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01 通鑑紀事本末-宋-袁樞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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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卷第四十一
   鄴都之變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冬十月帝遣使以滅梁告吳
蜀二國皆懼吳揚州司馬嚴可求笑曰聞唐主始
得中原志氣驕滿御下無法不出數年將有内變
吾但當卑辭厚禮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滑州留
後李紹欽因伶人景進納貨於宫掖除泰寧節度
使帝㓜善音律故伶人多有寵常侍左右帝或時
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於庭以恱劉夫人優名謂
之李天下嘗因為優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優人
敬新磨遽前批其頰帝失色羣優亦駭愕新磨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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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誰呼邪帝恱厚賜之諸
伶出入宫掖侮弄搢紳羣臣憤嫉莫敢出氣亦有
反相附託以希恩澤者四方藩鎮爭以貨賂結之
其尤蠧政害人者景進爲之首進好采閭閻鄙細
事聞於上上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
奏事常屏左右問之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干豫政
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 荆南節度使髙季興在
洛陽帝左右伶官求貨無厭季興忿之歸謂將佐
曰新朝百戰方得河南乃對功臣舉手云吾於十
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則它人無功矣其誰不解
體又荒於禽色何能長久吾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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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正月敕内官不應居外應前朝内官及諸
道監軍并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貴賤並遣詣闕時
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給贍優
厚委之事任以為腹心内諸司使自天祐以来以
士人代之至是復用宦者浸干政事既而復置諸
道監軍節度使出征或留闕下軍府之政皆監軍
决之陵忽主帥怙勢爭權由是藩鎮皆憤怒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租庸副使孔謙欲聚
歛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謙復徵之自是每有詔
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郭崇韜初至汴洛頗受藩
鎮饋遺所親或諌之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禄賜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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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豈籍外財但以偽梁之季賄賂成風今河南藩
鎮皆梁之舊臣主上之仇讎也若拒其意能無懼
乎吾特為國家藏之私室耳及將祀南郊崇韜首
獻勞軍錢十萬緍先是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為
内外府州縣上供者入外府充經費方鎮貢獻者
入内府充宴遊及給賜左右於是外府常虚竭無
餘而内府山積及有司辦郊祀乏勞軍錢崇韜言
於上曰臣已傾家所有以助大禮願陛下亦出内
府之財以賜有司上黙然久之曰吾晉陽自有儲
積可令租庸輦取以相助於是取李繼韜私第金
帛數十萬以益之軍士皆不滿望始怨恨有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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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郭崇韜位兼將相復領節旄以天下為己任
權侔人主旦夕車馬填門性剛急遇事輙發嬖倖
僥求多所摧抑宦官疾之朝夕短之於上崇韜扼
腕欲制之不能豆盧革韋説嘗問之曰汾陽王本
太原人徙華隂公世家鴈門豈其枝派邪崇韜因
曰遭亂亡失譜牒嘗聞先人言上距汾陽四世耳
革曰然則固從祖也崇韜由是以膏梁自處多甄
别流品引拔浮華鄙棄勲舊有求官者崇韜曰深
知公功能然門地寒素不敢相用恐為名流所嗤
由是嬖倖疾之於内勲舊怨之於外崇韜屢請以
樞密使讓李紹宏上不許又請分樞密院事歸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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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司以輕其權而宦官謗之不已崇韜鬱鬱不得
志與所親謀赴本鎮以避之其人曰不可蛟龍失
水螻蟻足以制之先是上欲以劉夫人為皇后而
有正妃韓夫人在太后素惡劉夫人崇韜亦屢諫
上以是不果於是所親説崇韜曰公若請立劉夫
人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則伶官輩不能
為患矣崇韜從之與宰相帥百官共奏劉夫人宜
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皇后生
於寒微既貴專務蓄財其在魏州至於薪蘇果茹
皆販鬻之及為后四方貢獻皆分為二一上天子
一上中宫以是寳貨山積惟用寫佛經施尼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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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時皇太后誥皇后教與制勑交行於藩鎮奉
之如一 勲臣畏伶官之讒皆不自安蕃漢内外
馬步副揔管李嗣源求解兵柄帝不許 夏四
月孔謙貸民錢使以賤估償絲屢檄州縣督之翰
林學士承㫖權知汴州盧質上言梁趙巖為租庸
使舉貸誅歛結怨于人今陛下革故鼎新為人除
害而有司未改其所為是趙巖復生也今春霜害
桑繭絲甚薄但輸正稅猶懼流移况益以稱貸人
何以堪臣惟事天子不事租庸敕㫖未頒省牒頻
下願早降明命帝不報 初胡柳之役伶人周匝
為梁所得帝每思之入汴之日匝謁見於馬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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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喜匝涕泣言曰臣所以得生全者皆梁教坊使
陳俊内園栽接使儲德源之力也願就陛下乞二
州以報之帝許之郭崇韜諫曰陛下所與共取天
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賞未及一
人而先以伶人為刺史恐失天下心以是不行踰
年伶人屢以為言帝謂崇韜曰吾已許周匝矣使
吾慙見此三人公言雖正然當為我屈意行之五
月壬寅以俊為景州刺史徳源為憲州刺史時親
軍有從帝百戰未得刺史者莫不憤歎 乙巳右
諫議大夫薛昭文上䟽以為今諸道僭竊者尚多
征伐之謀未可遽息又士卒久從征伐賞給未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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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乏者多宜以四方貢獻及南郊羡餘更加頒賚
又河南諸軍皆梁之精鋭恐僭竊之國濳以厚利
誘之宜加收撫又戸口流亡者冝寛徭薄賦以安
集之又土木不急之役冝加裁省又請擇隙地牧
馬勿使踐京畿民田皆不從 六月壬辰以天
平節度使李嗣源為宣武節度使 秋八月癸
酉以副使衛尉卿孔謙為租庸使右威衛大將軍
孔循為副使循即趙殷衡也梁亡復其姓名謙自
是得行其志重歛急徵以充帝欲民不聊生癸未
賜謙號豐財贍國功臣
三年初李嗣源北征過興唐東京庫有供御細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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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源牒副留守張憲取五百領憲以軍興不暇奏
而給之帝怒曰憲不奉詔擅以吾鎧給嗣源何意
也罰憲俸一月令自往軍中取之帝以義武節度
使王都將入朝欲闢毬場憲曰比以行宫闕廷為
毬場前年陛下即位於此其壇不可毁請闢毬場
於宫西數日未成帝命毁即位壇憲謂郭崇韜曰
此壇主上所以禮上帝始受命之地也若之何毁
之崇韜從容言於帝帝立命兩虞候毁之憲私於
崇韜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春二月庚辰
徙李嗣源為成徳節度使 帝性剛好勝不欲權
在臣下入洛之後信伶宦之讒頗踈忌宿將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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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表衛州刺史李從珂為北
京内牙馬步都指揮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
兵權居大鎮軍政在手安得為其子奏請乃黜從
珂為突騎指揮使帥數百人戍石門鎮嗣源憂恐
上章申理久之方解辛丑嗣源乞至東京朝覲不
許郭崇韜以嗣源功髙位重亦忌之私謂人曰揔
管令公非久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密勸
帝召之宿衛罷其兵權又勸帝除之帝皆不從
洛陽宫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廣嬪御詐言宫中夜
見鬼物上欲使符呪者攘之宦者曰臣昔逮事咸
通乾符天子當是時六宫貴賤不減萬人今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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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半空虚故鬼物遊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
人景進采擇民間女子逺至太原幽鎮以充後庭
不啻三千人不問所從来上還自興唐載以牛車
纍纍盈路張憲奏諸營婦女亡逸者千餘人慮扈
從諸軍挾匿以行其實皆入宫矣庚辰帝至洛陽
辛酉詔復以洛陽為東都興唐府為鄴都 夏
六月帝苦溽暑於禁中擇髙凉之所皆不稱㫖宦
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宫樓觀以百
數今日宅家曾無避暑之所宫殿之盛曾不及當
時公卿第舍耳帝乃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樓
以清暑宦者曰郭崇韜常不伸眉為孔謙論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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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恐陛下雖欲營繕終不可得帝曰吾自用内
府錢無關經費然猶慮崇韜諫遣中使語之曰今
歲盛暑異常朕昔在河上與梁人相拒行營卑濕
被甲乗馬親當矢石猶無此暑今居深宫之中而
暑不可度柰何對曰陛下昔在河上勍敵未滅深
念讎恥雖有盛暑不介聖懐今外患已除海内賔
服故雖珍臺閑舘猶覺鬱蒸也陛下儻不忘艱難
之時則暑氣自消矣帝黙然宦者曰崇韜之第無
異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熱也帝卒命允平營樓
日役萬人所費巨萬崇韜諌曰今兩河水旱軍食
不充願且息役以俟豐年帝不聽 秋七月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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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成徳節度使李嗣源表求入朝帝不許 九
月乙未立皇子繼岌為魏王 丁酉帝與宰相議
伐蜀以魏王繼岌充西川四靣行營都統郭崇韜
充東北靣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軍事悉以委之
 郭崇韜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薦引舊恩將行
言於上曰孟知祥信厚有謀若得西川而求帥無
踰此人者又薦鄴都副留守張憲謹重有識可為
相戊申大軍西行 冬十一月乙卯大軍至成
都蜀王出降宗㓕蜀/事見莊平蜀之功李紹琛為多位
在董璋上而璋素與郭崇韜善崇韜數召璋與議
軍事紹琛心不平謂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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樕相從反呫囁於郭公之門謀相傾害吾為都將
獨不能以軍法斬公邪璋訴于崇韜十二月崇韜
表璋為東府節度使解其軍職紹琛愈怒曰吾冐
白刃陵險阻定兩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見崇韜言
東川重地任尚書有文武才宜表為帥崇韜怒曰
紹琛反邪何敢違吾節度紹琛懼而退初帝遣宦
者李從襲等從魏王繼岌伐蜀繼岌雖為都統軍
中制置補署一出郭崇韜崇韜終日决事將吏賔
客趨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外牙門索然
從襲等固恥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爭以寳貨
妓樂遺崇韜及其子廷誨魏王所得不過匹馬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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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唾壺麈柄而已從襲等益不平王宗弼之自為
西川留後也賂崇韜求為節度使崇韜陽許之既
而久未得乃帥蜀人列狀見繼岌請留崇韜鎮蜀
從襲等因謂繼岌曰郭公父子専横今又使蜀人
請己為帥其志難測王不可不為之僃繼岌謂崇
韜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嶽不可離廟堂豈肯棄元
老於蠻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請諸人
詣闕自陳由是繼岌與崇韜互相疑 丙子以知
北都留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促
召赴洛陽帝議選北都留守樞密承㫖叚徊等惡
鄴都留守張憲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張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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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憲雖有宰相器今國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
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比之北都獨繫一方
安危不為重也乃徙憲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
以戸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知鄴都留守事正
言昏耄帝以武徳使史彦瓊為鄴都監軍彦瓊本
伶人也有寵於帝魏博等六州軍旅金糓之政皆
决於彦瓊威福自恣陵忽將佐自正言以下皆謟
事之 初帝得魏州銀槍効節都近八千人以為
親軍皆勇悍無敵夾河之戰實頼其用屢立殊功
常許以滅梁之日大加賞賚既而河南平雖賞賚
非一而士卒恃功驕恣無厭更成怨望是嵗大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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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多流亡租賦不充道路塗潦漕輦艱澀東都倉
廪空竭無以給軍士租庸使孔謙日於上東門外
望諸州漕運至者隨以給之軍士乏食有雇妻鬻
子者老弱采蔬於野百十為羣往往餒死流言怨
嗟而帝遊畋不息己卯獵於白沙皇后皇子後宫
畢從庚辰宿伊闕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龕澗癸未
還宫時大雪吏卒有僵仆於道路者伊汝間飢尤
甚衛兵所過責其供餉不得則壞其什器撤其室
廬以為薪甚於冦盜縣吏皆竄匿山谷 帝以軍
儲不足謀於羣臣豆盧革以下皆莫知為計吏部
尚書李琪上䟽以為古者量入以為出計農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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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故雖有水旱之災而無匱乏之憂近代稅農以
養兵未有農冨給而兵不足農捐瘠而兵豐飽者
也今縱未能蠲省租税苟除折納紐配之法農亦
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郭崇韜素疾宦者嘗宻謂魏王繼岌曰大王它
日得天下騬馬亦不可乗况任宦官冝盡去之專
用士人吕知柔竊聽聞之由是宦官皆切齒時成
都雖下而蜀中盜賊羣起布滿山林崇韜恐大軍
既去更為後患命任圜張筠分道招討以是淹留
未還帝遣宦者向延嗣促之崇韜不出郊迎及見
禮節又倨延嗣怒李從襲謂延嗣曰魏王太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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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萬福而郭公専權如是郭廷誨擁徒出入日
與軍中驍將蜀土豪傑狎飲指天畫地近聞白其
父請表已為蜀帥又言蜀地冨饒大人宜善自為
謀今諸軍將校皆郭氏之黨王寄身於虎狼之口
一朝有變吾屬不知委骨何地矣因相向垂涕延
嗣歸具以語劉后后泣訴於帝請早救繼岌之死
前此帝聞蜀人請崇韜為帥已不平至是聞延嗣
之言不能無疑帝閲蜀府庫之籍曰人言蜀中珍
貨無筭何如是之微也延嗣曰臣聞蜀破其珍貨
皆入於崇韜父子崇韜有金萬兩銀四十萬兩錢
百萬緍名馬千匹它物稱是廷誨所取復在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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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縣官所得不多耳帝遂怒形於色及孟知祥將
行帝語之曰聞郭崇韜有異志卿到為朕誅之知
祥曰崇韜國之勲舊不宜有此俟臣至蜀察之茍
無佗志則遣還帝許之壬子知祥發洛陽帝尋復
遣衣甲庫使馬彦珪馳詣成都觀崇韜去就如奉
詔班師則已若有遷延跋扈之狀則與繼岌圖之
彦珪見皇后説之曰臣見向延嗣言蜀中事勢憂
在朝夕今主上當斷不斷夫成敗之機間不容髮
安能緩急禀命於三千里外乎皇后復言於帝帝
曰傳聞之言未知虚實豈可遽爾果决皇后不得
請退自為教與繼岌令殺崇韜知祥行至石壕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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珪夜叩門宣詔促知祥赴鎮知祥竊歎曰亂將作
矣乃晝夜兼行
明宗天成元年河中節度使李繼麟恃與帝故舊
且有功帝待之厚苦諸伶官求匄無厭遂拒不與
大軍之征蜀也繼麟閲兵遣其子令徳將之以從
景進與宦官譖之曰繼麟聞大軍起以為討已故
驚懼閲兵自衛又曰崇韜所以敢倔彊於蜀者與
河中隂謀内外相應故也繼麟聞之懼欲身入朝
以自明其所親止之繼麟曰郭侍中功髙於我今
事勢將危吾得見主上靣陳至誠則讒人獲罪矣
正月癸亥繼麟入朝 魏王繼岌將發成都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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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權知留事以俟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是日馬
彦珪至以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垂發彼無
釁端安可爲此負心事公輩勿復言且主上無敕
獨以皇后教殺招討使可乎李從襲等泣曰既有
此迹萬一崇韜間之中塗爲變益不可救矣相與
巧陳利害繼岌不得已從之甲子旦從襲以繼岌
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方升階繼
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并殺其子廷誨廷信外人
猶未之知都統推官饒陽李崧謂繼岌曰今行軍
三千里外初無敕㫖擅殺大將大王柰何行此危
事獨不能忍之至洛陽邪繼岌曰公言是也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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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及崧乃召書吏數人登樓去梯矯為敕書用蠟
印宣之軍中粗定崇韜左右皆竄匿獨掌書記滏
陽張礪詣魏王府慟哭久之繼岌命任圜代崇韜
揔軍政 馬彦珪還洛陽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
并殺其子廷説廷讓廷議於是朝野駭惋羣議紛
然帝使宦官濳察之保大節度使睦王存乂崇韜
之壻也宦官欲盡去崇韜之黨言存乂對諸將攘
臂垂泣為崇韜稱寃言辭怨望庚辰幽存乂於第
尋殺之景進言河中人有告變言李繼麟與郭崇
韜謀反崇韜死又與存乂連謀宦官因共勸帝速
除之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度使是夜遣蕃漢馬
[041-13a]
步使朱守殷以兵圍其第驅繼麟出徽安門外殺
之復其姓名曰朱友謙友謙二子令徳為武信節
度使令錫為忠武節度使詔魏王繼岌誅令徳於
遂州鄭州刺史王思同誅令錫於許州河陽節度
使李紹竒誅其家人於河中紹竒至其家友謙妻
張氏帥家人二百餘口見紹竒曰朱氏宗族當死
願無濫及平人乃别其婢僕百人以其族百口就
刑張氏又取鐵劵以示紹竒曰此皇帝去年所賜
也我婦人不識書不知其何等語也紹竒亦為之
慙友謙舊將史武等七人時為刺史皆坐族誅時
洛中諸軍飢窘妄為謠言伶官采之以聞於帝故
[041-13b]
郭崇韜朱友謙皆及於禍成徳節度使兼中書令
李嗣源亦為謠言所屬帝遣朱守殷察之守殷私
謂嗣源曰令公勲業振主冝自圖歸藩以逺禍嗣
源曰吾心不負天地禍福之來無所可避皆委之
於命耳時伶官用事勲舊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
數四頼宣徽使李紹宏左右營䕶以是得全 魏
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李仁罕馬軍都指
揮使東光潘仁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隠右廂都
指揮使浚儀張業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驍鋭指
揮使平恩李延厚戍成都甲申繼岌發成都命李
紹琛帥萬二千人為後軍行止常差中軍一舍
[041-14a]
二月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將所部兵戍瓦橋踰年
代歸至貝州以鄴都空虚恐兵至為變敕留屯貝
州時天下莫知郭崇韜之罪民間訛言云崇韜殺
繼岌自王於蜀故族其家朱友謙子建徽為澶州
刺史帝密敕鄴都監軍史彦瓊殺之門者白留守
王正言曰史武徳夜半馳馬出城不言何往又訛
言云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於帝已弑帝矣故急
召彦瓊計事人情愈駭楊仁晸部兵皇甫暉與其
徒夜博不勝因人情不安遂作亂劫仁晸曰主上
所以有天下者吾魏軍力也魏軍甲不去體馬不
解鞍者十餘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舊勞更加
[041-14b]
猜忌逺戍踰年方喜代歸去家咫尺不使相見今
聞皇后弑逆京師已亂將士願與公俱歸仍表聞
朝廷若天子萬福興兵致討以吾魏博兵力足以
拒之安知不更為富貴之資乎仁晸不從暉殺之
又劫小校不從又殺之効節指揮使趙在禮聞亂
衣不及帶踰垣而走暉追及曳其足而下之示以
二首在禮懼而從之亂兵遂奉以為帥焚掠貝州
暉魏州人在禮泳州人也詰旦暉等擁在禮南趣
臨清永濟館陶所過剽掠壬辰晚有自貝州来告
軍亂將犯鄴都者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彦瓊
請授甲乗城為備彦瓊疑鐸等有異志曰告者云
[041-15a]
今日賊至臨清計程須六日晚方至為僃未晚孫
鐸曰賊既作亂必乗吾未僃晝夜倍道安肯計程
而行請僕射帥衆乗城鐸募勁兵千人伏於王莽
河逆擊之賊既勢挫必當離散然後可撲滅也必
俟其至城下萬一有姦人為内應則事危矣彦瓊
曰但嚴兵守城何必逆戰是夜賊前鋒攻北門弓
弩亂發時彦瓊將部兵宿北門樓聞賊呼聲即時
驚潰彦瓊單騎犇洛陽癸巳賊入鄴都孫鐸等拒
戰不勝亡去趙在禮據宫城署皇甫暉及軍校趙
進為馬步都指揮使縱兵大掠進定州人也王正
言方據按召吏草奏無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賊
[041-15b]
已入城殺掠於市吏皆逃散公尚誰呼正言驚曰
吾初不知也又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府門
謁在禮再拜請罪在禮亦拜曰士卒思歸耳尚書
重徳勿自卑屈慰諭遣之衆推在禮為魏博留後
具奏其狀北京留守張憲家在鄴都在禮厚撫之
遣使以書誘憲憲不發封斬其使以聞 丙申史
彦瓊至洛陽帝問可為大將者於樞密使李紹宏
紹宏復請用李紹欽帝許之令條上方略紹欽所
請偏禆皆梁舊將已所善者帝疑之而止皇后曰
此小事不足煩大將紹榮可辦也帝乃命歸徳節
度使李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亦徵諸道兵
[041-16a]
僃其不服 郭崇韜之死也李紹琛謂董璋曰公
復欲呫嗶誰門乎璋懼謝罪魏王繼岌軍還至武
連遇敕使諭以朱友謙已伏誅令董璋將兵之遂
州誅朱令徳時紹琛將後軍在魏城聞之以帝不
委已殺令徳而委璋大驚俄而璋過紹琛軍不謁
紹琛怒乗酒謂諸將曰國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
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功也至於去逆効順與國
家掎角以破梁則朱公也今朱郭皆無罪族滅歸
朝之後行及我矣寃哉天乎奈何紹琛所將多河
中兵河中將焦武等號哭於軍門曰西平王何罪
闔門屠膾我輩歸則與史武等同誅決不復東矣
[041-16b]
是日魏王繼岌至泥溪紹琛至劔州遣人白繼岌
云河中將士號哭不止欲為亂丁酉紹琛自劔州
擁兵西還自稱西川節度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
都稱奉詔代孟知祥招諭蜀人三日間衆至五萬
 己亥魏王繼岌至利州李紹琛遣人斷桔柏津
繼岌聞之以任圜為副招討使將步騎七千與都
指揮使梁漢顒監軍李延安追討之 庚子邢州
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據城自稱安國留後
詔東北靣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 辛丑任圜先
令别將何建崇擊劒門關下之 李紹榮至鄴都
攻其南門遣人以敕招諭之趙在禮以羊酒犒師
[041-17a]
拜於城上曰將士思家擅歸相公誠善為敷奏得
免於死敢不自新遂以敕徧諭軍士史彦瓊㦸手
大罵曰羣死賊城破萬段皇甫暉謂衆曰觀史武
徳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譟掠敕書手壞之守陴
拒戰紹榮攻之不利以狀聞帝怒曰克城之日勿
遺噍類大發諸軍討之壬寅紹榮退屯澶州 甲
辰夜從馬直軍士王温等五人殺軍使謀作亂擒
斬之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本優人也優名郭門
髙帝與梁相拒於得勝募勇士挑戰從謙應募俘
斬而還由是益有寵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
置四指揮號從馬直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
[041-17b]
郭崇韜方用事從謙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
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罪從謙數以私財饗從
馬直諸校對之流涕言崇韜之寃及王温作亂帝
戲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王温反欲何
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隂謂諸校曰主上以王温之
故俟鄴都平定盡阬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
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 丁未李紹榮
以諸道兵再次鄴都庚戌禆將楊重覇帥衆數百
登城後無繼者重覇等皆死賊知不赦堅守無降
意朝廷患之日發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繼岌以
中軍精兵皆從任圜討李紹琛留利州待之未得
[041-18a]
還李紹榮討趙在禮久無功趙太 邢州未下滄
州軍亂小校王景戡討定之因自為留後河朔州
縣告亂者相繼帝欲自征鄴都宰相樞密使皆言
京師根本車駕不可輕動帝曰諸將無可使者皆
曰李嗣源最為勲舊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
留宿衛皆曰它人無可者忠武節度使張全義亦
言河朔多事久則患深宜令揔管進討若倚紹榮
輩未見成功之期李紹宏亦屢言之帝以内外所
薦久乃許之甲寅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 董璋
將兵二萬屯綿州會任圜討李紹琛帝遣中使崔
延琛至成都遇紹琛軍紿之曰吾奉詔召孟郎公
[041-18b]
若緩兵自當得蜀既至成都勸孟知祥為戰守僃
知祥浚壕樹柵遣馬步都指揮使李仁罕將四萬
人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紹琛延厚集
其衆詢之曰有少壯勇鋭欲立功求冨貴者東衰
疾畏懦厭行陳者西得選兵七百人以行是日任
圜軍追及紹琛於漢州紹琛出兵逆戰招討掌書
記張礪請伏精兵於後以羸兵誘之圜從之使董
璋以東川羸兵先戰而却紹琛輕圜書生又見其
兵羸極力追之伏兵發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自是
紹琛入漢州閉城不出 三月丁巳朔李紹真
奏克邢州擒趙太等庚申紹真引兵至鄴都營於
[041-19a]
城西北以太等徇於鄴都城下而殺之 壬戌李
嗣源至鄴都營於城西南甲子嗣源下令軍中詰
旦攻城是夜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帥衆大譟
殺都將焚營舍詰旦亂兵逼中軍嗣源帥親軍拒
戰不能敵亂兵益熾嗣源叱而問之曰爾曹欲何
為對曰將士從主上十年百戰以得天下今主上
棄恩任威貝州戍卒思歸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後
當盡阬魏博之軍近從馬直數卒諠競遽欲盡誅
其衆我輩初無叛心但畏死耳今衆議欲與城中
合勢擊退諸道之軍請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
為軍民之主嗣源泣諭之不從嗣源曰爾不用吾
[041-19b]
言任爾所為我自歸京師亂兵拔白刃環之曰此
輩虎狼也不識尊卑令公去欲何之因擁嗣源及
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擊張破
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泣謝
曰將士輩負令公敢不惟命是聽嗣源詭説在禮
曰凢舉大事須籍兵力今外兵流散無所歸我為
公出收之在禮乃聽嗣源紹真俱出城宿魏縣散
兵稍有至者 漢州無城塹樹木為栅乙丑任圜
進攻其栅縱火焚之李紹琛引兵出戰於金鴈橋
兵敗與十餘騎犇綿竹追擒之孟知祥自至漢州
犒軍與任圜董璋置酒髙會引李紹琛檻車至座
[041-20a]
中知祥自酌大巵飲之謂曰公已擁節旄又有平
蜀之功何患不冨貴而求入此檻車邪紹琛曰郭
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兩川一旦無罪族
誅如紹琛輩安保首領以此不敢歸朝耳魏王繼
岌既獲紹琛乃引兵倍道而東 李嗣源之爲亂
兵所逼也李紹榮有衆萬人營於城南嗣源遣牙
將張䖍釗髙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欲與共誅亂
者紹榮疑嗣源之詐留使者閉壁不應及嗣源入
鄴都遂引兵去嗣源在魏縣衆不滿百又無兵仗
李紹眞所將鎭兵五千聞嗣源得出相帥歸之由
是嗣源兵稍振嗣源泣謂諸將曰吾明日當歸藩
[041-20b]
上章待罪聽主上所裁李紹真及中門使安重誨
曰此䇿非冝公為元帥不幸為凶人所劫李紹榮
不戰而退歸朝必以公藉口公若歸藩則為據地
邀君適足以實讒慝之言耳不若星行詣闕靣見
天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丁卯自魏縣南趣相州
遇馬坊使康福得馬數千匹始能成軍福蔚州人
也 平盧節度使苻習將本軍攻鄴都聞李嗣源
軍潰引兵歸至淄州監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
習懼復引兵而西青州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殺
之因據其城時近侍為諸道監軍者皆恃恩與節
度使爭權及鄴都軍變所在多殺之安義監軍楊
[041-21a]
繼源謀殺節度使孔勍勍先誘而殺之武寧監軍
以李紹真從李嗣源謀殺其元從據城拒之權知
留後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晏登州人也 戊辰
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民不聊生
忠武節度使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
都憂懼不食辛未卒於洛陽 租庸使以倉儲不
足頗朘刻軍糧軍士流言益甚宰相懼帥百官上
表言今租庸已竭内庫有餘諸軍室家不能相保
儻不賑救懼有離心俟過凶年其財復集上即欲
從之劉后曰吾夫婦君臨萬國雖藉武功亦由天
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於便殿論之后屬
[041-21b]
耳於屏風後須㬰出䊋具及三銀盆皇㓜子三人
於外曰人言宫中蓄積多四方貢獻隨以給賜所
餘止此耳請鬻以贍軍宰相惶懼而退 李紹榮
自鄴都退保衛州奏李嗣源已叛與賊合嗣源遣
使上章自理一日數輩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
揮使帝謂從審曰吾深知爾父忠厚爾往諭朕意
勿使自疑從審至衛州紹榮囚欲殺之從審曰公
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能至父所請復還宿衛乃
釋之帝憐從審賜名繼璟待之如子是後嗣源所
奏皆為紹榮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懼石敬瑭
曰夫事成於果决而敗於猶豫安有上將與叛卒
[041-22a]
入賊城而它日得保無恙乎大梁天下之要㑹也
願假三百騎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冝引大軍
亟進如此始可自全突騎都指揮使康義誠曰主
上無道軍民怨怒公從衆則生守節必死嗣源乃
令安重誨移檄㑹兵義誠代北胡人也時齊州防
禦使李紹䖍泰寧節度使李紹欽貝州刺史李紹
英屯瓦橋北京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屯奉
化軍嗣源皆遣使召之紹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
温審通金全之姪也嗣源家在真定虞候將王建
立先殺其監軍由是獲全建立遼州人也李從珂
自横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州與王建立軍合
[041-22b]
倍道從嗣源嗣源以李紹榮在衛州謀自白臯濟
河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李從珂為殿於
是軍勢大盛嗣源從子從璋自鎮州引軍而南過
邢州邢人奉為留後 癸酉詔懐逺指揮使白從
暉將騎兵扼河陽橋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樞密
宣徽使及供奉内使景進等皆獻金帛以助給賜
軍士負物而詬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為甲戌
李紹榮自衛州至洛陽帝如鷂店勞之紹榮曰鄴
都亂兵已遣其黨翟建白據博州欲濟河襲鄆汴
願陛下幸關東招撫之帝從之 乙亥帝發洛陽
丁丑次汜水戊寅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東李
[041-23a]
嗣源親黨從帝者多亡去或勸李繼璟冝早自脱
繼璟終無行意帝屢遣繼璟詣嗣源繼璟固辭願
死於帝前以明赤誠帝聞嗣源在黎陽彊遣繼璟
渡河召之道遇李紹榮紹榮殺之 庚辰帝發汜
水辛巳李嗣源至白臯遇山東上供絹數船取以
賞軍安重誨從者爭舟行營馬步使陶玘斬以徇
由是軍中肅然玘許州人也嗣源濟河至滑州遣
人招苻習習與嗣源會於胙城安審通亦引兵来
會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遣使北輸密
𣢾於嗣源曰先至者得之先是帝遣騎將滿城西
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禆將李瓊以勁兵突入封
[041-23b]
丘門敬瑭踵其後自西門入遂據其城西方鄴請
降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梁是日帝至
滎澤東命龍驤指揮使姚彦温將三千騎為前軍
曰汝曹汴人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軍前驅恐擾
汝室家厚賜而遣之彦温即以其衆叛歸嗣源謂
嗣源曰京師危迫主上為元行欽所惑事勢已離
不可復事矣嗣源曰汝自不忠何言之悖也即奪
其兵指揮使潘環守王村寨有芻粟數萬帝遣騎
視之環亦犇大梁帝至萬勝鎮聞嗣源已據大梁
諸軍離叛神色沮䘮登髙歎曰吾不濟矣即命旋
師是夜復至汜水帝之出闗也扈從兵二萬五千
[041-24a]
及還已失萬餘人乃留泰州都指揮使張唐以步
騎三千守闗癸未帝還過罌子谷道狭每遇衛士
執兵仗者輙以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又進西川
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盡給爾曹對曰陛下賜已晚
矣人亦不感聖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
内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
君失社稷皆此閹䜿輩也抽刀逐之或救之獲免
容哥謂同類曰皇后吝財致此今乃歸咎於吾輩
事若不測吾輩萬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甲申
帝至石橋西置酒悲涕謂李紹榮等諸將曰卿輩
事吾以來急難富貴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無
[041-24b]
一策以相救乎諸將百餘人皆截髪置地誓以死
報因相與號泣是日晚入洛城李嗣源命石敬瑭
將前軍趣汜水收撫散兵嗣源繼之李紹䖍李紹
英引兵来㑹丙戌宰相樞密使共奏魏王西軍將
至車駕宜且控汜水收撫散兵以俟之帝從之自
出上東門閲騎兵戒以詰旦東行 夏四月丁
亥朔嚴辦將發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
鳯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
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
黄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
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
[041-25a]
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
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縁城
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潜遁獨散貟都指揮使李
彦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
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
至綘霄殿廡下抽矢渇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
宦者進酪湏臾帝殂李彦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
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尸而焚之彦卿存審之
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劉后囊金寳繫馬鞍與
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
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犇南山宫人多逃散
[041-25b]
朱守殷入宫選宫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
玩内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是日李嗣源至
罌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
羣小蔽惑致此今吾將安歸乎戊子朱守殷遣使
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来救
之己丑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
於灰燼之中而殯之嗣源之入鄴都也前直指揮
使平遥侯益脱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
自縛請罪嗣源曰爾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
職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徳
妃在宫供給尤冝豐僃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
[041-26a]
歸藩為國家扞禦北方耳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
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
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
它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
請嗣源不許李紹榮欲犇河中就永王存覇從兵
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
陽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犇晉陽 辛卯魏王繼
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鳯翔
向延嗣至鳯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
命吕鄭二内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
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
[041-26b]
史李彦超為北都巡檢彦超彦卿之兄也莊宗既
殂推官河間張昭逺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
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
而不自愧乎昭逺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
義不朽矣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犇晉
陽矯傳莊宗之命隂與二内養謀殺憲及彦超據
晉陽拒守彦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僕受
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彦
超謀未决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内養及存沼於牙
城因大掠逹旦憲聞變出犇忻州會嗣源移書至
彦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百
[041-27a]
官上牋請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
宫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
宗後宫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小者數百
獻於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宫中職掌不可
闕也監國曰宫中職掌宜諳故事此輩安知之乃
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
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宫人亦準此 監國令
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
告樞密使安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
典䘮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
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
[041-27b]
切責重誨傷惜久之劉皇后與申王存渥犇晉陽
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彦超不納走至
風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
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彦超願為山僧幸
垂庇䕶軍士爭欲殺之彦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
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后為尼
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㓜子
繼嵩繼潼繼蟾繼嶤遭亂皆不知其所終惟邕王
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干晉陽 戊戌李紹榮
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紹榮
瞋目直視曰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復其姓名曰
[041-28a]
元行欽 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陕
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監國下教
數租庸使孔謙姧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
凢謙所立苛歛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内句
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
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
殺之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
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内難
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
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竄匿
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
[041-28b]
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任圜代將其
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先
是監國命所親李冲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沖擅
逼華州節度使史彦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
過華州沖殺之并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部監李
從襲彦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彦鎔還鎮召沖
歸朝自監國入洛内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真紹真
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下獄
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温段罪惡皆在梁朝今
殿下新平内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
由是稍沮辛丑監國教李紹冲紹欽復姓名為温
[041-29a]
韜段凝並放歸田里 壬寅以孔循爲樞密使
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眞孔循以爲唐運已盡宜自
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
唐爲唐復讎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
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
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
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
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
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
爲路人梓宫安所託乎不惟殿下不忘三世舊君
吾曹爲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
[041-29b]
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
聖宫赴西宫服斬衰於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縞素
既而御衮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有司劾奏太
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任圜將征蜀
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退營
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
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餘任從所適諸
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
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
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
貢奉選人先遭塗毁文書者令三銓止除詐偽餘
[041-30a]
復舊規 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髪為僧至
晉陽者七十餘人三月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温悉
誅之從温帝之姪也 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朱
友謙官爵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没者皆歸之
秋七月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于雍陵廟號莊

二年春二月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
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
    安重誨專權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夏四月乙未以中門使安重
誨為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
[041-30b]
人也仕梁為租庸吏徃&KR0655巧善事權要以女妻重
誨之子故重誨引之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賔
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絶僥倖期
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
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 帝目不知書四方
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
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
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倣前朝侍講侍讀近代
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僃應對
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鳯為
[041-31a]
之 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
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六
月安重誨恃恩驕横殿直馬延誤衝前導斬之於
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
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
二年春正月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宫禁謂其諳練
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朝廷議置相循意不
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恊任圜
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
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亷耳宰相但得端重
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它日議於上前上問
[041-31b]
誰可相者重誨以恊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
為人所賣恊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
位柰何更益以恊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
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
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
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恊暴死則
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
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恊且僃貟可
乎圜曰明公捨李琪而相崔恊是猶棄蘇合之丸
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恊癸
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恊並為中書侍郎
[041-32a]
同平章事恊邠之曾孫也 己卯加樞宻使安重
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任圜性剛急且恃與
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倖多疾之舊制館劵出於戸
部夏五月安重誨請從内出與圜爭於上前徃復
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宫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
為誰上曰宰相宫人曰妾在長安宫中未嘗見宰
相樞宻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悦卒
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詔以樞宻承㫖孟鵠充
三司副使權判鵠魏州人也 六月丙戌門下
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秋七月
任圜請致仕居磁州許之 九月丙寅以樞蜜
[041-32b]
使孔循兼東都留守 冬十月或謂安重誨曰
失職任外之人乗賊未破或能為患不如除之重
誨以為然奏遣使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鳯哭
謂重誨曰任圜義士安肯為逆公濫刑如此何以
賛國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飲然後死神情不

三年 樞宻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誨
親信之帝欲為皇子娶重誨女循謂重誨曰公職
居近宻不冝復與皇子為昬重誨辭之久之或謂
重誨曰循善離間人不可置之宻地循知之隂遣
人結王徳妃求納其女徳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婦
[041-33a]
帝許之重誨大怒二月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
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重誨性彊愎秦州節度使
華温琪入朝請留闕下帝嘉之除左驍衛上將軍
月别賜錢糓歲餘帝謂重誨曰温琪舊人宜擇一
重鎮處之重誨對以無闕它日帝屢言之重誨愠
曰臣累奏無闕惟樞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誨
無以對温琪聞之懼數月不出重誨惡成徳節度
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與王都交結有異志
建立亦奏重誨專權求入朝面言其狀帝召之既
至言重誨與宣徽使判三司張延朗結昬相表裏
弄威福三月辛亥帝見重誨氣色甚怒謂曰今與
[041-33b]
卿一鎭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張延朗亦除外官
重誨曰臣披荆棘事陛下數十年值陛下龍飛承
乏機宻數年間天下幸無事今一旦棄之外鎭臣
願聞其罪帝不懌而起以語宣徽使朱弘昭弘昭
曰陛下平日待重誨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棄之
願垂三思帝尋召重誨慰撫之明日建立辭歸歸
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憂今復去何之㑹門下侍
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致仕己未以珏
爲左僕射致仕癸亥以建立爲右僕射兼中書侍
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冬十一月庚寅皇子從
厚納孔循女爲妃循因之得之大梁厚結王徳妃
[041-34a]
之黨乞留安重誨具奏其事力排之禮畢促令歸

四年皇子右衛將軍從璨性剛安重誨用事從璨
不為之屈帝東廵以從璨為皇城使從璨與客宴
於會節園酒酣戲登御榻重誨奏請誅之三月丙
戌賜從璨死 初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弟澄為留
後未幾定逺軍使李厈賔聚黨據保靜鎭作亂朔
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韓澄遣使賫絹表乞朝廷命
帥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胡語上退朝多召入便殿
訪以時事福以胡語對安重誨惡之常戒之曰康
福汝但妄奏事會當斬汝福懼求外補重誨以靈
[041-34b]
州深入胡境為帥者多遇害戊戌以福為朔方河
西節度使福見上涕泣辭之上命重誨為福更它
鎮重誨曰福自刺史無功建節尚復何求且成命
已行難以復改上不得已謂福曰重誨不肯非朕
意也福辭行上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
審 等將兵萬人衛送之審 徐州人也
長興元年 初王徳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徳之帝
性儉約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
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后為戒妃由是
怨之 宣武節度使苻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
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夏四月丁酉詔習以太
[041-35a]
子太師致仕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
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
銜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
暇時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
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内指揮
使楊彦温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閲馬彦温勒兵
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待汝厚何為
如是對曰彦温非敢負恩受樞宻院宣耳請公入
朝從珂止于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
重誨曰彦温安得此言對曰此姦人妄言耳宜速
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彦温訊其事除彦温綘州刺
[041-35b]
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
軍都指揮使藥彦稠將兵討之帝令彦稠必生致
彦温吾欲靣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為重誨
&KR0799馳入自明 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李從珂
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絶朝請辛亥索自通等拔
河中斬楊彦温癸丑傳首来獻上怒藥彦稠不生
致深責之安重誨諷馮道趙鳯奏從珂失守冝加
罪上曰吾兒為姦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為發
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意也二人
惶恐而退它日趙鳯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
言之上曰朕昔為小校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
[041-36a]
贍以至今日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
之於卿為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惟
陛下裁之上曰使閑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復言丙
辰以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㫖
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頼王徳妃居
中保䕶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徃来
惟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吕琦居相近時徃見之從
珂毎有奏請皆咨琦而後行 安重誨言昭義節
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揺衆之語五月丙寅制以
太傅致仕 秋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
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彦温告安重誨發兵云欲自
[041-36b]
討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侍衛都指揮使
安從進藥彦稠二人曰此姦人欲離間陛下勳舊
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冨貴何苦謀反臣等
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彦温召重誨慰撫之君臣
相泣 壬寅趙鳯奏竊聞近有姦人誣䧟大臣揺
國柱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徳張儉皆族之
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衆王徳妃及武徳
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於上九月重誨内憂
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既誅之
矣卿何為爾甲戌重誨復靣奏曰臣以寒賤致位
至此忽為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由臣
[041-37a]
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鎮以全餘生
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
人前成徳節度使范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
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
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
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爲
便趙鳯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甲申以
范延光爲樞密使安重誨如故 十二月天雄
節度使石敬瑭征蜀安重誨請自督戰既行石敬
瑭累表奏論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二年 初鳯翔節度使朱弘昭謟事安重誨連得
[041-37b]
大鎮重誨過鳯翔弘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延入
寢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為弘昭泣
言讒人交搆幾不免頼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
既去弘昭即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
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
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
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徵還宣徽
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重誨
還 春二月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鳯翔
朱弘昭不内重誨懼馳騎而東 辛丑以樞宻使
兼中書令安重誨為䕶國節度使趙鳯言於上曰
[041-38a]
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為
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重誨死無日矣上以為朋
黨不恱 三月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
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復見吾丙寅以從珂
為左衛大將軍 䕶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
内不自安表請致仕閏五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
致仕是日其子崇賛崇緒逃犇河中壬辰以保義
節度使李從璋為䕶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
使藥彦稠將兵趣河中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
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為人所
使耳若以死徇國夫復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闕
[041-38b]
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
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彦稠將兵至
矣重誨曰吾受國恩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
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賛等至陕有詔
繫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帝遣詣河中察之
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中李從璋以
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于庭下重誨驚降階
答拜從璋奮檛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檛殺之奏
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為重
誨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安以圖兵柄遣元隨竊二
子歸本道并二子誅之 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
[041-39a]
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秦王之亂兩王篡弒附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冬十二月庚子以皇子從榮
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春正月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
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從榮聞之
不恱 秋九月帝謂樞密使安重誨曰從榮左
右有矯宣朕㫖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氣者朕以
從榮年少臨大藩故擇名儒使輔導之今姧人所
言乃如此欲斬之重誨請嚴戒而已
三年夏四月以鄴都留守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
[041-39b]
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馮贇爲副留守夾馬都指
揮使新平楊思權爲步軍都指揮使以佐之丙戌
以樞密使安重誨兼河南尹以河南尹從厚爲宣
武節度使仍判六軍諸衛事 冬十二月河東
節度使北都留守從榮年少驕很不親政務帝遣
左右素與從榮善者往與之處使從容諷導之其
人私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善親禮端士有
老成之風相公齒長宜自策勵勿令聲問丗河南
之下從榮不恱退告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曰朝
廷之人皆推從厚而短我我其廢乎思權曰相公
手握彊兵且有思權在何憂因勸從榮多募部曲
[041-40a]
繕甲兵隂為自固之僃又謂帝左右曰君每譽弟
而抑其兄我輩豈不能助之邪其人懼以告副留
守馮贇贇詣密奏之帝召思權詣闕以從榮故亦
弗之罪也
四年春正月馮贇入為宣徽使謂執政曰從榮剛
僻而輕易宜選重徳輔之 夏四月壬子以皇子
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河東節度
使北都留守
長興元年秋八月立皇子從榮為秦王丙辰立從
厚為宋王
三年秦王從榮喜為詩聚浮華之士髙輦等於幕
[041-40b]
府與相唱和頗自矜伐每置酒輙令僚屬賦詩有
不如意者面毁裂抵棄冬十月壬子從榮入謁帝
語之曰吾雖不知書然喜聞儒生講經義開益人
智思吾見莊宗好為詩將家子文非素習徒取人
竊笑汝勿效也 秦王從榮為人鷹視輕佻峻急
既判六軍諸衛事復參朝政多驕縱不法初安重
誨為樞密使上專屬任之從榮及宋王從厚自襁
褓與之親狎雖典兵常為重誨所制畏事之重誨
死王淑妃與宣徽使孟漢瓊宣傳帝命范延光趙
延夀為樞密使從榮皆輕侮之河陽節度使同平章
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其妻永寧公主與從
[041-41a]
榮異母素相憎疾從榮以從厚聲名出已右尤忌
之從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見石敬瑭不
欲與從榮共事常思外補以避之范延光趙延夀
亦慮及禍屢辭機要請與舊臣迭為之上不許會
契丹欲入冦上命擇帥臣鎮河東延光延夀皆曰當
今帥臣可徃者獨石敬瑭康義誠耳敬瑭亦願行上
即命除之既受詔不落六軍副使敬瑭復辭上乃
以宣徽使朱弘昭知山南東道代義誠詣闕
四年春正月戊子加秦王從榮守尚書令兼侍中
  夏四月言事者請為親王置師傅宰相畏秦
王從榮不敢除人請令王自擇秦王府判官太子
[041-41b]
詹事王居敏薦兵部侍郎劉瓉於從榮從榮表請
之癸丑以瓉為祕書監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陽
魚崇逺為記室瓉自以左遷泣訴不得免王府參
佐皆新進少年輕鋭謟䛕瓉獨從容規諷從榮不
恱瓉雖為傅從榮一槩以僚屬待之瓉有難色
從榮覺之自是戒門者勿為通月聽一至府或竟
日不召亦不得食 五月戊寅立皇子從珂為潞
王 秋八月太僕少卿致仕何澤見上寢疾秦王
從榮權勢方盛冀已復進用表請立從榮為太子
上覽表泣下私謂左右曰羣臣請立太子朕當歸
老太原舊第耳不得已丙戌詔宰相樞密使議之
[041-42a]
丁卯從榮見上言曰竊聞有姦人請立臣為太子
臣㓜少且願學治軍民不願當此名上曰羣臣所
欲也從榮退見范延光趙延夀曰執政欲以吾為
太子是欲奪我兵柄幽之東宫耳延光等知上意
且懼從榮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從榮為天
下兵馬大元帥 九月秦王從榮請嚴衛捧聖步
騎兩指揮為牙兵毎入朝從數百騎張弓挾矢馳
騁衢路令文士試草檄淮南書陳已將廓清海内
之意從榮不快於執政私謂所親曰吾一旦南面
必族之范延光趙延夀懼屢求外補以避之上以
為見已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為齊
[041-42b]
國公主復為延夀言於禁中云延夀實有疾不堪
機務丙申二人復言於上曰臣等非敢憚勞願與
勲舊迭為之亦不敢俱去願聽一人先出若新人
不稱職復召臣臣即至矣上乃許之戊戌以延夀
為宣武節度使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朱弘昭為樞
宻使同平章事制下弘昭復辭上叱之曰汝輩皆
不欲在吾側蓄養汝輩何為弘昭乃不敢言 辛
丑詔大元帥從榮位在宰相上 冬十月范延
光屢因孟漢瓊王淑妃以求出庚申以延光為成
徳節度使以馮贇為樞宻使帝以親軍都指揮使
河陽節度使同平章事康義誠為朴忠親任之時
[041-43a]
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禍義誠度不能自
脫乃令其子事秦王務以恭順持兩端冀得自全
  十一月甲戌上餞范延光酒罷上曰卿今逺
去事冝盡言對曰朝廷大事願陛下與内外輔臣
參决勿聽羣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時孟漢瓊用事
附之者共為朋黨以蔽惑上聽故延光言及之
戊子帝疾復作己丑大漸 秦王從榮入問疾帝
俛首不能舉王淑妃曰從榮在此帝不應從榮出
聞宫中皆哭從榮意帝已殂明旦稱疾不入是夕
帝實小愈而從榮不知從榮自知不為時論所與
恐不得為嗣與其黨謀欲以兵入侍先制權臣辛
[041-43b]
卯從榮遣都押牙馬處鈞謂朱弘昭馮贇曰吾欲
帥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備非常當止於何所二人
曰王自擇之既而私於處鈞曰主上萬福王宜竭
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從榮怒復遣處鈞謂二
人曰公輩殊不愛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
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漢瓊咸曰兹事不得康義
誠不可濟乃召義誠謀之義誠竟無言但曰義誠
將校耳不敢預議惟相公所使弘昭疑義誠不欲
衆中言之夜邀至私第問之其對如初壬辰從榮
自河南府常服將步騎千人陳於天津橋是日黎
明從榮遣馬處鈞至馮贇第語之曰吾今日決入
[041-44a]
且居興聖宫公輩各有宗族處事亦宜詳允禍福
在須臾耳又遣處鈞詣康義誠義誠曰王來則奉
迎贇馳入右掖門見弘昭義誠漢瓊及三司使孫
岳方聚謀於中興殿門外贇具道處鈞之言因讓
義誠曰秦王言禍福在須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兒
在秦府左右顧望主上㧞擢吾輩自布衣至將相
苟使秦王兵得入此門置主上何地吾輩尚有遺
種乎義誠未及對監門白秦王已將兵至端門外
漢瓊拂衣起曰今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猶顧望澤
利邪吾何愛餘生當自帥兵拒之耳即入殿門弘
昭贇隨之義誠不得已亦隨之入漢瓊見帝曰從
[041-44b]
榮反兵已攻端門須臾入宫則大亂矣宫中相顧
號哭帝曰從榮何苦乃爾問弘昭等有諸對曰有
之適已令門者闔門矣帝指天泣下謂義誠曰卿
自處置勿驚百姓控鶴指揮使李重吉從珂之子
也時侍側帝曰吾與爾父冒矢石定天下數脱吾
於厄從榮輩得何力今乃為人所教為此悖逆我
固知此曹不足付大事當呼爾父授以兵柄耳汝
為我部閉諸門重吉即帥控鶴兵守宫門孟漢瓊
被甲乗馬召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使將五百騎
討從榮從榮方據胡床坐橋上遣左右召康義誠
端門已閉叩左掖門從門隙中窺之見朱洪實引
[041-45a]
騎兵北來走白從榮從榮大驚命取鐵掩心擐之
坐調弓矢俄而騎兵大至從榮走歸府僚佐皆䑕
匿牙兵掠嘉善坊潰去從榮與妃劉氏匿牀下皇
城使安從益就斬之并殺其子以其首獻初孫岳
頗得預内廷密謀馮朱患從榮狼伉岳嘗為之極
言禍福之歸康義誠恨之至是乗亂宻遣騎士射
殺之帝聞從榮死悲駭幾落御榻絶而復蘇者再
由是疾復劇從榮一子尚㓜養宫中諸將請除之
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竟與之癸巳馮道帥羣臣
入見帝於雍和殿帝兩泣嗚咽曰吾家事至此慙
見卿等時宋王從厚為天雄節度使甲午遣孟漢
[041-45b]
瓊徵從厚且權知天雄軍府事丙申追廢從榮為
庶人執政共議從榮官屬之罪馮道曰從榮所親
者髙輦劉陟王説而已任賛到官纔半月王居敏
司徒詡在病告巳半年豈豫其謀居敏尤為從榮
所惡昨舉兵向闕之際與輦陟並轡而行指日景
曰來日及今已誅王詹事矣自非與之同謀者豈
得一切誅之乎朱弘昭曰使從榮得入光政門賛等
當如何任使而吾輩猶有種乎且首從差一等耳
今首已孥戮而從皆不問主上能不以吾輩為庇
姦人乎馮贇力事之始議流貶時諮議髙輦已伏
誅丁酉元帥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賛祕書監兼王
[041-46a]
傅劉瓉友蘇瓉記室魚崇逺河南少尹劉陟判官
司徒詡推官王説等八人並長流河南巡宫李澣
江文蔚等六人勒歸田里六軍判官太子詹事王
居敏推官郭晙並貶官澣回之族曾孫詡貝州人
文蔚建安人也文蔚犇吳徐知誥厚禮之初從榮
失道六軍判官司諫郎中趙逺諫曰大王地居上
嗣當勤修令徳柰何所為如是勿謂父子至親為
可恃獨不見恭世子戾太子乎從榮怒出為涇州
判官及從榮敗逺以是知名逺字上交幽州人也
 戊戌帝殂帝性不猜忌與物無競登極之年已
踰六十每夕於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亂為
[041-46b]
衆所推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在位年糓屢豐
兵革罕用校於五代粗為小康辛丑宋王至洛陽
  十二月癸卯朔始發明宗䘮宋王即皇帝位
 秦王從榮既死朱洪實妻入宫司衣王氏與之
語及秦王王氏曰秦王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
人歸禍是其罪也若云大逆則厚誣矣朱司徒最
受王恩當時不為之辨惜哉洪實聞之大懼與康
義誠以其語白閔帝且言王氏私於從榮為之詗
宫中事辛亥賜王氏死事連王淑妃淑妃素厚於
從榮帝由是疑之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戊寅閔帝大赦改元應順
[041-47a]
壬午加河陽節度使兼侍衛都指揮使康義誠兼
侍中判六軍諸衛事 朱弘昭馮贇忌侍衛馬軍
都指揮使寧國節度使安彦威侍衛步軍都指揮
使忠正節度使張從賔甲申出彦威䕶國節度使
以捧聖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代之出從賔為彰
義節度使以嚴衛步軍都指揮使皇甫遇代之彦
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戊子樞密使同平章事
朱弘昭同中書門下二品馮贇河東節度使兼侍
中石敬瑭並兼中書令贇以超遷太過堅辭不受
己丑改兼侍中 鳯翔節度使兼侍中潞王從珂
與石敬瑭少從明帝征伐有功名得衆心朱弘昭
[041-47b]
馮贇位望素出二人下逺甚一旦執朝政皆忌之
明宗有疾潞王屢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
王辭疾不來使臣至鳯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隂
事時潞王長子重吉爲控鶴都指揮使朱馮不欲
其典禁兵己亥出爲亳州團練使潞王有女惠明
爲尼在洛陽亦召入禁中潞王由是疑懼 閏
月丙午尊皇后爲皇太后 甲寅以王淑妃爲太
妃 二月朱弘昭馮贇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
且欲召孟漢瓊己卯徙成徳節度使范延光爲天
雄節度使代漢瓊徙潞王從珂爲河東節度使兼
北都留守徙石敬瑭爲成徳節度使皆不降制書
[041-48a]
但各遣使臣持宣監送赴鎮 潞王既與朝廷猜
阻朝廷又命洋王從璋權知鳯翔從璋性麤率樂
禍前代安重誨鎮河中手殺之潞王聞其來尤惡
之欲拒命則兵弱糧少不知所為謀於將佐皆曰
主上富於春秋政事出於朱馮大王功名震主離
鎮必無全理不可受也王問觀察判官滴河馬胤
孫曰今道過京師當何向為便對曰君命召不俟
駕臨䘮赴鎮又何疑焉諸人凶謀不可從也衆哂
之王乃移檄鄰道言朱弘昭等乗先帝疾亟殺長
立少專制朝權别踈骨肉動揺藩垣懼傾覆社稷
今從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而力不能獨辦願
[041-48b]
乞靈鄰藩以濟之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
出之道尤欲與之相結遣推官郝詡押牙朱廷乂
等相繼詣長安説以利害餌以美妓不從則令就
圖之思同謂將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與鳯翔同
反借使事成而榮猶為一時之叛臣况事敗而辱
流千古之醜跡乎遂執詡等以狀聞時潞王使者
多為鄰道所執不則依阿操兩端惟隴州防禦使
相里金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来計事金并
州人也朝廷議討鳯翔康義誠不欲出外恐失軍
權請以王思同為統帥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為
行營馬步都虞候益知軍情將變辭疾不行執政
[041-49a]
怒之出為商州刺史辛卯以王思同為西面行營
馬步軍都部署前靜難節度使藥彦稠副之前絳
州刺史萇從簡為馬步都虞候嚴衛步軍左廂指
揮使尹暉羽林指揮使楊思權等皆為偏禆暉魏
州人也 丁酉加王思同同平章事知鳯翔行府
以䕶國節度使安彦威為西面行營都監思同雖
有忠義之志而御軍無法潞王老於行陳將士徼
幸富貴者心皆向之詔遣殿直楚匡祚執亳州團
練使李重吉幽於宋州洋王從璋行至關西聞鳯
翔拒命而還 三月安彦威與山南西道張䖍
釗武定孫漢韶彰義張從賔靜難康福等五節度
[041-49b]
使奏合兵討鳯翔漢韶李存進之子也 乙卯諸
道兵大集於鳯翔城下攻之克東西闗城城中死
者甚衆丙辰復進攻城期於必取鳯翔城塹卑淺
守備俱之衆心危急潞王登城泣謂外軍曰吾未
冠從先帝百戰出入生死金創滿身以立今日之
社稷汝曹從我目睹其事今朝廷信任讒臣猜忌
骨肉我何罪而受誅乎因慟哭聞者哀之張䖍釗
性褊急主攻城西南以白刃驅士卒登城士卒怒
大詬反攻之䖍釗躍馬走免楊思權因大呼曰大
相公吾主也遂帥諸軍解甲投兵請降於潞王自
西門入以幅紙進潞王曰願王克京城日以臣為
[041-50a]
節度使勿以為防團潞王即書思權可邠寧節度
使授之王思同猶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暉大呼
曰城西軍已入城受賞矣衆集棄甲投兵而降其
聲震地日中亂兵悉入外軍亦潰思同等六節度
使皆遁去潞王悉歛城中將吏士民之財以犒軍
至於鼎釡皆估直以給之丁巳王思同藥彦稠等
走至長安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閉門不内乃趣潼
闗遂雍鄩之子也潞王建大將旗鼓整衆而東以
孔目官虞城劉延朗為腹心潞王始憂王思同等
併力據長安拒守至岐山聞劉遂雍不内思同甚
喜遣使慰撫之遂雍悉出府庫之財於外軍士前
[041-50b]
至者即給賞令過比潞王至前軍賞遍皆不入城
庚申潞王至長安遂雍迎謁率民財以充賞是日
西面步軍都監王景從等自軍前犇還中外大駭
帝不知所為謂康義誠等曰先帝棄萬國朕外守
藩方當是之時為嗣者在諸公所取耳朕實無心
與人爭國既承大業年在㓜冲國事皆委諸公朕
於兄弟間不至榛梗諸公以社稷大計見告朕何
敢違軍興之初皆自夸大以為冦不足平今事至
於此何方可以轉禍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讓之
若不免於罪亦所甘心朱弘昭馮贇大懼不敢對義
誠欲悉以宿衛兵迎降為已功乃曰西師驚潰蓋
[041-51a]
主將失䇿耳今侍衛諸軍尚多臣請自往扼其衡
要招集離散以圖後效幸陛下勿為過憂帝遣使
召石敬瑭欲令將兵拒之義誠固請自行帝乃召
將士慰諭空府庫以勞之許以平鳯翔人更賞二
百緡府庫不足當以宫中服玩繼之軍士益驕無
所畏忌負賜物揚言於路曰至鳯翔更請一分遣
楚匡祚殺李重吉於宋州匡祚榜捶重吉責其家
財又殺尼惠明初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為秦王
從榮所厚及朱弘昭為樞密使洪實以宗兄事之
從榮勒兵天津橋洪實首為孟漢瓊擊從榮康義
誠由是恨之辛酉帝親至左藏給將士金帛義誠
[041-51b]
洪實共論用兵利害洪實欲以禁軍固守洛陽曰
如此冦亦未敢徑前然後徐圖進取可以萬全義
誠怒曰洪實為此言欲反邪洪實曰公自欲反乃
謂誰反其聲漸厲帝聞召而訊之二人訟於帝前
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斬洪實軍士益憤怒 壬戌
潞王至昭應聞前軍獲王思同王曰思同雖失計
然盡心所奉亦可嘉也癸亥至靈口前軍執思同
以至王責讓之對曰思同起行間先帝擢之位至
節將常愧無功以報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冨
貴助朝廷自取禍殃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
於泉下耳敗而釁鼓固其所也請早就死王為之
[041-52a]
改容曰公且休矣王欲宥之而楊思權之徒恥見
其靣王之過長安尹暉盡取思同家資及妓妾屢
言於劉延朗曰若留思同慮失士心屬王醉不待
報擅殺思同及其妻子王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癸亥制以康義誠為鳯翔行營都招討使以王
思同副之甲子潞王至華州獲藥彦稠囚之乙丑
至閿鄉朝廷前後所發諸軍遇西軍皆迎降無一
人戰者丙寅康義誠引侍衛兵發洛陽詔以侍衛
馬軍指揮使安從進為京城巡檢從進已受潞王
書濳布腹心矣是日潞王至靈寳䕶國節度使安
彦威匡國節度使安重霸皆降惟保義節度使康
[041-52b]
思立謀固守陜城以俟康義誠先是捧聖五百騎
戍陜西為潞王前鋒至城下呼城上人曰禁軍十
萬已奉新帝爾輩數人奚為徒累一城人塗地耳
於是捧聖卒爭出迎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迎
丁卯潞王至陜僚佐説王曰今大王將及京畿傳
聞乗輿已播遷大王冝少留於此先移書慰安京
城士庶王從之移書諭洛陽文武士庶惟朱弘昭
馮贇兩族不赦外自餘勿有憂疑康義誠軍至新
安所部將士自相結百什為羣棄甲兵爭先詣陜
降纍纍不絶義誠至乾壕麾下纔餘數十人遇潞
王候騎十餘人義誠解所佩弓劔為信因候騎請
[041-53a]
降於潞王戊辰閔帝聞潞王至陜義誠軍潰憂駭
不知所為急遣中使召朱弘昭謀所向弘昭曰急
召我欲罪之也赴井死安從進聞弘昭死殺馮贇
於弟滅其族傳弘昭贇首於潞王帝欲犇魏州召
孟漢瓊使詣魏州為先置漢瓊不應召單騎犇陜
初帝在藩鎮愛信牙將慕容遷及即位以為控鶴
指揮使帝將北度河密與之謀使帥部兵守玄武
門是夕帝以五十騎出玄武門謂遷曰朕且幸魏
州徐圖興復汝帥有馬控鶴從我遷曰生死從大
家乃陽為團結帝既出即闔門不行己巳馮道等
入朝及端門聞朱馮死帝已北走道及劉眗欲歸
[041-53b]
李愚曰天子之出吾輩不預謀今太后在宫吾輩
當至中書遣小黄門取太后進止然後歸第人臣
之義也道曰主上失守社稷人臣惟君是奉無君
而入宫城恐非所冝潞王已處處張牓不若歸俟
教令乃歸至天宫寺安從進遣人語之曰潞王倍
道而来且至矣相公宜帥百官至榖水奉迎乃止
於侍中召百官中書舍人盧導至馮道曰俟舍人
久矣所急者勸進文書冝速具草導曰潞王入朝
百官班迎可也設有廢立當俟太后教令豈可遽
議勸進乎道曰事當務實導曰安有天子在外人
臣遽以大位勸人者邪若潞王守節北靣以大義
[041-54a]
見責將何辭以對公不如帥百官詣宫門進名問
安取太后進止則去就善矣道未及對從進屢遣
人趣之曰潞王至矣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勞矣
安得百官無班道等即紛然而去既而潞王未至
三相息於上陽門外盧導過於前道復召而語之
導對如初李愚曰舍人之言是也吾輩之罪擢髮
不足數康義誠至陜待罪潞王責之曰先帝晏駕
立嗣在諸公今上亮隂政事出諸公何為不能終
始䧟吾弟至此乎義誠大懼叩頭請死王素惡其
為人未欲遽誅且宥之馬步都虞候萇從簡左龍
武統軍王景戡皆為部下所執降於潞王東軍盡
[041-54b]
降潞王上牋於太后取進止遂自陜而東夏四月
庚午朔未明閔帝至衛州東數里遇石敬瑭帝大
喜問以社稷大計敬瑭曰聞康義誠西討何如陛
下何為至此帝曰義誠亦叛去矣敬瑭俛首長歎
數四曰衛州刺史王弘贄宿將習事請與圖之乃
徃見弘贄問之弘贄曰前代天子播遷多矣然皆
有將相侍衛府庫法物使羣下有所瞻仰今皆無
之獨以五十騎自隨雖有忠義之心將若之何敬
瑭還見帝於衛州驛以弘贄之言告弓箭庫使沙
守榮犇洪進前責敬瑭曰公明宗愛壻冨貴共之
共之憂患亦冝相恤今天子播越委計於公兾皆
[041-55a]
興復乃以此四者爲辭是直欲附賊賣天子耳守
榮抽佩刀欲刺之敬瑭親將陳暉救之守榮與暉
鬪死洪進亦自刎敬瑭牙内指揮使劉知逺引兵
入盡殺帝左右及從騎獨置帝而去敬瑭遂趣洛
陽是日太后令内諸司至乾壕迎潞王王亟遣還
洛陽初潞王罷河中歸私第王淑妃數遣孟漢瓊
存撫之漢瓊自謂於王有舊恩至渑池西見王大
哭欲有所陳王曰諸事不言可知仍自預從臣之
列王即命斬於路隅 壬申潞王至蔣橋百官班
迎於路傳教以未拜梓宫未可相見馮道等皆上
牋勸進王入謁太后太妃詣西宫伏梓宫慟哭自
[041-55b]
陳詣闕之由馮道帥百官班見拜王答拜道等復
上牋勸進王立謂道等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俟
皇帝歸闕園寢禮終當還守藩服群公遽言及此
甚無謂也癸酉太后下令廢少帝為鄂王以潞王
知軍國事權以書詔印施行百官詣至徳宫門待
罪王命各復其位甲戌太后令潞王宜即皇帝位
乙亥即位於柩前帝之發鳯翔也許軍士以入洛
人賞錢百緡既至問三司使王玫以府庫之實對
有數百萬在既而閲實金帛不過三萬兩匹而賞
軍之費計應用五十萬緡帝怒玫請率京城民財
以足數日僅得數萬緡帝謂執政曰軍不可不賞
[041-56a]
人不可不恤今將柰何執政請據屋為率無問士
庶自居及僦者預借五月僦直從之 王弘贄遷
閔帝於州廨帝遣弘贄之子殿直巒徃酖之戊寅
巒至衛州謁見閔帝問來故不對弘贄數進酒閔
帝知其有毒不飲巒縊殺之閔帝性仁厚於兄弟
敦睦雖遭秦王忌疾閔帝坦懐待之卒免於患及
嗣位於潞王亦無嫌而朱弘昭孟漢瓊之徒横生
猜間閔帝不能違以至禍敗焉孔妃尚在宫中王
巒既還潞王使人謂之曰重吉輩何在遂殺妃并
其四子閔帝之在衛州也惟磁州刺史宋令詢遣
使問起居聞其遇害慟哭半日自經死己卯石敬
[041-56b]
瑭入朝 乙酉改元大赦 戊子斬河陽節度使
判六軍諸衛兼侍中康義誠滅其族 己丑誅藥
彦稠庚寅釋王景戡萇從簡有司百方歛民財為
得六萬帝怒下軍巡使獄晝夜督責囚繫滿獄
貧者至自經赴井而軍士遊市肆皆有驕色市人
聚詬之曰汝曹為王力戰立功良苦反使我輩鞭
胷杖背出財為賞汝曹猶揚揚自得不愧天地乎
是時竭左藏舊物及諸道貢獻乃至太后太妃器
服簪珥皆出之纔及二十萬緡帝患之李專美夜
直帝讓之曰卿名有才不能為我謀此留才安所
施乎専美謝曰臣駑劣陛下擢任過分然軍賞不
[041-57a]
給非臣之責也竊思自長興之季賞賚亟行卒以
是驕繼以山陵及出師帑藏遂涸雖有無窮之財
終不能滿驕卒之心故陛下拱手於危困之中而
得天下夫國之存亡不專繫於厚賞亦在修法度
立紀綱陛下苟不改覆車之轍臣恐徒困百姓存
亡未可知也今財力盡於此矣冝據所有均給之
何必踐初言乎帝以為然壬辰詔禁軍在鳯翔歸
命者自楊思權尹暉等各賜二馬一駝錢七十緡
下至軍人錢二十緡其在京者各十緡軍士無厭
猶怨望為謡言曰除去菩薩扶立生鐵以閔帝仁
弱帝剛嚴有悔心故也 丙申葬聖徳和武欽孝
[041-57b]
皇帝于徽陵廟號明宗帝衰絰䕶從至陵所宿焉
   契丹入冦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契丹遣其臣袍笏梅
老來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髙頎報之初契丹有八
部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號
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咸通末有習爾者為
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徳為王乗中原多故時入盗
邊及阿保機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逹
靼咸役屬之阿保機姓邪律氏恃其疆不肯受代
久之阿保機擊黄頭室韋還七部刼之於境上求
如約阿保機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
[041-58a]
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别自為
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
榖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稍以兵擊滅七部復
併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眞西取突厥故地擊奚
滅之復立奚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
服之是歳阿保機帥衆三十萬寇雲州晉王與之
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
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
曰讎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留
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萬阿保機留馬三千
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既歸而背盟更附于
[041-58b]
梁晉王由是恨之
二年夏五月己丑契丹王阿保機遣使隨髙頎入
貢且求册命帝復遣司農卿渾特賜以手詔約共
滅沙陁乃行封册
均王貞明二年 初燕人苦劉守光殘虐軍士多
亡歸契丹及守光被圍於幽州其北邊士民多為
契丹所掠契丹日益彊大契丹王阿保機自稱皇
帝國人謂之天皇王以妻述律氏為皇后置百官
至是改元神册述律后勇决多權變阿保機行兵
御衆述律后常預其謀阿保機嘗度磧撃党項留
述律后守其帳黄頭臭泊二室韋乗虚合兵掠之
[041-59a]
述律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奮擊大破之由是名
震諸夷述律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
拜天不拜人也晉王方經營河北欲結契丹為援
常以叔父事阿保機以叔母事述律后劉守光末
年衰困遣參軍韓延徽求援於契丹契丹主怒其
不拜留之使牧馬於野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頗知
屬文述律后言於契丹主曰延徽能守節不屈此
今之賢者柰何辱以牧圉宜禮而用之契丹主召
延徽與語恱之遂以為謀主舉動訪焉延徽始教
契丹建牙開府築城郭立市里以處漢人使各有
配偶墾蓺荒田由是漢人各安生業逃亡者益少
[041-59b]
契丹威服諸國延徽有助焉頃之延徽逃犇晉陽
晉王欲置之幕府掌書記王緘疾之延徽不自安
求東歸省母過真定止於鄉人王徳明家徳明問
所之延徽曰今河北皆為晉有當復詣契丹耳徳
明曰叛而復往得無取死乎延徽曰彼自吾來如
䘮手目今往詣之彼手目復完安肯害我既省母
遂復入契丹契丹主聞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
其背曰曏者何往延徽曰思母欲告歸恐不聽故
私歸耳契丹主待之益厚及稱帝以延徽為相累
遷至中書令晉王遣使至契丹延徽寓書於晉王
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戀英主非不思故鄉
[041-60a]
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因以老母為託且曰
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故終同光之世契丹不
深入為㓂延徽之力也
三年晉王使其弟威塞軍防禦使存矩募兵存矩
得五百騎自部送之以青州盧文進為裨將兵叛
殺存矩文進帥其衆奔契丹 初幽州北七百里
有渝闗下有渝水通海自關東北循海有道道狭
處纔數尺旁皆亂山髙峻不可越比至進牛口舊
置八防禦軍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軍食不入於
葪幽州歳致繒纊以供戰士衣每歲早穫清野堅
壁以待契丹契丹至則閉壁不戰俟其去選驍勇
[041-60b]
據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為田園力戰
有功則賜勲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冦及周徳
威為盧龍節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闗之險
契丹每芻牧於營平之間徳威又忌幽州舊将有
名者往往殺之吳王遣使遺契丹主以猛火油曰
攻城以此油然火焚樓櫓敵以水沃之火愈熾契
丹主大喜即選騎三萬欲攻幽州述律后哂之曰
豈有試油而攻一國乎因指帳前樹謂契丹主曰
此樹無皮可以生乎契丹主曰不可述律后曰幽
州城亦猶是矣吾但以三千騎伏其旁掠其四野
使城中無食不過數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動
[041-61a]
輕舉萬一不勝為中國笑吾部落亦解體矣契丹
主乃止三月盧文進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
金全不能守棄城走文進以其部將劉殷為刺史
使守之晉王使周徳威合河東鎮定之兵攻之旬
日不克契丹主帥衆三十萬救之徳威衆寡不敵
大為契丹所敗犇歸 契丹乗勝進圍幽州聲言
有衆百萬氊車毳幕彌漫山澤盧文進教之攻城
為地道晝夜四面俱進城中宂地然膏以邀之又
為土山以臨城城中鎔銅以灑之日殺千計而攻
之不止周徳威遣間使詣晉王吿急王方與梁相
持河上欲分兵則兵少欲勿救恐失之憂形於色
[041-61b]
謀於諸將獨李嗣源李存審閻寳勸王救之王喜
曰昔太宗得一李靖猶擒頡利今吾有猛將三人
復何憂哉存審寳以為虜無輜重勢不能久俟其
野無所掠食盡自還然後踵以擊之李嗣源曰周
徳威社稷之臣今幽州朝夕不保恐變生於中何
暇待虜之衰臣請身為前鋒以赴之王曰公言是
也即日命治兵夏四月晉王命嗣源將兵先進軍
于淶水閻寳以鎮定之兵繼之 秋七月晉王
以李嗣源閻寳兵少未足以敵契丹辛未更命李
存審將兵益之 八月契丹圍幽州且二百日
城中危困李嗣源閻寳李存審歩騎七萬會于易
[041-62a]
州存審曰虜衆吾寡虜多騎吾多步若平原相遇
虜以萬騎蹂吾陳吾無遺類矣嗣源曰虜無輜重
吾行必載糧食自隨若平原相遇虜抄吾糧吾不
戰自潰矣不若自山中潛行趣幽州與城中合勢
若中道遇虜則據險拒之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
踰大房嶺循澗而東嗣源與養子從珂將三千騎
為前鋒距幽州六十里與契丹遇契丹驚却晉兵
翼而隨之契丹行山上晉兵行澗下每至谷口契
丹輙邀之嗣源父子力戰乃得進至山口契丹以
萬餘騎遮其前將士失色嗣源以百餘騎先進免
胄揚鞭胡語謂契丹曰汝無故犯我疆埸晉王命
[041-62b]
我將百萬衆直抵西樓滅汝種族因躍馬奮檛三
入其陳斬契丹酋長一人後軍齊進契丹兵却晉
兵始得出李存審命步兵伐木為鹿角人持一枝
止則成寨契丹騎環寨而過寨中發萬弩射之流
矢蔽日契丹人馬死傷塞路將至幽州契丹列陳
待之存審命步兵陳於其後戒勿動先令羸兵曳
柴然草而進煙塵蔽天契丹莫測其多少因鼓譟
合戰存審乃趣後陳起乗之契丹大敗席卷其衆
自北山去委棄車帳鎧仗羊馬滿野晉兵追之俘
斬萬計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徳威見之握手流
涕契丹以盧文進為幽州留後其後又以為盧龍
[041-63a]
節度使文進常居平州帥奚騎歳入北邊殺掠吏
民晉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
掠契丹每入冦則文進帥漢卒為鄉導盧龍巡屬
諸州為之殘弊
四年 初契丹主之弟撒刺阿撥號北大王謀作
亂於其國事覺契丹主數之曰汝與吾如手足而
汝興此心我若殺汝則與汝何異乃囚之朞年而
釋之撒剌阿撥帥其衆犇晉晉王厚遇之養為假
子任為刺史胡柳之戰以其妻子来犇
龍徳元年趙王鎔養子張文禮既殺趙王遣間使
因盧文進求援於契丹唐㓕梁/事見後契丹主既許盧文
[041-63b]
進出兵王郁又説之曰鎮州美女如雲金帛如山
天皇王速往則皆已物也不然為晉王所有矣契
丹主以為然悉發所有之衆而南述律后諫曰吾
有西樓羊馬之富其樂不可勝窮也何必勞師逺
出以乗危徼利乎吾聞晉王用兵天下莫敵脱有
危敗悔之何及契丹主不聽十二月辛未攻幽州
李紹宏嬰城自守契丹長驅而南圍涿州旬日拔
之擒刺史李嗣弼進冦定州王都告急于晉晉王
自鎭州將親軍五千救之遣神武都指揮使王思
同將兵戍狼山之南以拒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晉王至新城南候騎白契丹前
[041-64a]
鋒宿新樂涉沙河而南將士皆失色士卒有亡去
者主將斬之不能止諸將皆曰虜傾國而來吾衆
寡不敵又聞梁冦内侵冝且還師魏州以救根本
或請釋鎮州之圍西入井陘避之晉王猶豫未决
中門使郭崇韜曰契丹為王郁所誘本利貨財而
來非能救鎮州之急難也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
契丹聞王至心沮氣索茍挫其前鋒遁走必矣李
嗣昭自潞州至亦曰今彊敵在前吾有進無退不
可輕動以揺人心晉王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契
丹其如我何吾以數萬之衆平定山東今遇此小
虜而避之何面目以臨四海乃自帥鐵騎五千先
[041-64b]
進至新城北半出桑林契丹萬餘騎見之驚走晉
王分軍爲二逐之行數十里獲契丹主之子時沙
河橋狭冰薄契丹䧟溺死者甚衆是夕晉王宿新
樂契丹主車帳在定州城下敗兵至契丹舉衆退
保望都晉王至定州王都迎謁於馬前宴於府第
請以愛女妻王子繼岌戊戌晉王引兵趣望都契
丹逆戰晉王以親軍千騎先進遇奚酋秃餒五千
騎爲其所圍晉王力戰出入數四自午至申不解
李嗣昭聞之引三百騎横擊之虜退王乃得出因
縱兵奮擊契丹大敗逐北至易州會大雪彌旬平
地數尺契丹人馬無食死者相屬於道契丹主舉
[041-65a]
手指天謂盧文進曰天未令我至此乃北歸晉王
引兵躡之隨其行止見其野宿之所布藁於地回
環方正皆如編翦雖去無一枝亂者歎曰虜用法
嚴乃能如是中國所不及也晉王至幽州使二百
騎躡契丹之後曰虜出境即還騎恃勇追擊之悉
為所擒惟兩騎自它道走免契丹主責王郁縶之
以歸自是不聽其謀晉代州刺史李嗣肱將兵定
媯儒武等州授山北都團練使 是歲契丹改元
天贊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春三月契丹冦幽州晉王問
帥於郭崇韜崇韜薦横海節度使李存審時存審
[041-65b]
卧病己卯徙存審為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
漢馬步副緫管李嗣源領横海節度使 夏閏
四月甲午契丹侵幽州至易定而還
二年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寇至瓦橋以天
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陜州
留後霍彦威副之宣徽使李紹宏為監軍將兵救
幽州 契丹出塞召李嗣源旋師命泰寧節度使
李紹欽澤州刺史董璋戍瓦橋 李存審奏契丹
去復得新州 三月乙巳鎮州言契丹將犯塞
詔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北京左廂馬軍指揮使李
從珂帥騎兵分道備之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屯邢
[041-66a]
州紹斌本姓趙名行實幽州人也 庚戌幽州奏
契丹冦新城 夏五月幽州言契丹將入冦甲
寅以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充東北面行營招討使
將大軍度河而北契丹屯幽州東南城門之外虜
騎充斥饋運多為所掠 秋七月契丹恃其彊
盛遣使就帝求幽州以處盧文進時東北諸夷皆
役屬契丹惟勃海未服契丹主謀入冦恐勃海掎
其後乃先舉兵擊勃海之遼東遣其將秃餒及盧
文進據營平等州以擾燕地 九月契丹攻勃
海無功而還 丁巳幽州言契丹入冦 冬十
月易定言契丹入冦 十二月己巳命宣武節
[041-66b]
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州遂如
幽州禦契丹
三年春正月契丹冦幽州 二月上以契丹爲
憂與郭崇韜謀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李紹斌位
望素輕欲徙李嗣源鎮真定爲紹斌聲援崇韜深
以爲便
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恐
唐乗虚襲之戊寅遣梅老鞋里来修好 秋七
月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更命曰東丹國命
其長子突欲鎮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徳光守西
樓號元帥太子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
[041-67a]
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
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徃致吾兒及此哭不
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
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逺不能及曰何故自立
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説
毋多談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
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
皇王初有國豈彊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聞
吾兒專好聲色遊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
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
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
[041-67b]
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
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
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
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
延徽諌乃復囚之 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
餘城述律后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
今寡居汝不可不効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
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冝徃見
之遂殺之 八月丁亥契丹述律后使少子安
端少君守東丹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
衆發夫餘城 庚子幽州言契丹冦邊命齊州防
[041-68a]
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 九月契丹述律后愛
中子徳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突欲俱乗馬立帳
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
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徳光轡讙躍曰
願事元帥太子后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
為天皇王突欲愠帥數百騎欲犇唐為邏者所遏
述律后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后為太后
國事皆决焉太后復納其姪為天皇王后天皇王
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
㫖母揚眉視之輙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以
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遣其臣阿思没
[041-68b]
骨餒来告哀 冬十月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
節度使盧文進來犇初文進爲契丹守平州帝即
位遣閒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文進所部
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
車帳八千乗来犇 十二月癸巳以盧文進爲
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秋九月壬申契丹來請修好遣使報之
三年春正月契丹䧟平州 初義武節度使兼中
書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賦
皆贍本軍及安重誨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
都簒父位惡之時契丹數犯塞朝廷多屯兵於幽
[041-69a]
易間大將徃來都隂為之備浸成猜阻都恐朝廷
移之它鎮腹心和昭訓勸都為自全之計都乃求
昏於盧龍節度使趙徳鈞又知成徳節度使王建
立與安重誨有隙遣使結為兄弟隂與之謀復河
北故事建立陽許而宻奏之都又以蠟書遺青徐
潞益梓五帥離間之又遣人説北面副招討使歸
徳節度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
使圖之不克四月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詔宣徽
使張延朗與北面諸將議討之 庚子詔削奪王
都官爵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知定州
行州事以横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以鄭
[041-69b]
州防禦使張䖍釗為都監發諸道兵會討定州是
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闗城都以重賂求救於奚
酋秃餒五月秃餒以萬騎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
陽都與秃餒就攻之晏球與戰於嘉山下大破之
秃餒以二千騎犇還定州晏球追至城門因進攻
之得其西關城定州城堅不可攻晏球增修西闗
城以為行府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 王
晏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將大軍趣望都遣張延
朗分兵退保新樂延朗遂之真定留趙州刺史朱
建豐將兵修新樂城契丹已自它道入定州與王
都夜襲新樂破之殺建豐乙丑王晏球張延朗會
[041-70a]
於行唐丙寅至曲陽王都乗勝悉其衆與契丹五
千騎合萬餘人邀晏球等於曲陽丁卯戰于城南
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王都輕而驕可一戰擒也
今日諸君報國之時也悉去弓矢以短兵擊之囬
顧者斬於是騎兵先進奮撾揮劒直衝其陳大破
之僵尸蔽野契丹死者過半餘衆北走都與秃餒
得數騎僅免盧龍節度使趙徳鈞邀撃契丹北走
者殆無孑遺 秋七月壬戌契丹復遣其酋長
惕隱將七千騎救定州王晏球逆戰於唐河北大
破之甲子追至易州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
斬及䧟溺死者不可勝數 契丹北走道路泥濘
[041-70b]
人馬飢疲入幽州境八月甲戌趙徳鈞遣牙將武
從諫將精騎邀擊之分兵扼險要生擒惕隱等數
百人餘衆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挺擊之其得脱歸
國者不過數十人自是契丹沮氣不敢輕犯塞
初莊宗徇地河北獲小兒畜之宫中及長賜姓名
曰李繼陶帝即位縱遣之王都得之使衣黄袍坐
堞間謂王晏球曰此莊宗皇子也已即帝位公受
先朝厚恩曾不念乎晏球曰公作此小數竟何益
吾今教公二䇿不悉衆决戰則束手岀降耳自餘
無以求生也 閏月戊申趙徳鈞獻契丹俘惕
隱等諸將皆請誅之帝曰此曹皆虜中驍將殺之
[041-71a]
則虜絶望不若存之以紓邊患乃赦惕隱等酋長
五十人置之親衛餘六百人悉斬之 契丹遣梅
老季素等入貢&KR0680初盧文進來降契丹以蕃漢都
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守平州遣親
將以三百騎監之希崇本書生為幽州牙將没於
契丹性和易契丹將稍親信之因與其部曲謀南
歸部曲泣曰歸固寢食所不忘也然虜衆我寡柰
何希崇曰吾誘其將殺之兵必潰去此去虜帳千
餘里比其知而徵兵吾屬去逺矣衆曰善乃先為
穽實以石灰明日召虜將飲醉并從者殺之投諸
穽中其營在城北亟發兵攻之契丹衆皆潰去希
[041-71b]
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犇詔以為汝州刺史
  冬十月王都據定州守備固伺察嚴諸將屢
有謀翻城應官軍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王晏球
攻城晏球與使者聮騎巡城指之曰城髙峻如此
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亦非梯衝所及徒多殺精
兵無損於賊如此何為不若食三州之租愛民養
兵以俟之彼必内潰帝從之
四年春正月王都秃餒欲突圍走不得出二月癸
丑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都舉族自
焚擒秃餒及契丹二千人辛亥以王晏球為天平
節度使與趙徳鈞並加兼侍中秃餒至大梁斬於
[041-72a]
市 夏四月契丹冦雲州 五月契丹冦雲

長興元年冬十一月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
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犇
二年春三月辛酉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
慕華以為懐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
及先所俘契丹將惕隱等皆賜姓名惕隱姓狄名
懐惠 秋九月己亥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
賛華
三年 初契丹舎利萴剌與惕隱皆為趙徳鈞所
擒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羣臣徳鈞等皆曰契
[041-72b]
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
縱之則邊患復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萴
剌契丹之驍將曏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
下免其死爲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
廷數年知中國虚實若得歸爲患必深彼纔出塞
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賛華以河南藩鎮羣臣皆以爲不可
上曰吾與其父約爲昆弟故賛華歸我吾老矣後
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
賛華爲義成節度使爲選朝士爲僚屬輔之賛華
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
[041-73a]
問以莊宗後宫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
刺臂以吮之婢僕小過或扶目或刀刲火灼夏氏
不忍其殘奏離昬為尼 五月契丹使者迭羅
卿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不可不少副其求乃
遣萴骨舎利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萴剌自是數
冦雲州及振武 初契丹既彊冦抄盧龍諸州皆
徧幽州城門之外虜騎充斥每自涿州運糧入幽
州契虜多兵於閻溝掠取之及趙徳鈞為節度使
城閻溝而戍之為良鄉縣糧道稍通幽州東十里
之外人不敢樵牧徳鈞於州東五十里城潞縣而
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穡至是又於州東北百餘
[041-73b]
里城三河縣以通薊州運路虜騎来爭徳鈞擊却
之九月庚辰朔奏城三河畢邊人頼之
   孟知祥據蜀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秋七月孟知祥隂有據蜀之
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
凢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内外 初郭崇韜以蜀騎
兵分左右驍銳等六營凢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
逺等二十營凢二萬四千人八月孟知祥增置左
右衝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内外又置義
寧等二十營凢萬六千人分戍管内州縣就食又
置左右牢城四營凢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041-74a]
秋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凢六千
人分戍濵江諸州習水戰以備䕫峽 初魏王繼
岌郭崇韜率蜀中冨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緡聽以
金銀繒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
百萬緡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冨饒遣鹽鐵判
官太僕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
制置轉運使冬十月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
知祥曰府庫它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
鎮兵十萬决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
置轉運職事矣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
璋皆據險要擁彊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
[041-74b]
近姻隂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
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
思使太原朱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
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二年春正月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
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劒
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宻詔
許便冝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都
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川留後促之上道然後表聞
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
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孟知
[041-75a]
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
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
亡今公復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
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
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
大懼知祥指嚴尸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
故人也為我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云代臣赴
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輙已誅之内八作使楊令
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闗聞嚴死犇還朱弘昭在東
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
昭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三月帝遣客省使
[041-75b]
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
成都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迎
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及鳯翔李從
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
成都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
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四月以季良為西川
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三年春三月孟知祥屢與董璋爭鹽利璋誘商旅
販東川鹽入西川知祥患之乃於漢州置三塲重
征之歲得錢七萬緡商旅不復之東川 先是詔
發西川兵戍䕫州孟知祥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
[041-76a]
威將三千人往頃之知祥奏䕫忠萬三州已平請
召戍兵還以省饋運帝不許知祥隂使人誘之重
威帥其衆鼓譟逃歸帝命按其罪知祥請而免之
四年夏五月帝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
諭兩川令西川獻錢一百萬緡皆辭以軍用不足
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帝在藩鎭
時客將也爲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
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
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
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請僅而得免
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不法未幾帝
[041-76b]
復遣通事舍人李彦珣詣東川入境失小禮璋拘
其從者彦珣犇還 秋九月鄜州兵戍東川者
歸本道董璋擅留其壯者選羸老歸之仍收其甲
兵 冬十月辛亥割閬果二州置保寧軍壬子
以内客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先是西川常發
芻糧饋峽路孟知祥辭以本道兵自多難以奉它
鎮詔不許屢督之甲寅知祥奏稱財力乏不奉詔
  十二月安重誨既以李仁矩鎮閬州使與綿
州刺史武䖍裕皆將兵赴治䖍裕帝之故吏重誨
之外兄也重誨使仁矩詗董璋反狀仁矩增飾而
奏之朝廷又使武信節度使夏魯竒治遂州城隍
[041-77a]
繕甲兵益兵戍之璋大懼時道路傳言又將割緜
龍為節鎮孟知祥亦懼璋素與知祥有隙未嘗通
問至是璋遣使詣成都請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
許之謀併力以拒朝廷
長興元年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劔門 辛
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二月乙未
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
大謀短終為西川之患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
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
祥知祥詰之無狀 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
王行本腰斬之 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
[041-77b]
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徳由是諸
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
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
上以詔書慰諭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䖍
裕窺其所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
府廷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 五月董
璋閲集民兵皆翦髮黥面復於劔門北置永定關
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
監隷西川以鹽直贍寧江屯兵 辛卯許之 董
璋遣兵掠遂閬鎮戍 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
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自是東北商旅少敢
[041-78a]
入蜀 董璋之子光業為宫苑使在洛陽璋與書
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鎭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
汝見樞要為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
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宻承㫖李䖍徽未幾
朝廷又遣别將荀咸又將兵戍閬州光業謂䖍徽
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
發願止此兵吾父保無它䖍徽以告安重誨重誨
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閬遂三鎭以聞且言已聚兵
將攻三鎭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
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之 九月癸亥
西川進奏官蘇愿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發兵討
[041-78b]
兩川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先取
遂䦘然後併兵守劒門則大軍雖来吾無内顧之
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檄利閬
遂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閬州庚午知祥以
都指揮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
隠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為先鋒都揮使將兵三萬
攻遂州别將牙内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
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攻閬州 東川兵至閬州
諸將皆曰董璋久蓄反謀以金帛㗖其士卒銳氣
不可當冝深溝髙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
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
[041-79a]
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䧟殺仁
矩㓕其族初璋為梁將指揮使姚洪嘗隷麾下至
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厠城
䧟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奬拔汝今日何相
負洪曰老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臠炙感恩
無窮今天子用汝為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
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云相負哉汝奴材固無
取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乎吾寧為天子死不能
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令壯士十人刲其肉
自㗖之洪至死罵不絶聲帝置洪二子於近衛厚
給其家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之 丁
[041-79b]
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以天雄節度使石
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夏魯竒為之副璋
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
成都知祥免其官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
寅以右武衛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
馬步都虞候為伐蜀前鋒 冬十月癸巳李仁
罕圍遂州夏魯竒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髙
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魯竒遣馬
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閬州䧟遂以其
衆降於仁罕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糧運不
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正欲徑取利
[041-80a]
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廪據漫天之
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閬州逺棄
劔閣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劒門璋固辭曰此
已有備 丁未族誅董光業 孟知祥以故蜀鎮
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
趣䕫州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彦超副之癸丑東川
兵䧟徴合巴蓬果五州 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
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遣先鋒將朱偓分兵
趣黔涪 石敬瑭入散闗階州刺史王弘贄温州
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
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劒門之南還襲
[041-80b]
劒門壬申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
彦温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弘贄等破劒州而大
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劒門乙亥詔
削孟知祥官爵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
劒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揮使
李肇將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劒州
北軍無能為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隠將萬人
會屯劒州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
趣龍州守要害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隠
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却敵則妻
子皆為人有矣衆心乃奮董璋自閬州將兩川兵
[041-81a]
屯木馬寨先是西川牙内指揮使太谷龎福誠昭
信指揮使謝鍠屯來蘇村聞劒門失守相謂曰使
北軍更得劒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人
間道趣劒州始至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
暮二人謀曰衆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
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譟於官軍營後鍠帥餘衆
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
劒門十餘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弘贄
等克劒門徑據劒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
董公必棄閬州犇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
如此則内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迺焚毁
[041-81b]
劒州運糧東歸劒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官軍分
道趣文州將襲龍州爲西川定逺指揮使潘福超
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甲申張武卒於渝州
知祥命袁彦超代將其兵朱偓將至涪州武泰節
度使楊漢賔棄黔南犇忠州偓追至豐都還取涪
州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
陵州刺史王暉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劒州南
山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劒門乙未進屯劒
州北山趙廷隱陳于牙城後山李肇王暉陳于河
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隱廷隱擇善射者五百人
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矟欲相及乃揚旗鼓譟
[041-82a]
擊之北軍退走顛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瑭又使
騎兵衝河橋李肇以彊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暮
敬瑭引去廷隠引兵躡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
還屯劒門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
多言道險狭進兵甚難闗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
竄匿山谷聚為盗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
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
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即
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西方藩鎮聞之無不
惶駭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人畜斃踣於山
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踈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
[041-82b]
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為蜀不可伐
上頗然之 西川兵先戌䕫州者千五百上悉縱

二年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庚午李仁罕
䧟遂州夏魯竒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劒
州屯于北山孟知祥梟夏魯竒首以示之魯竒二
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
祥長者必葬而父豈不愈於身首異處乎既而知
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隠戰不利復還劒門
鳯翔節度使朱弘昭奏安重誨怨望不可令至行
營又遺石敬瑭書使逆止之敬瑭上言重誨至恐
[041-83a]
人情有變宣徽使孟漢瓊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
誨專政/事見安重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既
䧟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
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柰何季良曰不過綿
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
盡能無遁乎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兩川兵追石
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彦琦棄城走甲
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隠為昭武留後
廷隠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
可與同樂佗日必為公患因其至劒州勞軍請圖
之并兩川之衆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璋入
[041-83b]
廷隠營留宿而去廷隠歎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
詔討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乙巳趙廷隠李肇自
劒州引還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弈還東川
留兵三千戍果閬 丁巳李仁罕䧟忠州 三
月己未朔李仁罕䧟萬州庚申䧟雲安監 李仁
罕至䕫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鎮與楊漢賔自
均房逃歸壬戌仁罕䧟䕫州 夏四月己酉以
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五月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
鏐為重誨罪 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愿東川
[041-84a]
軍將劉澄各還本道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
今已伏辜 冬十一月癸巳蘇愿至成都孟知
祥聞甥妷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
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冝歸附璋
已族滅尚何謝為詔書皆在蘇愿腹中劉澄安得
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復為怨敵 乙未李仁罕
自䕫州引兵還成都 十二月昭武留後趙廷
隠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劒州與牙内
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襃諭不
許廷隠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隠還成都以肇代之
三年春正月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
[041-84b]
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
欲發使自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
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
語之璋不從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
太原髙彦儔將兵攻取壁州以絶山南兵轉入山
後諸州者孟知祥謀於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愿
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公若不顧墳墓甥
妷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
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孟知祥三遣使説董璋以
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璋不
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
[041-85a]
怒不許昊還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
川之志公宜備之 夏四月東川節度使董璋
會議將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
劒南萬里成都為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
功璋不從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
將三千人詣漢州詗之璋入境破白楊林鎮執戍
將武弘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為人
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
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鋭皆在前鋒公
宜以羸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衂後必大捷
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禦
[041-85b]
之以彊衆心趙廷隠以季良言為然曰璋輕而無
謀舉兵必敗當為公擒之辛巳以廷隠為行營馬
步軍都部署將三萬人拒之五月壬午朔廷隠入
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隠及李肇書誣之
云季良廷隠與已通謀召已令來知祥以書授廷
隠廷隠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為反間欲令公殺
副使與廷隠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
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衆
為自全計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于赤水大敗
為璋所擒璋遂克漢州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髙敬
柔守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隠
[041-86a]
陳於鎮北甲申遲明廷隠陳於雞蹤橋義勝定逺
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
盛退陳於武侯廟下璋帳下驍卒大譟曰日中曝
我輩何為何不速戰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
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知祥言璋兵盡此
無復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髙冢督戰左明義指
揮使毛重威左衝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橋皆為
東川兵所殺趙廷隠三戰不利牙内都指揮副使
侯弘實兵亦却知祥懼以馬箠指後陳張公鐸帥
衆大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
都指揮使元璝牙内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
[041-86b]
人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
衆七千人降復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
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瓌降西川兵入漢州府
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隠
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命
李昊草牓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將如
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隠
于赤水遂西還命廷隠將兵攻梓州璋至梓州肩
輿而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
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
牙内都虞候延浩帥兵三百大譟而入璋引妻子
[041-87a]
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
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及取光嗣首以授
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隠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
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丙戌知祥入成都
丁亥復將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隠獻董璋
首己丑發玄武趙廷隠帥東川將吏来迎 壬
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
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衆心李仁罕自遂
州來趙廷隠迎于板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
廷隠廷隠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
賞將士既罷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隠曰二將誰當鎮
[041-87b]
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廷隠不對知祥
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爲
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鎭今二將不讓
惟公自領之爲便耳公冝亟還府更與趙僕射議
之 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隠東川巡
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僕不敢
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彦銖爲東川監押
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隠尋亦引兵西還知祥謂李
昊曰吾得東川爲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
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云公冝自領東川不然諸
將不服廷隠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
[041-88a]
爭心耳君為我曉廷隠復以閬州為保寧軍益以
果蓬渠開四州徃鎮之吾自領東川以絶仁罕之
望廷隠猶不平請與仁罕鬬勝者為東川昊深解
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隠為保寧留後戊午趙季良
帥將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又請知祥
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董璋之起兵攻知祥
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
曰若兩川併於一賊撫衆守險則取之益難冝及
其交爭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
未幾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
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為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
[041-88b]
威其衆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
祥吾故人為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
官李存瓌賜知祥詔曰董璋狐狼自貽族滅卿丘
園親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
大節存瓌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 秋七月庚
寅李存瓌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詔 乙未孟知
祥遣李存瓌還上表謝罪且告福慶公主之喪自
是復稱藩然益驕倨矣 八月甲子孟知祥令
李昊為武泰趙季良等五留後草表請以知祥為
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節昊曰比者諸將攻取方
鎮即有其地今又自求朝廷節鉞及明公封爵然
[041-89a]
則輕重之權皆在群下矣借使明公自請豈不可
邪知祥大悟更令昊為已草表請行墨制補兩川
刺史已下又表請以季良等五留後為節度使初
安重誨欲圖兩川自知祥殺李嚴每除刺史皆以
東兵衛送之小州不減五百人夏魯竒李仁矩武
䖍裕各數千人皆以牙隊為名及知祥克遂閬利
䕫黔梓六鎮得東兵無慮三萬人恐朝廷徵還表
請其妻子 九月孟知祥命其子仁賛攝行軍
司馬兼都緫轄兩川牙内馬步都軍事 冬十
月己酉朔帝復遣李存瓌如成都凡劒南自節度
使刺史以下官聽知祥差署訖奏聞朝廷更不除
[041-89b]
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復徵也
四年春二月孟知祥墨制以趙季良等為五鎮節
度使 癸亥以孟知祥為東西川節度使蜀王
 秋七月以盧文紀吕琦為蜀王冊禮使并賜蜀
王一品朝服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車服旌旗
皆擬王者八月乙巳朔文紀等至成都戊申知祥
服衮冕備儀衛詣驛降階北面受册升玉輅至府
門乗步輦而歸文紀簡求之孫也 冬十二月
孟知祥聞明宗殂謂僚佐曰宋王 弱為政者皆
胥吏小人其亂可坐俟也
潞王清泰元年閏正月蜀將吏勸蜀王知祥稱帝
[041-90a]
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二月癸酉蜀主
以武泰節度使趙季良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
章事領節度使如故 蜀主以中門使王處回為
樞密使 秋七月蜀主得風疾踰年至是增劇
甲子立子東川節度使同平章事親衛馬步都指
揮使仁賛為太子仍監國召司空同平章事趙季
良武信節度使李仁罕保寧節度使趙廷隠樞宻
使王處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張公鐸奉鑾肅衛
指揮副使侯弘實受遺詔輔政是夕殂祕不發喪
王處回夜啓義興門告趙季良處回泣不已季良
正色曰今疆將握兵専伺時變冝速立嗣君以絶
[041-90b]
覬覦豈可但相泣邪處回收淚謝之季良教 回
見李仁罕審其詞㫖然後生之處回至仁罕第仁
罕設備而出遂不以實告丙寅宣遺制命太子仁
賛更名昶丁卯即皇帝位 冬十二月甲申蜀
葬文武聖徳英烈明孝皇帝于和陵廟號髙祖
二年春二月戊寅蜀主尊母李氏為皇太后太后
太原人本莊宗後宫也以賜蜀髙祖
    石晉簒唐
後唐潞王清泰元年帝與石敬瑭皆以勇力善聞
事明宗為左右然心競素不相恱帝即位敬瑭不
得已入朝山陵既畢不敢言歸時敬瑭久病羸瘠
[041-91a]
太后及魏國公主屢為之言而鳯翔舊將佐多勸
帝留之惟韓昭胤李專美以為趙延夀在汴不冝
猜忌敬瑭帝亦見其骨立不以為虞乃曰石郎不
惟密親兼自少與吾同艱難今我為天子非石郎
尚誰託哉乃復以為河東節度使
二年夏六月河東節度使北面緫管石敬瑭既還
鎮隂為自全之計帝好咨訪外事常命端明殿學
士李專美翰林學士李崧知制誥吕琦薛文遇翰
林天文趙延乂等更直於中興殿庭與語或至夜
分時敬瑭二子為内使曹太后則晉國長公主之
母也敬瑭賂太后左右令伺帝之密謀事無巨細
[041-91b]
皆知之敬瑭多於賔客前自稱羸瘠不堪為帥冀
朝廷不之忌時契丹屢冦北邊禁軍多在幽并敬
瑭與趙徳鈞求益兵運糧朝夕相繼甲申詔借河
東人有蓄積者菽粟乙酉詔鎮州輸絹五萬匹於
緫管府糴軍糧率鎮冀人車千五百乗運糧於代
州又詔魏博市糴時水旱民饑敬瑭遣使督趣嚴
急山東之民流散亂始兆矣敬瑭將大軍屯忻州
朝廷遣使賜軍士夏衣傳詔撫諭軍士呼萬歲者
數四敬瑭懼幕僚河内段希堯請誅其唱首者敬
瑭命都押衙劉知逺斬挟馬都將李暉等三十六
人以徇希堯懐州人也帝聞之益疑敬瑭 秋
[041-92a]
七月乙巳以武寧節度使張敬逹為北面行營副
緫管將兵屯代州以分石敬瑭之權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春正月癸丑唐主以千春節
置酒晉國長公主上夀畢辭歸晉陽帝醉曰何不
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
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唐主夜與近
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
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端明殿學士給事
中李崧退謂同僚吕琦曰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
同衆人一槩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
[041-92b]
謀必結契丹為援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
親但求萴剌等未獲故和未成耳今誠歸萴剌等
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置十餘萬緡遺之彼必驩然
承命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為矣崧曰此吾
志也然錢榖皆出三司冝更與張相謀之遂告張
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
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者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
老夫請於庫財之外捃拾以供之它夕二人密言
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
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虜若循故
[041-93a]
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
託婦人帝意遂變一日急召崧琦至後樓盛怒責
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爲謀
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
士之財輸之虜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曰
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爲虜計也願陛下察之
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吕琦氣竭拜少止帝曰吕
琦強項肯視朕爲人主耶琦曰臣等爲謀不臧願
陛下治其罪多拜何爲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巵
酒罷之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䇿丁巳以琦
爲御史中丞蓋疎之也 初石敬瑭欲甞唐王之
[041-93b]
意累表自陳羸疾乞解兵柄移它鎮帝與執政議
從其請移鎮鄆州房暠李崧吕琦等皆力諌以為
不可帝猶豫久之五月庚寅夜李崧請急在外薛
文遇獨直帝與之議河東事文遇曰諺有之當道
築室三年不成兹事斷自聖志羣臣各為身謀安
肯盡言以臣觀之河東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
耳不若先事圖之先是術者言國家今年應得賢
佐出竒謀定天下帝意文遇當之聞其言大喜曰
卿言殊豁吾意成敗吾决行之即為除目付學士
院使草制辛卯以敬瑭為天平節度使以馬軍都
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䖍為河東節度使制出
[041-94a]
兩班聞呼敬瑭名相顧失色甲午以建雄節度使
張敬逹為西北蕃漢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鄆州
敬瑭疑懼謀於將佐曰吾之再来河東時主上面
許終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節
與公主所言乎我不興亂朝廷發之安能束手死
於道路乎今且發表稱疾以觀其意若其寛我我
當事之若加於我我則改圖耳幕僚段希堯極言
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責也節度判官華隂趙瑩
勸敬瑭赴鄆州觀察判官平遥薛融曰融書生不
習軍旅都押牙劉知逺曰明公久將兵得士卒心
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彊若稱兵傳檄帝業可成
[041-94b]
柰何以一紙制書自投虎口乎掌書記洛陽桑維
翰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
可縱之深淵邪然卒以河東復授公此乃天意假
公以利器也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羣
情不附公明宗之愛壻今主上以反逆見待此非
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契丹主素與明宗約
為兄弟今部落近在雲應公誠能推心屈節事之
萬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無成敬瑭意遂決先是
朝廷疑敬瑭以羽林將軍寳鼎楊彦詢為北京副
留守敬瑭將舉事亦以情告之彦詢曰不知河東
兵糧幾何能敵朝廷乎左右請殺彦珣敬瑭曰惟
[041-95a]
副使一人我自保之汝輩勿言也戊戌昭義節度
使皇甫立奏敬瑭反敬瑭表帝養子不應承祀請
傳位許王帝手裂其表抵地以詔荅之曰卿於鄂王
固非踈逺衛州之事天下皆知許王之言何人肯
信壬寅制削奪敬瑭官爵乙巳以張敬逹兼太原
四面排陳使河陽節度使張彦琪為馬步軍都指
揮使以安國節度使安審琦為馬軍都指揮使以
保義節度使相里金為步軍都指揮使以右監門
上將軍武廷翰為壕寨使丙午以張敬逹為太原
四面兵馬都部署以義武節度使楊光逺為副部
署丁未又以張敬逹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節
[041-95b]
度使髙行周為太原四面招撫排陳等使光逺既
行定州軍亂牙將千乗方太討平之張敬逹將兵
三萬營於晉安鄉戊申敬逹奏西北先鋒馬軍都
指揮使安審信叛奔晉陽審信金全之弟子也敬
瑭與之有舊先是雄義都指揮使馬邑安元信將
所部六百餘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張朗善遇之元
信宻説朗曰吾觀石令公長者舉事必成公何不
潜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從由是互相猜忌元
信謀殺朗不克帥其衆犇審信審信遂帥麾下數
百騎與元信掠百井犇晉陽敬瑭謂元信曰汝見
何利害捨強而歸弱對曰元信非知星識氣顧以
[041-96a]
人事决之耳大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於信今主
上失大信於令公親而貴者且不自保况踈賤乎
其亡可翹足而待何彊之有敬瑭恱委以軍事振
武西北巡檢使安重榮戍代北帥步騎五百奔晉
陽重榮朔州人也以宋審䖍為寧國軍節度使充
侍衛馬軍都指揮使
               六月石敬
瑭之子右衛上將軍重殷皇城副使重裔聞敬瑭
舉兵匿於民間井中弟沂州都指揮使敬徳殺其
妻女而逃尋捕得死獄中從弟彰聖都指揮使敬
威自殺 秋七月戊子獲重殷重裔誅之并族
[041-96b]
所匿之家 張敬逹發懐州彰聖軍戍虎北口其
指揮使張萬迪將五百騎奔河東 丙辰詔盡誅
其家 石敬瑭遣間使求救於契丹令桑維翰草
表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禮事之約事捷之日
割盧龍一道及鴈門闗以北諸州與之劉知逺諫
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賂之自足
致其兵不必許以土田恐異日大為中國之患悔
之無及敬瑭不從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
曰兒比夢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乃為復
書許俟仲秋傾國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
為天雄節度使李周為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041-97a]
癸亥應州言契丹三千騎攻城 張敬逹築長圍
以攻晉陽石敬瑭以劉知逺為馬步軍指揮使安
重榮張萬迪降兵皆隷焉知逺用法無私撫之如
一由是人無貳心敬瑭親乗城坐卧矢石下知逺
曰觀敬逹輩髙壘深壍欲為持久之計無他竒䇿
不足慮也願明公四出間使經略外事守城至易
知逺獨能辦之敬瑭執知逺手撫背而賞之 唐
主使端明殿學士吕琦至河東行營犒軍楊光逺
謂琦曰願附奏陛下幸寛宵旰賊若無援旦夕當
平若引契丹當縱之令入可一戰破也帝甚恱帝
聞契丹許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屢督張敬逹急攻
[041-97b]
晉陽不能下每有營御名/之多值風雨長圍復為水潦
所壞竟不能合晉陽城中日窘糧儲浸乏
九月契丹主將五萬騎號三十萬自揚武谷而南
旌旗不絶五十餘里代州刺史張朗忻州刺史丁
審琦嬰城自守虜騎過城下亦不誘脅審琦洺州
人也辛丑契丹主至晉陽陳於汾北之虎北口先
遣人謂敬瑭曰吾欲今日即破賊可乎敬瑭遣人
馳告南軍甚厚不可輕請俟明日議戰未晚也使
者未至契丹已與唐騎將髙行周苻彦卿合戰敬
瑭乃遣劉知逺出兵助之張敬逹楊光逺安審琦
以步兵陳於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輕騎三千不被
[041-98a]
甲直犯其陳唐兵見其羸爭逐之至汾曲契丹涉
水而去唐兵循岸而進契丹伏兵自東北起衝唐
兵斷而為二步兵在北者多為契丹所殺騎兵在
南者引歸晉安寨契丹縱兵乗之唐兵大敗步兵
死者近萬人騎兵獨全敬逹等收餘衆保晉安契
丹亦引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餘人劉知
逺勸敬瑭盡殺之是夕敬瑭出北門見契丹主契
丹主執敬瑭手恨相見之晚敬瑭問曰皇帝逺來
士馬疲倦遽與唐戰而大勝何也契丹主曰始吾
自北来謂唐必斷鴈門諸路伏兵險要則吾不可
得進矣使人偵視皆無之吾是以長驅深入知大
[041-98b]
事必濟也兵既相接我氣方鋭彼氣方沮若不乗
此急擊之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知矣此吾所以
亟戰而勝不可以勞逸常理論也敬瑭甚歎伏壬
寅敬瑭引兵會契丹圍晉安寨置營於晉安之南
長百餘里厚五十里多設鈴索吠犬人跬步不能
過敬逹等士卒猶五萬人馬萬匹四顧無所之甲
辰敬逹遣使告敗於唐自是聲問不復通唐主大
懼遣彰聖都指揮使苻彦饒將洛陽步騎兵屯河
陽詔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將魏州兵二
萬由青山趣榆次盧龍節度使東北面招討使兼
中書令北平王趙徳鈞將幽州兵由飛狐出契丹
[041-99a]
軍後耀州防禦使潘環糺合西路戍兵由晉綘兩
乳嶺出慈隰共救晉安寨契丹主移帳於柳林遊
騎過石會闗不見唐兵丁未唐主下詔親征雍王
重美曰陛下目疾未平不可逺涉風沙臣雖童稚
願代陛下北行帝意本不欲行聞之頗恱張延㓪
劉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劉延㓪皆勸帝行帝不得
已戊申發洛陽謂盧文紀曰朕雅聞卿有相業故
排衆議首用卿今禍難如此卿嘉謀皆安在乎文
紀但拜謝不能對己酉遣劉延朗監侍衛步軍都
指揮使苻彦饒軍赴潞州爲大軍後援諸軍自鳯
翔推戴以来驕悍不爲用彦饒恐其爲亂不敢束
[041-99b]
之以法帝至河陽心憚北行召宰相樞密使議進取
方略盧文紀希帝㫖言國家根本大半在河南胡
兵倐來忽至不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况已發三
道兵救之河陽天下津要車駕冝留此鎮撫南北
且遣近臣徃督戰苟不能解圍進亦未晚張延㓪
欲因事令趙延夀得解樞務因曰文紀言是也帝
訪於餘人無敢異者澤州刺史劉遂凝鄩之子也
潜自通於石敬瑭表稱車駕不可踰太行帝議近
臣可使北行者張延㓪與翰林學士須昌和凝等
皆曰趙延夀父徳鈞以盧龍兵來赴難冝遣延夀
會之庚戌遣樞密使忠武節度使隨駕諸軍都部
[041-100a]
署兼侍中趙延夀將兵二萬如潞州辛亥帝如懐
州以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面行營馬軍都指
揮使帥扈從騎兵赴團柏谷思立陽胡人也帝
以晉安為憂問䇿於羣臣吏部侍郎永清龍敏請
立李賛華為契丹主令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之
自幽州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顧
之憂然後選募軍中精鋭以擊之此亦解圍之一
䇿也帝深以為然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决帝
憂沮形於色但日夕酣飲悲歌羣臣或勸其北行
則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膽墯地 冬十月
壬戌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又發民為兵每
[041-100b]
七戸出征夫一人自僃鎧仗謂之義軍期以十一
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教以戰陳用張延㓪
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實無益於
用而民間大擾 初趙徳鈞隂蓄異志欲因亂取
中原自請救晉安寨唐主命自飛狐踵契丹後鈔
其部落徳鈞請將銀鞍契丹直三千騎由土門路
西入帝許之趙州刺史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劉在
明先將兵戍易州徳鈞過易州命在明以其衆自
隨在明幽州人也徳鈞至鎮州以成徳節度使董
温琪領招討副使邀與偕行又表稱兵少須合澤
潞兵乃自吳兒谷趣潞州癸酉至亂柳時范延光
[041-101a]
受詔將部兵二萬屯遼州徳鈞又請與魏博軍合
延光知徳鈞合諸軍志趣難測表稱魏博兵已入
賊境無容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乃止 冬十
一月戊子以趙徳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依前東北
面行營招討使以趙延夀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
討使以翰林學士張礪為判官庚寅以范延光為
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宣武節度使同平
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劉延㓪為河東道南面行
營招討副使趙延夀遇趙徳鈞於西湯悉以兵屬
徳鈞唐主遣吕琦賜徳鈞敕告且犒軍徳鈞志在
併范延光軍逗留不進詔書屢趣之徳鈞乃引兵
[041-101b]
北屯團栢谷口 契丹主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
來赴難必有成功觀汝氣貌識量真中原之主也
吾欲立汝為天子敬瑭辭讓數四將吏復勸進乃
許之契丹主作册書命敬瑭為大晉皇帝自解衣
冠授之築壇於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薊瀛莫
涿檀順新媯儒武雲應寰朔蔚十六州以與契丹
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己亥制改長興七年為天
福元年大赦勑命法制皆遵明宗之舊以節度判
官趙瑩為翰林學士承㫖戸部侍郎知河東府事
掌書記桑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知樞密
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為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官
[041-102a]
白水竇貞固爲翰林學士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逺
爲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客將景延廣爲步軍都指
揮使延廣陜州人也立晉國長公主爲皇后契丹
主雖軍柳林其輜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輙
結束以僃倉猝遁逃而趙徳鈞欲倚契丹取中國
至團柏踰月按兵不戰去晉安纔百里聲問不能
相通徳鈞累表爲延夀求成徳節度使曰臣今逺
征幽州勢孤欲使延夀在鎮州左右便於應接唐
主曰延夀方擊賊何暇徃鎮州俟賊平當如所請
徳鈞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趙氏父子堅欲得鎮州
何意也苟能却胡冦雖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
[041-102b]
冦邀君但恐犬兎俱斃耳徳鈞聞之不恱閏月趙
延夀獻契丹主所賜詔及甲馬弓劒詐云徳鈞遣
使致書於契丹主為唐結好説令引兵歸國其實
别為密書厚以金帛賂契丹主云若立已為帝請
即以見兵南平洛陽與契丹為兄弟之國仍許石
氏常鎮河東契丹主自以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徳
鈞兵尚彊范延光在其東又恐山北諸州邀其歸
路欲許徳鈞之請帝聞之大懼亟使桑維翰見契
丹主説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而唐兵
瓦解退守一柵食盡力窮趙北平父子不忠不信
畏大國之彊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徇國
[041-103a]
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妄之辭貪豪末之利棄
垂成之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將竭中國之財以奉
大國豈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
不備之猶或齧傷其手况大敵乎對曰今大國已
扼其喉安能齧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
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對曰皇帝以信義救人之
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柰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
義不終臣竊為皇帝不取也跪於帳前自旦至暮
涕泣爭之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徳鈞使者
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龍敏謂前鄭州
防禦使李懿曰君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
[041-103b]
待君獨無憂乎懿爲言趙徳鈞必能破敵之狀敏
曰我燕人也知徳鈞之爲人怯而無謀但於守城
差長耳况今内蓄姦謀豈可恃乎僕有狂䇿但恐
朝廷不肯爲耳今從駕兵尚萬餘人馬近五千匹
若選精騎一千使僕與郎萬金將之自介休山路
夜冒虜騎入晉安寨但使其半得入則事濟矣張
敬逹䧟於重圍不知朝廷聲問若知大軍在近團
柏雖有鐵障可衝䧟况虜騎乎懿以白唐主唐主
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 晉安寨被圍數月
髙行周苻彦卿數引騎兵出戰衆寡不敵皆無功
芻糧俱竭削柹淘糞以飼馬馬相㗖尾鬛皆秃死
[041-104a]
則將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張敬逹性剛時謂之
張生鐵楊光逺安審琦勸敬逹降於契丹敬逹曰
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爲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
况降敵乎今援兵旦暮至且當俟之必若力盡勢
窮則諸軍斬我首攜之出降自求多福未爲晚也
光逺目審琦欲殺敬逹審琦未忍髙行周知光逺
欲圖敬逹常引壯騎尾而衛之敬逹不知其故謂
人曰行周每踵余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隨之諸
將每旦集於招討使營甲子髙行周苻彦卿未至
光逺乗其無僃斬敬逹首帥諸將上表降於契丹
契丹主素聞諸將名皆慰勞賜以裘㡌因戯之曰
[041-104b]
汝輩亦大惡漢不用鹽酪㗖戰馬萬匹光逺等大
慙契丹主嘉敬逹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謂其下及
晉諸將曰汝曹為人臣當效敬逹也時晉安寨馬
猶近五千鎧仗五萬契丹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
之將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馬軍都指揮使康
思立憤惋而死帝以晉安已降遣使諭諸州代州
刺史張㓪斬其使吕琦奉唐主詔勞北軍至忻州
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琦曰虜過城下而不
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
臺犇鎮州將行審琦悔之閉牙城不從州兵欲攻
之琦曰國家如此何為復相屠滅乃帥州兵趣鎮
[041-105a]
州審琦遂降契丹 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
於汝冝以為相丙寅以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
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維翰仍權知樞宻使事
以楊光逺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劉知逺為
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候 帝與契丹主
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於契丹主契丹
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
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
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
節度使契丹以其將髙謨翰為前鋒與降卒偕進
丁卯至團柏與唐兵戰趙徳鈞趙延夀先遁苻彦
[041-105b]
饒張彦琦劉延㓪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
死者萬計己巳延㓪在明至懐州唐主始知帝即
位楊光逺降衆議以天雄軍府尚完契丹必憚山
東未敢南下車駕冝幸魏州唐主以李崧素與范
延光善召崧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至唐主怒變
色崧躡文遇足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見此物肉顫
適幾欲抽佩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刺
之益醜崧因勸唐主南還唐主從之洛陽聞北軍
敗衆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河
南尹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未能為百姓主又禁
其求生徒増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
[041-106a]
出令任從所適衆心差安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
諸將分守南北城張延㓪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
勢相接唐主不能决趙徳鈞趙延夀南犇潞州唐
敗兵稍稍從之其將時賽帥盧龍輕騎東還漁陽
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髙行周還具食至城下見徳
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僕與大王鄉曲敢不忠告
城中無斗粟可守不若速迎車駕甲戌帝與契丹
主至潞州徳鈞父子迎謁於髙河契丹主慰諭之
父子拜帝於馬首進曰别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
之言契丹主問徳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
直何在徳鈞指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於西郊凢
[041-106b]
三千人遂鎖徳鈞延夀送歸其國徳鈞見述律太
后悉以所齎寳貨并籍其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
近者何為往太原徳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
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邪又自指其心曰此
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云趙大王若引
兵北向渝關亟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為夫
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晩汝為人臣負其
主不能擊敵又欲乗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面目復
求生乎徳鈞俛首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田宅何
在徳鈞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屬誰徳鈞曰屬
太后太后曰然則又何獻焉徳鈞益慙自是鬱鬱
[041-107a]
不多食踰年而卒張礪與延夀俱入契丹契丹主
復以為翰林學士帝將發上黨契丹主舉酒屬帝
曰余逺来徇義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
必大驚駭汝冝自引漢兵南下人必不甚懼我令
太詳相將五千騎衛送汝至河梁欲與之度河者
多少隨意余且留此俟汝音聞有急則下山救汝
若洛陽既定吾即北返矣與帝執手相泣久之不
能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贈帝良馬二十匹戰馬千
二百匹曰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逺趙瑩桑
維翰皆創業功臣無大故勿棄也初張敬逹既出
師唐主遣左金吾大將軍歷山髙漢筠守晉州敬
[041-107b]
逹死建雄節度副使田承肇帥衆攻漢筠於府署
漢筠開門延承肇入從容謂曰僕與公俱受朝寄
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舉公為節度使漢筠曰僕
老矣義不為亂首死生惟公所處承肇目左右欲
殺之軍士投刃於地曰髙金吾累朝宿徳柰何害
之承肇乃謝曰與公戲耳聽漢筠歸洛陽帝遇諸
塗曰朕憂卿為亂兵所傷今見卿甚喜 苻彦饒
張彦琪至河陽密言於唐主曰今胡兵大下河水
復淺人心已離此不可守丁丑唐主命河陽節度
使萇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
浮梁歸洛陽遣宦者秦繼旻皇城使李彦紳殺昭
[041-108a]
信節度使李賛華於其第 己卯帝至河陽萇從
簡迎降舟楫已具彰聖軍執劉在明以降帝釋之
使復其所唐主命馬軍都指揮使宋審䖍步軍都
指揮使苻彦饒河陽節度使張彦琪宣徽南院使
劉延朗將千餘騎至白馬阪行戰地有五十餘騎
度河犇于北軍諸將謂審䖍曰何地不可戰誰肯
立於此乃還庚辰唐主又與四將議復向河陽而
將校皆已飛狀迎帝帝慮唐主西犇遣契丹千騎
扼澠池辛巳唐主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及
宋審䖍等攜傳國寳登玄武樓自焚皇后積薪欲
燒宫室重美諌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它日重勞
[041-108b]
民力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止王淑妃謂太后曰
事急矣冝且避匿以俟姑夫太后曰吾子孫婦女
一朝至此何忍獨生妹自勉之淑妃乃與許王從
益匿於毬埸獲免是日晚帝入洛陽止于舊第唐
兵皆解甲待罪慰而釋之帝命劉知逺部署京城
知逺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於天宫寺城中肅然
無敢犯令士民避亂竄匿者數日皆還復業初帝
在河東為唐朝所忌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張延㓪不欲河東多蓄積凡財賦應留使之外盡
收取之帝以是恨壬午百官入見獨收延㓪付御
史臺餘皆謝恩甲申車駕入宫大赦應中外官吏
[041-109a]
一切不問惟賊臣張延㓪劉延皓劉延㓪姦邪貪
猥罪難容貸中書侍郎平章事馬胤孫樞密使房
暠宣徽使李專美河中節度使韓昭胤等雖居重
位不務詭隨並釋罪除名中外臣僚先歸順者委
中書門下别加任使劉延皓匿於龍門數日自經
死劉延㓪將犇南山捕得殺之斬張延㓪既而選
三司使難其人帝甚悔之 十二月乙酉朔帝
如河陽餞太相温及契丹兵歸國 追廢唐主爲
庶人丁亥以馮道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詔贈
李賛華燕王遣使送其喪歸國 庚子以唐中書
侍郎同平章事盧文紀爲吏部尚書以皇城使晉
[041-109b]
陽周瓌為大將軍充三司使瓌辭曰臣自知才不
稱職寧以避事見棄猶勝冒寵獲辜帝許之 改
興唐府曰廣晉府
二年春正月李崧吕琦逃匿於伊闕民間帝以始
鎮河東崧有力焉徳之亦不責琦乙丑以琦為祕
書監三月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戸部 或得唐潞
王膂及髀骨獻之三月庚申詔以王禮葬於徽陵
南 六月左拾遺張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
冝外敦信好内謹邊僃不可自逸以啓戎心帝深
然之
三年秋八月帝上尊號於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
[041-110a]
馮道為太后册禮使左僕射劉煦為契丹主册禮
使僃鹵簿儀仗車輅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恱帝
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
丹使至帝於别殿拜受詔勑歲輸金帛三十萬之
外吉凶慶弔歲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於道乃至
應天太后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王韓延徽趙延
夀等諸大臣皆有賂遺小不如意輙来責讓帝常
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
者還以聞朝野咸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
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
租賦徃徃託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
[041-110b]
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 契
丹遣使如洛陽取趙延夀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寶冊加帝號曰英武明
義皇帝 帝以大梁舟車所會便於漕運丙辰建
東京於汴州為開封府以東都為西京以西都為
晉昌軍節度 帝遣兵部尚書王權使契丹謝尊
號權自以累世將相耻之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
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
    范楊之叛范延光/楊光逺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 初成徳節度使董温琪貪
暴積貨巨萬以牙内都虞候平山祕瓊為腹心温
[041-111a]
琪與趙徳鈞俱没於契丹瓊盡殺其家人瘞於一
坎而取其貨自稱留後表稱軍亂
二年春正月詔以祕瓊為齊州防禦使 初天雄
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
云必為將相延光既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入腹
以問張生張生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
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與延光厚及趙徳鈞敗延
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
書潜結祕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書不報延光恨
之瓊將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其貨遣兵
邀之於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兵誤
[041-111b]
殺瓊帝不問 三月范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
内刺史集魏州將作亂會帝謀徙都大梁兼樞密
使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
資用冨饒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驛
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
下詔託以洛陽漕運有闕東巡汴州 庚辰帝發
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從賔為東都巡檢使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五月壬
申進范延光爵臨清郡王以安其意 范延光素
以軍府之政委元隨左都押牙孫鋭鋭恃恩專横
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㑹延光病經旬
[041-112a]
鋭密召澶州刺史馮暉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
亦思張生之言遂從之六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
州還言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苻彦饒奏延光遣
兵渡河焚草市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
使白奉進將千五百騎屯白馬津以僃之奉進雲
州人也 丁酉以東都巡檢使張從賔為魏府西
南都部署戊戌遣侍衞都軍使楊光逺將步騎一
萬屯滑州己亥遣䕶聖都指揮使杜重威將兵屯
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主范延光
以馮暉為都部署孫鋭為兵馬都監將步騎二萬
循河西抵黎陽口辛丑楊光逺奏引兵踰胡梁渡
[041-112b]
丁未以侍衛使楊光逺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
賔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候昭義節度使髙行周
將本軍屯相州為魏府西向都部署軍士郭威舊
隷劉知逺當從楊光逺北征白知逺乞留人問其
故威曰楊公有姦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
能用我者其劉公乎詔張從賔發河南兵數千人
擊范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賔從賔遂與之同反殺
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將軍張繼祚知河陽
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賔又引兵入洛陽殺皇
子權東都留守重乂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
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賔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
[041-113a]
守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賔引兵東扼汜水
關將逼汴州詔奉國都指揮使侯益帥禁兵五千
會杜重威討張從賔又詔宣徽使劉處讓自黎陽
分兵討之時羽檄縱横從官在大梁者無不忷懼
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賔客不
改常度衆心差安 秋七月張從賔攻汜水殺
巡檢使宋廷皓帝戎服嚴輕騎將奔晉陽以避之
桑維翰叩頭苦諫曰賊鋒雖盛勢不能久請少待
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
失職者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右衛大將軍尹暉
在大梁温韜之子延濬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
[041-113b]
延光令延濬兄弟取許州聚徒已及千人繼英暉
事泄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姦謀誣汙忠良自今
獲延光諜人賞獲者殺諜人焚蠟書勿以聞暉將
犇吳為人所殺繼英犇許州依温氏忠武節度使
萇從簡盛為之僃延濬等不得發欲殺繼英以自
明延沼止之遂同犇張從賔繼英知其謀勸從賔
執三温皆斬之 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
捕之獲五人其三隷奉進其二隷苻彦饒奉進皆
斬之彦饒以其不先白己甚怒明日奉進從數騎
詣彦饒謝彦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
士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
[041-114a]
有彼我僕已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
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饒不留帳下甲士大譟擒
奉進殺之從騎走出大呼於外諸軍爭擐甲操兵
諠譟不可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
知所爲帥兵欲從亂遇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宻帥
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苻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
通謀此去行營纔二百里吾輩及軍士家屬皆在
大梁柰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滅族今日當
共擒苻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
誅勿復疑也萬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
莫敢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候方太等共
[041-114b]
攻牙城執彦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彦饒於
班荆館其兄弟皆不問楊光逺自白臯引兵趣滑
州士卒聞滑州亂欲推光逺為主光逺曰天子豈
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䧏出於窮迫今若改圖真
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滑三鎮繼叛人情
大震帝問計於劉知逺對曰帝者之興自有天命
陛下昔在晉陽糧不支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已
定内有勁兵北結彊虜鼠輩何能為乎願陛下撫
將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
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逺乃嚴設科禁宿衛
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
[041-115a]
右請釋之知逺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
是衆皆畏服 乙卯以楊光逺為魏府行營都招
討使兼知行府事以昭義節度使髙行周為河南
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
軍都指揮使以侯益為河陽節度使帝以滑州奏
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以盧順
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既而知皆順
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 馮暉孫鋭引
兵至六明鎮光逺引之度河半度而擊之暉鋭衆
大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暉鋭走還魏杜重威侯
益引兵至汜水遇張從賔衆萬餘人與戰俘斬殆
[041-115b]
盡遂克汜水從賔走乗馬度河溺死獲其黨張延
播繼祚婁繼英送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
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
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曾孫也 楊光逺奏知博
州張暉舉城降 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暉聞范延
光作亂殺安逺節度使周環自領軍府欲俟延光
勝則附之敗則度江犇吳帝遣右領軍上將軍李
金全將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暉以為唐州刺
史 范延光知事不濟歸罪於孫鋭而族之遣使
奉表待罪戊寅楊光逺以聞帝不許 山南東道
節度使安從進恐王暉犇吳遣行軍司馬張朏將
[041-116a]
兵會復州兵於要路邀之暉大掠安州將奔吳部
將胡進殺之八月癸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將
士之預於亂者數百人金全説諭悉遣詣闕既而
聞指揮使武彦和等數十人挾賄甚多伏兵于野
執而斬之彦和且死呼曰王暉首惡天子猶赦之
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不問
乙巳赦張從賓苻彦饒王暉之黨未伏誅者皆不
問 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逺節度使
三年夏五月楊光逺自恃擁重兵頗干預朝政屢
有抗奏帝常曲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
衛將軍尚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
[041-116b]
冠當時 秋八月壬午楊光逺奏前澶州刺史
馮暉自廣晉城中出戰因来降言范延光食盡窮
困己丑以暉為義成節度使楊光逺攻廣晉歲餘
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職朱憲入城諭延光許
移大藩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無以享國延光
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則不死矣
乃撤守僃然猶遷延未决宣徽南院使劉處讓復
入諭之延光意乃决九月乙巳朔楊光逺送延光
二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將奉表待
罪壬子詔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於牙門使
者宣詔釋之朱憲汴州人也 庚午楊光逺表乞
[041-117a]
入朝命劉䖏讓權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范延
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劵應廣晉城中將吏軍
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張從賓苻彦饒餘黨
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光腹心將佐李
式孫漢威薛覇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皆升
為侍衛親軍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彦珣邢州人也
父母在鄉里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賓敗
犇廣晉范延光以為步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
逺訪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珣引弓射殺其母
延光既降帝以彦珣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珣殺
母 惡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乃
[041-117b]
遣之官
臣光曰治國者固不可無信然彦珣之惡三靈所
不容晉髙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
於信哉 辛未以楊光逺為天雄節度使 初郭
崇韜既死宰相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
李崧兼之宣徽使劉處讓及宦官皆不悦楊光逺
圍廣晉處讓數以軍事銜命往来光逺奏請多踰
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之光逺對處讓有
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逺由是怨執政
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故而不
得已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密
[041-118a]
使以處讓為樞密使 十一月范延光自鄆州
入朝 帝患天雄節度使楊光逺䟦扈難制桑維
翰請分天雄之衆加光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陽
節度使光逺由是怨望密以賂自訴於契丹養部
曲千餘人常蓄異志 范延光屢請致仕甲寅詔
以太子太師致仕居于大梁每遇宴會與羣臣無
異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從戊
午以景為耀州團練使
四年秋七月西京留守楊光逺䟽中書侍郎同平
章事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與民爭
利帝不得已閏月壬申出維翰彰德節度使兼侍
[041-118b]

五年秋八月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
第帝許之延光重載而行西京留守楊光逺兼領
河陽利其貨且慮為子孫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
洛汴而就外藩恐其逃逸入敵國冝早除之帝不
許光逺請就延光居西京從之光逺使其子承貴
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殺延光曰天子在上賜我
鐵劵許以不死爾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貴以白
刃驅延光上馬至浮梁擠于河光逺奏云自赴水
死帝知其故憚光逺之強不敢詰為延光輟朝贈
太師 九月楊光逺入朝帝欲徙之它鎮謂光
[041-119a]
逺曰圍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賞今當各
除一州以榮之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甲申徙
光逺為平盧節度使進爵東平王
齊王天福八年 初髙祖以馬三百借平盧節度
使楊光逺同平章事景延廣以詔命取之光逺怒
曰是疑我也密召其子單州刺史承祚十一月戊
戌承祚稱母病夜開門犇青州庚子以左飛龍使
金城何超權知單州遣内班賜光逺玉帶御馬金
帛以安其意 壬寅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郭謹
將兵戍鄆州 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領軍衛將
軍蔡行遇將兵戍鄆州楊光逺遣騎兵入淄州刼
[041-119b]
刺史翟進宗歸于青州甲寅徙楊承祚為登州刺
史以從其便光逺益驕密告契丹取晉
開運元年春正月成徳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
裔詣楊光逺為陳禍福光逺遣光裔入奏稱承祚
逃歸母病故爾既䝉恩宥闔族荷恩朝廷信其言
遣使與光裔復徃慰諭之 愽州刺史周儒以城
降契丹又與楊光逺通使徃還 二月甲辰周
儒引契丹將麻荅攻鄆州以應楊光逺辛亥楊光
逺將青州兵西會契丹戊午詔前保義節度使石
贇分兵屯鄆州以備之三事並見契丹滅晉
戌楊光逺圍棣州刺史李瓊出兵擊敗之光逺燒
[041-120a]
營走還青州癸亥以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為東
面馬步都部署將兵屯鄆州 夏四月戊寅命
侍衛馬步都虞候泰寧節度使李守貞將步騎二
萬討楊光逺於青州契丹救之齊州防禦使堂陽
薛可言邀擊敗之 冬十二月李守貞圍青州
經時城中食盡餓死者大半契丹援兵不至楊光
逺遥稽首於契丹曰皇帝皇帝誤光逺矣其子承
勲承祚承信勸光逺降冀全其族光逺不許曰吾
昔在代北嘗以紙錢祭天池而沈人皆言當為天
子姑待之丁巳承勲斬勸光逺反者節度判官丘
濤等送其首於守貞縱火大譟刼其父出居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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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待罪開城納官軍 朝廷以楊光逺罪大而
諸子歸命難於顯誅命李守貞以便冝從事閏月
癸酉守貞入青州遣人拉殺光逺於别第以病鬼
聞丙戌起復楊承勲除滋州防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四十一
[041-121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