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89 語林-明-何良俊 (master)


[028-1a]
欽定四庫全書
 語林卷二十八       何良俊 撰
  輕詆二十八
或問子西孔子曰彼哉彼哉蓋厭絶之也至孟子於管
晏猶或輕之則聖賢亦詆訶人耶嗚呼聖賢之心非不
欲并包兼容然是非之公卒何可掩不有所貶後將安

禰正平自荆州北遊許都書一刺懐之漫滅而無所遇
[028-1b]
或問之曰何不從陳長文司馬伯達乎禰曰卿欲使我
從屠沽兒輩耶又問當今復誰可者禰曰大兒孔文舉
小兒楊徳祖
人問禰正平荀令君趙盪冦皆足蓋當世乎禰荅曰文
若可借面弔喪稚長可使監厨請客其意以荀但有貌
趙健啖肉也
劉荆州劉表/已見嘗自作書欲與孫伯符以示禰正平正平
嗤之言如是為欲使孫䇿帳下兒讀之耶將使張子布
[028-2a]
見乎
管幼安少便恬静常笑邴根矩華子魚有仕宦意及華
為司徒上書讓幼安幼安聞之笑曰子魚本欲作老吏
故榮之耳
劉巴不與張飛語孔明問之巴曰大丈夫處世當交四
海英雄何至與兵子共語
虞仲翔在東吳曹公欲辟之虞聞之曰盗跖欲以餘財
汙良家耶
[028-2b]
石勒治門閤至峻有醉胡乗馬徑入府門勒問門吏馮
翥向走馬入門為是何人翥惶遽忘諱誤對云向有醉
胡乗馬馳來即已訶問胡人難與語非小吏所制勒笑
曰胡正自難可與言石虎鄴中記曰石勒字世龍上黨/武鄉人匈奴之苖裔也永嘉初豪
傑並起共推為主都/於襄國後僭正號
周僕射以雅望有海内重名後頗有酒失為僕射時略
無醒日時人謂之三日僕射庾太尉曰周侯末年所謂
鳳徳之衰
[028-3a]
阮光禄阮裕/已見聞何次道拜相歎曰我當何處生活晉陽/秋曰
何充字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才情累遷侍中驃騎將軍揚州刺史
禇公與孫興公禇裒孫綽/並已見同遊曲阿後湖中流風勢猛
迅舫欲傾覆禇公已醉乃曰此舫人皆無可以招天譴
者唯孫興公多塵滓正當以厭天欲耳便欲捉擲水中
孫遽無計唯大啼曰季野卿念我
𡊮真為監軍時范𤣥平為吏部尚書大坐語𡊮卿此還
不失為䕶軍𡊮曰卿何事人中作市井
[028-3b]
符朗初過江裴景仁秦書曰朗字元達符堅從兄性宏/放神氣爽悟堅常曰吾家千里駒也堅為
慕容沖所圍朗降謝/𤣥用為散騎侍郎王大與兄國寳命駕詣之汰法師
問朗曰安法師𫝊曰竺法汰者體器𢎞簡道情冥/到法師友而善焉一説法汰即安公弟子見王
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
耶蓋以忱醜而才國寳美而狠也秦書曰朗矜髙忤物/不容於世衆讒而殺
之/
劉邁劉毅/之兄為殷仲堪參軍桓南郡嘗過仲堪於㕔事前
戲馬以矟擬仲堪劉時在坐謂南郡曰馬矟有餘精理
[028-4a]
不足
會稽太守孟顗事佛精懇而為謝靈運所輕謝嘗語顗
曰得道應須慧業文人卿生天當在靈運前成佛必在
靈運後顗深恨此言南史曰孟顗字彦重平昌安邱人/衛將軍昶弟也昶顗並美風姿時
人謂之雙珠昶貴盛顗不就辟/昶死後厯侍中卒於會稽太守
顔延之每薄湯恵休詩謂人曰休上人制作委巷間歌
謡耳方當誤後生
王僧達已/見性好鷹犬何尚之致仕復起嘗於宅設八關
[028-4b]
齋大集朝士行香次至僧達曰願即解於鷹犬勿復遊
獵僧達荅曰家養一老狗放之去已復還尚之失色
謝宣映南史曰謝絢字宣/映謝景重之子曾於公坐戲調其舅𡊮湛湛
甚不堪之謂曰汝父昔已輕舅汝今復來加我可謂世
無渭陽情也宋書曰景重是王胡/之外甥與舅亦不協
丘車騎嗜酒弛縱不治形儀好臧否人物嘗在沈淵坐
見王文憲詩沈曰王令文章大進丘曰何如我未進丘/靈
鞠王儉/並已見
[028-5a]
王瞻好裁貶人物小時與齊豫章王嶷為友嘗候嶷髙
論武帝時在大牀寢瞻謂嶷曰帳中人物亦復隨人寢
興嶷言次忽問王景文卿兄揩賢愚何如殷道矜瞻曰
卿遂復言他人兄耶武帝笑語嶷曰多王嶷小/名汝兄愚
那得忽來王參軍此句瞻曰直恐如卿來談南史曰王/瞻字明逺
𤣥謨子負氣傲俗好裁貶人物齊建元初為永嘉/太守詣闕跪拜不如儀召入東宫付廷尉殺之
江左甲族向來多不居憲臺王氏以分支居烏衣者官
位微減王僧䖍初除御史中丞謂人曰此是烏衣諸郎
[028-5b]
坐處我亦可試為耳
張忺泰為直閣校尉通涉雅俗交結多是名素每下直
輒著鹿皮冠衲衣錫杖執素琴有以啓武帝者帝曰將
家兒何作此舉止南史曰張忺泰字義亨竟陵人衛將/軍興世子也不以武業自居好𨽻書
讀子史年十餘詣禇彦回彦回問張郎弓馬/多少荅曰性怯畏馬無力牽弓彦回異之
王元長初為司徒法曹詣王僧祐因過沈昭略元長與
沈先未相識沈屢顧盼請主人曰是何年少元長殊不
意因語曰僕出於扶桑入於暘谷照耀天下云誰不知
[028-6a]
沈曰不知許事且食蛤蜊元長曰方以𩔖聚物以羣分
君生長東隅居然應嗜此族
張敬兒拜車騎將軍開府王敬則戲之呼為禇彦回時/咸
推禇彦回風度詳雅敬則以敬/兒武臣麄率故以彦回為戲也敬兒曰我馬上得之終
不得作華林閣勲南史曰敬則在宋與夀寂/之殺後廢帝於華林園
卞田居卞彬/已見為平越長史嘗目禽獸云羊性淫而狠豬
性卑而率鵞性頑而傲狗性險而出皆指斥貴勢其賦
蝦蟆云紆青拖紫名為蛤魚世以比令僕也又云科斗
[028-6b]
唯唯羣浮闇水維朝繼夕聿役如鬼比令史諮事也文
章𫝊於閭巷
劉中郎性韻剛疎輕言肆行一日遇禇司徒淵/入朝以
腰扇障日中郎從側過曰作如此舉止羞面見人扇障
何益禇曰寒士不遜中郎曰不能殺𡊮劉安得免寒士
南史曰劉祥字顯徵穆之之曾孫少好文學性韻剛/疎建元中為正員郎後為臨川王驃騎從事中郎
王奐初拜僕射劉顯徵祥/與奐子融同載行至中堂見
路人驅驢劉曰驢汝好為之如汝人才皆已令僕矣南/史
[028-7a]
曰祥著連珠十五首以寄懐其譏議者云希世之寳違/時必賤偉俗之器無聖則淪是以明玉黜於楚岫章甫
窮於/越人
王茂逺子琮為國子生尚始興王女繁昌主琮少不恵
為學生所嗤遂離昏茂逺謝始興始興曰此自主意身
極不願如此茂逺曰下官曾祖是謝仁祖外孫亦不藉
殿下姻媾為門户
沈休文常侍梁武帝宴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竒之問
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沈少帝三事約出語人曰此
[028-7b]
公䕶前不讓即羞死
徐常侍徐陵/已見聘齊時魏收文學北朝之秀收録其文集
以示徐令𫝊之江左徐速濟江而沉之從者以問徐曰
吾為魏公藏拙
庾信至北唯愛温子昇寒山寺碑後還南人問北方何
如信曰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語餘若驢鳴犬吠耳
何敬容為尚書令淺於學術不善作草𨽻署名敬字大
作茍小為文容字大為父小為口陸倕見而戲之曰公
[028-8a]
家茍既竒大父亦不小敬容不能荅
江從簡是江光禄子江革/已見小時有文情年十七作採荷
調以刺何敬容曰欲持荷作柱荷弱不勝梁欲持荷作
鏡荷暗本無光敬容不覺唯歎其工南史曰江革少子/從簡少有文才作
採荷調以刺何敬容為當時所賞官至/司徒從事中郎侯景亂為任約所害
蕭韶是梁宗室南史曰蕭韶字徳茂梁長沙宣武王之/孫太清中為舍人城陷西奔江陵湘東
王用為郢/州刺史初為幼童庾開府信/愛之有斷袖之歡衣食
所資皆開府所給遇有客韶為開府𫝊酒後為郢州開
[028-8b]
府西上江陵途經江夏韶接開府甚薄坐清油幕下引
開府入宴坐開府别榻有自矜色開府稍不堪因酒酣
乃徑上韶牀踐蹋肴饌直視韶面語曰官今日形容大
異近日時賔客滿坐韶大慙恥
胡倫許胡叟/已見嘗於髙允坐見中書侍郎李璨璨被服華
靡倫許貧老衣褐璨頗忽之倫許謂之曰老子今若相
許脱體上袴褶衣帽君欲作何計也李惕然失色
楊遵彦愔/典選二十餘年奨拔人倫以為己任然取士
[028-9a]
多以言貌時人為之語曰楊公用人如貧士市𤓰取其
大者
魏佛助以温子昇全不作賦邢雖有一兩首又非所長
常云文士會須作賦始成大才今人唯以章表碑誌自
許此外更同兒戲
劉晝作六合賦自謂絶倫以呈魏收收曰賦名六合已
是大愚文又愚於六合君四體又甚於文晝大忿以示
邢子才子才曰君此賦正似疥駱駝伏而無娬媚後魏/書曰
[028-9b]
劉晝本大儒舉秀才入京考策不第方復緝綴詞/藻言甚俚拙作賦一首以六合為名自謂絶倫
崔信明嘗自矜其文謂過李百藥鄭世翼遇之江中謂
信明曰嘗聞有楓落吳江冷願見其餘信明欣然多出
衆篇世翼覽未終篇曰所見不逮所聞投諸水引舟逕
唐詩紀事曰鄭世翼滎陽人武徳時為揚州録/事參軍以言忤物貞觀中坐怨謗流死嶲州
唐太宗行幸翠微宫以司農卿李緯為民部尚書會有
自京師來者帝問房𤣥齡聞緯拜尚書謂何荅曰惟稱
李緯好髭鬢帝聞遽改授洛州刺史
[028-10a]
髙宗朝姜恪為左相閻立本為右相時姜以邊將立功
立本最善圖畫時人為之語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
譽丹青
武后時有御史臺令史將入臺門值裏行御史數人聚
立門内令史下驢衝過其間諸御史大怒將杖之令史
云今日之過實在此驢乞先數之然後受罰御史許之
此人即語驢曰汝伎藝可知精神極鈍何物驢畜敢於
御史裏行於是羞而止大唐𫝊載曰武后初稱周恐下/心不安乃令人自舉供奉官正
[028-10b]
員外多置裏行拾遺補闕/御史時有車載斗量之詠
楊再思呼朝士為麒麟楦或問之曰今假拚麒麟必修
飾其形覆之驢上宛然異物及去其皮還是驢耳無徳
而朱紫何以異是
狄仁傑為相有盧氏堂姨居午橋别墅未嘗入城仁傑
伏臘修禮甚謹嘗雪後休暇候盧氏適見表弟挾弧矢
攜雉兔歸羞味進於堂上顧揖仁傑意甚輕傲仁傑因
啓曰某幸為相表弟有所欲願悉力從其請姨曰吾止
[028-11a]
有一子不欲令事女主仁傑慙而去
趙仁奨住王戎墓側善歌黄麞景龍中負薪詣闕云助
國調鼎即除臺官中書令姚崇曰此是黄麞耶改授當
州一尉宋務光嘲之曰趙仁奨出王戎墓下入朱博臺
中舍彼負薪登兹列柏行人不避驄馬坐客惟聴黄麞
忽一夫負兩束薪曰此合拜殿中人問其由曰趙以一
束拜監察此兩束合授殿中
盧藏用初𨼆終南少室二山時有意當世人目為隨駕
[028-11b]
𨼆士晚年乃徇權利司馬承禎將還山藏用指終南曰
此中大有佳處承禎徐曰以僕視之仕宦之捷徑耳盧/藏
用已/見
陸餘慶為洛州長史其子嘲之曰陸餘慶筆頭無力嘴
頭硬一衙受詞訟十日判不竟置案褥下餘慶得讀之
曰必是那狗遂鞭之
李林甫每與同僚議及公直之事則如癡醉之人未嘗
問荅或語及阿徇之事則響應如流張曲江嘗謂賔客
[028-12a]
曰李林甫議事如醉者腦語
王縉作相日好與人撰碑誌有送潤毫者誤叩右丞門
右丞曰大作家在那邊
𤣥宗欲相蘇頲夜召蕭嵩草制其詞曰國之瓌寳帝曰
朕不欲斥其父名卿當為刋削沉思久之曰國之珍寳
嵩出帝曰虚有其表嵩頤大多髭故云唐詩紀事曰嵩/開元初權中書
舍人王丘齊澣以嵩少學術不/以行輩許之獨姚崇稱其逺到
嚴武以世舊待杜甫甚善甫性偏躁傲誕嘗醉登武牀
[028-12b]
瞪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
朱泚僭逆姚令言與源休同知政事羣兇宴樂既醉令
言與休論功令言自比蕭何休曰帷幄之謀成秦之業
無出予右吾比蕭何子為曹參可矣時朝士在賊庭者
聞之皆笑謂休為火迫酇侯
長慶中一朝士退朝詣其友人見衲衣道人在坐不懌
而去他日謂友人曰公何故好毳褐之夫吾不知其賢
愚且覺其臭友人應曰毳褐之臭豈勝銅乳銅乳之臭
[028-13a]
並肩而立接跡而趨公處其間曾不嫌恥反譏余與山
野有道之士遊南朝髙人以蛙鳴及蒿萊勝鼓吹以吾
視毳褐愈於今之朱紫逺矣
韓愈嘗語李程曰某與崔丞相羣/同年往還直是聰明
過人李曰何處是過人者韓曰共愈往還二十餘年不
曾共説著文章
韓昌黎初貶之制是席舍人草詞中曰早登科第亦有
聲名席既物故友人曰席無令子弟豈病隂毒傷寒而
[028-13b]
與不潔喫耶韓曰席十八喫不潔太遲人問之曰出語
不是
李泌謂盧杞姦邪徳宗稱其小心泌對曰小心乃姦臣
之態
李紓侍郎好諧戲又服用華鮮嘗朝迴與同列入坊門
有負販者呵不避李罵云頭錢價奴兵輒衝官長負者
顧而言曰八錢價措大漫作威風紓樂採異語使僕者
誘之至家為設酒饌問八錢之義負者荅曰只是衣短
[028-14a]
七耳同列以為破的唐詩紀事曰李紓字仲舒大厯初/李季卿薦為左補闕徳宗時終吏
部侍/郎
關播盛稱李元平用為汝州别駕李希烈作逆使李克
誠禽之又募亡命為内應縛致元平入見希烈遺下汙
地希烈以其眇小無髯戲克誠曰使爾取元平何得將
元平兒來因嫚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何待我淺耶劉/昫
唐書曰關播字務元衛州汲人盧杞以其柔緩易制驟/稱薦之用為吏部侍郎播乏知人之鑒好大言虚誕者
李元平本宗室子敢大言好論/兵播竒之累奏以為可任將相
[028-14b]
武儒衡在中書時元稹因縁宦官得知制誥儒衡鄙厭
之會食𤓰蠅集其上儒衡揮扇曰適從何處來遽集於
此一坐皆失色劉昫唐書曰武儒衡宰相元衡從父弟/才度俊偉氣岸髙雅論事有風彩羣邪
惡之尤為宰相/令狐楚所忌
薛昭緯嘗任祠部員外摭言曰薛保遜大中朝侵侮諸/叔父自起居舍人貶洗馬而卒
其子昭緯有父風任祠部員外貶澄州司馬/中書舍人顔蕘當制曰陵轢諸父代嗣其凶時李系任
少儀王蕘任小賔正旦立仗班退昭緯吟曰左金烏而
右玉兔天子旌旂蕘遽請下句昭緯應聲曰上李系而
[028-15a]
下王蕘小人行綴唐書曰王蕘祖起父龜並知名蕘苦/學善屬文拜侍御史從僖宗幸山南
卒/
鄭光業兄弟每柄文有一巨皮箱凡同人投獻詞句有
可嗤者即投其中號曰苦海用資諧戲每有宴集即命
二僕舁苦海於前共閱一編靡不極歡而罷
韓昭仕蜀麄有文章李台嘏曰韓八座事藝如拆襪線
無一條長
𤣥武湖是金陵勝處一日諸閣老待漏朝堂語及林泉
[028-15b]
之事馮謐因舉𤣥宗賜賀監鏡湖信為盛事又言余非
敢望此但賜後湖亦足暢平生也徐鉉徐語曰主上尊
賢待士常若不及豈惜一後湖所乏者知章爾馮大有
慙色
韓熙載性好謔浪有投贄太荒惡者熙載使妓炷艾熏
之俟來即歸之出乃嗅之曰子之卷軸何多艾氣聞者
大笑
郭昱狹中詭僻登顯徳中進士恥赴常選獻書於宰相
[028-16a]
趙普自比巢由朝議惡其矯激故久不調後復伺普望
塵自陳普笑謂人曰今日甚榮得巢由拜於馬首
宋太祖嘗與趙普議事不合上曰安得宰相如桑維翰
者與之謀乎普曰使維翰在陛下亦不用蓋維翰愛錢
上曰茍用其長當䕶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十萬貫則
塞破屋子矣
許懐徳為殿帥嘗有一舉人因懐徳乳姥求為門客懐
徳許之舉子曳欄拜於庭下懐徳據坐受之或以懐徳
[028-16b]
武人不知事例密謂之曰舉人無設堦之禮可少降接
懐徳應曰我得打乳姥關節秀才只消如此待之
梅侍讀與孫何盛度丁謂四人並已/見俱為侍從時梅好
潔衣服裒以龍麝其香數步襲人孫性落魄衣服垢汙
盛體充壯居馬上前如俯後如仰丁吳人面如刻削時
人為之語曰梅香孫臭盛肥丁瘦
夏竦嘗統師西伐揭榜塞上云有得趙元昊頭者賞錢
五百萬貫爵西平王元昊使人入市賣箔陜西荻箔甚
[028-17a]
髙倚之食肆外佯為食訖遺去至晚食肆竊喜以為有
所獲徐展之乃元昊購竦之榜懸箔之端云有得夏竦
頭者賞錢兩貫文竦聞之急令藏揜而已諠播逺近竦
大慙阻
劉貢父作給事中時鄭穆學士表請致仕狀過門下省
劉謂同舍曰宏中請致仕為年若干荅者曰鄭年七十
三劉遽曰慎不可遂其請問其故劉曰且留取伴八十
四底時潞公年八十四再起平章事或云潞公聞之甚
[028-17b]
不懌宏中穆字也
劉貢父言每見介甫道字説便待打諢
蘇子瞻云予一日醉卧有魚頭鬼身者自海中來云廣
利王請端明予披褐黄冠而去亦不知身入水中但聞
風雷聲有頃豁然明目疑入水晶宫其下驪目夜光文
犀尺璧南金火齊不可仰視間以珊瑚琥珀廣利佩劍
冠服而出從二青衣予曰海上逐客重煩邀命有頃東
華真人南溟夫人亦至出鮫綃丈餘命予賦詩予寫竟
[028-18a]
進廣利諸仙迎看稱妙獨廣利旁一冠簪者謂之鼈相
公進言蘇軾不謹祝融字犯王諱王大怒斥出予退而
歎曰某到處被鼈相公厮壊
東坡一日會客坐客舉令欲以兩卦名證一故事一人
云孟嘗門下三千客大有同人一人云光武兵渡滹沱
河既濟未濟一人云劉寛婢羮汙朝衣家人小過東坡
云牛僧孺父子犯罪先斬小畜後斬大畜蓋指荆公父
子也
[028-18b]
荆公素輕沈文通以為寡學贈之詩曰翛然一榻枕書
卧直到日斜騎馬歸及作文通墓志遂云公雖不常讀
書或曰渠乃狀元此語得無太過公乃改讀書作視書
東都事畧曰沈遘字文通錢塘人舉進士第一為/人明敏通達世務以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
王荆公嘗見鄭毅夫夢仙詩云授我碧簡書竒篆蟠丹
砂讀之不可識翻身凌紫霞大笑曰此人不識字不勘
自承毅夫曰不然吾用太白詩語也公又笑曰自首減
東都事畧曰鄭獬字毅夫安州安陸人為人俊邁不/羣舉進士第一累官知制誥王安石參知政事不悦
[028-19a]
獬除翰林侍讀/學士知杭州
杜少陵宿龍門詩云天闕象緯逼王介甫改闕為閱黄
山谷對衆極言其是劉貢父聞之曰直是怕他
王荆公與滕甫不善又素輕鄭毅夫因目為滕屠鄭沽
司馬温公之亡當明堂大享朝廷以致齋不及奠肆赦
畢蘇子瞻率同輩以往程正叔固争引論語子於是日
哭則不歌子瞻曰明堂乃吉禮不可謂歌則不哭正叔
又諭司馬諸孤不得受弔子瞻戲曰頤可謂燠糟鄙俚
[028-19b]
叔孫通
司馬文正公薨時程正叔以臆説斂之正如封角狀東
坡嫉其怪妄因怒詆曰此豈信物一角附上閻羅大王
者耶沈明逺寓簡曰程氏之學自有佳處至椎魯不學/之人竄迹其中狀𩔖有徳者其實土木偶也而盗
一時之名東坡譏罵畧無假借人或過之不知東坡之/意懼其為楊墨將率天下之人流為矯䖍庸惰之習也
闢之恨不力/耳豈過也哉
章子厚章惇/與蘇子瞻小時相善一日章坦腹而卧適
子瞻自外來章摩其腹以問子瞻曰公道此中何所有
[028-20a]
子瞻曰都是謀反的家事
蘇子瞻云恵州市肆寥落然日殺一羊不敢與在官者
争買時囑屠者買其脊骨骨間亦有微肉熟煮熱漉隨
意用酒薄㸃鹽炙微焦食之終日摘剔得微肉於牙綮
間如食蠏螯率三五日一食甚覺有補子由三年堂庖
所食芻豢滅齒而不得骨豈復知此味乎此雖戲語極
可施用用此法則衆狗不悦耳
張文潛耒/嘗問張安道云司馬君實直言王介甫不曉
[028-20b]
事是如何安道云賢只消去看字説文潛云字説也只
是二三分不合人意安道云若然則足下亦有七八分
不解事矣
曾鞏知襄州日朝廷遣使按水利令從官各辟三兩選
人充勾當公事鞏一日宴諸使者坐客云昨夕九星墜
於西南有聲甚厲又有小星隨之鞏曰小星必是天狗
下勾當公事也
劉元城言哲宗皇帝嘗因春日經筵講罷移坐小軒中
[028-21a]
賜茶自起折一栁枝程頤為説書遽起諫曰方春萬物
生榮不可無故摧折哲宗色不平因擲棄之温公聞之
不樂謂門人曰遂使人主不欲親近儒生正為此輩
章子厚為侍從時遇其生朝會客門人林特以詩為夀
子厚出詩示客指其頌徳處歎以為工門人頗不平忽
曰昔人有令畫工𫝊神以其不似命别為之既又以為
不似凡三四易畫工怒曰若畫得似處是甚模様滿坐
閧然
[028-21b]
曾布以翰林學士權三司坐言市易事落職知饒州舍
人許將當制頗多斥詞許是曾公所引心自不安往曾
許謝過曾曰君不聞宋子京之事乎昔晏元獻當國子
京為翰林學士晏愛宋之才雅欲旦夕相見遂税一第
於旁近延居之遇中秋啓燕晏召宋出妓飲酒賦詩達
旦方罷翌日罷相宋當草詞頗極詆斥至有廣營産以
殖私多役兵而規利之語方子京揮毫之際昨日餘酲
尚在左右觀者亦駭蓋此事由來逺矣何足校耶許憮
[028-22a]
然而去
王元澤有心疾與妻未嘗接荆公憐而嫁之同時有工
部員外郎侯叔獻再娶而悍後叔獻卒朝廷慮其虐前
妻之子有㫖出之不得為侯氏妻京師為之語曰王太
祝生前嫁婦侯工部死後休妻王雱已見為東軒筆録/曰侯叔獻 汜縣令有
善政初為尉嘗捕盗有功府尹李絢謂曰子之才能吾/深知之可一見推官判官當同狀薦子也叔獻曰本以
公事至府亊畢歸邑若投謁以/求薦非我志也遂不見而去
蔡卞妻七夫人是荆公女頗知書能詩詞蔡每有國事
[028-22b]
先謀之牀第然後宣於廟堂時執政相語曰吾輩每日
奉行者皆其咳唾之餘也蔡拜右相家宴張樂伶人揚
言曰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帶中外𫝊以為笑
蔡攸嘗飲禁中徽宗頻以巨觥勸之攸懇辭不任杯酌
將至顛踣上曰就令灌死亦不至失一司馬光
杭僧温日觀善畫蔔萄性嗜酒唯楊總統飲以酒則不
一沾唇見輒罵曰掘墳賊掘墳賊夏文彦圖繪寳鑑曰/僧子温字仲言號日
觀作水墨蔔萄自成一家/法人莫能測又號知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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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林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