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玉壺野史卷四 宋 釋文瑩 撰
王師伐蜀孟昶出兵拒之其勢既蹙始肯齎表詣王全
斌請降即奉其母逮官屬沿峽流而下至江陵上遣使
厚勞别賜茶藥慰其母手詔止曰國母李氏有賢識昶
在國或縦侈過度往往詬撻於庭有司候昶至闕令銜
璧俘獻於大廟一以罷之車駕親勞於近郊止令素服
待罪於兩觀之下御含元殿備禮見之預詔有司直右
[004-1b]
掖門東葺大第五百楹什用器皿悉賜焉封昶為中書
令秦國公給巨鎮節俸拜命六日而卒年四十七發哀
奠贈視三公之秩初其母纔至闕上以禁轝肩至公庭
嬪御扶掖親酌酒飲之曰母但寬中勿念鄉土異日必
送母歸蜀母奏曰妾家本太原若許送妾還并門死亦
心足時晉壘未平太祖聞吉䜟大喜曰俟平劉鈞立送
母歸必如所願因厚賜之後昶卒母亦不哭以酒酹地
曰爾貪生失理不能納疆於真主又不能死社稷實誰
[004-2a]
咎耶吾以汝恃所以忍死至今汝既死吾安藉其生耶
遂不食數日而卒
蜀州青城民王小波為亂小波死又推其妻弟李順為
賊首帥餘黨蟻聚萬餘人兩川大擾張諫議雍知梓州
雍生於河朔極邊素諳守禦之法練士卒三千人輦綿
州金帛實其帑又募勇卒千餘人守城設火砲飛矢石
創械具才備賊果至大設衝梯火車晝夜力攻在圍八
十日張守設方畧立於矢石告衆曰勉力無自墮萬一
[004-2b]
城破先梟吾首獻賊以贖汝命吾已飛檄帥帳求援兵
不乆必至翌日果王繼恩分兵来援賊方潰詔嘉美咸
平中拜禮部侍郎鹽鐵使不得臺省之體齪齪無圓機
三司簿領置案前曰急急中急上聞之笑曰雍之俗状
殆至此命王嗣宗代之
戚宻學綸初筮知太和縣里俗險悍喜構虚訟至以術
漸摩先設巨械嚴固狴牢其箠梃絙索比他邑數倍民
已悚駭次作諭民詩五十絶不事風雅皆風俗易曉之
[004-3a]
語俾之諷詠以申規警立限諷詠半年頑心不悛一以
苛法治之果因此詩獄訟大減其詩有云文契多欺嵗
月深便將疆界漸相侵官中驗出虚兼實枷鎖鞭笞痛
不禁大率𩔖此江南往往有本每當嵗時與囚約曰放
汝暫歸祀其先櫛沐蟣虱民感其惠皆及期而還無敢
逭者
朱台符眉州人俊邁敏博少有賦名與同輩課試以尺
度其晷始符八寸而一賦已就凡有所作文字其雕篆
[004-3b]
皆𩔖於賦章疏歌曲亦然河西作梗封上封事其畧曰
且夫結之以恩者彼必懐之示之以威者彼必畏之若
爾則所謂繼遷者自當革心而束手欵塞而旋庭矣又
嘗為數闋其畧曰歌遏雲兮慘容舞迴雪兮腰一搦又
曰顰多而翠黛難成望極而烏雲易散當本深心兮牡
丹期到如今兮賜氷頒扇鄉人田錫嘗曰朱拱正一闋
乃閨怨賦一首只少原夫
孫漢公何擢甲科與丁相並譽於塲屋時號孫丁為右
[004-4a]
司諌以彈奏竦望疏議剛鯁知制誥掌三班素近視毎
上所進劄子多宿誦精熟以合奏牘忽一日飄牘委地
四㪚俯拾零亂倒錯合奏不同上頗訝之俄而倉皇失
措墜笏於地有司以失儀請劾上釋而不問因感恙抱
病乞分務西雒不允遣太醫診視令加鍼炙公性稟素
剛對太醫曰稟父母完膚自失䕶養致生疾疹反以鍼
艾破之況生死有數茍攻之不愈吾豈甘為强死鬼耶
遂不起
[004-4b]
謝史館泌解國學舉人黜落甚衆羣言沸搖懐甓以伺
其出公知潛由他塗投史館避宿數日太宗聞之笑謂
左右曰泌職在考校豈敢濫收小人不自揣分反怨主
司然固須避防又問曰何官職騶導雄偉都人斂避左
右奏曰惟臺省知雜呵擁難近遂授知雜以避懐甓之
患公深慕虚𤣥樸素恬簡病革盥沐衣羽服焚香端生
而逝首不少敧
楊大年二十一為光禄丞賜及第太宗極稱愛三月後
[004-5a]
苑曲宴未帖職不得預公以詩貽館中諸公曰聞戴宫
花滿鬢紅上林絲管侍重瞳蓬萊咫尺無因到始信仙
凡迥不同諸公不敢匿即時進呈上訝有司不即召左
右以未帖職為對即日直集賢院免謝令預曲宴後修
冊府元龜王欽若相總其事詞臣二十人分撰篇序下
詔須經楊億刪定方許用之大年祖文逸偽唐玉山令
大年將生一道士展刺来謁自稱懐玉山人冠褐秀爽
斯須遽失公遂生後至三十七為學士晝寐於玉堂忽
[004-5b]
自夢一道士來謁自稱懐玉山故人坐定袖中出一誥
牒曰内翰加官取閲之其榜上草寫三十七字大年夢
中頗驚曰得非數乎道士㣲笑曰許添乎道士㸃頭夢
中命筆止添一㸃為四十七至其數果卒
李宻學濬與李昌武宗諤同宗同嵗月後一日而生二
人者平生休戚慘舒一無不同及昌武死濬亦後一日
卒昌武即司空昉第三子在玉堂真宗召公同丁晉公
侍宴玉宸殿上曰朕常思國朝將相之家世緒不墜相
[004-6a]
惟昉將惟曹彬爾聞卿家尤更雍睦有法朕繼二聖基
業亦如卿家保守門閥祥符五年同丁相迎真宗聖像
為迎奉副使公歸上因幸玉堂及問塗中之事因奏曰
汴河流屍蔽河而下暴露灘渚魚鳥恣噉上聞之惻然
嗟念因而遂御製泗水發願文勅守臣勒石於淮亭嵗
給錢百緡修釋道齊醮各七日為之懴滌每一屍官給
籧篨三片錢一鐶置酒紙脯膳即令收瘞永為著式御
製畧云嗟乎灘磧之上競食者烏鳶島渚之間爭殘者
[004-6b]
魚鼈汝等孽非他速殃盡自貽仕宦者怙勢以陵民為
官者欺心而冒法願汝等仗兹浣滌各遂超騰悟諸佛
本空之源體太上真靈之理
景徳初遼人請盟欲撰答書久亡體制時趙文定安仁
為學士獨記太祖朝書札規式詔撰之及修講盟好之
制深體輕重朝論美之時遼使韓杞者始修聘好獷悍
無檢命公接伴公旋教覲見之儀方漸馴擾及將辭嫌
服太長步武縈足欲左衽公戒之曰君將陞殿受還書
[004-7a]
去天顔咫尺可乎剛折之纔不敢明年遼𨕖姚東之翹
翹者也至闕復接伴柬之者輕縦逞辯坐則談兵公徐
謂曰君號多聞者豈不聞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
而用之今得已之時也二國始以禮義修好非君所談
之事方此少戢酬對得體遂㕘祥符二政拜宗正卿掌
玉牒屬籍國初梁周翰創宗籍之制不便宮邸公裁酌
得宜又造仙源積慶圖盡列長幼親屬之目以進於便
坐張之為盛事
[004-7b]
真宗為開封尹呼通衢中鐵盤市卜一瞽者令張耆夏
守斌楊崇勲左右數輩揣聴聲骨因以為娛或中或否
獨相王繼忠瞽者駭之曰此人可訝半生食官禄半生
食他禄真宗笑而遣去繼忠後為觀察使髙陽總管咸
平六年敵至望都與敵酣戰至乙夜戎騎合圍數十重
徐戰徐行旋傍西山而遁至白城陷敵上聞之甚嗟悼
皆謂即沒景徳初戎人乞和繼忠與撰奏章而勸諷誘
掖大有力焉朝廷方知其存後每嵗遣使真宗手封御
[004-8a]
帶藥茗以賜焉繼忠服漢章南望天闕稱未死臣哭拜
不起問聖體起居不避敵嫌以其徳儀雄美敵以女妻
之偽封吳王改姓耶律卒於敵人謂陷蕃王氏也
戴恩為御龍弓箭直都虞候一日西蜀進青龍城道觀
長夀仙人圖其本吳道𤣥之迹太宗閲之酷肖戴恩又
恐所見有殊亟召數班軍校近侍内臣徧示之曰汝輩
且道此圖似何人羣口合奏曰似戴恩上笑而異之因
是進用後遷寧逺軍節度舉朝止呼戴長夀
[004-8b]
真宗車駕巡師大名王雜端濟為鎮倅調丁夫十五萬
修黄汴河濟以謂役廣勞民乞徐圖之詔往經度遂減
十萬張齊賢相請令濟立狀保河不決奏曰河之決繫
陰陽灾沴責在調元者和陰陽弭灾沴為國致太平河
豈有決乎臣乞先令宰臣立一保状天下太平然後臣
以族入状保河不決丞相曰今非太平耶濟對曰北有
契丹西有賊遷闗右兩河嵗被侵擾臣敢謂未也上動
容留之問邊計敷奏可采後知河中府輅車幸澶淵敵
[004-9a]
騎旁侵詔沿河斷橋梁毁舟舫緩者以軍律論濟馳騎
飛奏曰陜西闗防天設其數十萬斛以河為載若用小
舟沈覆必矣此誠可惜所有斷梁之議搖動民心尤宜
寢罷真宗悟其議立弭之
張乖崖性剛多躁蜀中盛暑食餛飩頂巾之帶屢垂於
盌手約之頻煩急取巾投器中曰但請喫因捨匕而起
少年慷慨學擊劍喜立竒節謂友人曰張詠賴生明時
讀典墳以自律不爾則為何等人邪李順之亂益州大
[004-9b]
將王繼恩上官正輩頓師逗留不進公激使行盛陳供
帳郊辭以餞之舉爵謂軍校曰爾曹䝉國厚恩無以塞
責行勉力平盪寇壘以手指其地曰若師老日曠即爾
輩死所也徐謂繼恩曰朝廷始若許僕㕘後騎豈至今
日醢賊以噉師乆矣自是士氣果振獲捷而旋
王元之禹偁嘗作三黜賦以見志初為司諫知制誥疏
雪徐鉉貶商州團練副使方召歸為學士坐為孝章后
遷梓宫於燕國長公主之第羣臣不成服元之私語賓
[004-10a]
友曰后嘗母儀天下當奉舊典坐訕謗出守滁州方召
還知制誥撰太祖徽號玉冊語涉輕誣會時相不悦宻
奏黜黄州泊近郊將行時蘇易簡内翰榜下放孫何等
進士三百五十三人奏曰禹偁禁林宿儒累為遷客漂
泊可念臣欲令榜下諸生罷朝集綴馬送於郊奏可之
至日行送過四短亭諸生拜别於官橋元之口占一闋
付状元曰為我謝蘇公不暇取筆硯其詩云綴行相送
我何榮老鶴乗軒愧谷鶯三入承明不知舉看人門下
[004-10b]
放諸生時交親縦深宻者循時好惡不敢私近惟竇元
賓執其手泣於閤門曰天乎得非命歟公後以詩謝畧
云惟有南宫竇員外為余垂淚閤門前至郡未㡬忽二
虎鬬於郡境一死之食殆半羣雞夜鳴冬雷雨雹詔内
臣乗驛勞之命設禳謝司天奏守土者當其咎即命徙
蘄上表畧曰宣室鬼神之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文
止期身後上覽曰噫禹偁其亡乎御袖掩涕至郡踰月
果卒嘗侍宴瓊林太宗獨詔至御榻面誡之曰卿聰明
[004-11a]
文章在有唐不下韓栁之列但剛不容物人多沮卿使
朕難庇禹偁泣拜書紳而謝
太宗嘗謂侍臣曰朕欲以皇王之道御圖愧無稽古深
學舊有御覽但記分門事𩔖繁碎難檢令諫臣以治亂
興亡急要寫置一屏欲常在目時知雜田錫奏曰皇王
之道㣲妙曠闊今且取軍國要機二事以行之師平太
原逮兹二載未賞軍功願因郊籍議功酬之乞罷交州
之兵免驅生民為瘴嶺之鬼此二者雖不繫皇王之治
[004-11b]
陛下宜念之上嘉納曰錫真得鯁直之體而此尤難為
答趙普當國錫謁於中書白曰公以元勲當國宜事損
斂有司羣臣書奏盡必先經中書非尊王之體也諌官
章疏令閤門填状大弱臺憲之風尤為不可普引咎正
容厚謝皆罷之錫將卒自草遺表猶勸上以慈儉納諫
為意絶無私請上厚卹之
李丞相穀與韓熈載少同硯席分攜結約於河梁曰各
以才命𨕖其主廣順中穀仕周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熈
[004-12a]
載事江南李先主為光政殿學士承㫖二公書問不絶
熙載戲貽穀曰江南果相我長驅以定中原穀答熈載
曰中原茍相我下江南如探囊中物爾後果作相親征
江南賴熈載卒已數嵗先是朝廷遣陶穀使江南以假
書為名實使覘之李相宻遺熈載書曰吾之名従五栁
公驕恣喜奉宜善待之至果爾容色澟然崖岸髙峻燕
席談笑未嘗啟齒熈載謂所親曰吾輩綿歴乆矣豈煩
至是邪觀秀實公字/也非端介正人其守可隳諸君請觀
[004-12b]
固令留宿俟寫六朝書畢館泊半年熈載遣歌人秦弱
蘭者詐為驛卒之女以中之敝衣竹釵旦暮擁帚埽洒
驛庭蘭之容止宫掖殆無五栁乘隙因詢其迹蘭曰妾
不幸夫亡無歸托身父母即守驛公姬是也情既潰失
慎獨之戒將行日又以一闋贈之後數日讌於清心堂
李中主命玻璃巨鍾滿酌之穀毅然不顧威不少霽出
蘭於席歌前闋以侑之穀慚笑捧腹簪珥㡬委不敢不
釂釂罷復灌㡬頽漏巵倒載吐茵尚未許罷後大為主
[004-13a]
禮所薄還朝日止遣數小吏攜壺漿薄餞於郊迨歸京
鸞膠之曲已喧陶因是不大用其詞春光好云好因緣
惡因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撥盡相
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絃是何年
[004-13b]
玉壺野史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