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51 鐵圍山叢談-宋-蔡絛 (master)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鐵圍山叢談卷五     宋 蔡絛 撰
天下蚊蚋都城獨馬行街無蚊蚋馬行街者都城之夜
市酒樓極繁盛處也蚊蚋惡油而馬行人物嘈雜燈火
照天每至四鼔罷故永絶蚊蚋上元五夜馬行南北幾
十里夾道藥肆蓋多國醫咸巨富聲妓非常燒燈尤壯
觀故詩人亦多道馬行燈火
近世兒女戲有宵夜圖者多為博陸以競勝負而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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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或可謂消長夜非也乃元宵夜圖耳吾待罪西清時
於原廟祖宗神御諸殿閣遇時節則皆陳設玩好之具
如平生時嘗得見宵夜圖者皆象牙局為元宵夜起自
端門及諸寺觀作游行次第疑宵夜圖本此
百戲諸伎甚精者皆挾法術元豐中有藝人善藏舟舟
用數十人舉而置之當場萬衆不見也嘗經街樓前上
下莫不駭異裕陵見之曰其人但行往來舟上耳固假
誑不能誑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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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始太宗以存武備且為國朝一盛觀也其龍舟
甚大上級一殿曰時來既嵗久紹聖末詔名匠楊談者
新作焉久之落成華大於舊矣獨鐵費十八萬斤他物
略稱是蓋樓閣殿既髙艦得重物乃始可運先是池北
創大屋深溝以貯龍舟俗號龍奥者既納新舟而舊舟
苐棄之西岸而已都城忽累夕大風異常不止衆懼為
災雖哲廟頗亦&KR0719頃風息方知新舊二舟即池中戰且
三日矣新龍毁一目舊龍所傷獨甚後得上達哲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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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勑悉杖之始寧帖
魯公崇寧末不入政事堂以使相就第時賜第於閶闔
門外俗號梁門者修築之際往往得唐人舊冡或有誌
文皆云塟城西二里大梁實唐宣武節度梁門外知已
為墓田矣蓋多得婦人脛骨率長於今時長大男子幾
寸焉或謂吾曰嘗親見陜晉間古長平為秦白起坑趙
卒處白骨尚存其脛長大異隋唐時也知今人寖尠小
釋氏之語或不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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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宻之死唐書謂徐世勣表請收藏其尸乃具威儀以
君禮塟於黎陽山西南五里墳髙七仞及政和𨗳河由
大坯將復禹跡因即三山而繫浮梁焉大坯者乃黎陽
山也宻墳髙適當所𨗳河之衝有司以聞詔以禮改塟
之時為部役者先發其壙則多取去金玉及奏下將改
卜然不見其骸獨得頭顱且甚大傳又謂宻額銳而角
方不知其故
昔與小王先生者言王舒公介甫/何至於無後小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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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曰介甫上天之野狐也又安得有後吾黙然不平歸
白諸魯公魯公曰有是哉吾益駭魯公始乃為吾言曰
頃有季士寧者異人也一旦因上七日入醴泉觀獨倚
殿所之楯柱士大夫絡繹登堦拜北神者適睹一衣冠
亟問之曰汝非貛兒乎衣冠者為之拜乃介甫也士寧
謂介甫汝從之去踰一紀為宰相矣其勉旃蓋士寧出
入介甫家識介甫之初誕生異故小字曰貛兒也介甫
見士寧後果相神廟而士寧又出入介甫家適坐宗室
[005-4a]
世居事幾死賴介甫得免即尸解去矣吾得此更疑惑
久之又白魯公造化坱圠天道鴻濛彼實靈物也獸其
形中則聖賢爾今峩冠珮玉被於人也中或畜產多有
焉要論其心斯可乎魯公為頷之而吾始得以自決
政和末或於洛水得石大如拳色青黳有草字兩行作
黄白文上之俄一士人又得洛石政相同亦上皆曰魯
公天與之道急急欲公之奉行此必有召
紹興嵗丙辰廣右大歉瀕海尤告病迄丁巳之春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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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錢人多莩亡而嶠南風候素乖譌至是殊甚則李花
退謝悉成桃桃實復成李梨亦變桃熟皆可食凡物多
𩔖是有茄纍纍然枝間或結𤓰大如拳此吾親睹亦中
原所罕
始時士大夫起復則裹糙光幞慘紫袍黑角帶而已上
意每惡之政和末議者謂入公門不應變服遂造請赴
治所皆吉服與常時無别矣大凡有識之士不肯起復
䘮次起䘮次者時多權要或無志之人爾鄭丞相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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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七年遭母䘮去卒哭尚二日則已拜士大夫深惜
之然居家猶服䘮也宣和後起復者雖在家奉其几筵
如故至接賓客燕親舊蓋與常人無異禮義於是埽地
李丞相士美邦彥由起復中拜相魯公時復入政地吾
得出入禁闥一日遣邀吾吾已諾之矣適訪其親宻李
公弼孺者乃是置酒出家妓作優戲以見待吾得此大
懼力辭不去由是致疑因以得罪此亦獲戾之一端焉
然李實賢者但不諒吾之狂也以著當時之習俗
[005-5b]
趙吉陽元鎮鼎者中興名宰相也一日於行在所因過
三館食竟語坐上頃一夕忽夢以罪貶海上有耶將無
是乎於是諸館職學士争道其徳而談休美曰公為國
柱石安得有此其間一二輒又毅然更起白吉陽其門
下士也藉苐使如夢則某等誓將乘桴而從公行決矣
一時以為金石美談人故多之而傳達於四方焉未幾
吉陽去相位俄廢黜於潮陽後果徙海上數年而趙吉
陽死是時獨有一王海康趯者頗能為流人調䕶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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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資薪餐百物海康悉津致之又致諸家問勤懇不少
寘厥後果為人告訐坐是免所居官而海康弗怨也當
趙吉陽已死王海康始受代罷歸時過吾吾亟訪海康
曩聞三館之語甚美今日有踐言者乎君居雷州雷州
獨一路通海上旁無佗道君又喜與流人徃來宜悉知
之願有所聞也王海康即笑謂吾曰寧有踐言者邪雖
吉陽親舊曾弗覩一字之往來矣吾得此中心惄焉為
之短氣且士大夫此風舊矣然豈無人乎懼世或未知
[005-6b]
便强謂曰必果若何
嶠南苦熱雖盛冬數數有揮扇時吾㒒入十月矣偶感
熱病呼醫診之曰伏暑又有博白守嘗題其便坐曰十
有二月望劉子友納凉
古者祀天必養牲必在滌三月佗牲唯具而已又凡祭
祀之禮降神迎尸矣而後始呈牲牲入於是國君帥執
事親殺之焉至漢魏而下有國有家者此禮寖日闕獨
五嶺以南俚俗猶存也今南人喜祀雷神者得謂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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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祀天神必養大豕目曰神牲人見神牲則莫敢犯傷
養之率百日外成矣始見而祀之獨天牲如此他牲則
但取具而已又大凡祭祀之禮既降神而後始呈牲於
是主人者同巫覡而共殺之乃畀諸庖烹而薦之焉又
遇逐惡氣禳疾病必磔犬與古同殊有可喜者則傳謂
禮失求諸野信然漢郊祀志言粤人信鬼而以雞卜李
奇注謂持雞骨卜也唐子厚亦言雞骨占年考之今粤
俗且不然實用雞卵爾其法先祭鬼乃取雞卵墨畫其
[005-7b]
表以為外象畫皆有重輕𩔖分我別彼猶易卦所謂世
與應者於是北面詔鬼神而道厥事然後誓之投卵鐺
中烹之熟則以刀横斷雞卵既中破焉其黄白厚薄處
為内象用配外象之彼我以求其侵克與否凡卜病卜
行人雅多有騐嶺右僻且陋而博白在嶺右又甚焉惟
其僻陋而甚故俗淳古則多長年動八九十嵗不為異
也大凡人本壽碩嗜慾思慮損之爾博白城下不百步
則地號新村吾朝夕曳杖其間一日至村舍見大小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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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者拱而有十餘人有兩老人坐飲乃兄弟也大者年
九十四指其小者謂客曰此我幼弟亟問其年則曰纔
七十八矣從旁環拱而侍之皆兩老人之曾孫是殆可
入圖畫也又曽見數村媪聚首有不平色相共歎息頗
甚吾詢諸媪胡為者諸媪對曰我巷南並舍翁昨暮死
矣苐令我輩有所不滿爾問其年曰九十九吾失笑報
諸媪九十九人安所謂得而不滿邪諸媪共辨析謂吾
曰惜更一年且百嵗使滿百寜不可而天遽夭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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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之湘西有道林岳麓二寺名刹也唐沈傳師有道
林詩大字猶掌書於碑藏其寺中常以一小閣貯之米
老元章為㣲官時游宦過其下艤舟湘江就寺主僧借
觀一夕張帆擕之遁寺僧亟訟於官官為遣健步追取
還世以為口實也政和上命取詩碑而内諸禁中亦倣
道林而刻之石遍賜羣臣然終不若道林舊碑要不失

魯公始同叔父文正公授筆法於伯父君謨既登第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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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尉時東坡公適倅錢塘因相與學徐季海當是時
神廟喜浩書故熈豐士大夫多尚徐㑹稽也未幾棄去
學沈傳師時邵仲恭遵其父命素從學於魯公故得教
仲恭亦學傳師而仲恭遂自名家及元祐末又厭傳師
而從歐陽率更由是字勢豪健痛快沉著迨紹聖間天
下號能書無出魯公之右者其後又捨率更乃深法二
王晩每歎右軍難及而謂中令去父逺矣遂自成一法
為海内所宗焉又公在北門有執役親事官二事公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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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因各置白團扇為公扇凉者公心喜之皆為書少陵
詩一聯而二卒大愠見不數日忽衣戴新楚喜氣充宅
以親王持二萬錢取之矣願益書魯公笑而不答親王
時乃太上皇也後宣和初曲燕在保和殿上語及是顧
謂公昔二扇者朕今尚藏諸御府也
元符末魯公自翰苑謫香火祠因東下無所歸止擬將
卜儀真以居焉徘徊久之因艤舟於亭下米元章賀方
囘來見俄一惡客亦至且曰承㫖書大字世舉無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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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私意若不過賴燈燭光影以成其大不然安得運筆
如椽者哉公哂曰當對子作之也二君亦喜俱曰願與
觀公因命具飯磨墨時適有張兩幅素者食竟左右傳
呼舟中取公大筆來即睹一笥從簾下出笥有筆六七
枝多大如椽臂三人已愕然相視公乃徐徐調筆而操
之顧謂客子欲何字邪惡客即拱而答某願作龜山字
爾公乃大笑因一揮而成莫不太息墨甫乾方將共取
視方回獨先以兩手作勢如欲張圖狀忽長揖卷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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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趨出矣於是元章大怒坐此二人相告絶者數日始
講解乃刻石於龜山寺中米老自書其側曰山隂賀鑄
刻石也故魯公大字自唐人以來至今獨為第一
米芾元章有書名其投筆能盡管城子五指撮之勢翩
翩若飛結字殊飄逸而少法度其得意處大似李北海
間能合者時竊小王風味也魯公它日問芾今能書者
有幾芾對曰自晩唐栁近時公家兄弟是也蓋指魯公
與叔父文正公爾公更詢其次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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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晉卿家舊寳徐處士碧檻蜀葵圖但二幅晉卿每歎
闕其半惜不滿也徽廟黙然一旦訪得之乃從晉卿借
半圖晉卿惟命但謂端邸愛而欲得其秘爾徽廟始命
匠者標軸成全圖乃招晉卿以觀視之因卷以贈晉卿
一時盛傳人已&KR0719異厥後禁中謂之就日圖者是以太
上天縱雅尚已著龍潛之時也及即大位於是酷意訪
求天下法書圖畫自崇寜始命宋喬年依御前書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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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年後罷去而繼以米芾輩迨至末年上方所藏率舉
千計實熈朝之盛事也吾以宣和嵗癸夘嘗得見其目
若唐人用硬黄臨二王帖至三千八百餘幅顔魯公墨
跡至八百餘幅大凡歐虞禇薛及唐名臣李太白白樂
天等書字不可勝㑹獨兩晉人則有數矣至二王破羌
洛神諸帖真奇殊絶蓋亦多焉又御府所秘古來丹青
其最髙逺者以曹不興𤣥女授黄帝兵符圖為第一曹
髦卞莊子刺虎圖第二謝雉烈女貞節圖第三自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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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顧陸僧繇而下不興者吳孫權時人曹髦乃高貴鄉
公也謝雉亦西晉人烈女謂緑珠實當時所筆又如顧
長康則古賢圖戴逵破琴圖黄龍負舟圖皆神絶不可
一二紀次則鄭法士展子䖍有北齊後主幸晉陽宫圖
文書法從圖之屬大率竒特甚至唐人圖牒已不足數
然唐則度人經者乃禇河南書字而閻博陵繪其相𩔖
多有此于今恨眼中亦無復茲覩矣每令人短氣蓋自
政和間既好尚一行世因為之貨賂亦為時病此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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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矣虞夏而降制器尚象著焉後世由漢武帝汾隂得
寳鼎因更其年元而宣帝又於扶風亦得鼎欵識曰王
命尹臣官此栒邑及後和帝時竇憲勒燕然還有南單
于者遺憲仲山甫古鼎有銘而憲遂上之凡此數者咸
見諸史記所彰灼者迨魏晉六朝隋唐亦數數言獲古
鼎器梁劉之遴好古愛奇在荆州聚古器數十百種又
獻古器數種於東宫皆金錯字然在上者初不大以為
事獨國朝來寖乃珍重始則有劉原父侍讀公為之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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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於歐陽文忠公又從而和之則若伯父君謨東坡
數公云爾初原父號博雅有盛名曩時出守長安長安
號多古簋敦鏡獻尊彝之屬因自著一書號先秦古器
記而文忠公喜集往古石刻遂又著書名集古録咸載
原父所得古器銘欵由是學士大夫雅多好之此風遂
一煽矣元豐後又有文士李公麟者出公麟字伯時實
善畫性希古則又取生平所得暨其聞睹者作為圖狀
説其所以而名之曰考古圖傳流至元符間太上皇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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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憲章古始眇然追唐虞之思因大崇尚及大觀初乃
倣公麟之考古作宣和殿博古圖凡所藏者為大小禮
器則已五百有幾世既知其所以貴愛故有得一器其
直為金錢數十萬後動至百萬不翅者於是天下塚墓
破伐殆盡矣獨政和間為最盛尚方所貯至六千餘數
百器遂見三代典禮文章而讀先儒所講説殆有可哂
者始端州上宋成公之鍾而後得以作大晟及是又獲
𬒳諸制作於是聖朝郊廟禮樂一旦遂復古跨越先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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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有㫖以所藏列諸崇正殿暨兩廊召百官而宣示焉
是時天子尚留心政治儲神穆清因從鎖闥宻窺聴臣
僚訪諸左右知其為誰樂其博識味其議論喜於人物
而百官弗覺也時所重者三代之器而已若秦漢間物
非殊特蓋亦不收及宣和後則咸蒙貯録且累數至萬
餘若岐陽宣王之石鼓西蜀文翁禮殿之繪像凡所知
名罔間巨細逺近悉索入九禁而宣和殿後又剏立保
和殿者左右有稽古傳古尚古等諸閣咸以貯古玉印
[005-14b]
璽諸鼎彞禮器法書圖畫盡在然世事益爛漫上志衰
矣非復前日之敦尚考驗者俄遇䘮亂側聞都邑方傾
覆時所謂先王之制作古人之風烈悉入敵營夫以孔
父子産之景行召公散季之文辭十鼎象樽之規模龍
瓿鴈燈之典雅皆以干戈攘擾殘缺失次湮滅散落不
存文武之道古物之刼莫甚乎此言之可為於邑至於
圖録規模則班班尚在期流傳以不朽云爾作古器説
藝祖始受命久之隂計釋氏何神靈爾患苦天下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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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嘗之不然廢其教矣日且暮則㣲行出徐入大相國
寺將昏黑俄至一小院户旁則望見一髠大醉吐穢於
左右方惡罵不可聞藝祖隂怒適從旁過忽不覺為醉
髠攔胸腹抱定曰莫發惡心且夜矣懼有人害汝汝宜
歸内可亟去也藝祖動心黙以手加額而禮焉髠乃捨
之去藝祖得促步還宻召忠謹小璫爾行往某覘此髠
為在不且以其所吐物狀來及至則已不見小璫獨爬
取地上道吐狼藉至御前視之悉御香也釋氏教因不
[005-15b]

釋氏有旃檀瑞像者見於内典謂釋氏在世時説法於
忉利天而復填王思慕不已請大目犍連運神力於他
方取旃檀木攝匠手登天視其相好歸而刻焉釋氏者
身長丈六尺紫金色人間世金絶不可擬獨他方有旃
旜木者能比方故也瑞像則八尺而已蓋減師之半當
釋氏在忉利時適休夏自西遂由天而下其瑞像乃從
空而逆之即得授記汝後於震旦度人無量其後藏龍
[005-16a]
宫或出西域諸國按其説甚怪語多不載至梁武帝時
發兵越海求之以天監之十有八年扶南國遂以天竺
旃檀瑞像來因置之金陵瓦棺閣傳陳隋唐至偽吳楊
氏南唐之李氏迄本朝開寳既降下江南而瑞像在金
陵不没及太宗皇帝以東都有誕育之地乃新作啓聖
禪院太平興國之末始命迎取旃檀洎寳公二像自金
陵而内於啓聖置兩側殿其中如正寢者則熙陵之神
御也其後取熙陵神御歸九禁大觀間魯公因奏請願
[005-16b]
以側殿之瑞像復之如正寢詔曰可特命將作監李名/犯
中興/御諱内臣石燾主之故事奉安必太史擇時日教坊集
聲樂有司具禮儀奉綵輿而安置之焉及樂大作綵輿
者興轉至朶殿將上入正寢則朶殿横梁低下不可度
瑞像輿又奉安時且迫衆為愕懼李監者恃其才笑曰
此非難也亟召撘材工雲集命支撑諸棟梁盡斷以過
像適經營間則主事者大呼曰勿鋸勢若可度矣萬衆
亟回顧則見瑞像如人脅肩俛綵輿乃得行遂達正寢
[005-17a]
於是上下鼓舞駭歎所未曾見往往至泣下因即具奏
當是時祐陵意嚮寖以屬道家流事頗不肯之又素聞
慈聖光獻曹后曾禮像而於足下嘗度線且故事奉安
則翌日天子必幸之昧爽上自以一番紙付小璫曰汝
持此從乘輿後至是上既焚香立俟近輔拜竟乃臨視
取小璫所持紙命左右從足下度之則略無纎碍於是
左右侍從凡百十咸失聲曰過矣上為之再拜葢自神
州陸沉即不知旃檀瑞像今在不也
[005-17b]
元祐嵗壬申魯公時帥長安因旱用故事上請禱雨於
紫閣紫閣者終南之勝地及報可乃以軍府事付諸次
官而自擕帥募兵甲行纔一夕矣翌旦飯竟與僚屬共
愒大𣗳下𣗳旁有神祠焉兵將則多入其間坐未定忽
羣走奔出長安素號多虎在外者睹人自祠廟中出奔
疑有虎伏於廟於是衆争鳴鑼伐鼔露白刃團守魯公
公曰徐之召出奔者即窮其所以乃曰祠殿上有土偶
人旁積楮錢中若有物動搖者故疑其為虎公謂不然
[005-18a]
命二指使汝入往瞰則竊笑而出報曰乃一倮婦人坐
楮錢中以楮錢自障其間爾公心動拉賓行往共視焉
纔見公則長揖曰奉候於此三日矣公曰某何人辱仙
姑惠也復曰本欲蜀中相見休止於此相見可也公曰
某帥長安則又曰本待於蜀中相見爾因自舉手撫土
偶人而謂公曰此亦有佛性公因嬲云此乃泥土瓦礫
合成安得有佛性邪則亦喜笑曰不然一則非一二則
非二當如是解遂起揖引去公亟展兩手横障之曰願
[005-18b]
以仙姑下山使萬人共瞻仰豈不美哉因顧公曰好事
不如無倮其體略不畏恥委蛇而去矣望之行甚緩倐
已在廟北山之上焉公悔亟遣人追其蹤則已不見竟
罔測為何人公疑其為觀世音大士然世多謂是毛女
魯公自紫閣禱雨還纔踰月果遷龍圖閣學士帥成都
老王先生老志道人前事細㣲曲折有論罔不中韓文
公粹彥吾妻父也嘗得手字曰慿取一真語天官自相
尋不月餘自工部除禮部侍郎小天一日命吾紹介往
[005-19a]
見之老志喜即語小天曰紫府真人小天亦疾應曰先
公魏國薨後有家吏孫勔日主洒埽因射大黿死被追
故有紫府真人事或書於青瑣小說不謬也老志又曰
紫府真人實因官之貴非天仙魏公功徳茂盛近始升
諸天矣其初十華真人下侍者也小天疾應曰乃十華
真人下侍者也二人相語即啐啄同時吾大為之駭小
天徐語吾及老志曰先公晩在鄉郡但寢與食外朝夕
惟處道室中静黙有獨坐至夜分者未薨之前遂自寤
[005-19b]
其身乃十華真人下侍者也時吾歎息不已而老志喜
色自布夫此事獨吾得久矣恨世猶未知也仰惟魏忠
獻王全徳祐世為本朝宗臣第一然其始也一真人下
侍者而已今人動自負道家真伯釋氏果位恐悉過矣
得不勉旃
開寳寺災殿舍既雄故人力罕克施魯公時尹天府夜
帥役夫拯之烟焰屬天矣睹一夫在屋上救火狀亟令
傳呼當靳性命不宜前僧不顧處屋上經營自若俄透
[005-20a]
出屋壞僧墜於烈焰中人憤其不韙快之則又見在他
屋往來不已益使傳呼萬衆在是猶不可施力汝一僧
詎能撤也又不聽則復墜如是者出没四三竟曉火熄
又謂是僧必死於是天府吏檢挍寺衆則俱在無一損
獨於福勝閣下一阿羅漢像頭面焦&KR0008汗珠如雨猶流
未止故俗號救火羅漢後數游福勝閣下魯公指示得
識之
劉快活信之黔卒也不知何地人始以猖狂避罪入山
[005-20b]
中適有所遇遂能出神多作變怪與人言率道人吉凶
雅有騐每自稱快活故時人呼之為劉快活喜出入將
相貴人門又能為容成術所與游從老媪皆度為弟子
容色光異或多至八九十嵗快活亦至百嵗然世常見
獨作五十嵗顏狀爾丞相曽布在東府一夕近三鼔不
得寐呼侍婢執燭視室中有聲侍婢曰此鼠嚙爾那得
在帽籠中邪試舉手啓帽籠則有一劉快活尺許大因
忽不見時劉快活在外方與門客對寢呼門客曰適誤
[005-21a]
入公内幾不得出也始知其為戲魯公每飲之酒無不
大醉夜乃吐出魚肉穢惡狼藉旦人為屏除去悉御香
也後之雍丘云雍丘其鄉井一日尸解去時都邑又有
一人號風僧哥亦佯狂時時言事多中然風僧哥遇見
劉快活輒戰栗逡廵退拱作畏避狀世莫曉其故豈所
謂小巫見大巫者邪魏漢津黥卒也不知何許人自云
遇李艮仙人以其八百嵗世號李八百者得尸解法已
七世尸解復投他尸而再生漢津常過出龍門聞水聲
[005-21b]
謂人曰下必有玉因解衣投水抱石而出果玉也崇寧
中召見製大晟樂鑄九鼎皆其所獻議初制樂一日與
宦者楊戩在内後苑㑹上朝獻景靈宫還見漢津立道
左觀車駕上望之喜遣小閹傳㫖撫問漢津因鞠躬以
謝及還内戩至上曰漢津能出觀我邪戩曰不然早自
車駕出漢津同臣視鑄工方共飲適聞蹕還臣捨匕箸
遽至於此然漢津不出也上曰我適見之豈妄乎因呼
小閹共證其故戩愕然知漢津能分身上雅重之漢津
[005-22a]
明樂律曉隂陽數術多奇中嘗私語所親曰不三十年
天下亂矣鼎樂成亦封先王號然漢津每歎息謂猶不
如初議未久死幾年忽有人自陜右附漢津書歸其家
者仍遣封以示魯公始驗為尸解去王老先生老志者
濮人也事親以孝聞幼曾為伯母吮疽初去為漕計吏
持心公平能自守一毫釐不受人賄閲二十年其後每
往來市間遇一丐人見輒乞之錢一旦丐人自言我鍾
離生也因授之丹老志服其丹始大發狂遂能逆知未
[005-22b]
來事翰林學士强淵明紹聖初為教官過濮見老志授
之書曰四皓明達且謂淵明必貴為主是事時吾亦與
汝相見於帝闕矣及政和時貴妃劉氏薨追諡為明達
皇后其制書果淵明視草始悟四皓者賜號也時太僕
卿正亶薦之召老志館於魯公賜第上遣使詢明達事
老志曰明達后乃上真紫虛元君且能傳道元君語以
白上而上語亦遣白元君事甚夥然頗迂怪一日喬貴
妃使問老志曰元君昔日與吾善今念之乎明旦老志
[005-23a]
宻封一書進上開讀乃前嵗中秋二妃侍上燕好之語
喬貴妃得之大慟此亦異也詔封洞㣲先生當是郊天
而天神為出夏祭方澤而地祇為應皆老志先時奏而
啓發之又士大夫多從而求書字其辭始若不可曉後
卒合者十八九故其門如市魯公謂慶賞刑威上之柄
搢紳不應從方士騐禍福且不經而老志亦謹畏乃奏
斷之老志日一食獨湯餅四兩冬夏衣一襲後云見師
責以受羅縠之服且處富貴不知厭足凡有衣六七襲
[005-23b]
悉封還魯公及病乃力丐歸久之病甚上乃許其去及
步行出就車不病也歸濮而死塟日又云若有笙簫雲
鶴焉老志又獻乾坤鑑法上命鑄之鑑成老志宻奏謂
他日上與鄭后皆有難深可儆懼願各以五色流蘇垂
鑑置於所處之殿且臣死之後時時坐鑑下記憶臣語
切謹慎必思所以消變者
小王先生仔昔者豫章人也始自言遇許遜真君授以
大洞𨼆書豁落七元之法能知人禍福老志死後仔昔
[005-24a]
來都下上知之召令踵老志事寓於魯公賜第大抵巧
發奇中道人腹中委曲其神怪過老志逆知如見又自
言晝見星事多不及載詔封通妙先生然魯公寖不樂
因從容奏曰臣位軸臣輔政而家養方士且甚迂怪非
宜上甚然之乃徙之於上清寳籙宫仔昔建議九鼎神
器不可藏於外於是詔納鼎於大内其後宫人有為道
士亦居寳籙宫者以奸事疑似發因逐仔昔性傲又少
戅上嘗以客禮待仔昔故仔昔視巨閹若奴僕又欲使
[005-24b]
羣道士皆師已及林靈素出衆乃使道士孫宻覺發其
語不遜下開封獄殺之陷昔者中官馮浩為力仔昔未
得罪時先以書示其徒曰上蔡遇寃人仔昔死方四年
而馮浩以罪竄適行至上蔡縣上命殺之焉靖康初言
事者至謂魯公嘗欲使仔昔錦袍鐵幘以取燕山蓋誣

皇太子始冊拜將廟見具禮儀甚盛禮應乘金輅建大
旂而議者從中大不然於是東宫遽辭而至獨前一夕
[005-25a]
設鹵簿於左掖門外翌日質明但常服御馬入太廟更
禮衣冠逺遊執九寸圭而欵祖宗焉當是時清道親事
官有呵哄言皇太子者父老都人争縱觀呼衆中一父
老忽歎息曰我昔頻諳是傳呼今久不聞此聲矣考之
仁廟雖嘗在東宫然罕出又未幾即大位獨真宗為皇
太子歴年且數出入自至道乙未至政和甲午為年當
百二十餘則老父者又不知幾何嵗人時太上方留神
道家流事聞亟使散索已忽不見
[005-25b]
政和丙申汴渠運舟火因順流直下犯通津門者號東
水門也通津既焚而火勢猛甚傍接體觀其日真武見
於雲間神吏左右儼然萬皆瞻睹
僧道楷淄川之村夫也始事真華嚴者不省乃自取一
木横置大井上端坐作禪觀且九年一旦大寤便操筆
作文偈無不通解道價日盛大觀間住持東都之净因
禪院有天府尹李夀者雖法家然喜禪學特愛重楷時
因陛見力譽之上曰朕久已欽其名也李夀退上即命
[005-26a]
中使錫以磨衲僧法衣而加賜四字禪師號者釋氏之
異數然楷初弗知也中使忽持禮來楷不肯受之又故
事院中應以白金五十鎰遺中使號書送而楷曰豈可
以我故為常住費又止不予中使人亦悵不樂遂苦辭
不受久之上乃命李尹喻㫖禮重殷勤然楷不回也使
者前後凡十七往反而志益確上始大怒命坐以違制
罪焉始迫逮楷天府也即有僧俗千許人隨之至庭下
李尹慚因不敢出獨使其兩貳官於時為少尹者顧問
[005-26b]
是僧七十有幾邪楷曰六十有二矣二人黙相視失色
即呼醫醫至又曰是僧痩顇疑若疾病狀行可騐之楷
又大言曰道楷平生無病二人因低首私語如此則當
杖矣楷笑曰不受杖何時乎於是編管沂州蓋臨淄將
俾近其鄉井實李尹意至沂則道侣從之學益熾楷又
厭之一旦忽失去衆走求諸郊野頃於山中得遂即山
之上為立精舍而止其間焉後十許年乃死方其死時
招聚衆曰汝等偕來嘗吾大酸餡食竟獨入深山久不
[005-27a]
出衆視之坐石上已跏趺而化矣嘗謂浮屠氏時有立
志若是者頗恨吾士大夫近偶罕見之何哉道士李徳
柔字勝之能詩善畫酷肖於傳神冩照出入公卿間東
坡公有詩叙尹尊師可元甫生於李氏者徳柔也魯公
亦喜得其戒徐王好色句數為大筆書之其後天子方
嚮道家流事尊禮方士都邑宫觀因寖增崇侈於是人
人争窮土木飾臺榭為游觀露臺曲檻華僣宫掖入者
迷人獨徳柔漠然益示為朴魯羣黄冠多揶揄之遂聞
[005-27b]
於上上曰徳柔貧邪命賫錢五百萬俾新作其齋房徳
柔不得已拜上乃為一軒而名之曰鼠壤上笑亦為之
御書金字牓之宣和甲辰春徳柔一日報吾熒惑入端
門之内有㫖俾皇城增貯水器我始悟熒惑星元解放
火邪吾不能答其後竟坐誚神霄事被逐嘗謂世不乏
人人物之是非蓋亦不得以一切論
宣和嵗己亥夏都邑大水幾冒入城隅髙至五七丈久
之方得解時泗州僧伽大士忽現於大内明堂頂雲龍
[005-28a]
之上凝立空中風飄飄然吹衣為動旁侍惠岸木义皆
在焉又有白衣巾裹跪於僧伽前者若受戒諭狀莫識
何故也萬衆咸覩迨夕而散白衣者疑若龍神之徒為
僧伽所降伏之意爾上意甚不樂
宣和六年春正月甲子實上元節故事天子御樓觀燈
則開封尹設次以彈壓於西觀下天子時從六宫於其
上以觀天府之斷決者簾幕重宻下無由知是日上偶
獨在西觀上而宦者左右皆不從其下則萬衆忽有一
[005-28b]
人躍出淄布衣若僧寺童行狀以手指簾謂上曰汝是
邪有何神乃敢破壞吾教吾今語汝報將至矣吾猶不
畏汝汝豈能壞諸佛菩薩邪時上下聞此皆失措震恐
捕執於觀之下上命中使傳呼天府亟治之且親臨其
上則又曰吾豈逃汝乎吾故示汝以此使汝知無奈吾
教何爾聽汝苦吾吾今不語矣於是箠掠亂下又加諸
炮烙通詢其誰何畧不一言亦無痛楚狀上益憤復召
行天法羽士曰宋沖妙世號宋法師者亦神奇至視之
[005-29a]
則奏曰臣所治者邪鬼此人者臣所不能識也因又斷
其足筋俄施刀臠血肉狼藉上大不怡為罷一日之歡
至暮終不得為何人付獄盡之嗚呼浮屠氏實有人
嶺南僧婚嫁悉同常俗鐵城去容州之陸川縣甚邇一
日令尹者入寺見數泥像乃坐亡僧也令尹為改觀且
歎息顧謂羣髠曰是亦有坐亡者邪甚不易得胡為置
諸庭忍死暴露而略不䘏邪其間一髠號敏爽亟前對
曰此數僧今已無子孫矣聞者笑之鐵城有寓士成君
[005-29b]
相如酷喜道家流事吾問之子有所覩邪何迷而不復
乎成君曰有也我少年時未識好惡頃在桂林與一韓
生者游韓生嗜酒自云有道術初不大聽重之也一日
相別有自桂過昭平同行者二人俱止桂林郊外僧之
伽藍而韓生亦來夜不睡自抱一籃持匏杓出就庭下
衆共往視之則見以杓酌取月光作傾㵼入籃狀争戲
之曰子何為乎韓生曰今夕月色難得我懼他夕風雨
儻夜黑留此待緩急爾衆笑焉明日取視之則空籃敝
[005-30a]
杓如故衆益哂其妄及舟行至昭平共坐江亭上各命
僕厮辦治肴膳多市酒期醉適㑹天大風俄日暮風益
亟燈燭不得張坐上墨黑不辨眉目矣衆大悶一客忽
念前夕事戲嬲韓生曰子所貯月光今安在寧可用乎
韓生為撫掌而對曰我幾忘之㣲子不克發我意即狼
狽走從舟中取籃杓而一揮則月光燎焉見於梁棟間
如是連數十揮一坐遂盡如秋天夜晴月光㶑灎則秋
毫皆得睹衆乃大呼痛飲達四鼔韓生者又酌取而收
[005-30b]
之籃夜乃黑如故始知韓生果異人也成君又謂吾曰
我時舟中與韓生欵曲輒數夕亦屢邀我索授其爐火
及存養法然我不聽及别去不知所在後聞從瓊莞陳
通判覺者周流海上數年至陸川而殂及舉塟但空棺
知其尸解矣我始悔不從之學用是篤意於神仙事也
吾既聞成君説後又五載適得識陳通判覺盡以訊陳
而成君之言信
 鐵圍山叢談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