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洛陽伽藍記卷一 後魏 楊衒之 撰
城内
永寧寺熙平元年靈太后胡氏所立也在宫前閶闔門
南一里御道西其寺東有太尉府西對永康里南界
昭𤣥曹北鄰御史䑓閶闔門前御道東有左衛府府
南有司徒府司徒府南有國子學堂内有孔聖像顔
淵問仁子路問政在側國子南有宗正寺寺南有太
[001-1b]
廟廟南有䕶軍府府南有衣冠里御道西有右衛府
府南有太尉府府南有將作曹曹南有九級府府南
有太社社南有凌隂里即四朝時藏氷處也中有九
層浮圖一所架木為之舉髙九十丈有刹復髙十丈
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師百里巳遥見之初掘基至黄
泉下得金像三十一作/千軀太后以為信法之徵是以
營建過度也刹上有金寳瓶容二十五石寳瓶下有
承露金盤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鐸復有鐵鏁四道引
[001-2a]
刹向浮圖四角鏁上亦有金鐸鐸大小如一石甕子浮
圖有九級角角皆懸金鐸合上下有一百二十鐸浮
圖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窻户皆朱漆扉上有五行金
釘合有五千四百枚復有金環鋪首殫土木之功窮
造形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議繡柱金鋪駭人心目
至於髙風永夜寳鐸和鳴鏗鏘之聲聞及十餘里浮
圖北有佛殿一所形如太極殿殿中有丈八金像一
軀中長金像十軀繡珠像三軀織成五軀作功竒巧
[001-2b]
冠於當世僧房樓觀一千餘間雕梁粉壁靑璅綺疏
難得而言栝栢松椿扶踈拂簷藂竹香草布䕶堦墀
是以常景碑云湏彌寳殿兠率淨宫莫尚於斯也外
國所獻經像皆在此寺寺院墻皆施短椽以瓦覆之
若今宫墻也四面各開一門南門樓三重通三道去
地二十丈形製似今端門圖以雲氣畫彩仙靈綺錢
靑鏁輝赫麗華拱門有四力士四獅子飾以金銀加
之珠玉裝嚴煥炳世所未聞東西兩門亦皆如之所
[001-3a]
可異者唯樓二重北門一道不施屋似烏頭門四門
外樹以青槐亘以緑水京邑行人多庇其下路斷飛
塵不由奔雲之潤淸風送涼豈籍合歡之發詔中書
舍人常景為寺碑文景字永昌河内人也敏學博通
知名海内太和十九年為髙祖所噐㧞為律學博士
刑法疑獄多訪於景正始初詔刋律令永作通式勑
景共治書侍御史髙僧裕羽林監王元龜尚書郎祖
瑩員外散騎侍郎李琰之等撰集其事又詔太師彭
[001-3b]
城王勰靑州刺史劉芳入預其議景討正科條商𣙜
古今甚有倫序見行於世今律二十篇是也又共芳
造洛陽宫殿門閣之名經途里邑之號出除長安令
時人比之潘岳其後厯位中書舍人黄門侍郎祕書
監幽州刺史儀同三司學徒以為榮焉景入參近侍
出為侯牧居室貧儉事等農家唯有經史盈車滿架
所著文集數百餘篇給事封暐伯作序行於世裝飾
畢功明帝與太后共登之視宫内如掌中臨京師若
[001-4a]
家庭以其目見宫中禁人不聽升衒之嘗與河南尹
胡孝世共登之下臨雲雨信哉不虚時有西域沙門
菩提達摩者波斯國胡人也起自荒裔来逰中土見
金盤炫日一作/目光照雲表寳鐸含風響出天外歌詠
讚歎實是神功自云年一百五十歲厯涉諸國靡不
周遍而此寺精麗閻浮所無也極佛境界亦未有此
口唱南無合掌連日至孝昌二年中大風發屋㧞樹
刹上寳瓶随風而落入地丈餘復命工匠更鑄新瓶
[001-4b]
建義元年太原王尒朱榮總士馬於此寺榮字天寳
北地秀容人也世為第一領民酋長博陵郡公部落
八千餘家有馬數萬匹富等天府武泰元年二月中
帝崩無子立臨洮王世子釗以紹大業年三歲太后
貪秉朝政故以立之榮謂并州刺史元天穆曰皇帝
晏駕春秋十九海内士庶猶曰㓜君况今奉未言之
兒以臨天下而望昇平其可得乎吾世荷國恩不能
坐看成敗今欲以鐡馬五千赴哀山陵兼問侍臣帝
[001-5a]
崩之由君竟謂如何穆曰明公世跨并肆英武志略
雄才傑出部落之民控弦一萬若能行廢立之事伊
霍復見今日榮即共穆結異姓兄弟穆年大榮兄事
之榮為盟主穆亦拜榮於是密議長君諸王之中不
知誰應當璧遂於晉陽人各鑄像不成唯長樂王子
攸像光相具足端嚴特妙是以榮意在長樂遣蒼頭
王豐入洛約以為主長樂即許之共剋期契榮三軍
縞素揚旌南出太后聞榮舉兵召王公議之時胡氏
[001-5b]
専寵皇宗怨望假入議者莫肯致言唯黄門侍即徐
紇舊作/統曰尒朱榮馬邑小胡人才凡鄙不度徳量力
長㦸指闕所謂窮轍拒輪積薪候燎今宿衛文武足
得一戰但守河橋觀其意趣榮懸軍千里兵老師敝
以逸待勞破之必矣后然紇言即遣都督李神軌鄭
季明等領衆五千鎮河橋四月十一日榮過河内至
髙頭驛長樂王從雷陂北渡赴榮軍所神軌季明等
見長樂王徃遂開門降十二日榮軍於芒山之北河
[001-6a]
廵顥登皇帝位改年曰建武元年顥與莊帝書曰大
道既隐天下匪公禍福不追與能義絶朕猶庶幾五
帝無取六軍正以糠粃萬乘錙銖大寳非貪皇帝之
尊豈圖六合之富直以尒朱榮徃歲入洛順而勤王
終為魏賊逆刅加於君親鋒鏑肆於卿宰元氏少長
殆欲無遺已有陳恒盗齊之心非無六卿分晉之計
但以四海横流欲篡未可暫樹君臣假相拜置害卿
兄弟獨夫介立遵養待時臣節詎久朕覩此心寒逺
[001-6b]
投江表泣請梁朝誓在復耻風行建業電赴三川正
欲問罪於尒朱出卿於桎梏恤深怨於骨肉解蒼生
於倒懸謂卿眀眸擊節躬来見我共叙哀辛同討凶
羯不意駕入城臯便爾北渡雖廹於兇手勢不自由
或貳生素懐棄劒猜我聞之永歎撫衿而失何者朕
之於卿兄弟非逺連枝分葉興滅相依假有内䦧外
猶禦侮况我與卿睦厚偏篤其於急難凡今莫如棄
親即讐義將焉據也且尒朱榮不臣之跡暴於旁午
[001-7a]
謀魏社稷愚智同見卿乃眀白疑於必然託命豺狼
委身虎口棄親助賊兄弟尋戈假獲民地本是榮物
若克城邑絶非卿有徒危宗國以廣寇仇快賊莽之
心假卞莊之利有識之士咸為慙之今國家隆替在
卿與我若天道助順誓兹義舉則皇魏宗社與運無
窮儻天不厭亂胡羯未殄鴟鳴狼噬薦食河北在榮
為福於卿為禍豈伊異人尺書道意卿宜三復義一/作
兼/利是圖富貴可保徇人非慮終不食言自相魚肉
[001-7b]
善擇元吉勿貽後悔此黄門即祖榮之詞也時帝在
長子城太原王上黨王来赴急六月帝圍河内太守
元桃湯車騎將軍宗正珍孫等為顥守攻之弗克時
暑炎赫將士疲勞太原王欲使帝幸晉陽至秋更舉
大義未决召劉助筮之助曰必克於是至眀盡力攻
之如其言桃湯珍孫並斬首以殉三軍顥聞河内不
守親率百僚出鎮河橋特遷侍中安豐王延眀徃守
硤石七月帝至河陽與顥隔河相望太原王命車騎
[001-8a]
將軍尒朱兆濳師渡河破延明於硤石顥聞延明敗
亦散走所將江淮子弟五千人莫不解甲相泣握手
成别顥與數十騎欲奔蕭衍至長社為社民斬其首
傳送京師二十日帝還洛陽進太原王天柱大將軍
餘官亦如故進上黨王太宰餘官亦如故永安三年
逆賊尒朱兆囚莊帝於寺時太原王位極心驕功髙
意侈予奪臧否肆意帝怒謂左右曰朕寧作髙貴鄉
公死不作漢獻帝生九月二十五日詐言産太子榮
[001-8b]
穆並入朝莊帝手刅榮於光明殿穆為伏兵魯暹所
殺榮世子部落大人亦死焉榮部下車騎將軍尒朱
陽都等二十人随入東華門亦為伏兵所殺唯右僕
射尒朱世隆素在家聞榮死總榮部曲燒西陽門奔
河橋至十月一日隆與榮妻北鄉郡長公主至芒山
馮王寺為榮追福薦齋即遣尒朱侯討伐尒朱那律
歸等領胡騎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原王尸䘮
帝升大夏門望之遣主書牛法尚謂歸等曰太原王
[001-9a]
立功不終隂圖釁逆王法無親已依正刑罪止榮身
餘皆不問卿等何為不降官爵如故歸曰臣從太原
王来朝陛下何忽今日枉致無理臣欲還晉陽不忍
空去願得太原王尸䘮生死無恨發言雨淚哀不自
勝羣胡慟哭聲振京師帝聞之亦為傷懐遣侍中朱
元龍齎鐵券與世隆待之不死官位如故世隆謂元
龍曰太原王功格天地道濟生民赤心奉國神眀所
知長樂不顧信誓枉害忠良今日兩行鐵字何足可
[001-9b]
信吾為太原王報仇終不歸降元龍見世隆呼帝為
長樂知其不欵且以言帝帝即出庫物置城西門外
募敢死之士以討世隆一日即得萬餘人與歸等戰
於郭外兇勢不摧歸等屡涉戎塲便利擊刺京師士
衆未習軍旅雖皆義勇力不從心三日頻戰而遊魂
不息帝更募人斷河橋有漢中人李荀為水軍從上
流放火燒橋世隆見橋被焚遂大剽生民北上太行
帝遣侍中源子㳟黄門即楊寛領步騎三萬鎮河内
[001-10a]
世隆至髙都立太原太守長廣王曄為主改號曰建
元元年尒朱氏自封王者八人長廣王都晉陽遣穎
川王尒朱兆舉兵向京師子㳟軍失利兆自雷陂涉
渡擒莊帝於式乾殿帝初以黄河奔急謂兆未得猝
濟不意兆不由舟楫憑流而渡是日水淺不沒一作/及
馬腹故及此難書契所記未之有也衒之曰昔光武
受命氷橋凝於滹水昭烈中起的盧踊於泥溝皆理
合於天神祇所福故能功濟宇宙大庇生民若兆者
[001-10b]
蜂目豺聲行窮梟獍阻兵安忍賊害君親皇靈有知
鍳其兇徳反使孟津由膝贊其逆心易稱天道禍淫
鬼神福謙以此驗之信為虛説時兆營軍尚書省建
天子金鼓庭設漏刻嬪御妃主皆擁之於幕鏁帝於
寺門樓上時十二月帝患寒隨兆乞頭巾兆不與遂
囚帝還晉陽縊於三級寺帝臨崩禮佛願不為國王
又作五言曰權去生道促憂来死路長懐恨出國門
含悲入鬼鄉隧門一時閉幽庭豈復光思鳥吟青松
[001-11a]
哀風吹白楊昔来聞死苦何言身自當至太昌元年
冬始迎梓宫赴京師𦵏帝靖陵所作五言詩即為挽
歌詞朝野聞之莫不悲慟百姓觀者悉皆掩涕而已
永熙三年二月浮圖為火所燒帝登凌雲䑓望火遣
南陽王寳炬録尚書長孫稚將羽林一千捄赴火所
莫不悲惜垂淚而去火初從第八級中平旦大發當
時雷雨晦𠖇雜下霰雪百姓道俗咸来觀火悲哀之
聲振動京邑時有三比丘赴火而死火經三月不滅
[001-11b]
有火入地尋柱周年猶有煙氣其年五月中有人從
象郡来云見浮圖於海中光明照耀儼然如新海上
之民咸皆見之俄然霧起浮圖遂隐至七月中平陽
王為侍中斛斯椿所使奔於長安十月而京師遷鄴
建中寺普泰元年尚書令樂平王尒朱世隆所立也本
是閹官司空劉騰宅屋宇奢侈梁棟踰制一里之間
廊廡充溢堂比宣光殿門匹乾明門博敞宏麗諸王
莫及也在西陽門内御道北所謂延年里劉騰宅東
[001-12a]
有太僕寺寺東有乘黄署署東有武庫署即魏相國
司馬文王武庫東至閶闔宫門是也西陽門内御道
南有永康里里内復有領軍將軍元义宅掘故井得
石銘云是漢太尉荀彧宅正光年中元义專權太后
幽隔永巷騰為謀主义是江陽王繼之子太后妹壻
熙平初明帝幼沖諸王權上太后拜义為侍中領軍
左右令總禁兵委以腹心反得幽隔永巷六年太后
哭曰養虎自齧長虺成蛇至孝昌二年太后反政遂
[001-12b]
誅义等沒騰田宅元义誅日騰已物故太后追思騰
罪發墓殘尸使其神靈無所歸趣以宅賜髙陽王雍
建義元年尚書令樂平王尒朱世隆為榮追福題以
為寺朱門黄閣所謂僊居也以前㕔為佛殿後堂為
講室金花寳葢遍滿其中有一涼風堂本騰避暑之
處凄凉常冷經夏無蝇有萬年千歲之樹也
長秋寺劉騰所立也騰初為長秋令卿因以為名在西
陽門内御道北一里亦在延年里即是晉中朝時金
[001-13a]
市處寺北有濛氾池夏則有水冬則竭矣中有三層
浮圖一所金盤靈刹曜諸城内作六牙白象負釋迦
在虛空中莊嚴佛事悉用金玉工作之異難可具陳
四月四日此像常出辟邪師子導引其前吞刀吐火
騰驤一面綵幢上索詭譎不常竒伎異服冠於都市
像停之處觀者如堵迭相踐躍常有死人
瑶光寺世宗宣武皇帝所立在閶闔城門御道北東去
千秋門二里千秋門内道北有西游園園中有凌雲
[001-13b]
臺即是魏文帝所築者䑓上有八角井髙祖於井北
造涼風觀登之逺望目極洛川臺下有碧海曲池臺
東有宣慈觀去地十丈觀東有靈芝釣臺累木為之
出於海中去地二十丈風生户牖雲起梁棟丹楹刻
桷圖寫列僊刻石為鯨魚背負釣臺既如從地踊出
又似空中飛下釣臺南有宣光殿北有嘉福殿西有
九龍殿殿前九龍吐水成一海凡四殿皆有飛閣向
靈芝徃来三伏之月皇帝在靈芝臺以避暑有五層
[001-14a]
浮圖一所去地五十丈僊掌凌虚鐸垂雲表作工之
妙埓美永寧講殿尼房五百餘間綺疏連亘户牖相
通珍木香草不可勝言牛筋狗骨之木雞頭鴨脚之
草亦悉備焉椒房嬪御學道之所掖庭美人並在其
中亦有名族處女性愛道塲落髪辭親来依此寺屏
珍麗之飾服修道之衣投心八正歸誠一乗永安三
年中尒朱兆入洛陽縱兵大掠時有秀容胡騎數十
入瑶光寺淫穢自此後頗獲譏訕京師語曰洛陽男
[001-14b]
兒急作䯻瑶光寺尼奪作壻瑶光寺北有承明門有
金墉城即魏氏所築晉永康中惠帝幽於金墉城東
有洛陽小城永嘉中所築城東北角有魏文帝百尺
樓年雖久逺形製如初髙祖在城内作光極殿因名
金墉城門為光極門又作重樓飛閣遍城上下從地
望之有如雲也
景樂寺太傅清河文獻王懌所立也懌是孝文皇帝之
子宣武皇帝之弟閶闔南御道西望永寧寺正相當
[001-15a]
寺西有司徒府東有大將軍髙肇宅北連義井里義
井里北門外有桑樹數十株枝條繁茂下有甘井一
所石槽鐵罐供給行人飲水庇隂多有憇者有佛殿
一所像輦在焉雕刻巧妙冠絶一時堂廡周環曲房
連接輕條拂户花蘂被庭至於大齋常設女樂歌聲
繞梁舞袖徐轉絲管寥亮諧妙入神以是尼寺丈夫
不得入得徃觀者以為至天堂及文獻王薨寺禁稍
寛百姓出入無復限礙後汝南王悦復脩之悦是文
[001-15b]
獻之弟召諸音樂逞伎寺内竒禽怪獸舞忭殿庭飛
空幻惑世所未覩異端竒術總萃其中剝驢投井植
棗種瓜湏臾之間皆得食之士女觀者目亂睛迷自
建義已後京師頻有大兵此戲遂隐也
昭儀尼寺閹官等所立也在東陽門内一里御道南東
陽門内道北太北倉導官二署東南治粟里倉司官
屬住其内太后臨朝閽寺專寵宦者之家積金滿堂
是以蕭忻云髙軒斗升者盡是閹官之[婺-矛+牙]婦胡馬鳴
[001-16a]
呵者莫不黄門之養息也忻陽平人也愛尚文籍少
有名譽見閽寺寵盛遂發此言因即知名為治書侍
御史寺有一佛二菩薩塑工精絶京師所無也四月
七日常出詣景眀景明三像恒出迎之伎樂之盛與
劉騰相比堂前有酒樹麵木昭儀寺有池京師學徒
謂之翟泉也衒之按杜預注春秋云翟泉在晉太倉
西南晉太倉在建春門内今太倉在東陽門内此地
今在太倉西南明非翟泉也後隐士趙逸云此地是
[001-16b]
晉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緑珠樓於是學徒始寤經
過者想見緑珠之容也池西南有願㑹寺中書舍人
王翊捨宅所立也佛堂前生桑樹一株直上五尺枝
條横遶柯葉傍布形如羽葢復髙五尺又然凡為五
重每重葉椹各異京師道俗謂之神桑觀者成市施
者甚衆帝聞而惡之以為惑衆命給事中黄門侍郎
元紀伐之其日雲霧晦㝠下斧之處血流至地見者
莫不悲泣寺南有宜夀里内有苞信縣令段暉宅地
[001-17a]
下常聞鐘聲時見五色光明照於堂宇暉甚異之遂
掘光所得金像一軀可髙三尺有二菩薩趺上銘曰
晉大始二年五月十五日侍中中書監荀朂造暉遂
捨宅為光明寺時人咸云此荀朂舊宅其後盜者欲
竊此像像與菩薩合聲喝賊盜者驚怖應即殞倒衆
僧聞像呌聲遂来捉得賊
胡統寺太后從姑所立也入道為尼遂居此寺在永寧
南一里許寳塔五重金刹髙聳洞房周匝對户交疏
[001-17b]
朱柱素壁甚為佳麗其寺諸尼帝城名徳善於開導
工談義理常入宫與太后説法其資養緇流從無比
也
修梵寺在靑陽門内御道北嵩明寺復在修梵寺西竝
雕墻峻宇比屋連甍亦是名寺也修梵寺有金剛鳩
鴿不入鳥雀不棲菩提達磨云得其真相也寺北有
永和里漢太師董卓之宅也里南北皆有池卓之所
造今猶有水冬夏不竭里中太傅録尚書長孫稚尚
[001-18a]
書右僕射郭祚吏部尚書邢鸞廷尉卿元洪超衛尉
卿許伯桃梁州刺史尉成興等六宅皆髙門華屋齋
館敞麗楸槐䕃途桐楊夾植當世名為貴里掘此地
者輙得金玉寳玩之物邢鸞家常掘丹砂及錢數十
萬銘云董太師之物後卓夜中随鸞索此物鸞不與
之經年鸞遂卒矣
景林寺在開陽門内御道東講殿疊起房廡連屬丹檻
炫日繡桷迎風實為勝地寺西有園多饒竒果春鳥
[001-18b]
秋蟬鳴聲相續中有禪房一所内置祗洹精舍形製
雖小巧構難比加以禪閣虛靜隐室凝䆳嘉樹夾牖
芳杜匝堦雖云朝市想同巖谷静行之僧繩坐其内
飡風服道結跏數息有石銘一所國子博士盧白頭
為其文白頭一字景裕范陽人也性愛恬静丘園放
傲學極六經説一作/疏通百氏普泰初起家為國子博
士雖在朱門以注述為事注周易行之於世也
建春門内御道南有勾盾典農籍田三署籍田南有司
[001-19a]
農寺御道北有空地擬作東宫晉中朝時太倉處也
太倉南有翟泉周廽三里即春秋所謂王子虎晉狐
偃盟於翟泉也水猶澄清洞底明淨鱗甲潛藏一作/泳
辨其魚鼈髙祖於泉北置河南尹中朝時步廣里也
泉西有華林園髙祖以泉在園東因名蒼龍海華林
園中有大海即漢天淵池池中猶有文帝九華臺髙
祖於臺上造清涼殿世宗在海内作蓬莱山山上有
僊人館上有釣臺殿竝作虹蜺閣乗虚来徃至於三
[001-19b]
月褉日季秋九辰皇帝駕龍舟鷁首遊於其上海西
有藏氷室六月出氷以給百官海西南有景山殿山
東有羲和嶺嶺上有溫風室山西有姮娥峯峯上有
露寒館竝飛閣相通凌山跨谷山北有元武池山南
有清暑殿殿東有臨澗亭殿西有臨危臺景陽山南
有百果園果列作林林各有堂有僊人棗長五寸把
之兩頭俱出核細如鍼霜降乃熟食之甚美俗傳云
出崑崙山一曰西王母棗又有仙人桃其色赤表裏照
[001-20a]
徹得嚴霜乃熟一作得/霜即熟亦出崑崙山一曰王母桃也
奈林南有石碑一所魏明帝所立也題云苗茨之碑
髙祖於碑北作苗茨堂永安中年莊帝馬射於華林
園百官皆来讀碑疑苗字誤國子博士李同軌曰魏
明英才世稱三祖公幹仲宣為其羽翼但未知本意
如何不得言誤也衒之時為奉朝請因即釋曰以蒿
覆之故言苗茨何誤之有衆咸稱善以為得其㫖歸
奈林西有都堂有流觴池堂東有扶桑海凡此諸海
[001-20b]
皆有石竇流於地下西通榖水東連陽渠亦與翟泉
相連若旱魃為害榖水注之不竭離畢滂潤陽榖泄
之不盈至於鱗甲異品羽毛殊𩔖濯波浮浪如似自
然也
洛陽伽藍記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