀者益歎其忠初公南還道遇故人唐義
問屬以後事比薨義問適守潁昌果頼其力其前知又
如此某晚游公門辱知厚甚手書諉以銘文誼不得辭
銘曰
逺矣范宗陶唐其系更夏商周保姓受氏在晉宣子以
告穆叔流非不長止曰世禄孰為不朽維後有人若公
父子再秉國鈞有德有言百世弗泯公起諸生至位丞
[024-53b]
相一節不回雖老猶壯御史抗議公惟守禮諌垣建白
公不言利封疆之畫公曰休兵廟堂之論公則持平利
害異趣公為砥柱愛惡相讎公為虚舟世夸以争公避
不有衆所憚行公惟恐後堂堂嶷嶷古社稷臣正色四
世屢亨屢屯白首南遷縱心順命已僵復起天子之聖
有澤在民有謀在國壽非不多人以為嗇惟其卓偉山
髙日赫歸從先君嵩洛之側帝念公賢形於詔墨後人
來哲不假方策請視豐碑世濟忠直
[024-54a]
祭文
祭范忠宣公文
宋陳瓘
昔文正公在仁祖時忠於謀國衆正所依心虛而明照
了不疑先事而慮有如蓍龜兩遭勅榜益奮不移外禦
元昊數蹈禍機國勢既安奚恤我危考公行事允也似
之安不擇地難不敢辭至於言兵則曰不知豈曰為異
各遵其時不述其迹是乃無違三年遽改生事者誰蔡
[024-54b]
相南行公獨救之一勝一復其兆在兹公可以默又進
忱辭人亦有言公爾忘私孰能臨義舍安取危一斥四
年盲廢始歸天子哀憐拜命涕洟其心不盲意欲有施
人願公留為帝龍夔病不能對人所歎咨天子曰吁疾
尚可為錫以上劑臨遣國醫丁寧訓飭速療勿遲云何
不淑竟止於斯嗚呼哀哉公果已矣舉世思公公不來
矣人之於公有合有暌聞公之歿暌者亦悲情隔生死
公論乃出悲公之人始自今日臨終不昧忍死有述小
[024-55a]
其一身大我王室置小恤大自初訖終可使聞者勸而
作忠太宗征遼喬苑不忘心之所慮奚獨一方願惜生
靈願合朋黨願為宣仁一洗誣謗願正其事願辨其人
願以中道行帝之仁嗚呼哀哉言惟心聲孰無此聲孰
有此誠神器雖大如人之形愛養胃氣可以保生陽明
之經徧於肢體呼吸之間無有不差左絡連右首脈應
趾中經流行寧有定位彼執一者棄異取同異我曰偏
同我曰中語各有心心各有物孰能審是而不彼恤公
[024-55b]
獨有言繼者誰乎公薨我悲豈縁葭莩公昔南遷我在
北陲側身以望心往從之及公之還我有言責陳留雖
近欲往不得平生想慕獨未識公見公之心何必形容
文正歿後公又亡矣仲季方興公復有子其門益大其
道益光公可無憾我亦奚傷
祭忠宣公文
從孫直隱
嗟嗟叔祖度量孰比江漢汪洋莫知涯涘嗟嗟叔祖功
[024-56a]
名曷擬日月昭明莫掩光暐兩秉鈞衡憂勤國是人不
能為公則力致忠言憤激弗顧身計人或媢之謂其立
異譖愬遂行謫居逺地烟巒一涯風濤萬里處之怡然
曽不介意一日生還疇為之使能鑒其忠明明天子遣
使屢召將欲眷倚拜章力疾丐歸舊第令德令名善終
善始天宜報之黄髪兒齒胡為弗裕壽不遐俾朝廷節
義誰復繼此元臣碩老今其亡矣公之燕居雍雍樂易
薫然惠慈親疎一體直隱不肖最為受賜委曲成就使
[024-56b]
之從仕恩同山岳感激心髓方沾寸禄歸養所恃惡積
禍生酷罰遽爾抱恨終天零丁憔悴去秋側聞舟御歸
止扶力而趨白沙獲侍教誨諄諄言提其耳欲從西行
勢不果遂山以新塋堂以靈几豈知一别永隔生死聞
訃之來哀號驚悸征途雖邈匍匐而至撫棺一奠流涕
如洗英靈有知敢冀來視尚饗
范忠宣集補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