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c0065 沈下賢集-唐-沈亞之 (master)


[010-1a]
沈下賢文集卷苐十
  䇿問并對
    䇿問三道 省試䇿三道
   西邉患對 賢良方正䇿二道
     京兆府試進士策問三道
問昔者秦襄公舉秦鄙之人逐犬戎于西河之外因
其險而塞焉後代無敢逾始秦方列為小國而東有
諸侯窺地之兵西有强戎不忘之怨未聞當時秦嘗
籍䘚於外而屈於敵也此一侯者之士尚尔况臣天
[010-1b]
下之大哉今西邊制戎起隴黄芲輔両闗新故関也
目黄芲拒塞倚漢中南逾山綿阻極已蜀自闗縈隴
西北㑹彈筝杠于河壍于朔方夾河而東倚豊而角
宥天障居其西以控戎者凡七師邐迤數千里之間
壁衝扼要之戍百有餘城若此足以流威而謹塞乎
且戎之力不能加古昔之患而邊防與地之兵方秦
之多倍百矣猶以不足於用即東取䘚於淮南吳越
東南取長沙至于衡山臨江更嵗以易䘚彼其土之
人逾寒不纊而投之積氷之地役其所不習用其所
[010-2a]
不能非獨饋輓之不勝於費也及聞墮指裂膚之事
父母妻子聚而興哀今欲疏罷徴之請則邊臣有失
助之吿如存乎舊規則贅疣而無用淂失之端幸稱
其當
     苐二問
問時皆曰縣令之官為能以化親於人矣訊其變化
寵㝡之法曰嵗益氓幾室賦隨而息之是令之誨人
曰勞氓其來我者遂其所而保之吾能使吏不侵决
不渝一嵗曰僑人籍而不賦再嵗曰僑人賦而不役
[010-2b]
誠著而不哀四隣之人逋而來者屬袖於道嵗吿籍
於其郡達于連帥即遷之逋人之邑亦且虗籍以自
蔽累賦於所存四隣之邑更斆誨以召之賦累而不
能友者更徃而逋之四土之人環遊不絶輕去其鄉
閭猶脫垢耳雖恩書亟降為之濯煦然猶虗籍為租
日增而不止豈褒尤寵㝡之謬哉不然其咎安在衆
君子皆含智負能惟其不恡嘉謀竚聞通理
     苐三問
問夫才之居人也自中正降短長之不相侔甚矣今
[010-3a]
士非列於朝請者必仰扵吏部故嵗調試千餘人即
假疑於事使對書决之亦有冐買其書者莫有所禁
其取捨之程考扵字句耳夫攎甍軛輻之具也細不
掩短狹不摸撓隨用有輳於今士一規而選授於殊
執豈果盡其性哉欲去書判之選則有司者無以為
准約未知何以而得其中也惟陳必中之言以程斟
酌之度
     省試策三道
問教化賞罰政之大端固並行而不相悖在交修而
[010-3b]
底于道漢文以恭黙致理式合古風鄭産以刑鼎興
譏是稱叔代昭然薄厚豈俟敷陳然則馭時自有宜
急禮云不從其所行斯不亦教化之功乎又云使人有
所愧恥斯不亦賞罰之羞乎若曰澄其源而清其流
端其本而止其末陶然而臻福夀薫然而化暴戾體
則盛矣如寛舒何是黜幽陟眀為瞰察也其或舉一
善而衆皆歡懲一惡而衆皆懼進猶加膝辱過撻市
効則有矣如削刻何是道徳齊禮為虗說也今聖上
思理股肱宣力有司登選茂異周觀材噐酌時而行
[010-4a]
必有所先原始要終行能精辯幸陳其要無或蔓詞
對賞罰所以禁弊也不可使其弊也夫太寛則上逸
而下偷太急則上勞而下怨下偷則怠慢生下怨則
暴亂作故殷周之王因其弊而更張之因人利而改
作之是以不相襲制而秦驕覇嗜利吞天下以入咸陽
鞭百國之貨以富宫室當是時秦法行于四海天下
之人側足而立漢興悉蕩其煩苛與天下更始樹可
守之法使賞必能刑必罪至于文帝漢天下已四十
年矣文帝躬節儉務簡易因其時而若子産者當㣲
[010-4b]
諸侯争覇禮讓流䘮盗賊群起鑄鼎著刑以救時耳
今可法之理於近莫如太宗龍興革亂隋之殘政脩
法度立中庸圖堯舜為鏡於前用以為明白之理使
房杜為之相以輔不及當時之風一化天下流乎開
元井閭之人反朴若先古然夫既理之代理之在中
而已矣猛則救以仁寛則輔以毅孔子亦曰從容中
道聖人也亞之雖不肖然讀其書見三代之作如此
秦漢亦如此太宗中庸之理又如此且貞觀之來非
逺而鄉中之老徃徃猶有詠其事者伏惟明徵之可
[010-5a]
從容言於上前
     苐二問
問文武之道布在方冊博通其舉唯君子能之是知
超乘穿朴非謂武也搜章摘句非謂文也苟不通乎
源流而徒習乎藝事工則工矣是謂末節者終軍班
超奮於文儒有請纓投筆之志杜圖急病何代無之
乃有淮右小醜久稽天憲聖上深覆燾之念極綏懐
之仁網開三面武引七德而䑕盜蜂結赼趄未賓忠
臣義士有以憤激今明詔既下王師皷行視被兇殘
[010-5b]
坐見殱盪誠太山洪河壓夘注螢不足以喻然衆君
子備詳前志多綜流略必有善師善戰之術七縱七
擒之方一為指陳悉徵備要將求其可上達宸聦如
或出乎竒秘亦當周蜜以聞獻
亞之提筆之士也區區討論之間迷失聖意究未能
得安足與論功伐之事歟雖然前嵗亞之覧古於濠
梁從容觀魚之地而濠人有習知蔡兵舉止者嘗謂
亞之言曰自吳少誠叛已來王師曾㑹徳宗尊仁宥
罪詔天下悉罷襲蔡之人雖䝉恩然日夜益訓甲卒
[010-6a]
堅城深壍芻食盈廩積至今十五年餘未嘗一日忘
戰非有他居反側之間唯恐為所襲耳而四境之郡
備禦已罷雖數更其守未嘗聞一守留心下人收愛
百姓皆能名虗軍畜肥私狗馬田園陂池之利用以
自入務行金繒卜射幸臣祈遷乎善地而蔡益知其
境之虗果因喪而横前日夀州失利則固然也今又
欲兵徴四方使來㑹用於小凢蔡即北取趙魏燕齊
西取寧隴邠岐西南巴漢南取甌閩東取吳越皆是
提逺趣而萍合相容於其山川險易曾不影響又未
[010-6b]
聞其將軍稱者使其士䘚一有父母妻子之念是寧
能死志一方安所為聊且勞給非所為也争鋒則失利
坐守則厚費今議者或以為不足於練皆非也而屯
集師旅亦非也今必欲不計時而誅之獨有使才人
為近境之郡至則籍其郡人父子昆弟五十已下十
五已上除習兵務農無得自用者如是不日而兵足
用賊可滅矣其餘未可利也如其擒縱之法出於一
時者不可先以悉數謹對
     苐三問
[010-7a]
問瞻軍國給公上出於物力其賦稅之謂耶煩則擾
罷黎省則乏經用縉紳多士之論及此也莫不曰擾
農困啇敦本抑末知倚市者為弊梓稼者誡劳必在
乎慎擇臨長之官加重耕織之出今牧宰非不選也
而富庶未至衆貨非不制也而粟帛猶輕用何方可
以致龔黄蒲密之理以惠康吾人用何術可㕥均衣
食緡錢之饒以利澤南畆斯上心所注亟以延問觀
灮之士期為指明
對百姓之貢輸賦患不在重而在於勞逸不均也今
[010-7b]
自謀叛已來農勞而兵逸其租賦所出之名不一猾
吏撓之後期而輸者則鞭體出血若聲仍終不得䝉
不忍欺故豪農淂以蠧姧賈倍之而羙地農産盡歸
豪姧益其地資其利而賦嵗以薄失其産者吏篤其
不奉而賦嵗以重是以割姻愛弃墳井亡之他郡而
不頋亡者之賦又均焉故農夫蚕婦蓬從鹿走於天
下而道死者多矣由是商益豪而農益敗錢益貴而
粟益輕也今返之法必在刺史長吏耳擇其良者使
久留於任一年政成者一階之官一嵗一加之三年
[010-8a]
而政成者嵗加之異政累聞者五年而后遷之連率
不如法者削其本不得齒則庶幾乎其化矣謹對
     西邊患對
元和十有二年夏六月亞之西出咸陽行歧隴之間
採其風淂西土亡降故老謂余言邊之所以爲患可
痛之狀辭未條悉或短曰惟叟以西戎蠕蠕之旅而
爲邊出苦言使聞北塞匈奴雜虜之風叟曾不哭也
盖天子之憂甚勤與師長分節符給所用以事邊何
因對曰不然今言所以爲患者非一因此而邊兵不
[010-8b]
得習伎險不淂為固百姓不可為生如此吏輕易之
然則北虜匈奴雖以逸馬强弓乗嚴時南馳其來衆
不過數千其所掠民則貨一人所舉而巳鷙集不能
屯兵留塞且北過千里而屬烽望其興塵知奔蹄之
受降城故事云虜南下其塵髙下則知衆寡視如狀
則烽燧次彂然後收民畜嚴壁而待之且每嵗八月
戍有清野之火使其馬無所食彼縱至不暇解鞍而
旋矣而西戎則不然其衆蟻多包山川沮陸之利其
兵材雖一不能當唐人然其策甚逺力戰不患死所
[010-9a]
守必險所取必地而唐人軍中以為材不能皆易之
故自安西以東河蘭伊丼及西&KR0765至于㑹寧天水萬
三千里凡六鎮十五軍皆為戎有由易而見亡也聞
其始下亰城時圍兵厚百里伺其城既窘乃令能通
唐言者告曰吾所欲城耳城中人無少長即能東吾
亦謹兵無令有傷去者城中争呺曰能圍即東觧其
後取他城盡如&KR0765城之事由此人人皆固生無堅城
意自羅其榮以來為語相傳尚近柰何客獨不聞其
說乎歧隴所以可固者以隴山為阻也昔其林北繁
[010-9b]
故戎不淂為便道今盡於斬伐矣而蹈者無所不達
且又虚兵之号與實十五又有非戰闘而役入山林
伐麋鹿羆麏麝豪豕是徭者居十之三窮嵒險障剃繁
取材斤聲合呌不息於寒暑是徭者居十之四彂畜
粟金繒文松大梓竒藥言禽薰臭之具挽轅於陸浮
筏於渭 咸陽入長安部署相屬是徭者居十之二
其餘兵當守烽擊柝晝夜捕候者則皆困於飢寒衣
食或經時不賑頋其心怨望幸非常尚能當我耶是
皆賴主上聖神彼戎畏其化而不敢東刄今歧隴之
[010-10a]
土甚饒農食不充秕稗衣結縷無帛布其相税納粟
官一而耗倍細吏憑法而要賂賂厚者雖逋亦寛之
粟雖後至必亟與符賂薄者或稽一日即白吏笞之
粟倍數矣其他征徭倣此農盡所穫不能出其費尚
無不忍吏是民由逢息而處又何聊生今所患衆多
其略可痛如此長吏終不省尚輕易之客柰何爲不

     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二道
朕聞古先格王之理也玄黙無爲端拱司契陶甿心
[010-10b]
以居簡凝日用於不宰厚下以立本推誠而建中繇
是天人通陰陽和俗躋仁夀物無疵癘噫盛徳之所
臻夐乎其莫可及三代令王質文迭救百為滋熾風
&KR1051微自漢而降足徴盖寡朕頋昧道祗荷丕構奉
若謨訓不敢荒寧任賢惕慮宵衣旰食詎追三五之
遐軌庶紹祖宗之鴻緒而心有所未達行有所未孚
由中及外闕政斯廣是以人不率化氣或堙底災旱
近嵗播殖愆時國廪罕蓄乏九年之儲吏道多端微
三載之績京師諸夏之本也將以觀理而豪猾時踰
[010-11a]
檢太學明教之源也期於變風而生徒多墮業列郡
在乎頒條而干禁或未絶又在乎按度而淫巧或未
格俗恬風靡積訛成蠧其擇官濟理也聼人以言則
枝葉難辨御下以法則耻格不可近何道而和氣堯
推之本源著於條對至若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於理
嚴尤底㝎之䇿孰叶於是元凱之考課何先叔子之
尅平何務維此龜鏡擇乎中庸期在洽聞朕將親覧
對曰臣聞古者君天下之心也上降下應還若影響
夫以身而養人者下以父尊之雖衰而無怨此神農
[010-11b]
之俗也以道而覆人者下則欣戴之雖衰莫淂離其
下此黄帝堯之俗也以義教人者下以神敬之雖衰
而無慢此舜禹之俗也以刑戮而驅人者下以刑戮
而畏之不俟㐮而刑戮復矣此桀紂之俗也今陛下
廓神睿之宇臨天下將三嵗矣索舉賢良待問之士
聚而俯吿悉徴所達以輔于明臣幸得見墀級之嚴
陳百王由户之道臣之所奏善户有三神農唐虞之
化是敗户有一桀之亂是彼三善之户其門甚闢皆可
循轍而進唯在陛下命車而已矣制策曰厥聞古先
[010-12a]
格王之理也玄黙無為端拱司契陶甿心以居簡凝
日用於不宰厚下以立本推誠而建中繇是天人通
陰陽和俗躋仁夀物無疵癘噫盛徳之所臻夐乎其
莫可及以三代令王質文迭救百為滋熾風流寖微
自漢而降足徴寡者問有以古先玄黙無為之化及
三代質文迭救之法易難相殊者臣請指䫫而奏之
夫數之始生起於其一而歴乎多數在盈十之間雖
童子且能屈指而數也及延乎億兆塞乎天地雖明
大之人猶難舉籍而造其極天饕者始生魄於嬰而
[010-12b]
蠢於䝉䝉嬰之時不俟更乳而飫矣及形具氣周設
肥牛之肩加百品之佐不足以塞其饜也是則太古
之人衆庶之俗其由數之竒寡饕之䝉嬰乎無越無
踰蠕然濡之無營無慮愧守俟煦為之君者易其化
五帝主之何異以賁育之材舉一毫而趍也三代以
降衆庶之情 變之俗其由數之億兆饕之周牡也
君之者廣法制以御之飾禮義以導之明刑賞以齊
然猶不能使下表夸無益也臣聞聖人髙明而道中
庸者法常制定使人無加踰扵飾度猶恐其乆而為
[010-13a]
弊即以日新之言以勸誨使不為常也如其臨理有
常制豪猾何致踰檢乎講習師受有常學儒者何致
廢堕乎黜陟幽明有常令列郡何致干禁乎車服室
屋有常度工者何致媱巧乎易問先迷失道之常也
然照育之神不測者以其既弊於夕而能更興扵晨
使其光日日新也伏惟陛下觀日新之道以張化源
復何有俗恬風靡積訛成蠧之患乎制策曰其擇官
濟理也聼人以言則枝葉難辯御下以法則恥格不
形其阜財彂號也生之寡而食之衆煎無以臣恐鑠於
[010-13b]
所制也伏願陛下修日新之徳察善政之臣行尅已
之令以拯其弊然後可以垂衣而化也制策曰故詔
有司博延群彦佇啟也陛下如能用其道可以澤惠
下土也如使理古可近者其在明禮樂仁讓也若使
和氣克充者其本在和人心之邪愠在理之雅正也
其理怫者衆氣雅其理明者衆以洽夫衆庶之情和
平愠抑之氣吁而散之大空還㑹于風雲合于水土
包聲于陶㨁之噐每嵗附陰而伏乗陽而昇衆庶之
氣雜于陰陽陶于變化者其由麴孽乎愠氣居于中
[010-14a]
則戾戾則悲悲則水潦敗抑氣居于中則悖悖則亢
亢則螟蛾生平氣居于中則序序則得常得常則風
雨節寒暑時和氣居于中則泰泰則有餘有餘則交
讓於變化&KR0636而爲休寳流而爲精神洋衍乎祥光沛
濊乎佳澤臣固曰充和氣者在調人心也制策曰若
至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扵理嚴尤底定之策孰叶於
時元凱之考課何先叔子之尅平何務維龜擇乎中
庸期在洽聞朕將親覧者夫廪畜之所賢者在乎賤
入而貴出使人無所困飢於凶災傷劳於豊賤也夷
[010-14b]
吾之權微不可也從古已來西事戎者或辱於盟而
困扵嫁非有他由擾其鋒而侮其醜也及為所窘摶
則啁物以其兵矣戎夷之生無以異也故聖王備而
不擒也嚴尤之言亦可徴也自長慶寳曆已來金紫
銀朱之佩盈于朝逸于郡國有紀何者今日布令明
日而隳使人無所守是以紀綱不振也且教令所以
設備為防也綱紀所以制物樞用也是皆虞患難拯
困也人有赤子沉於水火者為之父母必將奔徃而
拯之使免於苦及無為救者則必坐悲而泣望也為
[010-15a]
救之具必在長綆之鈎修竿之抉乎有備而防者父
母之人也無具徒手者雖悲不信也今陛下之赤子
亦以困於是矣陛下亦將拯而免其苦乎今法制委
㢮維綱不樞則是脩竿長綆之鈎抉不為也陛下居于
九重臨于兆庶淂無有坐悲泣望之恨乎臣竊為陛
下懼不仁之尤於後代也伏願陛下擇忠言以廣其
明察智謨以周於用一刑賞以信於令薄賦歛以息
其劳慎禁奪以省其犯審獄訟以愛其生如此水火
之陷不牽於瞽聵之俗矣多濟之防充列扵無患之
[010-15b]
朝矣若是又以為不理不康不惠不仁非臣所知也
謹附聖條陳寫大略冐黷之罪臣何敢逃謹對
     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
皇帝若曰盖開舜禹之有天下也起扵側微積徳累
勤多歴年所未經盛聖人慮豈有遺㢤然由好問察
言勤求賢士盖以承祧之任重憂人之志深况朕長
於深宫涉道日淺奉列聖之鴻緒撫萬㝢之矜人夙
夜嚴恭不敢有懈實懼燭理未究省躬未明所以詳
求讜言以補不逮子大夫是宜發所藴蓄沃予虗懐
[010-16a]
當極意正詞勿有所隠昔王者之政必臻於康㤗霸
國所立猶致扵富强我國家提封溢於三代酌憲兼
于百王無堯湯之災積祖宗之理而人未蕃庶俗尚
彫訛家無盖藏公闕儲峙䘚乘之數貨弊之資統而
校之莫繼前代豈率土生殖變於古歟將阜時政令
戾於今歟固已揣摩必窮利病眀徴末失之漸具陳
興盛之謨且文武兼學以成身仕農迭居以豊業故
家給足以戀本才周足以應時近古各徇一端不相
資用致令從事異心難扵成課去秩無守輕為惰遊
[010-16b]
指明共貫之方訢合二途之利永言化理期酌厥中
施為或差得失斯逺將修睦勸善則在下難知將任
數馭情則人心益偽思同指要得合誠明精别比周
之情敷詳忠厚之道知人則哲從古攸慎九徴恐泥
五事難精或望可服人而才非周物或言皆詣理而
行或乖方冝陳取舎之端用彰真偽之辨至於朝廷
之闕四方之弊詳延而至可得直書退有後言朕所
不取子大夫其勉之
對臣伏念目之包明其在昏夕之時則與肓等及屬
[010-17a]
日䝉光乃能寤玄黄披?䫫傑智之才其䖏濁俗之
中則為愚者混非遭睈偶時安能樞陰陽育萬物其
理一也肓者雖䝉光莫能視愚者雖䝉聖莫能賢其理
一也故舜禹翔其光於上益稷之徒周其視於下其
中縣白日而省離婁也三代以降君之光㣲臣之智
狹見其手而迷其足覩其前而昧其後其由舉燭螢
而臨庶目也今陛下神光洞天鍳彼幽塞猶懼理之
未至故親省群言而臣瞽愚非能逾智傑應陛下之
清問臣以相與貢臣以賢良應詔微臣所謂非任當
[010-17b]
伏竄弃之尤不足以塞罪乃輒伏進所敢言臣伏讀
睿問周視聖㫖見陛下思未災之病也臣愚以為皆
由尚書六曹之本壊而致乎然也今請統而條指之
睿問有念人俗之凋訛及于卒乘之數貨弊之資臣
請以今之户部舉之睿問有才思於文武夲固於士
農臣請以禮部工部之壊舉之睿問有欲以辨行之
真偽臣請以吏部之濫舉之睿問有以朝廷之闕臣
請㕥刑部之失舉之睿問有四方之弊臣請以山東
隴右之意奏之伏願陛下詳臣之言察臣之志無以
[010-18a]
臣微而忽其奏也臣聞周設六官以統百辟立國八
百年其由綱之不絶於所制故也太宗龍興革魏晉
之殘政修法度立中庸設尚書六曹以序班文武以
條系天下號令既布而萬方區矣愛其人若愛已之
徳保其黎庶若保㓜子恐其有墜也故明四目以先
其視指教其未見也達四聦以先其聼開喻其未聞
也尊賢之言而為視聽視聼先張則黎庶不陷於災
害而康泰矣後代雖有盜臣姦夫而終不患其亡由
綱之不絶於所制也夫尚書六曹之設猶人之有六
[010-18b]
腑也耳目口鼻之樞系于首手足之用闗于肘膝其
血賑其緒皆統於六腑符而命之然後能動用者非
邪則眩夫人莫尊其道故足司其履指司其所執百
體之司各勤其用則首安其尊而不勞首之䖏身猶
君之居上也百辟以位則君安其尊而不勞明矣今
尚書六曹外雖備其官而中實繆今人俗彫訛者其
由户部之綱不理昔户部其在開元最為治平當時
西有凉六府之饒東有両河之賦仰給之卒不過四
五師其餘利殖所入盡與齊人四十年間富庶滂洋
[010-19a]
之若是及一日上恃昇平之功相肆威驕之佷直言
得死䛕色或進轉掌之間清蹕巡于巴蜀矣今西&KR0765
為虜両河為兵盡開元天下之兵不過當今數郡之
䘚勝衣之農而百傜出矣鞭役重䌓不勝於籍榷之
不頋其害刑之不問其深吞危衆多欲無彫訛不得
也兵部之選武士益繆矣武夫試射百矢為重騎射
次之騎戈亦次之此武夫賦者之冝業也而真者百
無一焉其餘盡買豪姧之軰役者以待冐入奮戈戲
馬者亦得中名則估肆富人之子弟彼安能致武之所
[010-19b]
用頋欲占籍自恃以逭傜於鄉閭耳而欲䘚乘貨弊
之充强臣未見也今両河之間至于幽薊連屬西邊
北邊而仰給䘚多於其土之齊人十九在兵部操曾
不能制一校尉而况細其綱乎古者兵農之一體也
三時務農一時習兵故春畊而夏植秋藏而冬講武
成願使兵部之綱維根於古道之要兵部之令加於
將帥之臣則本久益大矣何䘚貨不充於古㢤今禮
部之淂進士最為清選而以綺言聲律之賦詩擇之
及中為仕也則責之不通天下之大經無王公之重
[010-20a]
噐今取之至㣲而望之甚大其由擊陋缶而望曲於
韶護也今仕進之風益壊矣必以陰詐為朴慱明為
狂頋以武為汙矣而况兼學矣陛下以殷周之誠而
求之何患周才之不至矣今工部之綱不舉之由百工
之不條理言且務於椩濫則能速壊惑扵邪巧則多
改作速壊相仍改作無巳欲使財費之不窮土力之
不竭臣未見也夫堯之功與天比覆居于土階之上
䕃扵茅茨之下土簋而具禹親勤水而卑宫室是二
君者非不能極巧侈之端故處陋而無猒蓋欲天下
[010-20b]
之人自然而儉易從也而周官百工之職一於六職
之書詳矣其後昏君亂王未有不極遊觀之娛窮巧
侈之樂恣羅紈之靡雖有生植之衆不足充虞人之
裁雖盡隴畆之農不足塞百工之役雖竭蝅婦之勞
不足給竒綵之貢秦隋之末君不如此不足以隳宗
社今仕家著籍於鄉閭亦已矣則農夫唯恐他業之
不容於趍也安肯頋隴畝而戀其本哉伏願陛下仰
堯之聖敬畏秦隋之敗奢念漢文之節儉凡在百工
之用闗於將作内作技同者必使統於工部以觀制
[010-21a]
作之度使勞費之怨不起於千人則堯聖禹明周規
漢儉為陛下擇耳何止仕農之固業哉今吏部之𥙷
吏嵗調官于千餘其試以偶文儷語之書程以二百
字為准考之能否以定取捨直使其人真能然尚何
以補况十九皆偽人乎以是而求其實不可得也且昆
吾之利莫耶之才雖巧用不能雕咫尺之木鷙鳥之
羅雖善掩者不能拘蚊蚋 如使恢宏博大之士裁
心鏤舌比辭而道安可見乎陛下何不命群官立於朝
者嵗各貢所知各以其所長試之各以其噐任之不
[010-21b]
勝於任者罪罔上闕其貢者罪蔽賢而洽聞者爵逾
次禮部吏部以時舉籍刑部督其不察如此則人人
争好賢人人克巳何患乎真偽不可辯㢤今朝廷之
闕衆多其㝡急者刑部刑部之綱不舉其由賞罰之
不信勅令迭降而相違故有行之於今日而廢之於
明日罪之於此而赦之於彼是謂慢易詐欺之藪耳
欲無枉撓不可得也誠願斥其煩再去其相逾則人
人易守難犯然後命儒賢究掌之不明於此者不得
為刑部之源官無令猾賤之徒輕身重貨竊法以自
[010-22a]
弄如此則清矣賞信刑果則逺罪修已之風序今止
於闕盖將病且痼矣夫病者其在支膚則易也六腑
尸繆氣非所經而其體固不亦危乎臣聞良醫之理
痼也陳以竒方進以猛餌外導其血絡藥病相攻戰
于其中及痼解病瘳六腑亦憊於是竭良藥以才調
徳膳以味從而𥙷之然後六腑平百體正内强而外
和矣夫近代之愚醫則不然必使病勝而形羸不危
其身者稀矣三公六曹國之六腑也果刑信賞國之筯
維也九州百郡國之百體也四夷八蠻國之外膚也驕
[010-22b]
荒淫異國之痼病也嘉謨長筭國之竒方也强將勁
兵國之針火也禮樂法度國之徳膳良藥也夫百骸
其於外六府列於内相假而成生相致而動息本為
一身也及一腑失理容而不攻其乆日大攻而不除
其乆為痼除而不補其乆復發為瘵難矣臣以為天
寳胎痼始於一支乆而容之浸及百體幾危其形玄
宗肅宗除而不終痼友興元徳宗之時又無大臣可
進内强之術而攻不就先皇攻扵除而不攻扵𥙷今
乃復遜於幽兾居國之左足又有西戎之屬居于右
[010-23a]
掌之膚涉腕逾肘今已及肩何以知其白掌而及肩
也以安西至于涇隴一萬三千里其門嚴闕重阻皆
為戎有由此知其及肩也則王畿界戎無五百里此
肩之去喉能逺乎奈何容而不除也此皆發于中朝
之闕而流其病也若四方之敝莫若山東隴右之急
莫若武備之不至又請詳舉之夫聖人之母萬物必
體天地之功故以陽為文教極其光明也以陰為武
備盡其肅厲也夫陽盈則韜而陰藩之陰盈則復而
陽濟之故能相理而不亂五月陽盈使一陰居其間
[010-23b]
明正陰之有位而盜陰不生故聖人因之武備至于
十一月陰盈包將來之陽可大可乆也故外作雪霜
以勵之恐僣陽之通也内蜜燠而飬之使其為文為
光也故聖人因之求賢以為輔雹凍霜雪禁其煩蕪
陰用也故聖人因之以正刑雷風為前驅蕩其所不
通温光從而舒之陽徳也故聖人因之以文宥是以
聖人之傳文而武備不去前年淮夷擒齊魯㓕常山
死幽燕翫臣未見制法有方法也而議者且以為兵
可咠也遂用羸將守常山滯儒臨薊北不旋 而賊
[010-24a]
氣復作矣伏願陛下慎動誡盈無傷陰之大候且行
化在使人舉兵在立勢夫百斛之車百蹄之牛不能
揺其糓如措之峻坂之上援之力者不盡數牛及轟
然而遷則牛足之運不給輪奔矣此立勢之樞也今
幽兾之兵其由病者之再病矣乘虗而强履獨有立
勢而誅之立勢之急在於衆威於深棣實力於滄定
然後以趙魏臨常山環兵而攻之則兾馬之蹤不望
合於燕蹄矣以大原之師入薊丘則易水之東左臂
不能傍連矣此拘㷼囚兾之方也如其擒縱之法出
[010-24b]
於一時者則名將而用耳如其威不聚於急力不實
於危雖有明將不能為也陛下見西制戎北制虜壁
壘之勢盤連交錯兵甲之多賞勞之厚以為戎虜知
畏此而不敢犯塞今以刑賞之不信也而戎臣以自
入士䘚虚名占籍者十五不啻日夜飛金壁走銀繒
市言唯恐田園陂地之不廣也簪珥羽鈿之不侈也
洞房綺闥之不邃也不如此不足以積怨勞䘚及冦
來則必固壁閉兵無敢出擊者如一日戎戈東刃陛
下將安倚乎今北虜猾夏猶巳事嫁矣而西戎之虗
[010-25a]
盟安足信之不可無虞也夫人性有勇怯地形有險
易勇怯可以習制制之以刑則亡怯樂之以利則亡
怯借之以勢則亡怯假如陟險利强弩以遲重者㩀
之平陸利騎戈以揵手健蹄者兼之此得勢而亡三
怯也今士䘚之獲戎者得其馬牛羊雜畜及衣裝寳
賂皆與之無令有奮奪此頋利而亡怯䝉兵失貲者
誅此畏刑而亡怯也如此而用勇倍百矣臣嘗仕於
邊又嘗與戎降人言自輪海巳東神鳥燉煌張掖酒
泉東至于金城㑹寧東南至于上邽清水凡五十郡六
[010-25b]
鎮十五軍皆唐人子孫生為戎奴婢田牧種作或叢
居城落之間或散䖏野澤之中及霜露既降以為嵗
時必東望啼噓其感故國之思如此陛下能不念之
臣意西戎今冬當逾河拒北虜明年必大入靈武冠
西城先擊塩宥城能因此時詔寧隴邠涇及南梁皆
㑹涇計事獨得以老弱留謹城其他少壯及騎士皆
持裝佩塩糗令邠寧涇原軍皆出乎&KR0765道彈筝邠寧
軍北固崆峒守簫閞涇原軍西遮木硤闗鳳翔軍逾
隴出上邽因臨洮取鳳林南闗南梁軍道鳳逾黄芲
[010-26a]
因狄道㑹隴西得其利則擊因其牛羊足以供具名
以輕騎入河蘭撫喻其遺人飛聲流勢延而益西則
故地盡可得也如此則王畿之内安有驚烽之虞㢤
臣因曰四方之敝莫若山東隴右今策臣之目曰直
言極諫則言無所不冝冝不懼於罪也若諫無不極
者今百不盡臣之一二焉何者荅問之所及或未利
於國臣雖欲漏之而不解則必欲言之臣不寤也睿
問之所不及者當臣之言實有利於國臣雖欲奏之
臣懼罪言於非冝也而况短晷之晨奔光馳矅之下
[010-26b]
筆之奏拘以文陳乎臣所以憤懑之誠百不及於一
二也豈無異日而頋問故伏惟陛下察焉謹對
沈下賢集卷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