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蜀鑑卷十
宋 郭允蹈 撰
西南夷始末下
吐蕃南詔為唐深患其憂不特以蜀也天寳初分天
下為十道劒南節度西坑吐蕃南撫蠻獠治益州統
六軍屯十二州之境關係亦重矣次第南夷之始末
而以吐蕃之寇蜀者附之
[010-1b]
唐武徳元年以西㸑蠻𢎞達為昆州刺史
兩㸑蠻自曲州靖州西南昆州曲軛晉寧喻獻安寧
距龍和城通謂之西㸑白蠻自彌鹿升麻二川南至
步頭謂之東㸑烏蠻延袤二千餘里土多駿馬犀象
明珠隋末㸑翫入朝文帝誅之諸子沒為奴唐髙祖
即位以子𢎞達為昆州刺史令持其父尸歸塟益州
刺史叚綸因遣使招諭其部落皆来降 曲州即漢
朱提郡升麻在漢建寧郡唐為郎州靖州在曲州之
[010-2a]
側
武徳四年昆彌遣使内附
昆彌即漢之昆明也以西瀰河為境即葉榆河也嶲
州治中吉𢎞緯通南寧至其國説之來降自是嵗與
牂柯使偕來
武徳七年以韋仁壽檢校南寜州都督
西南夷内附朝廷遣使撫之類皆貪縱逺民患之仁
壽既受命將兵五百人至西瀰河周厯數千里蠻夷
[010-2b]
望風歸附仁壽承制置七州十五縣各以其豪帥為
刺史蠻夷悦服各遣子弟入貢上大悅命仁壽徙鎮
南寧以兵戍之
太宗貞觀三年蠻酋謝元深來朝
西㸑之南有東謝蠻居黔州西三百里是嵗東謝酋
長謝元深南謝酋長謝强来朝詔以東謝為應州南
謝為莊州𨽻黔州都督牂柯酋長謝能羽及充州蠻
入貢詔以牂柯為牂州中書侍郎顔師古因是上言
[010-3a]
昔周武王時逺國入朝太史次為王㑹篇今蠻夷入
朝如元深寇服不同可寫為王㑹圖詔可
貞觀二十二年西洱河大首領楊同外等入朝
松外蠻尚數十部大者五六百户小者二三百凡數
十姓趙楊李董為鉅族皆擅山川不能相君長有城
郭文字領知厯數自夜郎滇池以西皆莊橋之裔有
稻麥粟豆絲麻薤蒜以十二月為嵗首嶲州大都督
劉伯英上䟽松外諸蠻率暫附亟叛請擊之西洱河
[010-3b]
天竺道可通也太宗以梁建方發蜀十二州兵進討
酋帥䨇舎拒戰敗走殺獲十餘萬羣蠻震駭走保山
谷建方諭降者七十餘部户十萬九千署首領䝉和
為縣令餘衆感悦西洱河蠻亦曰河蠻道繇朗州走
三千里建方遣竒兵自嶲州道千五百里掩之其帥
楊盛大駭建方振旅還大首領楊同外楊劒松外首
領䝉羽皆入朝授官秩
貞觀二十三年擊西㸑蠻開蜻蛉梇棟為縣
[010-4a]
㸑蠻之西有徒莫祗蠻儉望蠻於是内屬以其地為
傍望覧兵求五州𨽻朗州都督泉蠻地與蜻蛉弄棟
接亦𨽻朗州
髙宗永徽二年朗州道摠管趙孝祖討白水蠻
蠻酋秃磨蒲等據險拒戰孝祖皆擊斬之㑹大雪蠻
饑凍死亡畧盡孝祖言貞觀中討昆州鳥蠻始開蜻
蛉弄棟為州縣弄棟之西有小勃弄大勃勃弄二川
常扇誘弄棟欲使之反其勃弄以西與黄𤓰葉榆西
[010-4b]
洱河相接人衆殷寔多於蜀川今因破白水之兵請
随便西討撫而安之勅許之
永徽六年嶲州道摠管曹繼叔破胡叢顯飬車魯等蠻
於斜山拔十餘城
顯慶元年西瀰蠻酋長陽棟附等率衆内附
棟附與顯和蠻酋長王郎祁郎昆黎盤四州酋長王
伽衝等帥衆來歸
麟徳元年置姚州都督府
[010-5a]
於昆明之弄棟川置
咸亨三年以梁積壽為姚州摠管將兵討叛蠻昆明蠻
内附
置殷敦總三州
永隆元年築茂州安戎城
吐蕃寇河原黒齒常之擊却之先是劍南募兵於茂
州西南築安戎城以斷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生羌
為鄉導攻䧟其城以兵據之由是西瀰諸蠻皆降於
[010-5b]
吐蕃吐蕃盡得羊同党項及諸羌之地東接凉松茂
嶲等州南鄰天竺諸夷之盛莫與為比
武后垂拱五年詔發兵自雅州開山出襲吐蕃陳子昻
上書諌
太后欲發梁鳳巴蜑自雅州開山通道出擊生羌因
襲吐蕃正字陳子昻上書以為雅州邊羌自國初已
來未嘗為盗今一旦無罪戮之其怨必甚且懼誅滅
必蜂起為盗西山盗起則蜀之邊邑不得不連兵備守
[010-6a]
兵久不解西蜀之禍自此結矣臣聞吐蕃愛蜀富饒
欲盗之久矣徒以山川阻絶障隘不通勢不能動今
國家乃亂邊羌開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種為鄉導以
攻邊是借寇兵而為賊除道舉全蜀以遺之也蜀者
國家之寳庫可以兼濟中國今執事者乃徒僥倖之
路以事西羌得其地不足以稼穯財不足以富國徒
為縻費無益聖徳况其成敗未可知哉夫蜀之所恃
者險也人之所以安者無役也今國家乃開其險役
[010-6b]
其人險開則便寇人役則傷財臣恐未見羌戎已有
姦盜在其中矣且蜀人尫劣不習兵戰山川阻曠去
中夏逺今無故生西羌吐蕃之患臣見其不及百年
蜀為戎矣既而役不果興
武后延載元年永昌蠻酋董期内附
天授中遣御史壽春裴懐古安集西南蠻至是永昌
蠻帥部落二十餘萬户内附
聖厯元年蜀州刺史張東之乞罷戍姚州不納
[010-7a]
蜀每嵗遣兵五百人戌姚州路險逺死亡者多蜀州
刺史張東之上言以為姚州本哀牢之國荒外絶城
山髙水深國家開以為州未嘗得其鹽布之稅甲兵
之用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
竊為國家惜之請廢姚州以𨽻嶲州嵗時朝覲同之
蕃國瀘南諸鎮亦皆廢省於瀘北置關百姓非奉使
無得交通往来䟽奏不納
遣御史唐九徴擊姚州叛蠻破之
[010-7b]
九徴為姚嶲道討擊使虜以鐡絙居登/切梁漾濞二水
通西瀰蠻築城戍之九徴毁絙夷城建鐡柱於滇池
以勒功
睿宗景雲元年姚嶲蠻反攻御史李知古殺之
姚州羣蠻先附吐蕃攝監察御史李知古請發兵擊
之既降又請築城列置州縣重稅之因誅其豪傑掠
子女為奴婢羣蠻怨怒蠻酋引吐蕃攻知古殺之由
是姚嶲路絶
[010-8a]
𤣥宗開元三年西南夷寇邊遣將軍李立道討之
發戎瀘䕫巴梁鳳等州兵三萬人拜舊屯兵討之
開元十七年嶲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蠻拔昆明及鹽
城
開元二十六年吐蕃救安戎城
初儀鳳中吐蕃䧟安戎城而據之其地險要唐屢攻
之不克劒南節度使王昱築兩城於其側頓軍蒲婆
嶺下運資粮以逼之吐蕃大發兵救安戎城昱衆大
[010-8b]
敗死者數千人昱脫身走粮仗軍資皆棄之貶昱為
髙要尉而死 安戎城在今茂州見上注蒲婆嶺一
名蓬婆嶺
冊南詔䝉歸義為雲南王
南詔本哀牢夷烏蠻别種也夷語王為詔居姚州之
西永昌之間東距㸑東南屬交趾西北與吐蕃接北
抵益州東北際黔巫王都羊苴徐嗟/切咩彌嗟/切城先有
六詔莫能相一歴代因之以分其勢䝉舎最在南故
[010-9a]
謂之南詔至皮邏閣浸強大而五詔微弱乃賂王昱
求合六詔為一朝廷許之仍賜名歸義於是以兵威
脅服羣蠻不從者滅之遂擊破吐蕃徙居大和城其
後卒為邊患 城距龍尾城十里夷語山陂陀為和
故謂之大和城也
開元二十八年復取安戎城吐蕃入寇發闗中兵救之
劍南節度使張宥文吏不習軍旅軍政悉委副使章
仇兼瓊兼瓊入奏事盛言安戎城可取上恱之以兼
[010-9b]
瓊為節度使兼瓊潜與安戎城中吐蕃結謀開門納
唐兵盡殺吐蕃將卒使監察御史許逺將兵守之至
是吐蕃冦安戎發闗中兵救之吐蕃引去安戎改為
平戎
天寳十載南詔反䧟雲南郡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討
之敗績
楊國忠薦鮮於仲通為劔南節度使仲通性褊急失
蠻夷心故事南詔常與妻子俱謁都督雲南太守張
[010-10a]
䖍陀皆私之又多所徴求南詔王閣羅鳳忿怨發兵
反䧟雲南取夷州三十二仲通將兵八萬討南詔分
二道出戎嶲州至曲靖州南詔王閣羅鳳遣使謝罪
仲通不許因其使進軍至西洱河與戰大敗士卒死
者六萬人仲通僅以身免閤羅鳳歛戰尸築為京觀
楊國忠掩其敗狀仍敘其戰功閤羅鳳遂北臣於吐
蕃吐蕃號曰東帝閤羅鳳刻碑於國門言不得已叛
唐之故
[010-10b]
天寳十三載劍南留後李宓擊南詔敗沒
宓將兵七萬擊南詔閤羅鳳誘之深入至太和城閉
壁不戰宓糧盡士卒罹瘴疫及饑死什七八乃引還
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没楊國忠隱其敗更以捷
聞益發中國兵討之前後死者幾二十萬人無敢言
者
天寳十四載南詔䧟越嶲㑹同軍
安祿山反南詔乘亂䧟越嶲㑹同軍據清溪闗㝷傳
[010-11a]
驃國皆降之 尋傳與驃皆蠻名驃在南詔國南
代宗廣徳元年吐蕃䧟松維保三州
吐蕃盡取河西隴右之地入長安上幸陜自鳳翔以
西邠州以北皆為左袵䧟松維保三州及雲山新築
二城西川節度使髙適不能救於是劒南西山諸州
亦入於吐蕃矣明年節度使嚴武破吐蕃南鄙兵七
萬拔當狗城又拔鹽川城
大厯十二年吐蕃寇黎雅州西州節度使崔寧擊破之
[010-11b]
又大破之於望漢城
大厯十四年吐蕃南詔入冦遣神䇿都將李晟等擊破
之追擊於大渡河
南詔異牟尋新立與吐蕃悉衆二十萬三道入寇一
趨茂州踰没川擾灌口一趨扶文掠方維白壩一侵
黎雅掠邛徠關曰吾欲取蜀以為東府諸將不能禦
虜連䧟州縣刺史棄城走士民竄匿山谷上憂之發
禁兵四千人使李晟將之發邠隴范陽兵五千使將
[010-12a]
軍曲環將之以救蜀東川出軍自江油趣白垻與山
南兵合擊吐蕃南詔破之范陽兵追及於七盤又破
之遂克維茂二州李晟追擊於大度河外又破之吐
蕃南詔饑寒殞於崖谷死者八九萬人吐蕃悔怒殺
誘導使之來者異牟尋懼築羊苴咩城延袤十五里
徒居之吐蕃封之為日東王
徳宗貞元三年雲南王異牟尋請内附
初閤羅鳳䧟嶲州獲西瀘令鄭囘囘通經術閤羅鳳
[010-12b]
愛重之及異牟尋為王以囘為相號清平官雲南有
數十萬衆吐蕃每入宼常以為前鋒賦歛重數又奪
其險要地立城堡嵗徴兵助防雲南苦之囘說異牟
尋自歸於唐曰中國尚禮義有惠澤無賦役異牟尋
潜遣人因諸蠻求内附韋臯奏宜招納之以離吐蕃
之黨分其勢上令臯先作邉將書以喻之㣲觀其趣
貞元四年雲南遣使入見
異牟尋未敢自遣使先遣其東蠻鬼王驃旁且等入
[010-13a]
見且獻黄金丹砂金示順革丹赤心也徳宗嘉之賜
以詔書韋臯令其屬崔佐時随至羊苴咩城時吐蕃
使者亦在異牟尋夜迎之佐時宣天子意異牟尋内
畏吐蕃顧左右失色遂與佐時盟洗載書於西瀰水
發兵攻吐蕃使者殺之
吐蕃寇西川韋臯遣人拒破之
吐蕃亦發雲南兵雲南内雖附唐外未敢叛吐蕃亦
發兵數萬屯於瀘北韋臯知雲南計方猶豫乃為書
[010-13b]
遺雲南王使東蠻轉攻吐蕃吐蕃始疑雲南遣兵二
萬屯㑹川以塞雲南趣蜀之路臯遣黎州刺史韋晉
等與東蠻連兵禦之破吐蕃於清溪關外 㑹川屬
嶲州即盧峯關清溪關亦在嶲州
貞元五年韋臯將兵擊吐蕃於臺登谷復嶲州
嶲州邛部臺登之間有勿鄧蠻勿鄧南七十里有兩
林蠻皆謂之東蠻勿鄧苴夢衝為大鬼主數為吐蕃
侵獵兩林都大鬼至苴那時乞兵於韋臯以攻吐蕃
[010-14a]
臯遣將劉朝彩出銅山道吳鳴鶴出清溪道鄧英俊
出定蕃柵道進逼臺登城吐蕃追壁西貢川據髙為
營苴那時戰甚力分兵大破吐蕃青海
城二節度
軍於北谷斬首二千級盡復嶲州之境苴夢衝内附
吐蕃斷南詔使路臯以兵召至琵琶川斬之
貞元八年韋臯攻吐蕃維州獲其大將論莽熱
貞元十年劒南西山羌蠻來降雲南襲吐蕃於神川大
破之
[010-14b]
詔加韋臯押近界羌蠻及西山入國使吐蕃與囘鶻
爭北庭大戰㣲兵萬人於雲南異牟尋辭以國小請
發五千人異牟尋遣五千人前行自將數萬人踵其
後晝夜兼行襲吐蕃於神川大破之取鐡橋等十六
城遣使來獻捷
遣使立異牟尋為南詔王
先是貞元初李泌勸徳宗和囘紇且請招雲南以斷
吐蕃之右臂曰雲南自漢以來臣事中國楊國忠無
[010-15a]
故擾之使叛臣於吐蕃苦於吐蕃賦煩役重未嘗不
一日思為唐臣也其後韋臯遺雲南王書欲與共襲
吐蕃驅之雲嶺之外獨與雲南築大城於境上置戍
相保永同一家至是異牟尋遣其弟獻地圖上貢及
吐蕃所給金印請復號南詔詔以袁滋為冊使賜以
銀窠金印異牟尋北面跪受冊印因與使者宴出𤣥
宗所賜器物笛工歌女滋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子子
孫孫盡忠於唐
[010-15b]
胡氏曰李鄴侯思扞吐蕃故力勸徳宗與囘紇和親
而招雲南大食天竺以分吐蕃之勢此後吐蕃稀為
邊患然唐室之禍乃卒起於雲南以此知中國當以
自治為强於非我族類者畫郊圻固封守來則不拒
不來不强然後不召患於藩籬之外矣
韋臯進南詔奉聖樂
驃國者在永昌南二千里西接東天竺亦與波斯婆
羅門接距西舎利城二十日行西舎利者中天竺也
[010-16a]
南屬海比南詔以兵強地接常羈制之聞南詔歸唐
有内附心異牟尋遣使楊加明詣韋臯請獻夷中歌
曲且令驃國進樂人於是臯作南詔奉聖樂
貞元十一年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
昆明近嶲州
貞元十三年吐蕃入寇嶲州刺史曹髙仕破之於臺登
城下
貞元十五年吐蕃撃南詔及嶲州韋臯與異牟尋發兵
[010-16b]
禦之
貞元十七年韋臯大破吐蕃於雅州
吐蕃寇麟州上𠡠韋臯深入吐蕃以分其勢紆北邊
患臯遣兵二萬分出九道攻維保松州及棲雞老翁
城大破吐蕃於雅州轉戰千里拔城七遂圍維州及
昆明吐蕃救維州西川兵據險設伏以待之虜衆
大敗擒其將論莽熱維州昆明竟不下引兵還
南詔大破吐蕃於瀘水
[010-17a]
韋臯屯重兵於嶲州扼西瀘吐蕃路吐蕃謀以兵襲南詔
以八萬人圍嶲州臯命部將武免等屯嶲州約南詔
有急進軍吐蕃引衆五萬自曩貢川分二軍攻雲南
一軍自諾濟城攻嶲州異牟尋先欲攻東蠻臯報嶲
州實往來道扞蔽數州虜百計窺故嚴兵以守之東
蠻庸敢懐貳乎免接兵嶲州雖南詔境亦所在屯戍
吐蕃懲野戰數北乃屯三瀘水遣間誘瀕瀘諸蠻復
城悉攝悉攝吐蕃險要也蠻酋潛導南詔與臯部將
[010-17b]
杜毗等夜絶瀘破虜屯斬五百級又破之於瀘西吐蕃
君長共計不得嶲州患未艾也
文宗大和三年南詔入成都
異牟尋既死子尋閤勸立尋閤勸死子勸龍晟立元
和十一年為㺯棟王嵯顛所殺嵯顛遂専國政於是
西川節度使杜元頴治無狀障候弛沓相䝉戍卒反
為卿導襲嶲戎二州又陷卭州自卭州引兵徑抵成
都又寇東川節度使郭釗兵弱不能戰以書責嵯顛
[010-18a]
嵯顛復書曰杜元頴侵擾我故興兵報之耳與釗修好
而退蠻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撫蜀人市肆安堵
將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數萬人及珎貨而去嵯顛自為
軍殿及大度水謂人曰此南吾境也聴汝哭别鄉國衆
皆慟哭赴水死者以千計嵯顛遣使上表曰杜元頴不
恤軍士軍士競為郷導祈誅虐帥倘誅之不遂無以
慰蜀土之心願陛下誅之貶元頴循州司馬
太和五年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西川節度使李
[010-18b]
徳裕表其狀不受
南詔入寇蜀中殘弊西川節度使李徳裕至鎮吐蕃
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徳裕遣維州刺史虞蔵儉入
據其城具奏其狀且言欲遣生𦍑三千燒十三橋擣
西戎腹心是韋臯沒身恨不能致者也事下尚書省
集百官議皆請如徳裕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
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修好約罷戍兵
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彼若來責失信怒氣直辭不三
[010-19a]
日至咸陽橋此時西南數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
徒棄誠信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
然詔徳裕以其城歸吐蕃執悉怛謀及與偕來者悉
歸之吐蕃盡誅之于境上極其慘酷徳裕由是怨僧
孺益深㑹昌初徳裕為相上疏云維州據髙山絶頂
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衝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
隴盡沒唯此獨存吐蕃潛以婦人嫁此州門者二十
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夜入遂為所䧟號曰
[010-19b]
無憂城従此得併力於西邊更無虞於南路憑陵近
甸旰食累朝韋臯欲經畧河湟湏此城為始萬旅盡
鋭急攻數年雖擒論莽熱而還城堅卒不可克臣初
到西蜀外揚國威内葺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空壁
來歸臣始受其降南蠻振攝山西八國皆願内屬其
吐蕃合水棲雞等城既失險阨自須抽歸可減八處
鎮兵坐守千餘里舊地且維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猶
圍魯州豈顧盟約臣受降之初指天為誓面許奏聞
[010-20a]
各加酬賞當時不與臣者望風疾臣詔臣執送悉怛
謀等令彼自戮臣寧忍以三百餘人命棄信偷安累
表陳論乞垂矜惻荅詔嚴切竟令執還將吏對臣無
不隕涕蕃帥即以此人戮於境上絶忠款之路快兇
虐之情乞追奬忠魄各加褒贈詔贈悉怛謀右衞將軍
其後大忠初杜悰復取維州 維州今威州
司馬公曰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
則維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闗中急然
[010-20b]
則為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為向化在吐
蕃不免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徳裕所言者利
也僧孺所言者義也
胡氏曰司馬公之言過矣使維州本非唐地既與之
和棄而不取姑守約信可矣本唐之地為吐蕃所侵
乃欲守區區之信舉險要而棄之可乎僧孺所謂虜
不三日至咸陽特以大言怖文宗非事實也夫奪吾
之地而約我以盟此正蒲人所以要孔子者非信也
[010-21a]
取我故地乃義所當為司馬公不以義斷之而以利害
為言又斥徳裕為利取僧孺為義是皆無所據矣故
以維州歸吐蕃棄祖宗土宇縳送悉怛謀沮歸附之
心僧孺以小信妨大計也下維州遣兵據之洗數十
年之恥追奬悉怛謀贈以官秩徳裕以大義謀國也
此二人是非之辨也
太和六年李徳裕築仗義禦侮柔逺城
徳裕建籌邊樓按南道山川險要與蠻相入者圖之
[010-21b]
左西道與吐蕃接者圖之右其部落衆寡饋餫逺
邇曲折咸具乃招習邊事者與之商訂凡虜之情偽
盡知之料擇州兵士無敢怨又請甲人於安定弓人
河中弩人浙西器械犀利又率戸二百取一人使習
戰緩則農急則戰謂之雄邊子弟總十一軍築仗義
城以制大度清溪闗之阻作禦侮城以控榮經犄角
勢作柔逺城以扼西山吐蕃復卭徠闗徙嶲州治臺
登以奪蠻險舊制嵗抄運内粟贍黎嶲州起嘉眉道
[010-22a]
陽山江而達大度乃分餉諸戍常以盛夏至地苦瘴
毒輦夫多死徳裕命轉卭雅粟以十月為漕始先夏
而至以佐陽山之運饋者不渉炎月逺民乃安又奏
遣使詣南詔索所掠人口得數千人而還上命徳裕
脩塞清溪闗以斷南詔入寇之路徳裕上言通蠻細
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
得萬人成都得二萬人精加訓練則蠻不敢動矣邊
兵又不宜多須力可臨制時北兵皆歸本道惟河中
[010-22b]
陳許三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以歸蜀人忷懼徳裕
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蜀且言蜀兵脆弱
新為蠻寇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若壯兵盡歸則與
杜元頴時無異蜀不可保恐議者云蜀經蠻寇以來
已自増兵向者蠻寇已廹元頴始捕市人為兵約三
千餘人徒有其數實不可用郭釗募壯兵僅約百餘
人臣復召募得二百餘人此外皆元頴舊兵也恐議
者又聞一夫當闗之説以為清溪可塞臣訪之蜀中
[010-23a]
老將清溪之旁大路有三小徑無數皆東蠻臨時為之
開通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
城迤邐接黎州以大兵守之方可況聞南詔以所掠蜀
人二千及金帛賂遺吐蕃若使二虜知蜀虚實連兵入
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盖由禍不在身望人責
一狀留入堂案它日敗事不可令臣獨當國憲朝廷
皆従其請徳裕乃練士卒葺堡障積糧儲以備邊蜀
人粗安徳裕又奏蜀兵羸疾老弱者従來終身不簡
[010-23b]
臣命立五尺五寸之度簡去四千四百餘人復簡募
少壯者千人以慰其心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與
土兵參居轉相訓習日益精練又蜀工所作兵器徒
務華飾不堪用臣今取工於别道以治之無不堅利
宣宗大中十三年南詔僣號寇䧟播州
初韋臯開清溪道以通羣蠻使入貢又選羣蠻子弟
聚之成都教以書數以羈縻之既而軍府厭於廩給
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従傔人浸多杜悰奏減其
[010-24a]
數南詔豐祐怒入貢不時頗擾邊境子酋龍立乃自
稱皇帝國號大禮遣兵䧟播州
懿宗咸通三年南詔攻䧟邕州寇嶲州
杜宗上言南詔强盛西川兵食單寡未可輕與之絶
且應遣使弔祭上従之㑹南詔寇嶲州遂不行
咸通四年南詔䧟交趾經畧使蔡襲死之
咸通五年南詔寇邕州官軍䧟沒
咸通七年髙駢大破南詔蠻復取交趾
[010-24b]
咸通九年建定邊軍於邛州以李師望為節度使
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嶲州控扼南詔為其要衝成都
道逺難以節制請建定邊軍屯重兵於嶲州以卭州
為理所朝廷従之以師望為嶲州刺史充定邊軍節度
眉蜀邛雅嘉黎等州觀察統押諸蠻并統領諸道
行營制置等使師望利於専制方面故建此䇿其實
邛距成都纔六百十里嶲距卭千里其欺罔如此
咸通十一年南詔入寇遂入成都
[010-25a]
初南詔遣使來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遂殺之
朝廷徴師望以竇滂代之滂貪殘又甚於師望故蠻
寇未至而定邊已困矣是月南詔酋龍傾國入寇進
入嶲州安再榮守清溪闗蠻攻之再榮退屯大渡河
北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蠻密分軍伐木開道逾
雪坡奄至沐源川竇滂遣將帥五百人拒之舉軍覆
沒十二月蠻詐為我敗卒至江岸呼船以濟衆乃覺
之遂䧟犍為縦兵焚掠凌榮二州之境後數日蠻軍
[010-25b]
大集於凌雲寺與嘉州對岸遂䧟嘉州酋龍詐遣人
約和語未畢乘船茷爭渡竇滂單騎宵遁再榮等進
兵乗夜攻之蠻大驚引去進䧟黎雅卭州軍資儲峙
散於亂兵之手蠻至城已空通行無礙矣西川之民
爭走入成都所占地不過一席許雨則戴盎以自芘
又乏水取摩訶池泥汁澄而飲節度使盧躭召彭州
刺史吴行魯共脩守備選兵三千人號曰突將蠻至
眉州躭遣使與之約和蠻報曰我輩行止只繋雅懐
[010-26a]
進軍新津盧躭遣使告急於朝以紓一朝之患朝廷
命支詳為宣諭通和使蠻長驅而北䧟雙流遣人負
綵幕至城南云欲張陳蜀王㕔以居驃信蠻謂/君王
為驃/信遂抵成都城下前一日盧躭遣王晝至漢州
詗援軍時興元六千人鳳翔四千人已至漢州㑹竇
滂以四千人自導江奔漢州就援軍以自存王晝以
興元資簡兵三千餘人軍毗橋與蠻戰不利退保漢
州竇滂欲西川陷沒以分其責毎款留官軍不使遽
[010-26b]
進二月朔蠻合梯衝四面攻成都城上以鈎鐶挽之
使近投火沃油焚之攻者皆死蠻歛兵約和遣使迎
支詳時顔慶復以援軍將至詳謂蠻使曰受詔約和
今雲南乃圍成都則與曩日異矣且朝廷所以和者
冀其不犯成都也蠻復進攻城初韋臯招南詔以破
吐蕃既而蠻訴以無甲弩皐使匠往教之數嵗蠻中
甲弩皆精利朝廷以顔慶復為東川節度使凡援蜀
諸軍皆受慶復節制慶復至新都蠻分兵拒之慶復
[010-27a]
大破蠻軍殺二千餘人蜀民數千人爭操芟刀白棓以助
官軍呼聲震野蠻步騎數萬復至宋威以二千人㑹
戰蠻軍大敗死者五千餘人退保星宿山威進軍沱
江驛距成都三十里蠻遣其臣楊定詣支詳請和亦
依違荅之官軍至城下與蠻戰奪其升仙橋是夕蠻
自燒攻具遁去顔慶復始教蜀人築壅門城穿塹引
水滿之植鹿角分營鋪蠻知有備自是不復犯成都
矣
[010-27b]
僖宗乾符二年南詔寇西川䧟黎州入卭徠闗節度使
髙駢追至大度河大破之
南詔作浮梁濟大度河防河兵馬使黄景復俟其半
濟擊之蠻敗走斷其浮梁蠻以中軍多張旗幟當其
前而分兵潛出上下流合二十里濟襲破諸城柵夾
攻景復景復陽走而設伏以待之蠻兵大敗歸至之
羅谷遇國中發兵繼至新舊相繼遂寇大渡河與景
復戰連日援兵不至景復遂潰蠻乗勝䧟黎州入卭
[010-28a]
徠闗攻雅州成都驚擾大為守備以髙駢為西川節
度使駢先遣使走開成都門曰吾在交趾破蠻三十
萬衆蠻聞我來逃竄不暇今春氣向暖十萬人藴積
城中生死共處汙穢鬱蒸將成癘疫不可緩也蠻方
攻雅州聞之引兵去駢又奏南蠻小醜易以支吾所
發鄜坊等兵並乞勒還既至成都明日發步騎五千
追南詔至大度河擒其酋長數十人至成都斬之修
復卭崍闗大度河諸城柵又築城於戎州馬湖鎮號
[010-28b]
平夷軍又築城於沐浴川皆蠻入蜀之要道也各置
兵數千戍之自是蠻不復入寇駢又築成都羅城周
二十五里凡九十六日而畢駢又遣僧景先説南詔
先是西川遣使至南詔驃信皆坐受其拜駢以其俗
尚浮屠故遣景先往驃信果迎拜信受其言 沐浴
川嘉州接蠻境分兩路川在東南路清溪闗在嶲州
乾符四年南詔酋龍卒子法立請和許之
酋龍嗣位以來為邊患殆二十年中國為之虚耗而
[010-29a]
其國中亦弊酋龍謚景莊皇帝子法立好畋獵酣飲
委國事於大臣嶺南西道節度使辛儻奏南詔請和
且言諸道兵戌邕州嵗久餽餉疲弊請許其和使嬴
瘵息肩詔許之但留荆南宣歙數軍餘減十七朝廷
既許南詔和無表但令督爽牒中書請為弟而不稱
臣督爽蠻官也詔百官議之禮部侍郎崔澹等以南
詔驕僭無禮髙駢不達大體反因一僧呫嚅卑辭誘
致其使若従其請恐垂笑後代駢上表與澹等辨詔
[010-29b]
諭解之鄭畋盧攜共議攜欲和親畋不可攜怒拂衣
起袂罥硯墮地破之上聞之曰大臣相詬何以儀刑四
海遂皆罷之
初南詔䧟安南勅徐泗分兵八百人戌桂州約三年
一代觀察使崔彦曽性嚴刻都押牙尹戡等用事
戍桂州者已六年屢求代還戡言於彦曽以軍帑空
虚發兵所費多請更留舊戍卒一年彦曽従之戍
卒聞之怒都虞侯趙可立等作亂殺都將王仲甫
[010-30a]
推糧料判官龎勛為主朝廷討之數平乃定黄巢於
是繼起而唐亡
范正獻公曰邉塞自古迭為中國患由秦以來未有
得志於南蠻者也盖以瘴毒險阻不得天時地利所
恃者人和而已而民従役皆知必死如往棄市則是
三者皆亡矣明皇之末南詔盛强至於懿宗䧟安南
圍成都中國首尾疲於奔命其後龎勛之亂起於桂
北之戍黄巢之寇本於徐方之餘唐室之衰宦者蠱
[010-30b]
其内南詔擾其外財竭民困海内大亂而因以亡矣
蠻夷非能亡中國也而中國之亡蠻夷常為資是以
聖王不重外而輕内不勤逺而㤀邇恐征伐不息變
生於内而揺其本也
論曰漢武帝窮荒極逺郡縣四夷以一時之侈心而
基後世之多事彼固不知三代聖王之盛徳逺慮也
南夷在蜀徼外叛服不常而漢之威令足以震讋之
漢之官吏足以厭服之至於武侯而南征四郡深入
[010-31a]
不毛将以絶後顧之虞非特藉其資以給軍用而已
王業偏安不得已也然天威所臨至於今能使之褫
魄喪膽北向厥角不幸而為永嘉李氏竊㨿縦獠於
蜀蜀人被南夷之禍者幾三百年時無武侯而武帝
開邊之患於是乎慘矣至唐而鮮于仲通辱國喪師
蠢爾小醜遽有輕中國之心三入蜀境而南詔之患
與吐蕃迴紇等惟我藝祖逺法三代玉斧畫河不貪
其土而蜀於是鮮有腹心之疾凡我疆吏謹固封圻
[010-31b]
壹是皆以砥礪亷隅為安邊之本孰謂其不行於蠻
貊哉雖百世而無南夷之憂可也
蜀鑑卷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