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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鐵圍山叢談卷三 宋 蔡絛 撰
趙安定王普/佐藝祖以揖讓得天下平僭亂大一統當
其為相時每朝廷遇一大事定大議纔歸第則亟閉户
自啟一篋取一書而讀之有終日者雖其家人莫測也
及翌旦出則是事必決矣用是為常故世議疑有若子
房邂逅黄石公事必得異書焉及後王薨家人始得開
其篋而見之則論語二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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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徐鉉歸朝後坐事出陜右栁開時為州刺史開性
豪横稍不禮鉉一日太宗聞開喜生膾人肝且多不法
謂尚仍五季亂習怒甚命鄭文寳將漕陜部因以治開
罪得此大懼知文寳素師事鉉也迨文寳垂至遂求於
鉉焉鉉曰彼昔為鉉門弟子然時異事背不能必其心
如何敢力辭也而開再拜曰先生但賜之一言足矣毋
恤其聽鉉始諾之頃文寳以其徒持獄具來首不見開
即屏從者步趨入巷詣鉉居以來覲鉉立於庭下鉉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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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座上文寳拜竟陞自西階通温凊復降鉉乃邀文寳
上立談道舊者久之且戒文寳以持節之重而鉉閒慢
廢後勿復來也文寳方力詢其所欲鉉但曰栁開甚相
畏爾文寳黙出則其事立散始吾待罪輦下時於士大
夫間得此而為
後又見陜右二三賢者猶能道其事
噫將歴二百年矣前輩敦尚義風凜凜如許是宜不泯
矣
張端公伯玉仁廟朝人也名重當時號張百杯又曰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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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篇言一飲酒百杯一咏詩百篇故也有士人頗强記
自負飲酒世無雙廼求朝士之有聲價者藉其書牘與
先容一旦持謁張張得函啓緘喜曰君果多聞邪又能
敵吾飲吾老矣久無對不意君之肯辱吾也遂命酒共
酌三十餘杯士人者雄辯益風生而略不為動俄辭以
醉張笑之曰果可人然量止此乎老夫當為君獨飲矣
遂自數十舉始以手指其室中四櫃書曰吾衰病不如
昔今所能記憶者獨在是君試自探一卷來吾為子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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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士人曰諾即櫃中取視之偶儀禮也以白張張又使
士人君宜自舉其首士人如其言張乃琅然誦且如流
士人於是始駭服再拜端公真竒人也
龎丞相籍/以使相判太原時司馬温公適倅并州一日
被檄巡邊温公因便宜命諸將築堡於窮鄙而不以聞
遂致西羌敗我師破其堡殺一副將焉朝廷深訝龎公
擅興而詰責不已龎公既素重温公之賢終略弗自言
久之遂落使相以觀文殿學士罷歸然龎公益黙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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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温公用是免嗚呼龎公其真宰相上接古人千載之
風矣
鄭尚明昴老先生也魯公甚聽愛坐漏吾狂妄語獲戾
竟老死鄉井頃為吾言昔昭陵在位已三十餘載時未
有繼嗣而司馬温公為并州通判乃上書力言之朝廷
不罪也又温成張后當盛寵其叔父堯佐一日除節度
宣徽景靈使而包孝肅公為中司擊焉其白簡苦刻駭
人不忍聞而昭陵容之也是以仁廟實録史臣獨載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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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書暨孝肅三章甚備故都邑諺謂人之不正者曰汝
司馬家邪目人之有玷缺者必曰有包彈矣包彈之語
遂布天下人臣立節要使後世著聞若此始近諫諍之
風吾志吾老先生語而後每書諸紳也
仁廟至和初暴得疾時皇嗣未建中外大恐及既康復
小大交章而仁廟嘅然寤大臣於是共白天子以韓魏
公厚重可屬大事請召之除樞宻使未幾富丞相丁内
艱魏公乃進獨當國因力請建立於是制詔以英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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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練使為皇子封鉅鹿郡公幾年仁廟登遐英宗即位
日以悲傷得疾國步方艱萬幾懼曠而慈聖光獻曹后
因垂簾視政久之魏公度上疾瘳矣時旱甚乃援故事
請天子以素仗出禱雨當是時都人争矚目懽呼大慰
中外望魏公遂得藉是執奏丐歸政天子后許矣未堅
也一旦魏公袖詔書簾前曰皇太后聖徳光大頃許復
辟今書詔在是請付外施行后未及答即顧左右曰撤
簾后乃還宫時鄭公方為樞宻班繼執政而上將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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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見簾已捲天子獨當宁殿上矣既下而怒魏公曰非
敢外富公也懼不合則歸政未有期其後熈寜中魏公
薨於鄉郡而鄭公不弔祭識者以為盛徳之歉
王舒公介甫𬒳遇神廟方眷仗至深忽一旦為人發其
私書者介甫慙於是丐罷累表不待報徑出東水門中
使宣押不復還矣神廟大不樂遂復聽其去然重其操
節且約再詔期當是時既出挈其家且登舟而元澤為
從者誤破其頮面瓦盆因復命市之則亦一瓦盆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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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無嗜欲自奉質素如此與段文昌金蓮華濯足大
異矣吾得之於魯公
王舒公介甫熙寜末復坐政事堂每語叔父文正公曰
天不生才且奈何是孰可繼吾執國柄者乎乃舉手作
屈指狀數之曰獨兒子也蓋獨元澤因下一指又曰次
賢也又下一指即又曰賢兄如何謂魯公則又下一指
沉吟者久之始再曰吉甫如何且作一人遂更下一指
則曰無矣當是時元澤未病吉甫則已隙云及魯公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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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鼎台厭機務勞自政和後葢數悔歎亦患才難網羅
者未盡善常曰相門出相我閱人多矣罔敢不力且畧
無可繼我者天下事將奈何既莫能為之計至叩方士
王老志苦求人物老志因舉二人皆宰相也李森李彌
遜公大喜於是亟召用又不慰公意是後日掣其肘竟
付仗失當俄羣小大用事公益志弗伸而淪胥矣此吾
備聆公語目其事亦傷哉
魯公號知人每語其人修短大略多騐大觀初有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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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投牒訴改官者魯公召上聽事所曰改官匪難當別
有驟進用徑入侍從行綴矣然反覆不常惟畏慎作摸
稜態過當卒致身輔相吾笑之而魯公不以為憾廼偽
楚也
魯公以崇寧五年罷相印歸時國柄獨劉公路逵主之
逵為中書侍郎故也未幾魯公復相而逵被黜時堂中
諸吏咸祖于門逵曰諸君何患逵年未五十太師六十
嵗人矣俄而逵物故魯公復相每嘆息常訓吾曰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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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已久而我猶享榮禄人之用心宜不當爾可不戒哉
吕司空公著生重牙亦異常人也當元祐平章軍國重
事時魯公以待制從外鎮罷召過闕吕司空邀魯公詣
東府列諸子侍其右而謂魯公曰蔡君公著閱人多矣
無如蔡君者則以手自撫其座曰君他日必據此座願
以子孫託也魯公後每謂吾言惜以黨錮事媿不能力
副其意者吾且謂人之不知也及在愽白一日吕公之
孫切問來因為道是而切問曰頃魯公居從班時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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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公文蓋備之矣於是相與得申其契好噫前輩識鑒
𩔖多如此
魯公宇量過古人世所共悉也元符初上已錫輔臣侍
從燕故事公裳簮御花早集竟時有㫖宣侍臣以新龍
舟而龍舟既就岸於是侍臣以次登舟焉至魯公適前
而龍舟忽逺開去勢大且不可泊魯公遂墜於金明池
萬衆喧駭卒呼召善泅者未及用而魯公自出水得浮
木而凴之矣宛若神助既得濟岸入次舍方一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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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公頴叔之竒唁公曰元長幸免瀟湘之役魯公顔色
不變猶拍手大笑答曰幾同洛浦之游一時服公之偉
度也公時為翰林學士承㫖蔣時為翰林學士云
魯公拜維垣親客來賀公畧無徳色且笑語猶常時因
語客曰某仕宦也久皆悉之矣今位極人臣則亦可人
所謂骰子選爾人間榮辱顧何足算骰子選者蓋自公
始為太廟齋郎登上第調錢塘縣尉綿歴内外而後進
太師也足見公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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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客為吾言靖康末有避亂於順昌山中者深入得茅
舍主人風神甚逺即之語士君子也怪而問曰諸君何
事挈孥能至是邪因語之故主人曰亂何自而起乎衆
争為言於是主人者嗟惻久之曰我父乃仁宗朝人也
自嘉祐末既卜是居因不復出以我所聞但知有熙寜
號他則未嘗知今為幾何年矣客又告以本朝傳叙紀
年次第主人但頷而留數日伺知兵寧乃出山散去吾
聞客言胸次為豁如者經夕且此中主人定不知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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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熙豐元祐是非矣嘗謂吾之罪咎深有媿乎士大夫
然士大夫者似亦媿我山中主人因作順昌山中主人
説
大觀末魯公責宫祠歸浙右吾侍公舟行一日過新開
湖睹漁艇往還上下魯公命吾呼得艇來戲售魚可二
十鬣小大又弗齊問其直曰三十錢也吾使左右如數
以錢畀之焉去來未幾忽遥見槳艇甚急飛趂大舟矣
吾與公咸愕然謂此必得大魚乎將喜而復來邪頃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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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則曰始貨爾魚約三十錢也今乃多其一用是來歸
爾魯公笑而却之再三不可竟還一錢而後去魯公喜
吾時十四矣白魯公此豈非𨼆者邪公曰江湖間人不
近市㕓者𩔖如此吾每以思之今人被朱紫多道先王
法言號士君子又從騶哄坐堂上曰貴人及一觸利害
校秋毫則其所守未必能盡附新開湖漁人也故書
劉尚書賡/法家也崇寜間為大司寇一日來詣東府見
魯公公時在便坐與魏先生漢津對因延劉尚書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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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即燕坐焉劉公立不肯就位責魯公曰司空僕射實
百僚之儀表也奈何與黥卒坐對賡切不取願退魯公
大笑亟揖漢津曰先生可歸矣自是劉公不敢與漢津
並見漢津鑄九鼎作大晟上甚禮聽之當是時侍從之
臣猶彊正而宰輔之上能涵容風俗如此乎此吾親見
也林中書彥振攄/氣宇軒昂有王陵之少戅罷政事去
不得意寓揚州䘮其偶久之忽於几筵坐上時時見形
飲食言語如平生狀仍決責奴婢甚苦彦振徐察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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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㣲伺其蹤則掘地得大穴破之羅捕六七老狐中一
狐尤耄而白且解人語言向彦振求哀曰幸毋見殺必
厚報彦振弗顧悉命殺之迄無他及宣和嵗庚子魯公
以弗合罷而北征將興上積聞攄殺狐并使遼二事乃
召之守北門將付以北伐事為黼沮罷遂落節鉞而歸
使遼者始聖㫖與遼人聘問往來遼使至我則閤門吏
必詣都亭驛俾使習其儀翌日乃引見懼彼鄙不能乎
朝故也及我使至彼則亦有閤門吏來但説儀而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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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習而見攄時奉使至遼而遼主見使来則必欲令我
亦習其儀也攄不從因力强不可於是大怒絶不與飲
食我雖汲亦為彼以不潔汙其井一旦又出兵刃擁攄
出從者泣攄亦不為動既出即郊野乃示攄以虎圏命
觀虎而已且謂何如攄嗔目視之曰此特吾南朝之狗
爾何足畏人遼主至是亦聞之氣沮攄竟不屈還
蔣八座猷/賢者也嘗為中司有端直聲政和初上賚魯
公以女樂二八蔣公曰唐李晟馬燧用武夫要寵私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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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綘實陪卿以和戎得金石今公出大儒蓋自周公制
禮作樂方致太平不應下同此輩宜塞其漸願公力辭
焉魯公大喜之然不克用及政和末伯氏既連姻戚里
後大闢第開和路作複道以通宫禁蔣時與吾俱在書
局數大蹙額而唁吾曰約之奈何公家而吾言不克用
徒以狂妄幾死而已禍亂後痛始定每懷蔣八座語君
子哉
鐵圍山叢談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