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o0008 經幄管見-宋-曹彥約 (master)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經幄管見卷四     宋 曺彦約 撰
九月初一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仍讀論貢
舉篇 大中祥符八年上覽禮部所奏進士名顧近臣
曰今歲舉塲似少謗議適趙安仁等對亦以此語之矣
王旦曰條制該偹可守而行至公無私盡在于此上曰
舉人久留京師速當廷試旦曰今歲人數雖多未知幾
何能中精選上曰為國求人無出此道然程試之際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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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料有大手筆偶不得意者有素無才稱卓然特異
者信知一名一第固非偶然臣讀畢口奏進士大手筆
却塲屋間有偶不得意者有素無才稱却卓然特異者
誠如眞宗皇帝聖諭大凡科舉取士全在主司得人蓋
詩賦之與經義在塲屋之士何人不作得一篇但須觀
其器識異時可以逺到乃為得人若詩賦只論聲病經
義只看破頭則拘拘謭謭者常得志而魁偉磊落之士
常不中選惟主司得人氣類相感然後㧞茅連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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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君澤民選擇之初不可不察也 大中祥符九年上
與宰相議貢舉因曰舉子大不易寒畯之士非主司盡
公則何由得進至于經學望進塲第尤更艱難陳恕知
舉咸言至公朕熟察之頗得文學之士然不與五科進
塲第大招怨謗王旦曰恕本洪州人是歲江南舉子以
鄉里避嫌多不為解甚招萋斐大約持心平允無所不
可何必于父母之邦故為不足耶臣讀畢口奏當大中
祥符九年時已有糊名封卷首之法矣陳恕知舉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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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江南人若不許收試則是已取者猶拆卷而黜之
也古人舉子舉讎皆所以為國若乃避嫌不解鄉人將
以示公乃所以為私也欲避一己之謗而使江南之士
皆不與選上以孤人主愛賢之意下以阻寒畯致君之
路豈不謂之以私害公耶
是日又讀論科試篇 咸平二年殿中丞皇甫選請復
制科眞宗曰今之詩賦俊秀事業若取時才政事當在
䇿論俟商𣙜行之臣讀畢口奏祖宗以制科取士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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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如富弼吳育張方平蘇軾兄弟皆由此選近來少
有應者遂不復降詔外間不知妄謂朝廷無意於此不
知乃主司之過也制科取士固欲其博洽然經史明文
有所不知乃可責其膚淺若主司撰造題目多方以誤
之則愛賢之意果安在哉聞往歲試過閣六論有以堯
舜湯禹如何為題者取西漢魏相傳内所載趙堯李舜
兒湯貢禹之序以亂堯舜禹湯之名欲其不通報罷是
以古聖人之名為戲其為失體莫甚于此今若修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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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復舉制科必須出當道正大題目取其四通俟其
對策䟽謬報罷可也若雖對策可取異時履行不稱則
擢用不擢用却在君相造命矣
十七日便殿聚講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論選集篇
 景徳二年有司以常選人奏御上謂王旦曰比年審
官流内銓引對官吏皆積留多日方一引對且旅寓輦
轂淹久可念又于所司頗有所費用若主判者不能振
舉即選士愈為不易朝廷既責其亷豈得更容邀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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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當為定制不得復然臣讀畢口奏國初銓選之法承
襲五代之弊未能盡革祖宗隨時制宜多所是正今銓
選法宻雖未能有所甄别然守之而行亦可以示公若
眞宗皇帝論審官流内銓之弊一則慮積留多日有旅
寓之費二則慮主判者不能振職有所司之費且謂朝
廷既責其亷豈可更容邀滯大哉聖訓此所謂明照四
海而不遺微小者也不䘏之于其初使之浪有所費賢
而亷者固不應改節中人以下之性未有不責償于此
[004-4b]
者豈不為大可慮昔之審官院乃今之尚左昔之流内
銓乃今之侍左果能體真宗皇帝之訓關會急速不使
之有所積留檢柅吏姦又不使之有所觀望然後可以
責其亷矣
二十日入講筵同侍講陳貴誼待對是日讀擇官篇
至道元年廣南官年滿未代者有司請先次差官上曰
嶺南服從王化夷俗丕變尤須擇平允識事體者任之
則逺人受賜若慮淺常材闇于理道徒益生事耳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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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詠上言所部知縣三人欲以他官對易之上曰任官
之道各有所宜蜀民輕浮好為逰樂官吏政寛能與之
浮沉民即便安若稍執綱紀動即怨懟朕每命一官無
非愼選詠之所奏未可許也臣讀畢口奏祖宗時廣南
川蜀向化未久擇平允識事體及政寛與之浮沉者治
之乃其宜也今日之患又不在此但慮官吏貪求擾及
逺民耳蓋廣南與蠻猺黎洞接境川蜀除北邊之外又
與吐蕃六詔接境仕于其間者不問中外之事體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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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委任以其地産金珠又多物貨享厚禄者更欲商販
恃威力者遂至白攫邊釁之起常必由此未有推究病
端削平禍本者今下州小縣時取一小吏按發之不足
以變貪俗著治效其要&KR0704不在此也若朝廷遴選監司
帥守以刺舉&KR0704責之不過數人而六路治矣此今日最
急之務也 至道二年上謂近臣曰國家取士必歴級
而陞下位之人韜晦才行誠亦有之當勿以此為限成
朕急賢之意因言為臣之道治平之代難見功效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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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用其才如陳平韓信頃刻可立功業治平之世即此
輩無以施其謀略故孔子四科以徳行為首咸平二年
眞宗令宰相選官堪三司職事者數人因謂之曰庶官
中求才幹則不乏詢徳行則罕見其人夫徳為百行之
先徳行之門必有忠臣孝子豈無徳者能全其忠孝乎
臣讀畢口奏太宗皇帝取士以徳行為首眞宗皇帝選
官亦以徳行為先此萬世不易之論也古人以徳行為
才故髙陽氏髙辛氏之才子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忠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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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懿宣慈惠和此十六字者無非徳行之所發見後世
以欺詐暴虐為才如狄之酆舒晉之知伯齊之盆成括
皆以才稱至于敗事故有徳勝才為君子才勝徳為小
人之論其實本非才也韓信彭越之徒以術數事髙祖
髙祖亦以術數待之君臣之間以勢利相持至葅醢而
後止人徒見小人之術數粗若可喜引而用之謂且使
之集事不知人無忠信不保其往如王安石之用吕惠
卿韓忠彦之用蔡京不獨誤國又從而擠之然後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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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選官非徳行不可易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
用又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聖人之示戒其嚴如此可
不深鑒
二十四日入講筵同侍講章&KR1880待對是日仍讀擇官篇
 景徳元年内出京朝官二十四人名付閣門召對崇
政殿案真宗朝察羣臣有聞望者得刑部郎中邊肅等/二十四人令閣門引對觀其辭氣文義並得優升
見宋史/選舉在外者乘傳代歸上采于朝論皆以廉幹稱者
及對或試其辭業或觀其言論多寘于臺省舘殿遷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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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是冬契丹請和上以河朔諸州易置牧守召近臣
對資政殿御筆題李允則等十二人示之曰朕酌庶官
能否以邊城逺近要害分命治之庶保寧靜卿等當更
詳議畢士安曰陛下所擇皆才適于用望付外施行從
之臣讀畢口奏真宗皇帝欲選臺省官則内出京朝官
二十四人欲選邊城官則内出李允則等十二人自常
情論之人才天下公器何必以内出姓名為重蓋真宗
皇帝勵志求賢或取之薦舉或考之奏對既聴其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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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其行既信其人又觀其所主非如自古人主得之于
宦官宫妾創為内降以害朝政也公莫甚焉所謂二十
四人與夫十二人者雖不盡見姓名只以李允則推之
則真宗在潜邸時固已識其名矣時允則行事未有功
業者至此題其姓名而用之明效大驗昭不可掩論本
朝守邊之臣未有出于允則之右者人主留意人才如
此安得而不致治
二十七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仍讀擇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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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中祥符八年上嘗閱兩省班簿謂王旦等曰近侍
之列各有所長然求文武適用可委方面者亦鮮每念
唐賢比肩而出何當時得人之多也旦曰方今下位豈
無才俊或恐㧞擢未至然觀前古進賢樂善者甚衆故
人不求備不以小疵累大徳是以人得足用今立朝之
士誰則無過陛下無不保庇然流言稍多終亦梗于任
使大都迭相推譽近乎黨糾訐乖謬近乎公鑒其愛憎
惟託聖明則庶無棄人矣臣讀畢口奏唐賢比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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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最多實如真宗皇帝聖諭王旦之對雖合事情然
亦似有為而發臣嘗論唐朝取士與今日事體不同名
為科舉實采譽望其不由科舉進者又有藩鎮辟召或
以白丁命官或自下僚選擢考其平素取其行實故為
士者知自愛重其始也莫不學為有用之才其出也莫
不重于所事士類歆豔以為美談及其久于幕府習熟
事機一旦朝廷用之便為顯官在内則論思獻納在外
則仗鉞守邊惟其所用無施不可今日諸大帥雖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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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召之權然或壓于勢要惑于親舊凡所汲引未必皆
是當才不得如唐藩鎮遴選之公至使緩急差除無以
應手今欲慕唐朝得人之多必須畧加警策取其得人
多者有以旌異之得人少者小小戒勑之則自今以往
每有所薦必深加思慮不敢泛然應故事矣
十月初四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論薦舉
篇 淳化五年上嘗語宰相曰君子與小人趣向不同
君子畏慎矜荘不欺闇室執持名節造次靡踰小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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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外剛見人亦能卑謙有禮但發言則似忠信履行則
多頗僻此所以難辨然亦不能常久其始仕宦也惟利
是視狥私黷貨罔畏憲章茍暫時獲免終亦彰露當未
敗之際日懷憂懼故不自安薛智周為侍御史知婺州
政以賄成土俗多以羅帛為獻州民謂之羅端公則其
治可知卿等居廟堂之上以審官求賢為職今來擇人
舉官以是逐末若更不擇舉主則何由得人臣讀畢口
奏太宗皇帝論君子小人趣向情狀可謂詳且明矣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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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遵而行之則黜陟之際尤當有所執守任賢在于勿
貳去邪在于勿疑祖宗時小人徇私黷貨雖曰罔畏憲
章然猶日懷憂懼故不自安今州縣間小人恣為貪墨
捆載席卷殊無忌憚推求其故或者施行之際任賢猶
有貳而去邪猶有疑也任賢而貳則監司帥守無舉刺
之權去邪而疑則贓吏無警懼之意不可忽也竊怪今
日士大夫敢于害物至所以待贓吏酷吏者何其恕也
且如監司帥守按發一知縣不法歴數其罪至于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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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與親民差遣其為人可想見矣顧乃厚賂胥吏極意
結託不過一二年間行下保明便與無過人一等士大
夫明知其不可不敢任怨放行參部便受一縣此等習
慣成風視貪虐為當然揚揚得志少有變其舊習者則
斯民受苦何時而已耶今欲任賢去邪必須明降指揮
今後監司帥守按發贓吏酷吏已降指揮永不得與親
民差遣者如遇改正必須得兩省侍從臺諫三人以上
列銜保舉見得前奏委是寃濫方與放行若前奏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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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甚别無事迹亦可以證監司帥守欺罔之過如或不
然何忍使無辜赤子受禍于此輩之手也
初九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論甄叙篇
真宗皇帝即位詔俟易月公除始行恩命吕端曰今亡
官失爵之人翹望甄録不可稽也上勉從之臣讀畢口
奏國初䘮禮行前代以日易月之制故以二十七日為
公除自孝宗皇帝以來行古道三年之喪故以二十七
月為公除今陛下行三年之喪禮無違者既御正殿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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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一新行慶施惠乃其時也前者登極之初雖已赦過
宥罪然二年以來犯法者衆士大夫自蹈憲網官職且
不必問惟是遷謫遐方使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
甚者不服水土有性命之憂聖明之世不宜有此不于
此時行一次寛典恐未有可生之路也本朝自元祐以
前愛惜士大夫賞重罰輕以為家法唐介論事失當仁
宗震怒責授春州别駕越明日即改英州不數月又改
郴州酒稅復以潭州通判用之願陛下于正殿未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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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體仁宗所以閔唐介之意與大臣熟議行之不勝幸

十四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奬幹臣篇
景徳元年引進使何承矩再任雄州上曰承矩將家子
知書好名練習軍旅邊防之事今命領郡當擇美名授
之即命為英州團練使三年上覽太常博士李及奏議
顧宰相曰及昨日對來為人詳審臣僚居下位懷才守
道固亦有之王旦曰及與父凖並登進士第在官有治
[004-13a]
迹群臣之中晦能韜光誠亦有之惟陛下精擇上又謂
王旦等曰藩城長吏尤頼循良之士永興孫全照馭下
峻整當擇其代如邊宿孫僅皆可此授馮拯曰僅嘗佐
京府熟于民政上然之大中祥符元年亳州李廸上言
州卒亡命聚衆近境為盗鄉邑憚其凶悍已遣使臣有
武幹者分領戍兵各處要路捕逐至宿州就擒上曰廸
有才力謙下和衆若非臨時有斷豈能如此集事甚可
嘉也臣讀畢口奏今日所讀皆真宗皇帝奬幹臣聖語
[004-13b]
仰惟真宗皇帝好善而忘勢恭儉而禮下詢學問于蒭
蕘受誹謗于民庶故能知民疾苦使士大夫心術瞭然
無隱于黼座之前則賢且能者莫不勉力自慰愚不肖
者亦能恐懼修省如此而天下不治未之有也今陛下
守祖宗成憲日對羣臣自宰執奏事之外臺諫則有論
䟽講筵則有誦說職事官皆有輪對監司郡守到罷則
有奏事博采而廣求之則士大夫心術無不盡知矣古
人明見萬里之外不過如此
[004-14a]
二十二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戒官吏篇
 淳化四年上嘗語宰相曰今天下至廣勿謂好人少
蓋設官分職在外者衆儻若聚之則多矣朕每逢一盡
公有操檢者恨不能分而用之茍盡心于國不惟爵賞
併至神明亦當擁䕶臣僚每授使外州卿以此言諭之
以表朕意臣讀畢口奏自古天下有君子有小人世治
則好人常多世亂則好人常少其故何也蓋人才有三
等上焉者所謂上智不移不能為不善下焉者所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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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不移亦不能為善惟中人之性可以語上亦可以語
下時乎清明必能勉强振作求為君子之歸故世治則
好人常多時乎混淆亦能狐媚茍合淪入于小人之黨
故世亂則好人常少然則好人之多少係乎中人可上
可下者之所為在人主作成之耳本朝太宗盛時人才
輩出趙普李昉吕蒙正張齊賢吕端為宰相李穆李至
㓂凖向敏中為執政田錫王旦畢士安王禹偁之徒為
兩制在上位者如此則在下者可知矣方以類聚物以
[004-15a]
羣分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舉直錯諸枉則枉者自直在
人主加意焉
十一月初三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仍讀戒
官吏篇 大中祥符元年上嘗語近臣曰有司臨事惟
在執守不當曲徇物情以沽時譽若使怨讟歸于上美
聲萃其身非良吏也臣讀畢口奏人臣善則稱君過則
稱已若使怨讟歸于上美聲萃其身可謂非良吏也然
而徇物情以沽時譽與咈物情以徇已私者每相反對
[004-15b]
故堯舜之時以違道以干百姓之譽與咈百姓以從已
之欲者明為儆戒謂其皆足以害治也本朝盛時䘏民
者有賞而虐民者有罰咈百姓以從已之欲者固所不
敢而違道以干譽者容或有之故真宗皇帝以徇物情
沽時譽為戒然二者常相倚伏習尚變遷時移事異所
當深察近時掊克聚歛咈百姓以從已欲者常多違道
以干譽者常少則二者皆當示戒也 二年謂近臣曰
臣僚赴外任有陞殿者朕皆喻以所行之事期于振舉
[004-16a]
若不陞殿者今當各以其事為戒勵詞摹印賜之先帝
嘗以儒行篇賜臣下今當復印分賜文臣仍于戒勵敇
中申諭先帝之㫖且漢制刺史以六條問事齊有五條
晉有六條但漢世令長未睹訓勉之詞令長亦親人之
官今當喻以舉政經急民病為本乃御製文臣武臣七
條文臣一曰清心謂平心待物不為喜怒愛憎之所遷
二曰奉公謂公直潔己則民自畏服三曰修徳謂以徳
化人不必專尚威猛四曰責實謂專求實效勿競虛譽
[004-16b]
五曰明察謂明察民情勿使職役不均刑罰不中六曰
勸課謂勸諭下民勤于孝悌之行農桑之務七曰革弊
謂求民疾苦而釐革之武臣一曰修身謂修飭其身使
士卒有所法則二曰守職謂不越其職侵擾州縣民政
三曰公平謂均撫士卒無有偏黨四曰訓習謂教訓士
卒勤習武藝五曰簡閱謂閱視士卒識其勤惰勇怯六
曰存䘏謂安撫士卒甘苦皆同常使齊心無令失所七
曰威嚴謂制馭士卒無使犯禁分賜文武授外任者仍
[004-17a]
許刋石圖壁奉以為法臣讀畢口奏真宗作文武七條
傳之後世與宋無極但當時所分賜與所刋石圖壁今
少有存者人情積久易以弛玩願陛下清閑之燕親灑
宸翰勒之金石摹賜内外文武臣僚庶幾一新觀瞻知
所自警也
初九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論道教篇
開寳二年車駕幸華州召道士蘇澄隱對行宫使掖陞
殿謂之曰朕于京師起建隆觀思得有道之士居之聞
[004-17b]
師自前朝不應聘召豈尚戀鄉土耶澄隱曰梁園帝里
天下繁會林泉之士非可寄迹又幸所居問之曰師年
餘八十容貌甚少是能養生也宜以其術教朕澄隱曰
臣所養生不過精思鍊氣若帝王飬生則異于是老子
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正無為無欲凝神
太和軒轅黄帝享國永年者得此道也上大悅太平興
國九年華山道士陳摶至京師上謂宰相曰摶獨善其
身不干名利信乎方外之士常言三教之理其歸一揆
[004-18a]
釋氏以慈悲老子以清淨宣尼序五常俱化民之要道
若安民治世舎五常之教固亦不可嘗問修養之術自
云不知燒煉亦無吐納之理但存神養氣意行則行意
卧則卧直如白日上昇亦何益人間事曷若聖賢治世
天下安樂如此功徳豈不大哉宋琪曰摶服氣修身肥
遁不仕周世宗以厚禮聘召暫到闕廷今兹不召而至
蓋帝徳光被故異人自出臣讀畢口奏釋老二教本皆
所以獨善其身依聖世而後能立人以其寡欲無求特
[004-18b]
禮待之又以其潔身無穢可以奉行齋醮其中有出羣
㧞萃者亦能通知義理粗識時務非實有保國祚延壽
之術也後世張大其說乃欲下視堯舜鄙薄孔孟背理
傷道不可以為訓時君世主有輕用其說者大興土木
以為功捨身踐法以為敬反與其教大相背戾惟聖明
之君乃不如此彼稍知道者亦不如此今蘇澄隱能精
思鍊氣又能以無為無欲為享國永年之道陳摶能存
神養氣又能以天下安樂為治世功徳可謂知道之言
[004-19a]
不欺于君上矣非太祖太宗之聖無以致其言也
十四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論釋教篇
太平興國八年譯經院上新譯經太宗出示宰相曰此
胡僧新獻貝葉今以華言譯之無所增减朕于此教深
悟宗㫖凡為君治人却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獲
利即釋氏所謂利他者也凡庶之人無權無位縱或修
行自苦不過獨善一身如梁武捨身為寺家奴此真大
惑書之史冊為後代笑為君撫育萬類皆如赤子無黨
[004-19b]
無偏各得其所豈非修行之道乎方外之說亦有可觀
者蓋行其教非溺于釋氏也趙普曰陛下以堯舜之道
治世以如來之行修心聖智髙逺洞悟真理固非臣下
所及雍熙二年上聞京城外有僧積薪將自焚謂左右
曰此輩幻惑衆庶不可長也當配𨽻逺州仍毁所住院
因思比來奏請建寺甚衆屋無數間便乞名額多是不
逞之輩誑惑閭閻藏隱姦弊不惟干撓國法抑亦玷辱
梵教自今非大寺院無得奏請賜額臣讀畢口奏太宗
[004-20a]
皇帝論及佛教以為人君撫育萬類皆如赤子無黨無
偏各得其所即是修行之道可謂深察浮屠氏之要㫖
至庸僧欲積薪自焚慮其幻惑衆庶即配𨽻逺州毀所
住院不為異端所誑如此惟公于道者乃能行之
十二月初三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重牧
宰篇 咸平初直史舘樂黄目請自今差擬知州縣令
俟及三十人引對御前試時務策取其材識明于吏理
達于政教者真宗曰黄目詞理頗精然歴代沿革有異
[004-20b]
難遽行也今之求人莫若擇人使其外舉聞州縣官闕
員甚多當選清望官勿限員數各令舉其所知庶得良
吏以親吾民知雜御史范正辭上言牧宰之官最為急
務今舉屯田員外郎吳蒨等五人堪知大郡望令蒨等
于京官選人内各舉縣令三人上曰縣令于民最親尤
當慎選臣讀畢口奏人主以論相為職必須委任大臣
大臣以掄材為職必須擇監司郡守郡守之不職者監
司得以按察之知縣縣令之有闕額者郡守得以舉辟
[004-21a]
之則天下自治矣今三邊郡守黜陟付之制帥縣令有
闕亦得舉辟雖未必一一皆公然而要害去處亦不敢
輕于用人但内地知縣縣令注闕銓曹惟意所向能與
不能初無分别為郡守者常恨知縣縣令之不相佐助
為知縣縣令者常恨郡守之不相體察今若使知縣縣
令有闕許郡守于待闕任滿或參部人中選而用之但
不可改差在任人又不可衝他人窠闕既州縣事體相
關必不至冐昧妄有舉辟若其不恤事體妄舉非才則
[004-21b]
給舍得以繳駁臺諫得以論列監司得以按劾然須先
擇監司郡守乃可行此真宗皇帝所謂求人莫若擇人
范正辭先舉知大郡五人令各舉京官選人縣令三人
即此意也
十四日入講筵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讀議將帥篇
國初諸僭國未下西北未賓服太祖留心將帥命李漢
超屯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守常山賀惟忠守易
州何繼筠領棣州以拒虜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
[004-22a]
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贊屯延州
姚内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彦升守原州馮繼業
鎮靈武以備西戎其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州縣管
𣙜之利悉以與之恣其回塗貿易免所過征稅許令召
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事許便宜每來朝覲必召對
命坐賜以飲食錫賚殊異以遣之由是邊臣富于財得
以養敢死士使為間諜洞知蕃夷情狀每敵兵入㓂必
能先知預為之備設伏掩擊多致克㨗二十年間無西
[004-22b]
北之憂盡平諸國蓋推赤心善御將之所致也臣讀畢
口奏任將之道不過有三說考其素以觀其能久其任
以責其效寛其財以重其權是三者不可廢一也古人
任將常必由此後世擇之不審固已不得其人得其人
而用之又不能久其任不能寛其財縱有能者亦不肯
盡其技也近日朝廷用人固已重于選擇使其未有過
失亦不致輕于改易惟是財賦一節尚合區處蓋自十
年防邊以來諸軍出戍少有在寨者平時回易酒課等
[004-23a]
利源盡皆廢弛至軍用錢每每不給無以旌别驍勇收
召豪傑廣布間探甚至軍中器械不復修葺緩急赴敵
惟見敗事今縱未能盡如太祖之制筦𣙜之利悉以與
之亦必與之區處使之不至窮陋亦太祖御將之本意

二十五日聚講同侍講范楷待對是日仍讀議將帥篇
 淳化二年上嘗謂近臣曰古之烈士誓以死節許人
未逢知己或隱屠肆或匿抱關朱亥侯嬴之輩是也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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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知己一言道合必死節報之今見凶豪之輩逢人必
許以死但恐臨事之時心口難副近臣曰古之烈士如
藺相如樊噲者雖志雄毅而相如能引車避廉頗樊噲
說髙祖不取秦中寳貨而軍灞上此所謂屈伸有禮者
也任氣之士固不足取臣讀畢口奏勇者出于天資義
必出于學力勇而不知義則盗跖之徒耳固不足道知
義而不知講學則朱亥侯嬴之徒耳遇知己道合則以
死節報之亦所以為義惜乎其不大也義之大者必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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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親上必愛人利物可以安國家可以惠後世見義而
為則其勇為達徳藺相如勇于秦而引車避怨非畏廉
頗也知國事大于私爭而欲協力以强趙也樊噲勇于
戰而說髙祖退軍灞上非不愛寳貨也知天下大于寳
貨而欲胚渾漢業也非素有講明何以知此但古人為
學得于胷臆非如後世詞章之富故不可以相如樊噲
之徒為知學耳太宗皇帝論烈士之勇而近臣之論有
取于相如樊噲蓋以義為主者故得以推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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寳慶三年正月十一日入講筵同侍講章&KR1880待對是日
仍讀議將帥篇 大中祥符二年上語近臣曰嘗聞臣
僚中有以醜言詈軍士者茍有罪杖之可也何須面辱
李繼和在邊郡虐使軍士無事具介胄分部伍坐公宇
中稍或不整則撾擊之不下三十數且安靜之時虛使
勞苦豈能樂用朕屢申戒之然其禀性未革鎮戎僻在
一隅屯兵不少軍中皆有流言每代還者畏其復去觀
此固非馭衆之材王旦曰傷于嚴急則亦生患或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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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清潔故也上因論將帥材難今文武中固亦有人蓋
不經戰陣無由而知雖邊鄙無事然兵不可去戰不可
忘古之道也或有請用儒將者王旦曰朝廷文武中賢
才俊彦固亦不乏望歴試之以觀能否臣讀畢口奏擇
將之道難得全才事姑息者易玩狎好嚴急者難親附
恃廉潔者多陵忽甘穢濁者尚交結有一于此皆足以
敗事惟人主明見至隱必試而後用之然後可以得人
若冐昧用將非國家之利上又曰邊城常整葺積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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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弛也選練將帥固須用心馬知節曰將帥之才
非坐而知之顧臨事機變如何耳如咸平中將帥方略
無聞措置未便不能擒翦敵㓂蓋未得其人今朝廷士
馬雄盛夐越前古器甲犀利邊城堅固茍契丹渝盟邊
防有警陛下得人授之成算可無噍類臣今未老五七
年間尚堪驅策但得一副部署及名馬五七匹輕甲一
聨足矣上曰誠知卿可屬此任但四方無事耳因命製
銅鐵鎻子甲賜之上又曰知節久在邊防以為禦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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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何者為善知節曰邊防之地横亘雖長然據要以扼
其來路惟順安軍至西山不過二百里若列陣于此多
設應兵使其久莫得進衆將疲弊時以竒兵輕騎逼而
擾之如敢來犯即深入力戰彼必顛覆不暇今之將帥
喜用騎兵以多為勝且騎兵之多者布滿川谷用之有
限茍墻進而前小有不利則莫之能止非所謂節制之
師也臣嘗謂善用騎兵者不以多為貴但能設伏觀敵
兵之多少度地形之險易敵少則邀而擊之衆則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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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之多依城邑為旋師之所無不㨗矣臣讀畢口奏中
國夷狄皆有長技人所共知少有能兼収之者夷狄之
長技惟弓與馬棄馬而行不能進一歩持一弱矢必命
中一人人以此畏之不知一馬之地可以容十卒十馬
之地可以容百卒弓以近取中弩以逺得力馬無常性
人有定嚮如此則歩勝于馬弩勝于弓中國之長技勝
于彼長技者多矣又中國多水鄉江淮荆鄂之間多有
湖泊尤非騎兵之便我之舟師非彼所敢望也今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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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彼以馬來亦欲以多馬敵之非善計也馬知節謂騎
兵布滿川谷用之有限小有不利莫之能止但欲以騎
兵設伏邀擊非深于知兵者不能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