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蜀鑑卷一
宋 郭允蹈 撰
秦人取南鄭
秦厲公二十六年秦左庶長城南鄭
秦躁公二年南鄭反
秦惠公十三年秦伐蜀取南鄭
南鄭本古褒國按酈道元水經注云東周之初鄭桓
[001-1b]
公死於犬戎其民南奔居此因曰南鄭後為蜀所併
至是秦始取之
論曰常璩謂蜀以褒斜為前門則南鄭者蜀之扞蔽
也南鄭既入秦七十二年而蜀遂亡唇亡齒寒也乆
矣後之經理蜀者可不鍳乎
秦人取蜀
秦惠文王初更九年司馬錯伐蜀滅之
常璩華陽國志曰蜀王封弟葭萌號苴侯命其邑曰
[001-2a]
葭萌苴侯與巴王為好巴與蜀讐故蜀王怒伐苴侯
苴侯奔巴求救於秦惠王方欲謀楚羣臣議曰夫蜀
西僻之國戎翟為鄰不如伐楚司馬錯曰蜀國富饒
得其布帛金銀足給軍用水通於楚有巴之勁卒浮
大舶船以乗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
下并矣秋秦張儀司馬錯從石牛道伐蜀蜀王自於
葭萌拒之敗績開明氏遂亡凡王蜀十二世司馬錯
等因取苴與巴焉又戰國策曰司馬錯欲伐蜀張儀
[001-2b]
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説對曰今夫蜀西僻之國
而戎狄之長也弊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
以為利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三川周室天下之
市朝也而顧爭於戎狄去王業逺矣錯曰不然富
國者務廣其地強兵者務富其民以秦攻蜀譬以狼
逐羊也取其地足以廣國得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
傷衆而彼已服矣故㧞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
四海諸侯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也今攻
[001-3a]
韓刼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不如伐蜀之完也惠
王曰善起兵伐蜀取之蜀既屬秦益強富厚輕諸侯
葭萌在今利州石牛即今大安軍金牛鎮
秦惠文王十一年封子通國為蜀侯以陳壯為相置巴
郡以張若為蜀國守移秦民萬家實之
秦惠文王十四年陳壯反殺蜀侯通國秦遣甘茂張儀
司馬錯復伐蜀誅陳壯
秦武王元年封子惲為蜀侯
[001-3b]
秦昭襄王六年蜀侯惲反司馬錯定蜀封子綰為蜀王
秦昭襄王二十二年王誅蜀侯綰但置蜀守張若取筰
及江南地
論曰秦人取蜀以王其親子弟三而卒皆殺之歴三
十二年而始定其取之不亦難乎初置守張若而定
黔中繼用李氷而始平水害蜀自是安寜而漢髙帝
用之以取三秦其所係不亦重乎
秦人取漢中
[001-4a]
秦惠文王十三年秦庶長章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分
巴蜀置漢中郡
秦孝公初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之地孝公招戰士明
功賞國以富強至是惠文王既取蜀遂乗勝取楚地
六百里又分巴蜀置漢中焉
論曰按南鄭自南鄭漢中自漢中南鄭乃古褒國秦
未得蜀以前先取之漢中乃今金洋均房等州六百
里是也秦既得漢中乃分南鄭以𨽻之而置郡焉南
[001-4b]
鄭與漢中為一自此始春秋楚人秦人巴人滅庸即
今金房兩州地西漢地理志漢中郡治西地今金州
上庸郡是也漢中乃秦楚巴蜀必爭之地秦得之而
全據上流以謀楚矣
昭襄王十三年任鄙為漢中守
昭襄王二十年王之漢中
秦人自蜀伐楚
昭襄王二十七年司馬錯發隴西因蜀伐楚黔中㧞之
[001-5a]
昭襄王三十年蜀守張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為黔中
郡
華陽國志云錯率巴蜀衆十萬大舶船萬艘米六百
萬斛浮江伐楚 巫郡在今巫山縣及施州黔中郡
即今涪黔鼎澧諸郡皆黔中地
論曰秦併六國自得蜀始盖與秦為怨者楚也秦既
取蜀取漢中又取黔中則斷楚人之右臂而楚之勢
孤矣刼質懐王操縱予奪無不如意於是滅六雄而
[001-5b]
一天下豈偶然哉由得蜀故也
漢髙帝由蜀漢定三秦
漢元年春正月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
秦始皇分天下為三十六郡巴蜀漢中居其三割南
鄭以𨽻漢中漢因建都於此
漢王欲攻項羽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
死乎語曰天漢其稱甚美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
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
[001-6a]
漢王令張良厚遺項伯使盡請漢中地項王許之
漢王從杜南入蝕中張良送至褒中良説漢王燒絶棧
道
杜南在今京兆府萬年縣古杜伯國也蝕中入漢中
道川谷名寰宇記曰褒口在褒城縣北北口曰斜南口
曰褒同為一谷自褒谷至鳳州界一百三十里始通
斜谷斜口在鳳翔府郿縣谷中褒水所流穴山架木
以行張良勸漢王燒絶棧道以備諸侯盗兵且示項
[001-6b]
羽無東意今地名石門
漢王至南鄭拜韓信為大將
諸將及士卒皆歌思東歸多道亡韓信亦去蕭何追
之信説漢王還定三秦遂聽信計今興元南鄭縣米
倉山有截賢嶺韓信廟或云蕭何追信於此
漢王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秋八月引兵從故道
出襲雍章邯迎戰陳倉敗走止戰好畤又敗走遂定雍
地
[001-7a]
華陽國志曰漢祖自漢中出三秦伐楚蕭何發蜀漢
米萬船而給助軍糧又曰巴郡有賨民多居渝水左
右天性勁勇初為漢前鋒䧟陣銳氣喜鬬帝善之曰
此武王伐紂之歌也令樂人習學之謂之巴渝舞
故道在今鳳州兩當縣陳倉在鳳翔府寳雞縣好畤
在鳳翔府天興縣
論曰漢髙帝留漢中未㡬反其鋒以向關中足跡雖
未嘗至蜀然所漕者巴蜀之軍糧䧟陣者巴渝之勁
[001-7b]
勇由故道戰陳倉定雍地而王業成矣孰謂由蜀出
師不可以取中原哉
公孫述盡有蜀地
漢更始元年公孫述自稱益州牧
述茂陵人王莽以為導江卒正治臨卭髙陽宗成等
起兵狥漢中以應漢述遣使迎成等選精兵迎撃殺
之併其衆假漢使者自稱益州牧按王莽改蜀郡為
導江太守為卒正
[001-8a]
更始將李寳張忠狥蜀漢述遣其弟恢擊寳忠於綿竹
大破之述自立為蜀王都成都
光武建武元年述遣其將侯丹取南鄭
南鄭人延岑反圍南鄭更始所立漢中王嘉初擊敗
之岑復反嘉兵敗走岑遂據漢中進兵武都為更始
將李寳所破岑走天水述遂遣其將侯丹取南鄭嘉
收散卒數萬人以李寳為相從武都南擊侯丹不利
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闗至陳
[001-8b]
倉嘉追擊破之岑屯杜陵與赤眉將逢安戰大破之
漢中王嘉亦與赤眉將廖湛戰於谷口大破之光武令
鄧禹招嘉嘉因來歙請降延岑自武闗走南陽述遂
有漢中地
武都今階州天水今秦州河池今鳳州下辨今成州
散闗今大散闗谷口在今鳳翔府郿縣武闗今商州
南陽今登州
述遣其將任滿據扞闗
[001-9a]
李熊説述東拒扞闗述遣滿從閬中下江州據之
史記張儀説楚曰秦西有巴蜀大船下水而浮一日
行三百餘里不至十日而拒扞闗扞闗驚則黔中巫郡
非王之有矣史記索隠以為扞闗即魚復江闗今瞿
唐闗顔師古注輿地廣記郡縣志皆仍其説惟後漢
史注扞闗在今峽州巴山縣樂史寰宇記峽州長楊
縣有古扞闗城存即巴山縣地此為得之扞闗實楚
地史記稱楚肅王所築今巫郡江闗則乃屬巴地故
[001-9b]
張儀云拒扞闗則黔中巫郡非秦有拒抵也至若黔
中巫郡皆在楚扞闗之外也葢扞闗乃楚之扞闗江
闗乃巴蜀之江闗也述據扞闗則荆門虎牙在扞闗
之内皆其設險之地豈肯先自隘而但守魚復之江
闗哉故辨之以正地理之闗江州縣名今重慶府閬
中今閬中
述遣其將李育程烏屯陳倉馮異迎擊大破之
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遣李育程烏將數萬衆
[001-10a]
出屯陳倉狥三輔馮異擊走之育烏俱奔漢中 陳
倉在鳳翔寳雞縣
光武得隴望蜀
建武八年來歙伐隗囂㧞略陽
隗囂據隴右歙將二千餘人襲略陽斬守將金梁囂
大驚曰何其神也帝聞得略陽甚喜曰略陽囂所依
阻心腹已壊則制其支體易矣 略陽在今秦州隴
城縣
[001-10b]
隗囂圍略陽公孫述遣將李育田弇助之
囂盡銳攻略陽累月不能下
夏四月帝自征隗囂至髙平河西竇融來朝
髙平今鎮戎軍髙平寨古安定地
隗囂將妻子奔西城
西城今金州西城縣
吳漢岑彭圍西城耿弇盖延圍上邽九月乙卯車駕還
宫
[001-11a]
帝自上邽晨夜東馳賜岑彭等書曰兩城若下便可
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
兵頭鬚為白岑彭擁谷水灌西城城未沒丈餘會王
元等將蜀救兵五千乗髙卒至鼓譟大呼曰百萬之
衆方至漢軍大驚元等决圍死戰遂得入城迎囂歸
冀城冀城在今秦州隴城縣上邽在今秦州
隗囂病死子純立
帝使來歙䕶諸將屯長安遂討隗純天水十月攻破之
[001-11b]
純降
歙上書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為藩蔽故得延命假
息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
公孫述使王元拒河池來歙盖延進攻大破之遂克下
辨
隗囂將王元降述述使拒河池歙與盖延等破之遂
克下辨乗勝而進蜀人大懼 河池今鳳州下辨今
成州同谷縣
[001-12a]
盗殺來歙
王元遣刺客殺歙歙以盖延領其軍
岑彭吳漢由江道取蜀
建武五年岑彭自夷陵屯津鄉
田戎據夷陵岑彭攻㧞之獲其衆萬餘人戎亡入蜀
述以戎為異江王岑彭謀伐蜀以夾川榖少水險難
漕留馮駿軍江州田鴻軍夷陵李𤣥軍夷道自引兵
還屯津鄉當荆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
[001-12b]
長 夷陵今峽州夷陵縣夷道今峽州宜都縣津鄉
左氏傳曰楚子大敗於津後漢志云江陵有津鄉
寰宇記云津鄉故城在今江陵縣東渚宫即其地
建武六年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闗招其故衆欲取荆州
不克
江闗漢地理志云江闗都尉理魚復水經注云白帝
山北縁馬嶺接赤甲山南北相去八十五丈東西七
十丈東傍瀼溪西南臨大江瞰之眩目惟馬嶺小差
[001-13a]
逶迤猶斬山為路羊腸數轉然後得上公孫述據蜀
自以金承土運故號曰白帝城寰宇記云赤甲城公
孫述築不生樹木土石悉赤如人袒臂故曰赤甲與
舊白帝城相連皆在縣北即江闗之要也在今䕫州
奉節縣
建武九年春述遣田戎下江闗據荆門虎牙
述遣其將田戎任滿程汎將數萬人下江闗擊破馮
駿等軍遂㧞巫及夷道夷陵因據荆門虎牙横江水
[001-13b]
起浮橋鬬樓立櫕柱以絶水道結營跨山以塞陸路
拒漢兵 荆州記云南荆門北虎牙二山臨江楚之
西塞酈道元注水經云公孫述依二山作浮橋拒漢
師下有急灘名虎牙灘郭璞江賦曰虎牙桀立以屹
崒荆門闕竦而盤礴圓淵九迴以懸騰湓流雷呴而電
激寰宇記云虎牙山有石壁其色黄間有白文亦有
牙齒形夷陵志云上有城下有十二碚有灘甚惡在
今峽州
[001-14a]
建武十一年春岑彭破夷陵入江闗上墊江馮駿守江
州
岑彭數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吳漢率劉隆等三將發
荆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會荆門彭裝戰
船數十艘吳漢以棹卒多費糧穀欲罷之彭以為蜀
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曰大司馬不曉水戰荆門
之事由公而已閏月彭募攻浮橋先登者賞於是偏
將軍魯竒應募而前東風狂急竒船逆流直衝浮橋
[001-14b]
櫕柱有反把鉤竒船不得去竒等乗勢殊死戰因飛
炬焚之風怒火盛樓橋崩燒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
無前蜀兵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擒程汎而田戎走
保江州彭率臧宫劉歆長驅入江闗彭到江州以其
城固糧多難卒㧞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乗利直指墊
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十萬石吳漢留夷陵裝露橈
繼進 墊江即今忠州平曲未詳然彭既指墊江從
浯水上平曲則在今遂寜潼川之境也
[001-15a]
述使其將延岑吕鮪王元公孫恢拒廣漢及資中又遣
侯丹拒黄石
漢立廣漢郡資中今資州資陽縣乃平水經歴之地
寰宇記云黄石在今涪州涪陵縣有横石灘岑彭已
上墊江則述拒廣漢以備涪水屯資中以備江陽又
先遣侯丹率二萬人以拒黄石則逆拒於江州之竟
也
岑彭自墊江還江州泝都江襲擊侯丹大破之使臧宫
[001-15b]
拒延岑於涪水大破之彭遂進㧞武陽
彭使臧宫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
兵浮江下還江州泝都江而上襲擊侯丹大破之因
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拔武陽使精騎馳廣都
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
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
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延岑盛兵
於沅水臧宫以轉輸不繼降者欲散畔㑹帝遣謁者
[001-16a]
将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宫矯制取以自益晨夜進
兵多張旗幟登山鼓譟右步左騎挾船而引呼聲動
山谷岑大震恐因縱擊大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
延岑奔成都其衆悉降自是降者以十萬數王元舉
衆降 後漢志沅水當為沈水水經注云沈水自廣
漢郡入涪江今按中江縣有一水入涪臧宮旋平綿
竹必自今中江水也
論曰延岑自廣漢入涪水以拒墊江今合/州而岑彭下
[001-16b]
墊江由江州復上都江㧞武陽武陽今彭山縣由今/洌州復囘重慶府上
瀘叙/嘉眉此蜀人所以為神也史謂自都江倍道兼行二
千里至武陽盖夸張之誤矣
冬十月盗殺岑彭於武陽十有二月呉漢将三萬人泝
江而上
述使刺客詐為亡奴降岑彭刺殺彭監軍鄭興領其
營以俟呉漢至而授之
建武十二年春正月呉漢進㧞廣都
[001-17a]
呉漢破述餘黨於武陽帝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
漢乃進軍攻廣都㧞之
秋七月馮駿㧞江州獲田戎臧宫㧞綿竹破涪城斬公
孫恢
吳漢入成都述自殺誅延岑
論曰光武得隴望蜀其勢若易矣而功反難岑彭泝
流討蜀其勢若難矣而功反易何耶以下辨河池皆
武都之阨塞述能守之誠未易窺而瞿唐為蜀之天
[001-17b]
險述不之守而逺恃荆門虎牙以為固浮橋一燎而
述之技窮矣然光武中興復漢舊物述猶陸梁一隅
斗絶之蜀此其見與井蛙何異身死旋滅非不幸也
蜀鑑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