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72 桯史-宋-岳珂 (master)


[004-1a]
桯史卷第四九則
          相 臺 岳 珂
    壽星通犀帶
徳壽在北内頗屬意玩好 孝宗極先意承志之道
時罔羅人間以共怡顔㑹將舉慶典市有北賈攜
通犀帶一因左璫以進于 内帶十三銙銙皆正透
有一壽星扶杖立 上得之喜不復問價將以爲元
日 壽巵之侑賈索十萬緍旣成矣傍有璫見之從
賈求金不得則擿之曰凡壽星之扶杖者杖過於人
之首且詰曲有竒相今杖直而短僅至身之半不祥
[004-1b]
物也亟 宣視之如言遂卻之此語旣聞遍國中無
復售者余按㑹要開寶九年二月十九日召 皇
弟晉王及呉越國王錢俶其子惟濬射苑中俶進
御衣金器壽星通犀帶以謝帶之著於前世者僅此
一見耳
    周夢與釋語
余里中士每秋賦與計偕貧不能行者或仰給勸駕
嘉㤗辛酉永嘉周夢與吕齡宰徳化垂滿矣士有以
故例請者弗報䞇以啓束裝而俟又弗報怒而索其
䞇余適謁琴堂坐間夢與口占授札吏復之曰伏承
[004-2a]
 寵翰見索長牋愛莫能留感而且駭珠璣在側固知
 酬應之難筆研生塵未免紓遲之咎趙客有辭而取
 璧楚人敢訝於亡弓所恨具舟巳及瓜而代去無由
 洗眼觀奪錦之歸來更冀恢洪以基光大畢緘顧余
 作釋語曰予非摩訶薩埵乃諸公之提婆逹多耳余
 笑莫敢荅士擲其報章于門而去閽者白之曰正自
 乏楮君就席以爲室間書庋無所問里士不欲名夢
 與老儒自號牧齋精史學議論亹亹起人意表器局
 凝重喜愠不形於色獨微有卜商之短仕終安豐倅
 云
[004-2b]
    鄭廣文武詩
海冦鄭廣陸梁莆福間颿駛兵犀雲合亡命無不一
當百官軍莫能制自號滚海蛟有 詔勿捕命以官
使主福之延祥兵以徼南𬈑延祥隷帥閫廣旦望趨
府羣寮以其故所爲徧賔次無與立譚者廣鬰鬰弗
言一日晨入未衙羣僚偶語風簷或及詩句廣矍然
起于坐曰鄭廣麤人欲有拙詩白之諸官可乎衆屬
耳乃長吟曰鄭廣有詩上衆官文武㸔來緫一般衆
官做官却做賊鄭廣做賊却做官滿坐慚噱章以𥘉
好誦此詩每曰今天下士大夫愧鄭廣者多矣吾儕
[004-3a]
可不知自警乎
    九江二盗
吾郷有周教授者家太一觀前畜犬數十皆西北徤
種晨紲昏縱穿窬者無敢睨其藩一日起觀扄鑰有
異發笈空焉亟集里正視驗跡捕四出杳莫知所從
居三日始獲之𥘉盗得貲分塗一盗出蛇崗山將如
贑吉晝日嘗過其下見道傍梅有䌓實夜渇甚登木
而取之有蛇隠葉間傷其指負傷而逃至侯溪則指
幾如股矣不能去卧旅邸中主人責炊曰予無它藏
獨餘鋌銀可斧而售旣而無碪不可碎歸之盗又出
[004-3b]
囊珠主人念山谷間無售者時 徳壽宫中貴人劉
奭廬石耳峰下持以求質奭曰姑卑汝萬錢詰朝歸
汝餘金奭已聞周氏之盗意疑其是馳僕示之曰吾
家物也捕于邸贓證一網而得因以跡餘黨如言無
脫者又有馬屠居城東爲僞劵亂眞歳以其劵售舒
蘄間得馬驢驅以歸羔于肆以鬻盡復出人但見其
驅至日多售用日侈莫疑其所自來適黃有逋冦黃
陂之捕吏即之疑一夫焉未察夫實盗也覺其意入
肆啜羔坐而袒裼自禠其巾呶于衆閧而出捕者以
其變服弗之識也訝其乆商于其徒曰吾目見其入
[004-4a]
今暮矣杳不再覿是家非橐盗者乎遂偕入搜之盗則
逸去而僞劵之印楮簾臼儼然皆存因遂告之官夫
二盗之彰亦異矣梅實偶然而藏虺捕吏無心而得
驗天固以此啓之耶抑稔慝當露適因其所值耶犬
不能吠詰之以繇則曰是夕也以豚蹄傅麻苧雜草
烏烹之犬至輒投苧纒藥噤無復聲者馬驢每至賤
賈而售使門庭翕然嗔咽旣非其所仰益可肆於廉
取它日語人曰吾以薄取致厚訾售之速耳市人弗
覺也此盗亦有道者歟
    葉少藴内制
[004-4b]
童貫以左璫幸大觀間縁開邊功建武康節鉞公
言弗與而莫敢攖也其三年二月將行復洮州賞石
林葉少藴在北門微聞當遂爲使相懼當視草不能
自免出語沮之蔡元長頗愧於衆論丁酉鎻院廼自
檢校司空奉寜節度進司徒易鎭鎭洮而巳少藴黽
勉奉詔制出告廷鄭華原素不樂少藴&KR0933語貫
曰葉内翰欺公至託王言以寓微風貫問其故華
原曰首詞有云眷言將命之臣宜懋旌勞之典凡今
内侍省差一小中官降香則當曰將命修一處寺觀
造數件服用轉官則曰旌勞公以兩府故事爲宣威
[004-5a]
麻辭乃爾是以黃門輩待公也又其末云若古有訓
位事惟能徳因敵以威懐于以制四夷之命賞眡功
而輕重是將明八柄之權尚書周官分明上面有建
官惟賢一句不使却使下一句謂公非賢爾眡功輕
重之語亦以公之功止於如此不足直醲賞也貫初
垂涎儀同已大失望聞之頳面徑揖起歸質諸舘賔
俾字字解釋而已聴之其言頗符則大怒泣訴于
祐陵納告榻上竟不受其年五月戊午遂以龍學出
少藴汝州繼又落職領洞霄祠少藴時得 君甚中以
隂事始克去之華原意以軋異巳不知適以張閹宦
[004-5b]
之威也少藴自志其事以余觀之三公論道官雖曰
檢校亦不若終沮以正之均爲一去云洞霄在 中
朝從官常莅之不專以處宰執 南渡以後乃不然

    宣和御畫
康與之在 髙皇朝以詩章應制與左璫狎適
睿思殿有 徽祖御畫扇繪事特爲卓絶上時持
玩流涕以起羔牆之悲璫偶下直竊攜至家而康適
來留之燕飲漫出以示康紿璫入取殽核輒泚筆几
間書一絶于上曰 玉輦宸游事巳空尚餘奎藻繪
[004-6a]
  春風年年花鳥無窮恨盡在蒼梧夕照中璫有頃出
  見之大恐而康巳醉無可奈何明日伺間扣頭請死
  上大怒亟取視之 天威頓霽但一慟而巳余嘗見
  王盧溪作 宣和殿雙鵲圖詩曰玉鏁宫扉三十六
  誰識連昌滿宫竹内苑寒梅欲放春龍池水煖鴛鴦
  浴 宣和殿後新雨晴兩鵲蜚來東向鳴人間畫工
  貌不成 君王筆下春風生長安老人眼曽見萬嵗
  山頭翠華轉恨臣不及宣政初痛哭天涯觀畫圖盧
  溪與之雖非可倫儗者第詳玩詩語似不若前作簡
  而有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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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道受書禮
紹興要盟之日虜先約母得擅易大臣秦檜旣挾以
無恐益思媚虜務極其至禮文之際多可議者而受
書之儀特甚逆亮渝平 孝皇以奉 親之故與雍
繼定和好雖易稱叔姪爲與國而此儀尚因循未改
上常悔之 乾道五年陳正獻俊卿爲相 上一日
顧問欲遣泛使直之且移騎兵于建康以示北向㑹
歸正人侍旺未遣虜屡以爲言正獻恐召釁執不可
亟奏曰臣早來蒙 聖慈宣問遣使事臣巳略奏一
二此事臣子素所憤切便當理㑹屬今者有疑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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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彼必以 本朝意在用兵多方爲備萬一先動吾
事力未辦淮西城壁未集今不若少遲若專遣使則
中外疑惑使者旣行只宜便相聽許猶爲有名茍或
未從殊失 國體天下之人以爲 陛下捨其大而
圖其小也適蒙 中使降下王弗前此宣 㫖本末
今遣使不爲無辭臣之愚見欲姑俟侍旺事少定或
冬間因賀正使遣王卞偕行先與北館伴議論言
朝廷將遣泛使之意或令殿上口奏彼若許遣則有
必從之理若其不許犬羊豈可責以禮度則臣願
陛下深謀逺慮磨厲以須忍其小而圖其大他時翦
[004-7b]
除醜類恢復故疆名分自正國勢自強在於今日誠
未宜計虚名而受實害也臣淺陋愚暗念慮及此更
乞 宸裹少 賜詳酌天下幸甚上爲少止而終
以爲病其秋偕虞雍公允文爰立左右 上宻求顓
對時范石湖自南宫郎崇政說書爲右史侍講
天意攸屬明年亟欲遂前事且將先以 陵寢爲詞
而使使者自及受書以 御札問正獻曰 朕痛念
祖宗陵寢淪於腥羶四十餘年今欲特差泛使往彼
祈請依巫伋鄭藻例施行卿意以爲何如可宻具奏
來正獻復奏曰臣伏蒙 中使宣降到 御札下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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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遣北朝泛使本末顧臣淺陋豈足上當 天問
恭讀 聖訓不勝感泣仰惟 陛下焦勞萬機日不
暇給規恢逺略志將有爲痛 祖宗之陵寢未還念
中原之版圗未復精誠所感上通於天天祐 聖徳
何功不成此固微臣素所激昻憤切思以仰賛 廟
謨爲國雪耻恨不即日掛天山之斾勒燕然之銘
然而性質頑滯於 國家大事每欲計其萬全不敢
爲嘗試之舉是以前者留班面奏亦以爲使者當遣
但目前未可恐洩吾事機以實諜者之言彼得謹爲
備若鎭之以静遲一二年彼不復疑俟吾之財力稍
[004-8b]
充士卒素飽乃遣一介行李往請所難往反之間又
一二年彼必怒而以師臨我然後徐起應之以逸待
勞此古人所謂應兵其勝十可六七夫天下之事爲
之有機動惟厥時孔子曰好謀而成使好謀而不成
不如無謀臣之愚暗安知時變不過如向所陳不敢
改辭以迎合 意指不敢依違以規免罪戾不敢僥
倖以上誤 國事踈狂直突罪當萬死惟陛下憐
其愚而録其忠不勝幸甚上不聽正獻遂去 國
范遷起居郎假資政殿大學士左太中大夫醴泉觀
使兼侍讀丹陽郡開國公爲祈請使以行 上臨遣
[004-9a]
之曰 朕以卿氣宇不羣親加選擇聞外議洶洶官
屬皆憚行有諸范對曰無故遣泛使近於求釁不執
則戮臣已立後仍區處家事爲不還計心甚安之
王色愀然曰 朕不敗盟發兵何至害卿嚙雪餐氊
或有之不欲明言恐負卿耳范奏乞 國書併載受
書一節 弗許遂行虜遣吏部郎中田彦皐侍御史
元顔温迓焉范知虜法嚴附請决不可逹一不泄語
二使不復疑至燕乃夜蔽帷秉燭宻草奏具言他日
北使至欲令親王受書其辭云云大昕而朝遂懷以
入初跪進 國書隨伏奏曰 兩朝旣爲叔姪而受
[004-9b]
 書禮未稱昨嘗附元顔仲李若川等口陳乆未得報
 臣有奏劄在此搢笏出而執之雍酋大駭顧誶其宣
 徽副使韓鋼曰有請當語館伴此豈獻書啓處耶自
 來使者未嘗敢爾厲聲令綽起者再三范不爲動再
 奏曰奏不逹歸必死寜死扵此雍酋怒拂袖欲起左
 右掖之坐又厲聲曰教拜了去鋼復以笏抑范拜范
 跪如初雍酋曰何不拜范曰此奏得逹當下殿百拜
 以謝乃宣詔令納館伴處范不得巳始袖以下望殿
 上臣僚往來紛然旣而虜太子謂必戮之以示威其
 兄越王不可而止頃之引見如常儀歸館伴果宣㫖
[004-10a]
取奏去是日鋼押宴謂范曰公早來殿上甚忠勤皇
帝嘉嘆云可以激厲兩朝臣子范唯唯謝廷議方殷
㑹夏國有任徳敬者乃夏酋外祖號任令公再世用
事謀簒其國事敗而族蜀宣司故嘗以蠟書通問爲
夏人所獲致之虜庭雍酋益怒范朝辭遂令其臣傳
諭詰之范答以姦細之僞不可測退朝而館伴持眞
書來印文皦然可識范笑曰御寶可僞况印文乎虜
直其詞遂不竟十月范還虜之報章有曰抑聞附請
之辭欲變受書之禮出於率易要以必從 上於是
知其忠勤有大用意後八年迄參大政云受書乃
[004-10b]
隆興以後盟書大節目故備記其事特詳當時尚他
有廷臣謀議可參見日月尚邇惜乎其未盡聞也
    一言悟主
石湖立朝多竒節其爲西掖時 上用知閤門事樞
宻都承㫖張說爲僉書滿朝譁然起爭上皆弗聽
范旣當制朝士或過問當視草與否笑不應獨微聲
曰是不可以空言較問者不愜又譁然謂范黨近習
取顯位范亦不顧旣而廷臣不得其言有去者范詞
猶未下忽請對上意其弗繳知其非以說事接納
甚温范對乆將退乃出詞頭納 榻前玉色遽厲
[004-11a]
范徐奏曰臣有引諭願得以聞今 朝廷尊嚴雖不
可以下擬州郡然分之有别則略同也閤門官日日
引班乃今郡典謁吏耳執政大臣倅貳比也 陛下
作福之柄固無容議但 聖意以謂有一州郡一旦
驟拔客將吏爲通判職曹官顧謂何耶官屬縱俛首
吏民觀聽又謂何耶 上霽威沉吟曰 朕將思之
明日說罷後月餘范匄去上曰卿言引班事甚當
朕方聽言納諌乃欲去耶旣而范竟不安于位以集
撰帥靜江明年春說遂申命實 乾道八年也悟
主以一言之頃理明辭正雖不能終格猶足爲公議
[004-11b]
立赤幟云
    蘇葛䇿問
東坡先生 元祐中以翰苑發䇿試館職有曰今
朝廷欲師 仁祖之忠厚懼百官有司不舉其職而
或至於媮欲法 神考之勵精恐監司守令不識其
意而流入於刻左正言朱光廷首擿其事以爲不恭
御史中丞傅堯俞侍御史王岩叟交章劾奏一時朝
議譁然起 宣仁臨朝爲之宣諭曰詳覽文意是指今
日百官有司監司守令言之非是譏諷 祖宗紛紛
踰時始小定旣而亦出守 紹聖 崇寧治黨錮言
[004-12a]
者屢以藉口迄不少置也 政和間葛文康勝仲
大司成又發䇿私試有曰 聖上懋建大中克施有
政忠恕崇厚同符 昭陵綜覈勵精遹追 寧考殆
將収二柄而總攬之也今欲嚴督責粛逋慢而無刻
核之迹隆牧飬流豈弟而無姑息之過諸生謂當如
何其問今見丹楊集中是時語忌最嚴而無一人指疵
之者文康迄位法從哀榮始終二䇿問語意如一而
禍福廼爾大異是蓋有命也
[004-12b]
[004-1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