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沈下賢文集卷苐四
雜著
異夢録 誼鳥錄
李紳傳 馮燕傳
郭常傳 喜子傳
異夢録
元和十年亞之以記室從隴西公軍涇州而長安中
賢士皆来客之五月十八日隴西公與客期宴於東
池便舘既㘴隴西公曰余少從邢鳯游得記其異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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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之客曰願備聽隴西公曰鳯帥家子無他能後寓
居長安平康里南以錢百萬質得故豪家洞門曲房
之苐即其寢而晝偃夢一羙人自西楹來環歩從容
執卷且吟為古裝而髙鬟長眉衣方領繡脩帶紳被
廣袖之𥜗鳯大說曰麗者何自而臨我哉美人笑曰
此妾家也而君客妾宇下焉有自耶鳯曰願示其書
之目羙人曰妾好詩而常綴此鳯曰麗人幸少留得
觀覧於是羙人授詩㘴西床鳯發卷示其首篇題之
曰春陽曲終四句其後他篇皆累數十句羙人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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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欲傳之無令過一篇鳯即起從東廡下凡上取綵
牋傳春陽曲其詞曰長安少女踏春陽何䖏春陽不
㫁膓舞䄂弓彎渾忘却羅衣空換九秋霜鳯卒詩請
曰何謂弓彎曰妾傳年父母使教妾為此舞羙人乃
起整衣張䄂舞數拍為弓彎狀㕥示鳯既罷羙人泫
然良乆即辭去鳯曰願復少賜湏臾間竟去鳯亦覺
昏然忘有記鳯更衣於襟䄂得其詞驚眎復省所夢
事在貞元中後鳳為余言如是是日監軍使與賔府
郡佐及宴客隴西獨孤鉉范陽盧簡辭常山張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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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蘇滌皆歎息曰可記故亞之退而著録明日客
有後至者渤海髙允中亰兆韋諒晉昌唐炎廣漢李
瑀吴興姚合曰吾友王炎者元和初夕夢遊吴侍吴
王乆聞宫中出輦鳴笳簫擊皷言塟西施王悼悲不
止立詔詞客作挽歌炎遂應教詩曰西望吴王國雲
書鳯字牌連江起珠帳擇水
金釵滿地紅心草三
層碧玉階春風無䖏所悽恨不勝懐詞進王甚嘉之
及寐能記其事炎本太原人也
誼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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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籍中有鳥誼名著生啇山始以誼聞啇之貢来者
云能摶擊雀鷃以為天子後宫遨戲貴幸宜進此㕥
具樂後宫亦相尚竒飾之以綵絲合縷為足縈垂緌
以綘繒衣尾加鳴金撼如珮又指習其捷便指熟得
如意後宫從上所遨幸者誇翫無猒春縱去秋輒復
貢来誼鳥性與他禽不䫫色縹緑而文頸形大小䫫
鶡而意氣貌狀復不䫫往徃髙林大木間同巢者累
數百其春乳當為食者還飼即先稚或疾無别巳兒
也秋羅人捕貢設羅有誤中者即群衆相號呼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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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去争投下集羅以如是
誼鳥無他名沈子曰余
㓜過商山熟誼鳥事於其宿老今余適藍田郵夫唱
傳曰誼鳥貢余初喜其以誼蒙幸則生為梟獍者逺
遁而愧死其餘賊暴侵凌之䫫期不得自性矣及聞
其用材則不然使移其心從搏擊者伍備娛一旦之
游而誼無所與何其失職也夫何其失職也夫
李紳傳
李紳者夲趙人徙家吴中元和元年莭度使宗臣錡
在吴紳以進士及苐還過謁錡錡舎之與宴遊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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錡能其才留執書記明年錡以驕聞有詔召稱病不
欲行賔莫敢言紳堅為言不入又不得去㑹留後使五
澹專職為錡具行錡蓄怒始發扵澹隂教士食之初
士卒當勞賜者皆㑹府中受賜與中貴人臨視次至
中軍士淂賜者俱不散齊呼曰澹逆可食既盡即執
中貴人脅曰尔寜遂衆欲寜飽衆復曰請所欲曰我
為衆書報天子幸得復錡位貴人懼偽諾之召書記
以䟽聞紳聞之亡入錡内匿衆索不得及中貴人至
促錡行錡益怒急召紳授𥿄筆令操書上黷紳㘴錡
[004-4b]
前佯惴怖戰管揺𥿄下札皆不能字輒塗去黒數十
行又如是㡬盡𥿄錡怒罵曰是何敢如此汝欲下從
而先人耶對曰紳不敢愛生直㕥少養長儒家未甞
聞金革鳴今暴及此且不知精神在所誠得死在畏
苦前幸耳錡復制以兵刄令易𥿄復然傍一人為錡
言曰聞有許御史縱者尤能軍中書紳不足與等請
召縱縱至錡銳自舉受辭操書無不可錡意遂幽神
於潤之外獄兵散乃出縱竟逆死賛曰李錡之賊江
東也其抗節者有李雲李紳雲則中山劉騰為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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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而紳之跡未及稱且紳職錡肘腋下舉動頋眄
有一不誠則支體立盡衆手而紳亦不頋而暁然自
效如此可謂臨大節而不可奪者耶
馮燕傳
馮燕者魏豪人父祖無聞名燕少以意氣任專為擊
毬闘雞戲魏市有争財鬪者燕聞之徃慱殺不平遂
沉匿田間官捕急遂亡
益與軍中少年鷄毬相
得相國賈公耽在滑能燕林留屬中軍他日出行里
中見户傍婦人翳神而望者色甚冶使人熟其意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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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之其夫滑將張嬰者也嬰聞其故累毆妻妻黨皆
望嬰㑹從其飲䫫燕伺得間復偃寢中拒寢户嬰還
妻開户納嬰以𥚑蔽燕燕卑 歩
蔽轉匿户扇後
而巾堕枕下與佩刀近嬰酔且瞑燕指巾令其妻取
妻即刀授燕燕熟視㫁其妻頸遂巾明旦嬰起見妻
毀死愕然欲出自白嬰隣㕥為真嬰煞留縳之趍告
妻黨皆來曰常嫉毆吾女廼誣以過失今復賊煞之
矣安得他殺事即其他殺安得獨存耶共持嬰且百
餘笞遂不能言官家收擊煞人罪莫有辦者強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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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7a]
郭常傳
郭常者饒人業醫居饒中以直得信饒江其南導自
閩其南頗通商外夷波斯安息之貨國人有轉估于
饒者病且亟歴請他醫莫能治請常常為詐曰病可
去也估曰誠能生我我酬錢五十萬常因舎之先以
針火雜治導其血開然後輔以竒薬誡曰弟無槖慮
塊居月餘估稱愈欲歸常所許財常不聽估曰先生
㕥寡與常曰不也吾直吾之藥計之功不能損千錢
而所受非任反禍耳卒不内人以常為詐而責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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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夫販賈之人細度而狹見終日譽集攉買計量於
毫銖之間所入不能𥙷其望今暴奪之息財五十萬
則必追恡欝惋寜能離其心且藥加於人病新去而
六府方憊復有悒然之氣自内而伐即不可救祭何
彼方有苦時知我能治而告我我幸免之因利其財又
使其死是獨不畏不仁而神可欺者吾何敢欺沈亞
之曰仲尼蓋言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而從學之
徒未聞明好惡也其言之憤不足畏耶今世或有為
邦有土之臣專心聚歛殘割飢民之食以資所欲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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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死而不愧受刑辱而無恥是亦不仁甚矣終無有
惡者郭常之賤而行之又焉得不稱於當時哉
喜子傳
喜子者饑年女子小字也且困時蒙活於估人劉承
家女使喜子為人惠口而柔顔承載與徃來襄閩椘
越之間常之閩納貨與息客雖民閩市中有韋生者
居比屋與承喜子旦夕交候言韋動悅喜子而承顏
頗喜酒多亡故韋生得縱語靡曼喜子既拒韋益欲
淫之㑹承欲北舟向利韋思得與偕及圗假載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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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曰諾且承因匿貨㘴抵禁繫公室韋獨淂與喜子
在舟囙賂傍者教與語云承得死罪事其財妾奴婢
當輸入度終不能脫矣不如以財亡韋語達喜子喜
子立謀自殺即夜溺人相與岀之㡬死及蘇復與
言然知其妄乃巳自是各去其後不復相聞事在元
和四年中衞人程生為之說賛曰吾聞程生云喜子
之事至死不變亦可謂烈鳴呼狐死正丘首而喜子
之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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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下賢文集卷第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