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01 通鑑紀事本末-宋-袁樞 (WYG)





[041-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上
             宋 袁樞 撰
  鄴都之變李紹琛之叛附/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冬十月帝遣使以滅梁告吳蜀二
國皆懼吳揚州司馬嚴可求笑曰聞唐主始得中原志
氣驕滿御下無法不出數年將有内變吾但當卑辭厚
禮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滑州留後李紹欽因伶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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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納貨於宫掖除泰寧節度使帝幼善音律故伶人多
有寵常侍左右帝或時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於庭以
悦劉夫人優名謂之李天下嘗因為優自呼曰李天下
李天下優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頬帝失色羣優亦駭愕
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誰呼邪帝悦厚賜之
諸伶出入宫掖侮弄搢紳羣臣憤嫉莫敢出氣亦有反
相附託以希恩澤者四方藩鎮爭以貨賂結之其尤蠧
政害人者景進為之首進好采閭閻鄙細事聞於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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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奏事常屏左右問
之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干豫政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
 荆南節度使髙季興在洛陽帝左右伶官求貨無厭
季興忿之歸謂將佐曰新朝百戰方得河南乃對功臣
舉手云吾於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則它人無功矣
其誰不解體又荒於禽色何能長久吾無憂矣二年春正月敕内官不應居外應前朝内官及諸道監
軍并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貴賤並遣詣闕時在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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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給贍優厚委之事任以
為腹心内諸司使自天祐以来以士人代之至是復用
宦者浸干政事既而復置諸道監軍節度使出征或留
闕下軍府之政皆監軍決之陵忽主帥怙勢爭權由是
藩鎮皆憤怒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租庸副
使孔謙欲聚歛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謙復徵之自是
每有詔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郭崇韜初至汴洛頗受
藩鎮饋遺所親或諌之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禄賜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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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藉外財但以偽梁之季賄賂成風今河南藩鎮皆梁
之舊臣主上之仇讎也若拒其意能無懼乎吾特為國
家藏之私室耳及將祀南郊崇韜首獻勞軍錢十萬緍
先是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為内外府州縣上供者入
外府充經費方鎮貢獻者入内府充宴遊及給賜左右
於是外府常虚竭無餘而内府山積及有司辦郊祀乏
勞軍錢崇韜言於上曰臣已傾家所有以助大禮願陛
下亦出内府之財以賜有司上黙然久之曰吾晉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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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儲積可令租庸輦取以相助於是取李繼韜私第金
帛數十萬以益之軍士皆不滿望始怨恨有離心
郭崇韜位兼將相復領節旄以天下為己任權侔人主
旦夕車馬填門性剛急遇事輙發嬖倖僥求多所摧抑
宦官疾之朝夕短之於上崇韜扼腕欲制之不能豆盧
革韋説嘗問之曰汾陽王本太原人徙華隂公世家鴈
門豈其枝𣲖邪崇韜因曰遭亂亡失譜牒嘗聞先人言
上距汾陽四世耳革曰然則固從祖也崇韜由是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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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自處多甄别流品引拔浮華鄙棄勲舊有求官者崇
韜曰深知公功能然門地寒素不敢相用恐為名流所
嗤由是嬖倖疾之於内勲舊怨之於外崇韜屢請以樞
宻使讓李紹宏上不許又請分樞宻院事歸内諸司以
輕其權而宦官謗之不已崇韜鬱鬱不得志與所親謀
赴本鎮以避之其人曰不可蛟龍失水螻蟻足以制之
先是上欲以劉夫人為皇后而有正妃韓夫人在太后
素惡劉夫人崇韜亦屢諫上以是不果於是所親説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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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曰公若請立劉夫人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
則伶官輩不能為患矣崇韜從之與宰相帥百官共奏
劉夫人宜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皇
后生於寒㣲既貴專務蓄財其在魏州至於薪蘇果茹
皆販鬻之及為后四方貢獻皆分為二一上天子一上
中宫以是寳貨山積惟用寫佛經施尼師而已是時皇
太后誥皇后教與制勑交行於藩鎮奉之如一 勲臣
畏伶官之讒皆不自安蕃漢内外馬步副總管李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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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解兵柄帝不許  夏四月孔謙貸民錢使以賤估
償絲屢檄州縣督之翰林學士承㫖權知汴州盧質上
言梁趙巖為租庸使舉貸誅歛結怨于人今陛下革故
鼎新為人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為是趙巖復生也今
春霜害桑繭絲甚薄但輸正稅猶懼流移况益以稱貸
人何以堪臣惟事天子不事租庸敕㫖未頒省牒頻下
願早降明命帝不報 初胡柳之役伶人周匝為梁所
得帝每思之入汴之日匝謁見於馬前帝甚喜匝涕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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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曰臣所以得生全者皆梁教坊使陳俊内園栽接使
儲徳源之力也願就陛下乞二州以報之帝許之郭崇
韜諫曰陛下所與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
功始就封賞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為刺史恐失天下
心以是不行踰年伶人屢以為言帝謂崇韜曰吾已許
周匝矣使吾慙見此三人公言雖正然當為我屈意行
之五月壬寅以俊為景州刺史徳源為憲州刺史時親
軍有從帝百戰未得刺史者莫不憤歎 乙巳右諫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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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薛昭文上疏以為今諸道僭竊者尚多征伐之謀
未可遽息又士卒久從征伐賞給未豐貧乏者多宜以
四方貢獻及南郊羡餘更加頒賚又河南諸軍皆梁之
精鋭恐僭竊之國濳以厚利誘之宜加收撫又戸口流
亡者冝寛徭薄賦以安集之又土木不急之役冝加裁
省又請擇隙地牧馬勿使踐京畿民田皆不從  六
月壬辰以天平節度使李嗣源為宣武節度使  秋
八月癸酉以副使衛尉卿孔謙為租庸使右威衛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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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孔循為副使循即趙殷衡也梁亡復其姓名謙自是
得行其志重歛急徵以充帝欲民不聊生癸未賜謙號
豐財贍國功臣
三年初李嗣源北征過興唐東京庫有供御細鎧嗣源
牒副留守張憲取五百領憲以軍興不暇奏而給之帝
怒曰憲不奉詔擅以吾鎧給嗣源何意也罰憲俸一月
令自往軍中取之帝以義武節度使王都將入朝欲闢
毬場憲曰比以行宫闕廷為毬場前年陛下即位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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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壇不可毁請闢毬場於宫西數日未成帝命毁即位
壇憲謂郭崇韜曰此壇主上所以禮上帝始受命之地
也若之何毁之崇韜從容言於帝帝立命兩虞候毁之
憲私於崇韜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春二月庚
辰徙李嗣源為成徳節度使 帝性剛好勝不欲權在
臣下入洛之後信伶宦之讒頗疎忌宿將李嗣源家在
太原三月丁酉表衛州刺史李從珂為北京内牙馬步
都指揮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兵權居大鎮軍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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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安得為其子奏請乃黜從珂為突騎指揮使帥數
百人戍石門鎮嗣源憂恐上章申理久之方解辛丑嗣
源乞至東京朝覲不許郭崇韜以嗣源功髙位重亦忌
之私謂人曰總管令公非久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
及也宻勸帝召之宿衛罷其兵權又勸帝除之帝皆不
從 洛陽宫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廣嬪御詐言宫中夜
見鬼物上欲使符咒者禳之宦者曰臣昔逮事咸通乾
符天子當是時六宫貴賤不減萬人今掖庭大半空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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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鬼物遊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進采擇民
間女子逺至太原幽鎮以充後庭不啻三千人不問所
從来上還自興唐載以牛車纍纍盈路張憲奏諸營婦
女亡逸者千餘人慮扈從諸軍挟匿以行其實皆入宫
矣庚辰帝至洛陽辛酉詔復以洛陽為東都興唐府為
鄴都  夏六月帝苦溽暑於禁中擇髙凉之所皆不
稱㫖宦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宫樓觀以
百數今日官家曾無避暑之所宫殿之盛曾不及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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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第舍耳帝乃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樓以清暑
宦者曰郭崇韜常不伸眉為孔謙論用度不足恐陛下
雖欲營繕終不可得帝曰吾自用内府錢無關經費然
猶慮崇韜諫遣中使語之曰今歲盛暑異常朕昔在河
上與梁人相拒行營卑濕被甲乗馬親當矢石猶無此
暑今居深宫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對曰陛下昔在河
上勍敵未滅深念讎恥雖有盛暑不介聖懐今外患已
除海内賓服故雖珍臺閒舘猶覺鬱蒸也陛下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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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之時則暑氣自消矣帝黙然宦者曰崇韜之第無
異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熱也帝卒命允平營樓日役
萬人所費巨萬崇韜諫曰今兩河水旱軍食不充願且
息役以俟豐年帝不聽  秋七月甲午成徳節度使
李嗣源表求入朝帝不許  九月乙未立皇子繼岌
為魏王 丁酉帝與宰相議伐蜀以魏王繼岌充西川
四靣行營都統郭崇韜充東北靣行營都招討制置等
使軍事悉以委之 郭崇韜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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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舊恩將行言於上曰孟知祥信厚有謀若得西川而
求帥無踰此人者又薦鄴都副留守張憲謹重有識可
為相戊申大軍西行  冬十一月乙卯大軍至成都
蜀王出降事見莊/宗滅蜀 平蜀之功李紹琛為多位在董璋
上而璋素與郭崇韜善崇韜數召璋與議軍事紹琛心
不平謂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樸樕相從反呫囁於
郭公之門謀相傾害吾為都將獨不能以軍法斬公邪
璋訴于崇韜十二月崇韜表璋為東川節度使解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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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紹琛愈怒曰吾冐白刃陵險阻定兩川璋乃坐有之
邪乃見崇韜言東川重地任尚書有文武才宜表為帥
崇韜怒曰紹琛反邪何敢違吾節度紹琛懼而退初帝
遣宦者李從襲等從魏王繼岌伐蜀繼岌雖為都統軍
中制置補署一出郭崇韜崇韜終日決事將吏賓客趨
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外牙門索然從襲等固
耻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爭以寳貨妓樂遺崇韜及
其子廷誨魏王所得不過匹馬束帛唾壺麈柄而已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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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等益不平王宗弼之自為西川留後也賂崇韜求為
節度使崇韜陽許之既而久未得乃帥蜀人列狀見繼
岌請留崇韜鎮蜀從襲等因謂繼岌曰郭公父子専横
今又使蜀人請己為帥其志難測王不可不為之備繼
岌謂崇韜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嶽不可離廟堂豈肯棄
元老於蠻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請諸人詣
闕自陳由是繼岌與崇韜互相疑 丙子以知北都留
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促召赴洛陽帝
[041-11a]
議選北都留守樞宻承㫖段徊等惡鄴都留守張憲不
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張憲不可憲雖有宰相器今
國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
比之北都獨繫一方安危不為重也乃徙憲為太原尹
知北都留守事以戸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知鄴都
留守事正言昏耄帝以武徳使史彦瓊為鄴都監軍彦
瓊本伶人也有寵於帝魏博等六州軍旅金糓之政皆
決於彦瓊威福自恣陵忽將佐自正言以下皆謟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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効初帝得魏州銀槍効節都近八千人以為親軍皆勇
悍無敵夾河之戰實賴其用屢立殊功常許以滅梁之
日大加賞賚既而河南平雖賞賚非一而士卒恃功驕
恣無厭更成怨望是嵗大饑民多流亡租賦不充道路
塗潦漕輦艱澀東都倉廪空竭無以給軍士租庸使孔
謙日於上東門外望諸州漕運至者隨以給之軍士乏
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采蔬於野百十為羣往往餒死
流言怨嗟而帝遊畋不息己卯獵於白沙皇后皇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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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畢從庚辰宿伊闕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龕澗癸未還
宫時大雪吏卒有僵仆於道路者伊汝間饑尤甚衛兵
所過責其供餉不得則壞其什器撤其室廬以為薪甚
於冦盜縣吏皆竄匿山谷 帝以軍儲不足謀於羣臣
豆盧革以下皆莫知為計吏部尚書李琪上疏以為古
者量入以為出計農而發兵故雖有水旱之災而無匱
乏之憂近代稅農以養兵未有農冨給而兵不足農捐
瘠而兵豐飽者也今縱未能蠲省租税苟除折納紐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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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法農亦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
能行 郭崇韜素疾宦者嘗宻謂魏王繼岌曰大王它
日得天下騬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冝盡去之專用士
人吕知柔竊聽聞之由是宦官皆切齒時成都雖下而
蜀中盜賊羣起布滿山林崇韜恐大軍既去更為後患
命任圜張筠分道招討以是淹留未還帝遣宦者向延
嗣促之崇韜不出郊迎及見禮節又倨延嗣怒李從襲
謂延嗣曰魏王太子也主上萬福而郭公専權如是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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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誨擁徒出入日與軍中驍將蜀土豪傑狎飲指天畫
地近聞白其父請表已為蜀帥又言蜀地冨饒大人宜
善自為謀今諸軍將校皆郭氏之黨王寄身於虎狼之
口一朝有變吾屬不知委骨何地矣因相向垂涕延嗣
歸具以語劉后后泣訴於帝請早救繼岌之死前此帝
聞蜀人請崇韜為帥已不平至是聞延嗣之言不能無
疑帝閲蜀府庫之籍曰人言蜀中珍貨無筭何如是之
㣲也延嗣曰臣聞蜀破其珍貨皆入於崇韜父子崇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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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金萬兩銀四十萬兩錢百萬緍名馬千匹它物稱是
廷誨所取復在其外故縣官所得不多耳帝遂怒形於
色及孟知祥將行帝語之曰聞郭崇韜有異志卿到為
朕誅之知祥曰崇韜國之勲舊不宜有此俟臣至蜀察
之茍無它志則遣還帝許之壬子知祥發洛陽帝尋復
遣衣甲庫使馬彦珪馳詣成都觀崇韜去就如奉詔班
師則已若有遷延跋扈之狀則與繼岌圖之彦珪見皇
后説之曰臣見向延嗣言蜀中事勢憂在朝夕今主上
[041-14a]
當斷不斷夫成敗之機間不容髮安能緩急禀命於三
千里外乎皇后復言於帝帝曰傳聞之言未知虚實豈
可遽爾果決皇后不得請退自為教與繼岌令殺崇韜
知祥行至石壕彦珪夜叩門宣詔促知祥赴鎮知祥竊
歎曰亂將作矣乃晝夜兼行
明宗天成元年河中節度使李繼麟恃與帝故舊且有
功帝待之厚苦諸伶官求匄無厭遂拒不與大軍之征
蜀也繼麟閲兵遣其子令徳將之以從景進與宦官譖
[041-14b]
之曰繼麟聞大軍起以為討已故驚懼閲兵自衛又曰
崇韜所以敢倔彊於蜀者與河中隂謀内外相應故也
繼麟聞之懼欲身入朝以自明其所親止之繼麟曰郭
侍中功髙於我今事勢將危吾得見主上面陳至誠則
讒人獲罪矣正月癸亥繼麟入朝 魏王繼岌將發成
都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是日
馬彦珪至以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垂發彼無釁
端安可為此負心事公輩勿復言且主上無敕獨以皇
[041-15a]
后教殺招討使可乎李從襲等泣曰既有此迹萬一崇
韜聞之中途為變益不可救矣相與巧陳利害繼岌不
得已從之甲子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
登樓避之崇韜方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并殺
其子廷誨廷信外人猶未之知都統推官饒陽李崧謂
繼岌曰今行軍三千里外初無敕㫖擅殺大將大王奈
何行此危事獨不能忍之至洛陽邪繼岌曰公言是也
悔之無及崧乃召書吏數人登樓去梯矯為敕書用蠟
[041-15b]
印宣之軍中粗定崇韜左右皆竄匿獨掌書記滏陽張
礪詣魏王府慟哭久之繼岌命任圜代崇韜總軍政
馬彦珪還洛陽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并殺其子廷説
廷讓廷議於是朝野駭惋羣議紛然帝使宦官濳察之
保大節度使睦王存乂崇韜之婿也宦官欲盡去崇韜
之黨言存乂對諸將攘臂垂泣為崇韜稱寃言辭怨望
庚辰幽存乂於第尋殺之景進言河中人有告變言李
繼麟與郭崇韜謀反崇韜死又與存乂連謀宦官因共
[041-16a]
勸帝速除之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度使是夜遣蕃漢
步使朱守殷以兵圍其第驅繼麟出徽安門外殺之
復其姓名曰朱友謙友謙二子令徳為武信節度使令
錫為忠武節度使詔魏王繼岌誅令徳於遂州鄭州刺
史王思同誅令錫於許州河陽節度使李紹竒誅其家
人於河中紹竒至其家友謙妻張氏帥家人二百餘口
見紹竒曰朱氏宗族當死願無濫及平人乃别其婢僕
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張氏又取鐵劵以示紹竒曰此
[041-16b]
皇帝去年所賜也我婦人不識書不知其何等語也紹
竒亦為之慙友謙舊將史武等七人時為刺史皆坐族
誅時洛中諸軍饑窘妄為謠言伶官采之以聞於帝故郭崇韜朱友謙皆及於禍成徳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
源亦為謠言所屬帝遣朱守殷察之守殷私謂嗣源曰
令公勲業振主宜自圖歸藩以逺禍嗣源曰吾心不負
天地禍福之來無所可避皆委之於命耳時伶官用事
勲舊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數四頼宣徽使李紹宏左
[041-17a]
右營䕶以是得全 魏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
李仁罕馬軍都指揮使東光潘仁嗣左廂都指揮使趙
廷隠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張業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
驍鋭指揮使平恩李延厚戍成都甲申繼岌發成都命
李紹琛帥萬二千人為後軍行止常差中軍一舍 二
月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將所部兵戍瓦橋踰年代歸至
貝州以鄴都空虚恐兵至為變敕留屯貝州時天下莫
知郭崇韜之罪民間訛言云崇韜殺繼岌自王於蜀故
[041-17b]
族其家朱友謙子建徽為澶州刺史帝宻敕鄴都監軍
史彦瓊殺之門者白留守王正言曰史武徳夜半馳馬
出城不言何往又訛言云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於帝
已弑帝矣故急召彦瓊計事人情愈駭楊仁晸部兵皇
甫暉與其徒夜博不勝因人情不安遂作亂刼仁晸曰
主上所以有天下者吾魏軍力也魏軍甲不去體馬不
解鞍者十餘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舊勞更加猜忌
逺戍踰年方喜代歸去家咫尺不使相見今聞皇后弑
[041-18a]
逆京師已亂將士願與公俱歸仍表聞朝廷若天子萬
福興兵致討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安知不更為富
貴之資乎仁晸不從暉殺之又刼小校不從又殺之効
節指揮使趙在禮聞亂衣不及帶踰垣而走暉追及曳
其足而下之示以二首在禮懼而從之亂兵遂奉以為
帥焚掠貝州暉魏州人在禮涿州人也詰旦暉等擁在
禮南趣臨清永濟館陶所過剽掠壬辰晚有自貝州来
告軍亂將犯鄴都者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彦瓊請
[041-18b]
授甲乗城為備彦瓊疑鐸等有異志曰告者云今日賊
至臨清計程須六日晚方至為備未晚孫鐸曰賊既作
亂必乗吾未備晝夜倍道安肯計程而行請僕射帥衆
乗城鐸募勁兵千人伏於王莽河逆擊之賊既勢挫必
當離散然後可撲滅也必俟其至城下萬一有姦人為
内應則事危矣彦瓊曰但嚴兵守城何必逆戰是夜賊
前鋒攻北門弓弩亂發時彦瓊將部兵宿北門樓聞賊
呼聲即時驚潰彦瓊單騎犇洛陽癸巳賊入鄴都孫鐸
[041-19a]
等拒戰不勝亡去趙在禮據宫城署皇甫暉及軍校趙
進為馬步都指揮使縱兵大掠進定州人也王正言方
據案召吏草奏無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賊已入城殺
掠於市吏皆逃散公尚誰呼正言驚曰吾初不知也又
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府門謁在禮再拜請罪在
禮亦拜曰士卒思歸耳尚書重徳勿自卑屈慰諭遣之
衆推在禮為魏博留後具奏其狀北京留守張憲家在
鄴都在禮厚撫之遣使以書誘憲憲不發封斬其使以
[041-19b]
聞 丙申史彦瓊至洛陽帝問可為大將者於樞宻使
李紹宏紹宏復請用李紹欽帝許之令條上方略紹欽
所請偏禆皆梁舊將已所善者帝疑之而止皇后曰此
小事不足煩大將紹榮可辦也帝乃命歸徳節度使李
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亦徵諸道兵備其不服
郭崇韜之死也李紹琛謂董璋曰公復欲呫嗶誰門乎
璋懼謝罪魏王繼岌軍還至武連遇敕使諭以朱友謙
已伏誅令董璋將兵之遂州誅朱令徳時紹琛將後軍
[041-20a]
在魏城聞之以帝不委已殺令徳而委璋大驚俄而璋
過紹琛軍不謁紹琛怒乗酒謂諸將曰國家南取大梁
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功也至於去逆効順
與國家犄角以破梁則朱公也今朱郭皆無罪族滅歸
朝之後行及我矣寃哉天乎奈何紹琛所將多河中兵
河中將焦武等號哭於軍門曰西平王何罪闔門屠膾
我輩歸則與史武等同誅決不復東矣是日魏王繼岌
至泥溪紹琛至劔州遣人白繼岌云河中將士號哭不
[041-20b]
止欲為亂丁酉紹琛自劔州擁兵西還自稱西川節度
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都稱奉詔代孟知祥招諭蜀人
三日間衆至五萬 己亥魏王繼岌至利州李紹琛遣
人斷桔柏津繼岌聞之以任圜為副招討使將步騎七
千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監軍李延安追討之 庚子邢
州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據城自稱安國留後詔
東北面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 辛丑任圜先令别將
何建崇擊劒門關下之 李紹榮至鄴都攻其南門遣
[041-21a]
人以敕招諭之趙在禮以羊酒犒師拜於城上曰將士
思家擅歸相公誠善為敷奏得免於死敢不自新遂以
敕徧諭軍士史彦瓊㦸手大罵曰羣死賊城破萬段皇
甫暉謂衆曰觀史武徳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譟掠敕
書手壞之守陴拒戰紹榮攻之不利以狀聞帝怒曰克
城之日勿遺噍類大發諸軍討之壬寅紹榮退屯澶州
 甲辰夜從馬直軍士王温等五人殺軍使謀作亂擒
斬之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本優人也優名郭門髙帝
[041-21b]
與梁相拒於得勝募勇士挑戰從謙應募俘斬而還由
是益有寵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
馬直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郭崇韜方用事從謙
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
罪從謙數以私財饗從馬直諸校對之流涕言崇韜之
寃及王温作亂帝戲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
王温反欲何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隂謂諸校曰主上以
王温之故俟鄴都平定盡阬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
[041-22a]
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 丁未李紹榮以
諸道兵再攻鄴都庚戌禆將楊重覇帥衆數百登城後
無繼者重覇等皆死賊知不赦堅守無降意朝廷患之
日發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繼岌以中軍精兵皆從任
圜討李紹琛留利州待之未得還李紹榮討趙在禮久
無功趙太據邢州未下滄州軍亂小校王景戡討定之
因自為留後河朔州縣告亂者相繼帝欲自征鄴都宰
相樞宻使皆言京師根本車駕不可輕動帝曰諸將無
[041-22b]
可使者皆曰李嗣源最為勲舊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
源欲留宿衛皆曰它人無可者忠武節度使張全義亦
言河朔多事久則患深宜令總管進討若倚紹榮輩未
見成功之期李紹宏亦屢言之帝以内外所薦久乃許
之甲寅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 董璋將兵二萬屯綿
州會任圜討李紹琛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遇紹琛
軍紿之曰吾奉詔召孟郎公若緩兵自當得蜀既至成
都勸孟知祥為戰守備知祥浚壕樹柵遣馬步都指揮
[041-23a]
使李仁罕將四萬人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
紹琛延厚集其衆詢之曰有少壯勇鋭欲立功求冨貴
者東衰疾畏懦厭行陳者西得選兵七百人以行是日
任圜軍追及紹琛於漢州紹琛出兵逆戰招討掌書記
張礪請伏精兵於後以羸兵誘之圜從之使董璋以東
川羸兵先戰而却紹琛輕圜書生又見其兵羸極力追
之伏兵發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自是紹琛入漢州閉城
不出  三月丁巳朔李紹真奏克邢州擒趙太等庚
[041-23b]
申紹真引兵至鄴都營於城西北以太等徇於鄴都城
下而殺之 壬戌李嗣源至鄴都營於城西南甲子嗣
源下令軍中詰旦攻城是夜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
帥衆大譟殺都將焚營舍詰旦亂兵逼中軍嗣源帥親
軍拒戰不能敵亂兵益熾嗣源叱而問之曰爾曹欲何
為對曰將士從主上十年百戰以得天下今主上棄恩
任威貝州戍卒思歸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後當盡阬魏
博之軍近從馬直數卒諠競遽欲盡誅其衆我輩初無
[041-24a]
叛心但畏死耳今衆議欲與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軍
請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為軍民之主嗣源泣諭之
不從嗣源曰爾不用吾言任爾所為我自歸京師亂兵
拔白刃環之曰此輩虎狼也不識尊卑令公去欲何之
因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
擊張破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泣
謝曰將士輩負令公敢不惟命是聽嗣源詭説在禮曰
凡舉大事須藉兵力今外兵流散無所歸我為公出收
[041-24b]
之在禮乃聽嗣源紹真俱出城宿魏縣散兵稍有至者
 漢州無城塹樹木為栅乙丑任圜進攻其栅縱火焚
之李紹琛引兵出戰於金鴈橋兵敗與十餘騎犇綿竹
追擒之孟知祥自至漢州犒軍與任圜董璋置酒髙會
引李紹琛檻車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巵飲之謂曰公已
擁節旄又有平蜀之功何患不冨貴而求入此檻車邪
紹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兩川一旦無
罪族誅如紹琛輩安保首領以此不敢歸朝耳魏王繼
[041-25a]
岌既獲紹琛乃引兵倍道而東 李嗣源之為亂兵所
逼也李紹榮有衆萬人營於城南嗣源遣牙將張䖍釗
髙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欲與共誅亂者紹榮疑嗣源
之詐留使者閉壁不應及嗣源入鄴都遂引兵去嗣源
在魏縣衆不滿百又無兵仗李紹真所將鎮兵五千聞
嗣源得出相帥歸之由是嗣源兵稍振嗣源泣謂諸將
曰吾明日當歸藩上章待罪聽主上所裁李紹真及中
門使安重誨曰此䇿非冝公為元帥不幸為凶人所劫
[041-25b]
李紹榮不戰而退歸朝必以公藉口公若歸藩則為據
地邀君適足以實讒慝之言耳不若星行詣闕面見天
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丁卯自魏縣南趣相州遇馬坊
使康福得馬數千匹始能成軍福蔚州人也 平盧節
度使苻習將本軍攻鄴都聞李嗣源軍潰引兵歸至淄
州監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習懼復引兵而西青州
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殺之因據其城時近侍為諸道
監軍者皆恃恩與節度使爭權及鄴都軍變所在多殺
[041-26a]
之安義監軍楊繼源謀殺節度使孔勍勍先誘而殺之
武寧監軍以李紹真從李嗣源謀殺其元從據城拒之
權知留後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晏登州人也 戊辰
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民不聊生 忠武
節度使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都憂懼不
食辛未卒於洛陽 租庸使以倉儲不足頗朘刻軍糧
軍士流言益甚宰相懼帥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内
庫有餘諸軍室家不能相保儻不賑救懼有離心俟過
[041-26b]
凶年其財復集上即欲從之劉后曰吾夫婦君臨萬國
雖藉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於便
殿論之后屬耳於屏風後須㬰出粧具及三銀盆皇幼
子三人於外曰人言宫中蓄積多四方貢獻隨以給賜
所餘止此耳請鬻以贍軍宰相惶懼而退 李紹榮自
鄴都退保衛州奏李嗣源已叛與賊合嗣源遣使上章
自理一日數輩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揮使帝謂從
審曰吾深知爾父忠厚爾往諭朕意勿使自疑從審至
[041-27a]
衛州紹榮囚欲殺之從審曰公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
能至父所請復還宿衛乃釋之帝憐從審賜名繼璟待
之如子是後嗣源所奏皆為紹榮所遏不得通嗣源由
是疑懼石敬瑭曰夫事成於果决而敗於猶豫安有上
將與叛卒入賊城而它日得保無恙乎大梁天下之要
㑹也願假三百騎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宜引大軍
亟進如此始可自全突騎都指揮使康義誠曰主上無
道軍民怨怒公從衆則生守節必死嗣源乃令安重誨
[041-27b]
移檄㑹兵義誠代北人也時齊州防禦使李紹䖍泰
寧節度使李紹欽貝州刺史李紹英屯瓦橋北京右廂
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屯奉化軍嗣源皆遣使召之紹
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温審通金全之姪也嗣源家在
真定虞候將王建立先殺其監軍由是獲全建立遼州
人也李從珂自横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州與王建
立軍合倍道從嗣源嗣源以李紹榮在衛州謀自白臯
濟河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李從珂為殿於是
[041-28a]
軍勢大盛嗣源從子從璋自鎮州引軍而南過邢州邢
人奉為留後 癸酉詔懐逺指揮使白從暉將騎兵扼
河陽橋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樞密宣徽使及供奉内
使景進等皆獻金帛以助給賜軍士負物而詬曰吾妻
子已殍死得此何為甲戌李紹榮自衛州至洛陽帝如
鷂店勞之紹榮曰鄴都亂兵已遣其黨翟建白據博州
欲濟河襲鄆汴願陛下幸關東招撫之帝從之 乙亥
帝𤼵洛陽丁丑次汜水戊寅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
[041-28b]
東李嗣源親黨從帝者多亡去或勸李繼璟冝早自脱
繼璟終無行意帝屢遣繼璟詣嗣源繼璟固辭願死於
帝前以明赤誠帝聞嗣源在黎陽彊遣繼璟渡河召之
道遇李紹榮紹榮殺之 庚辰帝發汜水辛巳李嗣源
至白臯遇山東上供絹數船取以賞軍安重誨從者爭
舟行營馬步使陶玘斬以徇由是軍中肅然玘許州人
也嗣源濟河至滑州遣人招苻習習與嗣源會於胙城
安審通亦引兵来會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
[041-29a]
遣使北輸密款於嗣源曰先至者得之先是帝遣騎將
滿城西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禆將李瓊以勁兵突入
丘門敬瑭踵其後自西門入遂據其城西方鄴請降
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梁是日帝至滎澤東
命龍驤指揮使姚彦温將三千騎為前軍曰汝曹汴人
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軍前驅恐擾汝室家厚賜而遣
之彦温即以其衆叛歸嗣源謂嗣源曰京師危迫主上
為元行欽所惑事勢已離不可復事矣嗣源曰汝自不
[041-29b]
忠何言之悖也即奪其兵指揮使潘環守王村寨有芻
粟數萬帝遣騎視之環亦犇大梁帝至萬勝鎮聞嗣源
已據大梁諸軍離叛神色沮䘮登髙歎曰吾不濟矣即
命旋師是夜復至汜水帝之出闗也扈從兵二萬五千及還已失萬餘人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唐以步騎三
千守闗癸未帝還過罌子谷道狭每遇衛士執兵仗者
輙以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又進西川金銀五十萬到
京當盡給爾曹對曰陛下賜已晚矣人亦不感聖恩帝
[041-30a]
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内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
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閹䜿輩也抽刀
逐之或救之獲免容哥謂同類曰皇后吝財致此今乃
歸咎於吾輩事若不測吾輩萬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
死甲申帝至石橋西置酒悲涕謂李紹榮等諸將曰卿
輩事吾以來急難富貴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無
策以相救乎諸將百餘人皆截髪置地誓以死報因相
與號泣是日晚入洛城李嗣源命石敬瑭將前軍趣汜
[041-30b]
水收撫散兵嗣源繼之李紹䖍李紹英引兵来㑹丙戌
宰相樞密使共奏魏王西軍將至車駕宜且扼汜水收
撫散兵以俟之帝從之自出上東門閲騎兵戒以詰旦
東行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𤼵騎兵陳於宣仁門
外步兵陳於五鳯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
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
呼與黄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
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騎兵
[041-31a]
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
於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縁城而入近臣宿將
皆釋甲潛遁獨散貟都指揮使李彦卿及宿衛軍校何
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
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綘霄殿廡下抽矢渇懣求水
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彦卿等慟哭
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尸而焚之彦卿
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劉后囊金寳繫馬鞍
[041-31b]
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
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犇南山宫人多逃散朱守殷
入宫選宫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内於其家
於是諸軍大掠都城是日李嗣源至罌子谷聞之慟哭
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羣小蔽惑致此今吾將
安歸乎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
焚掠不已願亟来救之己丑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
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嗣源之入鄴都也
[041-32a]
前直指揮使平遥侯益脱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
是益自縳請罪嗣源曰爾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
職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徳妃在
宫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為國
家扞禦北方耳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牋勸進嗣源面
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
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它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
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李紹榮欲犇河中
[041-32b]
就永王存覇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為人所
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犇晉陽 辛卯
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鳯翔
 向延嗣至鳯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
吕鄭二内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
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彦超為
北都巡檢彦超彦卿之兄也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
逺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
[041-33a]
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逺泣曰此古
人所行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
屬自洛陽犇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隂與二内養謀殺憲
及彦超據晉陽拒守彦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
僕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彦
超謀未决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内養及存沼於牙城因
大掠逹旦憲聞變出犇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彦超號令
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百官上牋啟嗣源
[041-33b]
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宫始受百官班見下
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宫存者猶千餘人宣
徽使選其美小者數百獻於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
曰宫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宫中職掌冝諳故事此
輩安知之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
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宫人亦凖此 監
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
告樞密使安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䘮
[041-34a]
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
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
久之劉皇后與申王存渥犇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
渥至晉陽李彦超不納走至風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
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
彦超願為山僧幸垂庇䕶軍士爭欲殺之彦超曰六相
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
后為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
[041-34b]
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嶤遭亂皆不知其所終惟邕王存
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 戊戌李紹榮至洛陽
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紹榮瞋目直視曰
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復其姓名曰元行欽 監國恐
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陕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
為河中留後  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
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歛之法皆罷之因
廢租庸使及内句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
[041-35a]
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
諸道盡殺之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
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内難繼
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循水浮
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
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
僕夫李環縊殺之任圜代將其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
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先是監國命所親李冲為華州
[041-35b]
都監應接西師冲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彦鎔入朝同州
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冲殺之并屠其家又殺西川行
營部監李從襲彦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彦鎔還鎮
召冲歸朝自監國入洛内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真紹真
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冲下獄欲殺
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温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
内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 辛
丑監國教李紹冲紹欽復姓名為温韜段凝並放歸田
[041-36a]
里 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
孔循以為唐運已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
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為唐復讎繼昭宗後故稱唐今
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
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
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
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
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為路
[041-36b]
人梓宫安所託乎不惟殿下不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
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
即位之禮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宫赴西宫服斬衰
於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縞素既而御衮冕受冊百官吉
服稱賀 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
死 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
各令退營 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宫百人宦官三十
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餘任從所適
[041-37a]
詣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
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
四節聽貢奉毋得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
遭塗毁文書者令三銓止除詐偽餘復舊規 宦官數
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髪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
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温悉誅之從温帝之姪也 丙子
聽郭崇韜歸葬復朱友謙官爵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没
者皆歸之  秋七月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于雍
[041-37b]
陵廟號莊宗
二年春二月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
史既至遣使族誅之
  安重誨專權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夏四月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
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
為租庸吏性&KR0655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
引之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
[041-38a]
圜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
簡拔賢俊杜絶僥倖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
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 帝目
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
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
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倣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
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
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鳯為之 戊寅以
[041-38b]
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
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六月安重誨恃恩驕横殿
直馬延誤衝前導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秋
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
二年春正月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宫禁謂其諳練故事
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
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
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
[041-39a]
學但不亷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
矣它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
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
以不學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
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
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
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
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
[041-39b]
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捨李
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
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
崔協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 己卯
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任圜性剛
急且恃與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倖多疾之舊制館劵出
於戸部夏五月安重誨請從内出與圜爭於上前往復
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宫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
[041-40a]
上曰宰相宫人曰妾在長安宫中未嘗見宰相樞宻奏
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悦卒從重誨議圜因
求罷三司詔以樞密承㫖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鵠魏
州人也  六月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
太子少保  秋七月任圜請致仕居磁州許之
九月丙寅以樞密使孔循兼東都留守  冬十月或
謂安重誨曰失職任外之人乗賊未破或能為患不如
除之重誨以為然奏遣使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鳯
[041-40b]
哭謂重誨曰任圜義士安肯為逆公濫刑如此何以贊
國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飲然後死神情不撓
三年  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誨親信
之帝欲為皇子娶重誨女循謂重誨曰公職居近密不
宜復與皇子為婚重誨辭之久之或謂重誨曰循善離
間人不可置之密地循知之隂遣人結王徳妃求納其
女徳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婦帝許之重誨大怒二月乙
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重誨性
[041-41a]
彊愎秦州節度使華温琪入朝請留闕下帝嘉之除左
驍衛上將軍月别賜錢榖歲餘帝謂重誨曰温琪舊人
宜擇一重鎮處之重誨對以無闕它日帝屢言之重誨
愠曰臣累奏無闕惟樞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誨無
以對温琪聞之懼數月不出重誨惡成徳節度使同平
章事王建立奏建立與王都交結有異志建立亦奏重
誨專權求入朝面言其狀帝召之既至言重誨與宣徽
使判三司張延朗結婚相表裏弄威福三月辛亥帝見
[041-41b]
重誨氣色甚怒謂曰今與卿一鎮自休息以王建立代
卿張延朗亦除外官重誨曰臣披荆棘事陛下數十年
值陛下龍飛承乏機密數年間天下幸無事今一旦棄
之外鎮臣願聞其罪帝不懌而起以語宣徽使朱𢎞昭
𢎞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誨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棄之
願垂三思帝尋召重誨慰撫之明日建立辭歸鎮帝曰
卿比奏欲入分朕憂今復去何之㑹門下侍郎兼刑部
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致仕己未以珏為左僕射致仕
[041-42a]
癸亥以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冬十一月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循因之
得之大梁厚結王徳妃之黨乞留安重誨具奏其事力
排之禮畢促令歸鎮
四年皇子右衛將軍從璨性剛安重誨用事從璨不為
之屈帝東巡以從璨為皇城使從璨與客宴於會節園
酒酣戲登御榻重誨奏請誅之三月丙戌賜從璨死
初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弟澄為留後未幾定逺軍使李
[041-42b]
匡賓聚黨據保靜鎮作亂朔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韓澄
遣使賫絹表乞朝廷命帥前磁州刺史康福善羌語上
退朝多召入便殿訪以時事福以羌語對安重誨惡之
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會當斬汝福懼求外補重
誨以靈州深入敵境為帥者多遇害戊戌以福為朔方
河西節度使福見上涕泣辭之上命重誨為福更它鎮
重誨曰福自刺史無功建節尚復何求且成命已行難
以復改上不得已謂福曰重誨不肯非朕意也福辭行
[041-43a]
上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審&KR0008等將兵萬人
衛送之審&KR0008徐州人也
長興元年 初王徳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徳之帝性儉
約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取外庫錦
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后為戒妃由是怨之 宣武節
度使苻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
奏之夏四月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初帝在真
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
[041-43b]
既醒悔謝重誨終衘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
厚皆敬事不暇時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
屢短之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内指
揮使楊彦温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閲馬彦温勒兵閉
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待汝厚何為如是對
曰彦温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請公入朝從珂止于
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彦温安得
此言對曰此姦人妄言耳宜速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彦
[041-44a]
温訊其事除彦温綘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
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彦稠將兵討之帝
令彦稠必生致彦温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
知為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李
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絶朝請辛亥索自通等拔
河中斬楊彦温癸丑傳首来獻上怒藥彦稠不生致深
責之安重誨諷馮道趙鳯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
兒為姦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為發此言意不欲置
[041-44b]
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意也二人惶恐而退它日趙鳯
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為小校家
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為天子曾不能庇
之邪卿欲如何處之於卿為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
臣何敢言帷陛下裁之上曰使閒居私第亦可矣何用
復言丙辰以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
㫖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賴王徳妃居中
保䕶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来惟禮部
[041-45a]
郎中史舘修撰吕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毎有奏請
皆咨𤦺而後行 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
州有揺衆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秋八月
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彦温告
安重誨發兵云欲自討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
侍衛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彦稠二人曰此姦人欲離間
陛下勳舊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冨貴何苦謀反
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彦温召重誨慰撫之君臣
[041-45b]
相泣 壬寅趙鳯奏竊聞近有姦人誣䧟大臣揺國柱
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徳張儉皆族之 安重誨久
專大權中外惡之者衆王徳妃及武徳使孟漢瓊浸用
事數短重誨於上九月重誨内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
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既誅之矣卿何為爾甲戌重誨復
面奏曰臣以寒賤致位至此忽為人誣以反非陛下至
明臣無種矣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
鎮以全餘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
[041-46a]
不患無人前成徳節度使范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
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
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
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為便趙鳯曰公
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甲申以范延光為樞密使
安重誨如故  十二月天雄節度使石敬瑭征蜀安
重誨請自督戰既行石敬瑭累表奏論蜀不可伐上頗
然之
[041-46b]
二年 初鳯翔節度使朱𢎞昭謟事安重誨連得大鎮
重誨過鳯翔𢎞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延入寢室妻子
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為𢎞昭泣言讒人交構幾
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既去𢎞昭即奏重誨
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
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
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
急徵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
[041-47a]
召重誨還  春二月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鳯
翔朱𢎞昭不内重誨懼馳騎而東 辛丑以樞宻使兼
中書令安重誨為䕶國節度使趙鳯言於上曰重誨陛
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為人所讒陛下
不察其心重誨死無日矣上以為朋黨不恱  三月
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
安得復見吾丙寅以從珂為左衛大將軍 䕶國節度
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内不自安表請致仕閏五月庚寅
[041-47b]
制以太子太師致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犇河中壬
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為䕶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
指揮使藥彦稠將兵趣河中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
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為人所使耳
若以死徇國夫復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闕明日有中
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
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彦稠將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恩
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
[041-48a]
重矣崇贊等至陕有詔繫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
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
中李從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於庭下重誨
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
奏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為重誨
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安以圖兵柄遣元隨竊二子歸本
道并二子誅之 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
西都留守
[041-48b]
  秦王之亂兩王篡弑附/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冬十二月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
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春正月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
六軍諸衛事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從榮聞之不恱
秋九月帝謂樞宻使安重誨曰從榮左右有矯宣朕㫖
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氣者朕以從榮年少臨大藩故
擇名儒使輔導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斬之重誨請
[041-49a]
嚴戒而已
三年夏四月以鄴都留守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
守以客省使太原馮贇為副留守夾馬都指揮使新平
楊思權為步軍都指揮使以佐之丙戌以樞密使安重
誨兼河南尹以河南尹從厚為宣武節度使仍判六軍
諸衛事  冬十二月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從榮年
少驕很不親政務帝遣左右素與從榮善者往與之處
使從容諷導之其人私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善
[041-49b]
親禮端士有老成之風相公齒長宜自策勵勿令聲聞
出河南之下從榮不恱退告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曰
朝廷之人皆推從厚而短我我其廢乎思權曰相公手
握彊兵且有思權在何憂因勸從榮多募部曲繕甲兵
隂為自固之備又謂帝左右曰君每譽弟而抑其兄我
輩豈不能助之邪其人懼以告副留守馮贇贇宻奏
之帝召思權詣闕以從榮故亦弗之罪也
四年春正月馮贇入為宣徽使謂執政曰從榮剛僻而
[041-50a]
輕易宜選重徳輔之 夏四月壬子以皇子從榮為河
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
長興元年秋八月立皇子從榮為秦王丙辰立從厚為
宋王
三年秦王從榮喜為詩聚浮華之士髙輦等於幕府與
相唱和頗自矜伐每置酒輙令僚屬賦詩有不如意者
面毁裂抵棄冬十月壬子從榮入謁帝語之曰吾雖不
知書然喜聞儒生講經義開益人智思吾見莊宗好為
[041-50b]
詩將家子文非素習徒取人竊笑汝勿效也 秦王從
榮為人鷹視輕佻峻急既判六軍諸衛事復參朝政多
驕縱不法初安重誨為樞密使上專屬任之從榮及宋
王從厚自襁褓與之親狎雖典兵常為重誨所制畏事
之重誨死王淑妃與宣徽使孟漢瓊宣傳帝命范延光
趙延夀為樞密使從榮皆輕侮之河陽節度使同平章
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其妻永寧公主與從榮異
母素相憎疾從榮以從厚聲名出已右尤忌之從厚善
[041-51a]
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見石敬瑭不欲與從榮共事
常思外補以避之范延光趙延夀亦慮及禍屢辭機要
請與舊臣迭為之上不許會契丹欲入侵上命擇帥臣
鎮河東延光延夀皆曰當今帥臣可往者獨石敬瑭康
義誠耳敬瑭亦願行上即命除之既受詔不落六軍副
使敬瑭復辭上乃以宣徽使朱𢎞昭知山南東道代義
誠詣闕
四年春正月戊子加秦王從榮守尚書令兼侍中
[041-51b]
夏四月言事者請為親王置師傅宰相畏秦王從榮不
敢除人請令王自擇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薦
兵部侍郎劉瓚於從榮從榮表請之癸丑以瓚為祕書
監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陽魚崇逺為記室瓚自以左
遷泣訴不得免王府參佐皆新進少年輕鋭謟諛瓚獨
從容規諷從榮不悦瓚雖為傅從榮一槩以僚屬待之
瓚有難色從榮覺之自是戒門者勿為通月聽一至府
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 五月戊寅立皇子從珂為潞
[041-52a]
王 秋八月太僕少卿致仕何澤見上寢疾秦王從榮
權勢方盛冀已復進用表請立從榮為太子上覽表泣
下私謂左右曰羣臣請立太子朕當歸老太原舊第耳
不得已丙戌詔宰相樞密使議之己卯從榮見上言曰
竊聞有姦人請立臣為太子臣㓜少且願學治軍民不
願當此名上曰羣臣所欲也從榮退見范延光趙延夀
曰執政欲以吾為太子是欲奪我兵柄幽之東宫耳延
光等知上意且懼從榮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從
[041-52b]
榮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九月秦王從榮請嚴衛捧聖
步騎兩指揮為牙兵毎入朝從數百騎張弓挾矢馳騁
衢路令文士試草檄淮南書陳已將廓清海内之意從
榮不快於執政私謂所親曰吾一旦南面必族之范延
光趙延夀懼屢求外補以避之上以為見已病而求去
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為齊國公主復為延夀言於
禁中云延夀實有疾不堪機務丙申二人復言於上曰
臣等非敢憚勞願與勲舊迭為之亦不敢俱去願聽一
[041-53a]
人先出若新人不稱職復召臣臣即至矣上乃許之戊
戌以延夀為宣武節度使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朱𢎞昭
為樞密使同平章事制下𢎞昭復辭上叱之曰汝輩皆
不欲在吾側蓄養汝輩何為𢎞昭乃不敢言 辛丑詔
大元帥從榮位在宰相上  冬十月范延光屢因孟
漢瓊王淑妃以求出庚申以延光為成徳節度使以馮
贇為樞密使帝以親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同平章
事康義誠為朴忠親任之時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
[041-53b]
王之禍義誠度不能自脫乃令其子事秦王務以恭順
持兩端冀得自全  十一月甲戌上餞范延光酒罷
上曰卿今逺去事宜盡言對曰朝廷大事願陛下與内
外輔臣參决勿聽羣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時孟漢瓊用
事附之者共為朋黨以蔽惑上聽故延光言及之 戊
子帝疾復作己丑大漸 秦王從榮入問疾帝俛首不
能舉王淑妃曰從榮在此帝不應從榮出聞宫中皆哭
從榮意帝已殂明旦稱疾不入是夕帝實小愈而從榮
[041-54a]
不知從榮自知不為時論所與恐不得為嗣與其黨謀
欲以兵入侍先制權臣辛卯從榮遣都押牙馬處鈞謂
朱𢎞昭馮贇曰吾欲帥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備非常當
止於何所二人曰王自擇之既而私於處鈞曰主上萬
福王宜竭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從榮怒復遣處鈞
謂二人曰公輩殊不愛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
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漢瓊咸曰兹事不得康義誠不
可濟乃召義誠謀之義誠竟無言但曰義誠將校耳不
[041-54b]
敢預議惟相公所使𢎞昭疑義誠不欲衆中言之夜邀
至私第問之其對如初壬辰從榮自河南府常服將步
騎千人陳於天津橋是日黎明從榮遣馬處鈞至馮贇
第語之曰吾今日決入且居興聖宫公輩各有宗族處
事亦宜詳允禍福在須臾耳又遣處鈞詣康義誠義誠
曰王來則奉迎贇馳入右掖門見𢎞昭義誠漢瓊及三
司使孫岳方聚謀於中興殿門外贇具道處鈞之言因
讓義誠曰秦王言禍福在須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兒在
[041-55a]
秦府左右顧望主上拔擢吾輩自布衣至將相苟使秦
王兵得入此門置主上何地吾輩尚有遺種乎義誠未
及對監門白秦王已將兵至端門外漢瓊拂衣起曰今
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猶顧望澤利邪吾何愛餘生當自
帥兵拒之耳即入殿門𢎞昭贇隨之義誠不得已亦隨
之入漢瓊見帝曰從榮反兵已攻端門須㬰入宫則大
亂矣宫中相顧號哭帝曰從榮何苦乃爾問𢎞昭等有
諸對曰有之適已令門者闔門矣帝指天泣下謂義誠
[041-55b]
曰卿自處置勿驚百姓控鶴指揮使李重吉從珂之子
也時侍側帝曰吾與爾父冒矢石定天下數脱吾於厄
從榮輩得何力今乃為人所教為此悖逆我固知此曹
不足付大事當呼爾父授以兵柄耳汝為我部閉諸門
重吉即帥控鶴兵守宫門孟漢瓊被甲乗馬召馬軍都
指揮使朱洪實使將五百騎討從榮從榮方據胡床坐
橋上遣左右召康義誠端門已閉叩左掖門從門隙中
窺之見朱洪實引騎兵北來走白從榮從榮大驚命取
[041-56a]
鐵掩心擐之坐調弓矢俄而騎兵大至從榮走歸府僚
佐皆䑕匿牙兵掠嘉善坊潰去從榮與妃劉氏匿牀下
皇城使安從益就斬之并殺其子以其首獻初孫岳頗
得預内廷密謀馮朱患從榮狼伉岳嘗為之極言禍福
之歸康義誠恨之至是乗亂密遣騎士射殺之帝聞從
榮死悲駭幾落御榻絶而復蘇者再由是疾復劇從榮
一子尚幼養宫中諸將請除之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
竟與之癸巳馮道帥羣臣入見帝於雍和殿帝雨泣嗚
[041-56b]
咽曰吾家事至此慙見卿等時宋王從厚為天雄節度
使甲午遣孟漢瓊徵從厚且權知天雄軍府事丙申追
廢從榮為庶人執政共議從榮官屬之罪馮道曰從榮
所親者髙輦劉陟王説而已任贊到官纔半月王居敏
司徒詡在病告巳半年豈豫其謀居敏尤為從榮所惡
昨舉兵向闕之際與輦陟並轡而行指日景曰來日及
今已誅王詹事矣自非與之同謀者豈得一切誅之乎
朱𢎞昭曰使從榮得入光政門贊等當如何任使而吾
[041-57a]
輩猶有種乎且首從差一等耳今首已孥戮而從皆不
問主上能不以吾輩為庇姦人乎馮贇力爭之始議流
貶時諮議髙輦已伏誅丁酉元帥府判官兵部侍郎任
贊祕書監兼王傅劉瓚友蘇瓚記室魚崇逺河南少尹
劉陟判官司徒詡推官王説等八人並長流河南巡宫
李澣江文蔚等六人勒歸田里六軍判官太子詹事王
居敏推官郭晙並貶官澣回之族曾孫詡貝州人文蔚
建安人也文蔚犇吳徐知誥厚禮之初從榮失道六軍
[041-57b]
判官司諫郎中趙逺諫曰大王地居上嗣當勤修令徳
奈何所為如是勿謂父子至親為可恃獨不見恭世子
戻太子乎從榮怒出為涇州判官及從榮敗逺以是知
名逺字上交幽州人也 戊戌帝殂帝性不猜忌與物
無競登極之年已踰六十每夕於宫中焚香祝天曰某
邊人因亂為衆所推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在位年
糓屢豐兵革罕用較於五代粗為小康辛丑宋王至洛
陽  十二月癸卯朔始發明宗䘮宋王即皇帝位
[041-58a]
秦王從榮既死朱洪實妻入宫司衣王氏與之語及秦
王王氏曰秦王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人歸禍是其
罪也若云大逆是厚誣矣朱司徒最受王恩當時不為
之辨惜哉洪實聞之大懼與康義誠以其語白閔帝且
言王氏私於從榮為之詗宫中事辛亥賜王氏死事連
王淑妃淑妃素厚於從榮帝由是疑之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戊寅閔帝大赦改元應順 壬
午加河陽節度使兼侍衛都指揮使康義誠兼侍中判
[041-58b]
六軍諸衛事朱𢎞昭馮贇忌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寧
國節度使安彦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忠正節度使張
從賓甲申出彦威為䕶國節度使以捧聖馬軍都指揮使
朱洪實代之出從賓為彰義節度使以嚴衛步軍都指
揮使皇甫遇代之彦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戊子樞密
使同平章事朱𢎞昭同中書門下三品馮贇河東節度
使兼侍中石敬瑭並兼中書令贇以超遷太過堅辭不
受己丑改兼侍中 鳯翔節度使兼侍中潞王從珂與
[041-59a]
石敬瑭少從明帝征伐有功名得衆心朱𢎞昭馮贇位
望素出二人下逺甚一旦執朝政皆忌之明宗有疾潞
王屢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王辭疾不來使臣
至鳯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隂事時潞王長子重吉為
控鶴都指揮使朱馮不欲其典禁兵己亥出為亳州團
練使潞王有女惠明為尼在洛陽亦召入禁中潞王由
是疑懼  閏月丙午尊皇后為皇太后  甲寅以
王淑妃為太妃  二月朱𢎞昭馮贇不欲石敬瑭久
[041-59b]
在太原且欲召孟漢瓊己卯徙成徳節度使范延光為
天雄節度使代漢瓊徙潞王從珂為河東節度使兼北
都留守徙石敬瑭為成徳節度使皆不降制書但各遣
使臣持宣監送赴鎮 潞王既與朝廷猜阻朝廷又命
洋王從璋權知鳯翔從璋性麤率樂禍前代安重誨鎮
河中手殺之潞王聞其來尤惡之欲拒命則兵弱糧少
不知所為謀於將佐皆曰主上冨於春秋政事出於朱
馮大王功名震主離鎮必無全理不可受也王問觀察
[041-60a]
判官滴河馬𦙍孫曰今道過京師當何向為便對曰君
命召不俟駕臨䘮赴鎮又何疑焉諸人凶謀不可從也
衆哂之王乃移檄鄰道言朱𢎞昭等乗先帝疾亟殺長
立少專制朝權别疎骨肉動揺藩垣懼傾覆社稷今從
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而力不能獨辦願乞靈鄰藩
以濟之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出之道尤欲與
之相結遣推官郝詡押牙朱廷乂等相繼詣長安説以
利害餌以美妓不從則令就圖之思同謂將吏曰吾受
[041-60b]
明宗大恩今與鳯翔同反借使事成而榮猶為一時之
叛臣况事敗而辱流千古之醜跡乎遂執詡等以狀聞
時潞王使者多為鄰道所執不則依阿操兩端惟隴州
防禦使相里金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来計事金
并州人也朝廷議討鳯翔康義誠不欲出外恐失軍權
請以王思同為統帥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為行營馬
步都虞候益知軍情將變辭疾不行執政怒之出為商
州刺史辛卯以王思同為西面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前
[041-61a]
靜難節度使藥彦稠副之前綘州刺史萇從簡為馬步
都虞候嚴衛步軍左廂指揮使尹暉羽林指揮使楊思
權等皆為偏禆暉魏州人也 丁酉加王思同同平章
事知鳯翔行府以䕶國節度使安彦威為西面行營都
監思同雖有忠義之志而御軍無法潞王老於行陳將
士徼幸冨貴者心皆向之詔遣殿直楚匡祚執亳州團
練使李重吉幽於宋州洋王從璋行至關西聞鳯翔拒
命而還  三月安彦威與山南西道張䖍釗武定孫
[041-61b]
漢韶彰義張從賓靜難康福等五節度使合兵討鳯翔
漢韶李存進之子也 乙卯諸道兵大集於鳯翔城下
攻之克東西闗城城中死者甚衆丙辰復進攻城期於
必取鳯翔城塹卑淺守備俱乏衆心危急潞王登城泣
謂外軍曰吾未冠從先帝百戰出入生死金創滿身以
立今日之社稷汝曹從我目睹其事今朝廷信任讒臣
猜忌骨肉我何罪而受誅乎因慟哭聞者哀之張䖍釗
性褊急主攻城西南以白刃驅士卒登城士卒怒大詬
[041-62a]
反攻之䖍釗躍馬走免楊思權因大呼曰大相公吾主
也遂帥諸軍解甲投兵請降於潞王自西門入以幅紙
進潞王曰願王克京城日以臣為節度使勿以為防團
潞王即書思權可邠寧節度使授之王思同猶未之知
趣士卒登城尹暉大呼曰城西軍已入城受賞矣衆皆
棄甲投兵而降其聲震地日中亂兵悉入外軍亦潰思
同等六節度使皆遁去潞王悉歛城中將吏士民之財
以犒軍至於鼎釜皆估直以給之丁巳王思同藥彦稠
[041-62b]
等走至長安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閉門不内乃趣潼闗
遂雍鄩之子也潞王建大將旗鼓整衆而東以孔目官
虞城劉延朗為腹心潞王始憂王思同等併力據長安
拒守至岐山聞劉遂雍不内思同甚喜遣使慰撫之遂
雍悉出府庫之財於外軍士前至者即給賞令過比潞
王至前軍賞遍皆不入城庚申潞王至長安遂雍迎謁
率民財以充賞是日西面步軍都監王景從等自軍前
犇還中外大駭帝不知所為謂康義誠等曰先帝棄萬
[041-63a]
國朕外守藩方當是之時為嗣者在諸公所取耳朕實
無心與人爭國既承大業年在㓜冲國事皆委諸公朕
於兄弟間不至榛梗諸公以社稷大計見告朕何敢違
軍興之初皆自夸大以為冦不足平今事至於此何方
可以轉禍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讓之若不免於罪亦
所甘心朱𢎞昭馮贇大懼不敢對義誠欲悉以宿衛兵
迎降為已功乃曰西師驚潰蓋主將失䇿耳今侍衛諸
軍尚多臣請自往扼其衝要招集離散以圖後效幸陛
[041-63b]
下勿為過憂帝遣使召石敬瑭欲令將兵拒之義誠固
請自行帝乃召將士慰諭空府庫以勞之許以平鳯翔
人更賞二百緡府庫不足當以宫中服玩繼之軍士益
驕無所畏忌負賜物揚言於路曰至鳯翔更請一分遣
楚匡祚殺李重吉於宋州匡祚榜捶重吉責其家財又
殺尼惠明初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為秦王從榮所厚
及朱𢎞昭為樞密使洪實以宗兄事之從榮勒兵天津
橋洪實首為孟漢瓊擊從榮康義誠由是恨之辛酉帝
[041-64a]
親至左藏給將士金帛義誠洪實共論用兵利害洪實
欲以禁軍固守洛陽曰如此冦亦未敢徑前然後徐圖
進取可以萬全義誠怒曰洪實為此言欲反邪洪實曰
公自欲反乃謂誰反其聲漸厲帝聞召而訊之二人訟
於帝前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斬洪實軍士益憤怒 壬
戌潞王至昭應聞前軍獲王思同王曰思同雖失計然
盡心所奉亦可嘉也癸亥至靈口前軍執思同以至王
責讓之對曰思同起行間先帝擢之位至節將常愧無
[041-64b]
功以報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冨貴助朝廷自取禍
殃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於泉下耳敗而釁鼓固
其所也請早就死王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王欲宥之
而楊思權之徒耻見其面王之過長安尹暉盡取思同
家資及妓妾屢言於劉延朗曰若留思同慮失士心屬
王醉不待報擅殺思同及其妻子王醒怒延朗嗟惜者
累日 癸亥制以康義誠為鳯翔行營都招討使以王
思同副之甲子潞王至華州獲藥彦稠囚之乙丑至閿
[041-65a]
鄉朝廷前後所發諸軍遇西軍皆迎降無一人戰者丙
寅康義誠引侍衛兵發洛陽詔以侍衛馬軍指揮使安
從進為京城巡檢從進已受潞王書濳布腹心矣是日
潞王至靈寳䕶國節度使安彦威匡國節度使安重霸
皆降惟保義節度使康思立謀固守陜城以俟康義誠
先是捧聖五百騎戍陜西為潞王前鋒至城下呼城上
人曰禁軍十萬已奉新帝爾輩數人奚為徒累一城人
塗地耳於是捧聖卒爭出迎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
[041-65b]
迎丁卯潞王至陜僚佐説王曰今大王將及京畿傳聞
乗輿已播遷大王宜少留於此先移書慰安京城士庶
王從之移書諭洛陽文武士庶惟朱𢎞昭馮贇兩族不
赦外自餘勿有憂疑康義誠軍至新安所部將士自相
結百什為羣棄甲兵爭先詣陜降纍纍不絶義誠至乾
壕麾下纔餘數十人遇潞王候騎十餘人義誠解所佩
弓劔為信因候騎請降於潞王戊辰閔帝聞潞王至陜
義誠軍潰憂駭不知所為急遣中使召朱𢎞昭謀所向
[041-66a]
𢎞昭曰急召我欲罪之也赴井死安從進聞𢎞昭死殺
馮贇於第滅其族傳𢎞昭贇首於潞王帝欲犇魏州召
孟漢瓊使詣魏州為先置漢瓊不應召單騎犇陜初帝
在藩鎮愛信牙將慕容遷及即位以為控鶴指揮使帝
將北度河密與之謀使帥部兵守𤣥武門是夕帝以五
十騎出𤣥武門謂遷曰朕且幸魏州徐圖興復汝帥有
馬控鶴從我遷曰生死從大家乃陽為團結帝既出即
闔門不行己巳馮道等入朝及端門聞朱馮死帝已北
[041-66b]
走道及劉朐欲歸李愚曰天子之出吾輩不預謀今太
后在宫吾輩當至中書遣小黄門取太后進止然後歸
第人臣之義也道曰主上失守社稷人臣惟君是奉無
君而入宫城恐非所宜潞王已處處張牓不若歸俟教
令乃歸至天宫寺安從進遣人語之曰潞王倍道而来
且至矣相公宜帥百官至榖水奉迎乃止於侍中召百
官中書舍人盧導至馮道曰俟舍人久矣所急者勸進
文書宜速具草導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設有廢
[041-67a]
立當俟太后教令豈可遽議勸進乎道曰事當務實導
曰安有天子在外人臣遽以大位勸人者邪若潞王守
節北面以大義見責將何辭以對公不如帥百官詣宫
門進名問安取太后進止則去就善矣道未及對從進
屢遣人趣之曰潞王至矣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勞矣
安得百官無班道等即紛然而去既而潞王未至三相
息於上陽門外盧導過於前道復召而語之導對如初
李愚曰舍人之言是也吾輩之罪擢髮不足數康義誠
[041-67b]
至陜待罪潞王責之曰先帝晏駕立嗣在諸公今上亮
隂政事出諸公何為不能終始陷吾弟至此乎義誠大
懼叩頭請死王素惡其為人未欲遽誅且宥之馬步都
虞候萇從簡左龍武統軍王景戡皆為部下所執降於
潞王東軍盡降潞王上牋於太后取進止遂自陜而東
夏四月庚午朔未明閔帝至衛州東數里遇石敬瑭帝
大喜問以社稷大計敬瑭曰聞康義誠西討何如陛下
何為至此帝曰義誠亦叛去矣敬瑭俛首長歎數四曰
[041-68a]
衛州刺史王𢎞贄宿將習事請與圖之乃往見𢎞贄問
之𢎞贄曰前代天子播遷多矣然皆有將相侍衛府庫
法物使羣下有所瞻仰今皆無之獨以五十騎自隨雖
有忠義之心將若之何敬瑭還見帝於衛州驛以𢎞贄
之言告弓箭庫使沙守榮犇洪進前責敬瑭曰公明宗
愛壻冨貴相與共之憂患亦冝相恤今天子播越委計
於公冀圖興復乃以此四者為辭是直欲附賊賣天子
耳守榮抽佩刀欲刺之敬瑭親將陳暉救之守榮與暉
[041-68b]
鬬死洪進亦自刎敬瑭牙内指揮使劉知逺引兵入盡
殺帝左右及從騎獨置帝而去敬瑭遂趣洛陽是日太
后令内諸司至乾壕迎潞王王亟遣還洛陽初潞王罷
河中歸私第王淑妃數遣孟漢瓊存撫之漢瓊自謂於
王有舊恩至澠池西見王大哭欲有所陳王曰諸事不
言可知仍自預從臣之列王即命斬於路隅 壬申潞
王至蔣橋百官班迎於路傳教以未拜梓宫未可相見
馮道等皆上牋勸進王入謁太后太妃詣西宫伏梓宫
[041-69a]
慟哭自陳詣闕之由馮道帥百官班見拜王答拜道等
復上牋勸進王立謂道等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俟皇
帝歸闕園寢禮終當還守藩服羣公遽言及此甚無謂
也癸酉太后下令廢少帝為鄂王以潞王知軍國事權
以書詔印施行百官詣至徳宫門待罪王命各復其位
甲戌太后令潞王宜即皇帝位乙亥即位於柩前帝之
發鳯翔也許軍士以入洛人賞錢百緡既至問三司使
王玫以府庫之實對有數百萬在既而閲實金帛不過
[041-69b]
三萬兩匹而賞軍之費計應用五十萬緡帝怒玫請率
京城民財以足之數日僅得數萬緡帝謂執政曰軍不可
不賞人不可不恤今將奈何執政請據屋為率無問士
庶自居及僦者預借五月僦直從之 王𢎞贄遷閔帝
於州廨帝遣𢎞贄之子殿直巒往酖之戊寅巒至衛州
謁見閔帝問來故不對𢎞贄數進酒閔帝知其有毒不
飲巒縊殺之閔帝性仁厚於兄弟敦睦雖遭秦王忌疾
閔帝坦懐待之卒免於患及嗣位於潞王亦無嫌而朱
[041-70a]
𢎞昭孟漢瓊之徒横生猜間閔帝不能違以至禍敗焉
孔妃尚在宫中王巒既還潞王使人謂之曰重吉輩何
在遂殺妃并其四子閔帝之在衛州也惟磁州刺史宋
令詢遣使問起居聞其遇害慟哭半日自經死己卯石
瑭入朝 乙酉改元大赦 戊子斬河陽節度使判
六軍諸衛兼侍中康義誠滅其族 己丑誅藥彦稠庚
寅釋王景戡萇從簡有司百方歛民財止得六萬帝怒
下軍巡使獄晝夜督責囚繫滿獄貧者至自經赴井而
[041-70b]
軍士遊市肆皆有驕色市人聚詬之曰汝曹為王力戰
立功良苦反使我輩鞭胷杖背出財為賞汝曹猶揚揚
自得不愧天地乎是時竭左藏舊物及諸道貢獻乃至
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纔及二十萬緡帝患之李
專美夜直帝讓之曰卿名有才不能為我謀此留才安
所施乎専美謝曰臣駑劣陛下擢任過分然軍賞不
非臣之責也竊思自長興之季賞賚亟行卒以是驕繼
以山陵及出師帑藏遂涸雖有無窮之財終不能滿驕
[041-71a]
卒之心故陛下拱手於危困之中而得天下夫國之存
亡不專繫於厚賞亦在修法度立紀綱陛下苟不改覆
車之轍臣恐徒困百姓存亡未可知也今財力盡於此
矣宜據所有均給之何必踐初言乎帝以為然壬辰詔
禁軍在鳯翔歸命者自楊思權尹暉等各賜二馬一駝
錢七十緡下至軍人錢二十緡其在京者各十緡軍士
無厭猶怨望為謡言曰除去菩薩扶立生鐵以閔帝仁
弱帝剛嚴有悔心故也 丙申𦵏聖徳和武欽孝皇帝
[041-71b]
于徽陵廟號明宗帝衰絰䕶從至陵所宿焉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上
[041-72a]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下
             宋 袁樞 撰
  契丹入侵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契丹遣其臣袍笏羙楞來
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髙頎報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
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
則以次相代咸通末有實勒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
[041-72b]
徳為王乗中原多故時入侵邊及按巴堅為王尤雄勇
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逹靼咸役屬之按巴堅姓耶律氏
恃其彊不肯受代久之按巴堅擊黄頭室韋還七部刼
之於境上求如約按巴堅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
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别自
為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榖
有鹽池之利其後按巴堅稍以兵擊滅七部復併為一
國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厥故地擊奚滅之復立奚
[041-73a]
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服之是歳按巴堅
帥衆三十萬侵雲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
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
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讎敵未滅而失信於彼自亡之
道也安巴堅留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萬按巴堅
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按巴堅既歸而背盟更
附于梁晉王由是恨之
二年夏五月己丑契丹王安巴堅遣使隨髙頎入貢且
[041-73b]
求册命帝復遣司農卿渾特賜以手詔約共滅沙陀乃
行封册
均王貞明二年 初燕人苦劉守光殘虐軍士多亡歸
契丹及守光被圍於幽州其北邊士民多為契丹所掠
契丹日益彊大契丹王按巴堅自稱皇帝國人謂之天
皇王以妻舒嚕氏為皇后置百官至是改元神册舒嚕
后勇決多權變安巴堅行兵御衆舒嚕后常預其謀安
巴堅嘗度磧撃党項留舒嚕后守其帳黄頭錫伯二室
[041-74a]
韋乗虗合兵掠之舒嚕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奮擊大
破之由是名震諸夷舒嚕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
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晉王方經營河北欲結契丹為
援常以叔父事安巴堅以叔母事舒嚕后劉守光末年
衰困遣參軍韓延徽求援於契丹契丹主怒其不拜留
之使牧馬於野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頗知屬文舒嚕后
言於契丹主曰延徽能守節不屈此今之賢者奈何辱
以牧圉宜禮而用之契丹主召延徽與語恱之遂以為
[041-74b]
謀主舉動訪焉延徽始教契丹建牙開府築城郭立市
里以處漢人使各有配偶墾蓺荒田由是漢人各安生
業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諸國延徽有助焉頃之延徽
逃犇晉陽晉王欲置之幕府掌書記王緘疾之延徽不
自安求東歸省母過真定止於鄉人王徳明家徳明問
所之延徽曰今河北皆為晉有當復詣契丹耳徳明曰
叛而復往得無取死乎延徽曰彼自吾來如䘮手目今
往詣之彼手目復完安肯害我既省母遂復入契丹契
[041-75a]
丹主聞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曏者何往延
徽曰思母欲告歸恐不聽故私歸耳契丹主待之益厚
及稱帝以延徽為相累遷至中書令晉王遣使至契丹
延徽寓書於晉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戀英主
非不思故鄉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因以老母為
託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故終同光之世契丹
不深入為患延徽之力也
三年晉王使其弟威塞軍防禦使存矩募兵存矩得五
[041-75b]
百騎自部送之以青州盧文進為裨將兵叛殺存矩文
進帥其衆奔契丹 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闗下有渝
水通海自關東北循海有道道狭處纔數尺旁皆亂山
髙峻不可越北至進牛口舊置八防禦軍募土兵守之
田租皆供軍食不入於薊幽州歳致繒纊以供戰士衣
每歲早穫清野堅壁以待契丹契丹至則閉壁不戰俟
其去選驍勇據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為田
園力戰有功則賜勲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焉及周
[041-76a]
徳威為盧龍節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闗之險契
丹每芻牧於營平之間徳威又忌幽州舊将有名者往
往殺之吳王遣使遺契丹主以猛火油曰攻城以此油
然火焚樓櫓敵以水沃之火愈熾契丹主大喜即選騎
三萬欲攻幽州舒嚕后哂之曰豈有試油而攻一國乎
因指帳前樹謂契丹主曰此樹無皮可以生乎契丹主
曰不可舒嚕后曰幽州城亦猶是矣吾但以三千騎伏
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無食不過數年城自困矣何必
[041-76b]
如此躁動輕舉萬一不勝為中國笑吾部落亦解體矣
契丹主乃止三月盧文進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
金全不能守棄城走文進以其部將劉殷為刺史使守
之晉王使周徳威合河東鎮定之兵攻之旬日不克契
丹主帥衆三十萬救之徳威衆寡不敵大為契丹所敗
犇歸 契丹乗勝進圍幽州聲言有衆百萬氊車毳幕
彌漫山澤盧文進教之攻城為地道晝夜四面俱進城
中宂地然膏以邀之又為土山以臨城城中鎔銅以灑
[041-77a]
之日殺千計而攻之不止周徳威遣閒使詣晉王吿急
王方與梁相持河上欲分兵則兵少欲勿救恐失之憂
形於色謀於諸將獨李嗣源李存審閻寳勸王救之王
喜曰昔太宗得一李靖猶擒頡利今吾有猛將三人復
何憂哉存審寳以為虜無輜重勢不能久俟其野無所
掠食盡自還然後踵以擊之李嗣源曰周徳威社稷之
臣今幽州朝夕不保恐變生於中何暇待敵之衰臣請
身為前鋒以赴之王曰公言是也即日命治兵夏四月
[041-77b]
晉王命嗣源將兵先進軍于淶水閻寳以鎮定之兵繼
之  秋七月晉王以李嗣源閻寳兵少未足以敵契
丹辛未更命李存審將兵益之  八月契丹圍幽州
且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閻寳李存審歩騎七萬會
于易州存審曰敵衆吾寡敵多騎吾多步若平原相遇
敵以萬騎蹂吾陳吾無遺類矣嗣源曰敵無輜重吾行
必載糧食自隨若平原相遇敵抄吾糧吾不戰自潰矣
不若自山中潛行趣幽州與城中合勢若中道遇敵則
[041-78a]
據險拒之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踰大房嶺循澗而東
嗣源與養子從珂將三千騎為前鋒距幽州六十里與
契丹遇契丹驚却晉兵翼而隨之契丹行山上晉兵行
澗下每至谷口契丹輙邀之嗣源父子力戰乃得進至
山口契丹以萬餘騎遮其前將士失色嗣源以百餘騎
先進免胄揚鞭北語謂契丹曰汝無故犯我疆埸晉王
我將百萬衆直抵西樓滅汝種族因躍馬奮檛三入
其陳斬契丹酋長一人後軍齊進契丹兵却晉兵始得
[041-78b]
出李存審命步兵伐木為鹿角人持一枝止則成寨契
丹騎環寨而過寨中發萬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馬
死傷塞路將至幽州契丹列陳待之存審命步兵陳於
其後戒勿動先令羸兵曳柴然草而進煙塵蔽天契丹
莫測其多少因鼓譟合戰存審乃趣後陳起乗之契丹
大敗席卷其衆自北山去委棄車帳鎧仗羊馬滿野晉
兵追之俘斬萬計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徳威見之握
手流涕契丹以盧文進為幽州留後其後又以為盧龍
[041-79a]
節度使文進常居平州帥奚騎歳入北邊殺掠其民晉
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契丹每
入侵則文進帥漢卒為鄉導盧龍巡屬諸州為之殘弊
四年 初契丹主之弟實喇鄂博號北大王謀作亂於
其國事覺契丹主數之曰汝與吾如手足而汝興此心
我若殺汝則與汝何異乃囚之朞年而釋之實喇鄂博
帥其衆犇晉晉王厚遇之養為假子任為刺史胡柳之
戰以其妻子来犇
[041-79b]
龍徳元年趙王鎔養子張文禮既殺趙王遣間使因盧
文進求援於契丹事見後/唐滅梁 契丹主既許盧文進出兵
王郁又説之曰鎮州美女如雲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
則皆已物也不然晉王所有矣契丹主以為然悉發所
有之衆而南舒嚕后諫曰吾有西樓羊馬之富其樂不
可勝窮也何必勞師逺出以乗危徼利乎吾聞晉王用
兵天下莫敵脱有危敗悔之何及契丹主不聽十二月
辛未攻幽州李紹宏嬰城自守契丹長驅而南圍涿州
[041-80a]
旬日拔之擒刺史李嗣弼進攻定州王都告急于晉晉
王自鎭州將親軍五千救之遣神武都指揮使王思同
將兵戍狼山之南以拒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晉王至新城南候騎白契丹前鋒宿
新樂涉沙河而南將士皆失色卒有亡去者主將斬之
不能止諸將皆曰敵傾國而來吾衆寡不敵又聞梁寇
内侵宜且還師魏州以救根本或請釋鎮州之圍西入
井陘避之晉王猶豫未決中門使郭崇韜曰契丹為王
[041-80b]
郁所誘本利貨財而來非能救鎮州之急難也王新破
梁兵威振夷夏契丹聞王至心沮氣索茍挫其前鋒遁
走必矣李嗣昭自潞州至亦曰今彊敵在前吾有進無
退不可輕動以揺人心晉王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契
丹其如我何吾以數萬之衆平定山東今遇此小敵而
避之何面目以臨四海乃自帥鐵騎五千先進至新城
北半出桑林契丹萬餘騎見之驚走晉王分軍為二逐
之行數十里獲契丹主之子時沙河橋狭冰薄契丹䧟
[041-81a]
溺死者甚衆是夕晉王宿新樂契丹主車帳在定州城
下敗兵至契丹舉衆退保望都晉王至定州王都迎謁
於馬前宴於府第請以愛女妻王子繼岌戊戌晉王引
兵趣望都契丹逆戰晉王以親軍千騎先進遇奚酋托
諾五千騎為其所圍晉王力戰出入數四自午至申不
解李嗣昭聞之引三百騎横擊之敵退王乃得出因縱
兵奮擊契丹大敗逐北至易州會大雪彌旬平地數尺
契丹人馬無食死者相屬於道契丹主舉手指天謂盧
[041-81b]
文進曰天未令我至此乃北歸晉王引兵躡之隨其行
止見其野宿之所布藁於地周環方正皆如編翦雖去
無一枝亂者歎曰敵用法嚴乃能如是中國所不及也
晉王至幽州使二百騎躡契丹之後曰敵出境即還騎
恃勇追擊之悉為所擒惟兩騎自它道走免契丹主責
王郁縶之以歸自是不聽其謀晉代州刺史李嗣肱將
兵定媯儒武等州授山北都團練使 是歲契丹改元
天贊
[041-82a]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春三月契丹侵幽州晉王問帥於
郭崇韜崇韜薦横海節度使李存審時存審卧病己卯
徙存審為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漢馬步副總管
李嗣源領横海節度使  夏閏四月甲午契丹侵幽
州至易定而還
二年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侵至瓦橋以天平軍
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陜州留後霍彦
威副之宣徽使李紹宏為監軍將兵救幽州 契丹出
[041-82b]
塞召李嗣源旋師命泰寧節度使李紹欽澤州刺史董
璋戍瓦橋 李存審奏契丹去復得新州  三月乙
巳鎮州言契丹將犯塞詔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北京左
廂馬軍指揮使李從珂帥騎兵分道備之天平節度使
李嗣源屯邢州紹斌本姓趙名行實幽州人也  庚
戌幽州奏契丹攻新城  夏五月幽州言契丹將入
侵甲寅以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充東北面行營招討使
將大軍度河而北契丹屯幽州東南城門之外精騎充
[041-83a]
斥饋運多為所掠  秋七月契丹恃其彊盛遣使就
帝求幽州以處盧文進時東北諸夷皆役屬契丹惟勃
海未服契丹主謀入侵恐勃海掎其後乃先舉兵擊勃
海之遼東遣其將托諾及盧文進據營平等州以擾燕
地  九月契丹攻勃海無功而還 丁巳幽州言契
丹入侵  冬十月易定言契丹入侵  十二月己
巳命宣武節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
州遂如幽州禦契丹
[041-83b]
三年春正月契丹侵幽州  二月上以契丹為憂與
郭崇韜謀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李紹斌位望素輕欲
徙李嗣源鎮真定為紹斌聲援崇韜深以為便
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恐唐乗
虚襲之戊寅遣美楞錫里来修好  秋七月契丹主
攻勃海拔其夫餘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托雲鎮
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徳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帝遣
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
[041-84a]
慟哭曰我楚徳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
致吾兒及此哭不已彼言楚徳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
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逺不能及曰何
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
説毋多談托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
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
有國豈彊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聞吾兒專好聲
色遊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
[041-84b]
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
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
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
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
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
之韓延徽諌乃復囚之 辛巳契丹主按巴堅卒於夫
餘城舒嚕后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
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
[041-85a]
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
八月丁亥契丹舒嚕后使少子安圖少君守東丹與長
子托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衆發夫餘城 戊子幽州
言契丹入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  九
月契丹舒嚕后愛中子徳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托雲
俱乗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
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徳光轡讙躍
曰願事元帥太子后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
[041-85b]
天皇王托雲愠帥數百騎欲犇唐為邏者所遏舒嚕后
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舒嚕后為太后國事皆决焉
太后復納其姪為天皇王后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
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㫖母揚眉視之輙懼而
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
復命遣其臣阿斯黙古内来告哀  冬十月庚子幽
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犇初文進為契丹守
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文進
[041-86a]
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
車帳八千乗来犇  十二月癸巳以盧文進為義成
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秋九月壬申契丹來請修好遣使報之
三年春正月契丹䧟平州  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
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賦皆贍本
軍及安重誨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都簒父位惡
之時契丹數犯塞朝廷多屯兵於幽易間大將往來都
[041-86b]
隂為之備浸成猜阻都恐朝廷移之它鎮腹心和昭訓
勸都為自全之計都乃求昏於盧龍節度使趙徳鈞又
知成徳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遣使結為兄弟
隂與之謀復河北故事建立陽許而宻奏之都又以蠟
書遺青徐潞益梓五帥離間之又遣人説北面副招討
使歸徳節度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
使圖之不克四月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詔宣徽使張
延朗與北面諸將議討之 庚子詔削奪王都官爵壬
[041-87a]
寅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知定州行州事以横海
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以鄭州防禦使張䖍釗為
都監發諸道兵會討定州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闗
城都以重賂求救於奚酋托諾五月托諾以萬騎突入
定州晏球退保曲陽都與托諾就攻之晏球與戰於嘉
山下大破之托諾以二千騎犇還定州晏球追至城門
因進攻之得其西關城定州城堅不可攻晏球增修西
闗城以為行府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 王晏
[041-87b]
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將大軍趣望都遣張延朗分兵
退保新樂延朗遂之真定留趙州刺史朱建豐將兵修
新樂城契丹已自它道入定州與王都夜襲新樂破之
殺建豐乙丑王晏球張延朗會於行唐丙寅至曲陽王
都乗勝悉其衆與契丹五千騎合萬餘人邀晏球等於
曲陽丁卯戰于城南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王都輕而
驕可一戰擒也今日諸君報國之時也悉去弓矢以短
兵擊之回顧者斬於是騎兵先進奮撾揮劒直衝其陳
[041-88a]
大破之僵尸蔽野契丹死者過半餘衆北走都與托諾
得數騎僅免盧龍節度使趙徳鈞邀撃契丹北走者殆
無孑遺  秋七月壬戌契丹復遣其酋長特哩衮將七
千騎救定州王晏球逆戰於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
易州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斬及䧟溺死者不可
勝數 契丹北走道路泥濘人馬饑疲入幽州境八月
壬戌趙徳鈞遣牙將武從諫將精騎邀擊之分兵扼險
要生擒特哩衮等數百人餘衆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擊
[041-88b]
之其得脱歸國者不過數十人自是契丹沮氣不敢輕
犯塞 初莊宗徇地河北獲小兒畜之宫中及長賜姓
名曰李繼陶帝即位縱遣之王都得之使衣黄袍坐堞
間謂王晏球曰此莊宗皇子也已即帝位公受先朝厚
恩曾不念乎晏球曰公作此小數竟何益吾今教公二
䇿不悉衆決戰則束手岀降耳自餘無以求生也
閏月戊申趙徳鈞獻契丹俘特哩衮等諸將皆請誅之帝
曰此曹皆敵中驍將殺之則敵絶望不若存之以紓邊
[041-89a]
患乃赦特哩衮等酋長五十人置之親衛餘六百人悉斬
之 契丹遣美楞濟蘓等入貢 初盧文進來降契丹
以蕃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守平州
遣親將以三百騎監之希崇本書生為幽州牙將没於
契丹性和易契丹將稍親信之因與其部曲謀南歸部
曲泣曰歸固寢食所不忘也然敵衆我寡奈何希崇曰
吾誘其將殺之兵必潰去此去敵帳千餘里比其知而
徵兵吾屬去逺矣衆曰善乃先為穽實以石灰明日召
[041-89b]
敵將飲醉并從者殺之投諸穽中其營在城北亟發兵
攻之契丹衆皆潰去希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犇
詔以為汝州刺史  冬十月王都據定州守備固伺
察嚴諸將屢有謀翻城應官軍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
王晏球攻城晏球與使者聫騎巡城指之曰城髙峻如
此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亦非梯衝所及徒多殺精兵
無損於賊如此何為不若食三州之租愛民養兵以俟
之彼必内潰帝從之
[041-90a]
四年春正月王都托諾突重圍走不得出二月癸丑定
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都舉族自焚擒托諾
及契丹二千人辛亥以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與趙徳
鈞並加兼侍中托諾至大梁斬於市  夏四月契丹
侵雲州  五月契丹侵雲州
長興元年冬十一月契丹東丹王托雲自以失職帥部
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犇
二年春三月辛酉賜契丹東丹王托雲姓東丹名慕華
[041-90b]
以為懐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
契丹特哩衮等皆賜姓名特哩衮姓狄名懐惠  秋九
月己亥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贊華
三年 初契丹錫里䇿稜與特哩衮皆為趙徳鈞所擒契
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羣臣徳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
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復
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䇿稜契丹之驍將曏助
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為賜已多契丹
[041-91a]
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虚實若得歸為
患必深彼纔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
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藩鎮羣臣皆以
為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為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
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贊
華為義成節度使為選朝士為僚屬輔之贊華但優遊
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
宫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僕
[041-91b]
小過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為尼
  五月契丹使者多爾吉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
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䇿古錫里與之俱歸契丹以不
得䇿稜自是數冦雲州及振武 初契丹既彊抄掠盧
龍諸州皆徧幽州城門之外北騎充斥每自涿州運糧
入幽州契丹伏兵於閻溝掠取之及趙徳鈞為節度使
城閻溝而戍之為良鄉縣糧道稍通幽州東十里之外
人不敢樵牧徳鈞於州東五十里城潞縣而戍之近州
[041-92a]
之民始得稼穡至是又於州東北百餘里城三河縣以
通薊州運路契丹来爭徳鈞擊却之九月庚辰朔奏城
三河畢邊人賴之
  孟知祥據蜀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秋七月孟知祥隂有據蜀之志閱
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
人營於牙城内外 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衞
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逺等二十營凡二萬
[041-92b]
四千人八月孟知祥增置左右衝山等六營凡六千人
營於羅城内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
管内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
都境内  秋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
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䕫峽 初魏王
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緍聽以金
銀繒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緍
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冨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
[041-93a]
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冬十
月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它人所聚
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决不可得季良但
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安重誨以知祥及
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彊兵恐久而難制又知
祥乃莊宗近姻隂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
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
思使太原朱𢎞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
[041-93b]
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二年春正月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
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劒迎候會武
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宻詔許便宜從事壬
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
川留後促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
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
不以為意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
[041-94a]
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
兩國俱亡今公復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
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
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
祥指嚴尸謂曰昔嚴奉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
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云代臣赴闕又擅許將士優
賞臣輙已誅之内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闗
聞嚴死犇還朱𢎞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
[041-94b]
事董璋使之入奏𢎞昭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三
月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
民甲戌至成都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揮使文水武
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及鳯翔李從
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
副使朝廷不得已四月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
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041-95a]
三年春三月孟知祥屢與董璋爭鹽利璋誘商旅販東
川鹽入西川知祥患之乃於漢州置三塲重征之歲得
錢七萬緍商旅不復之東川 先是詔發西川兵戍䕫
州孟知祥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威將三千人往頃之
知祥奏䕫忠萬三州已平請召戍兵還以省饋運帝不
許知祥隂使人誘之重威帥其衆鼓譟逃歸帝命按其
罪知祥請而免之
四年夏五月帝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諭兩
[041-95b]
川令西川獻錢一百萬緍東川五十萬緍皆辭以軍用不足
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帝在藩鎮時客將也
為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
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
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
涕拜請僅而得免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
不法未幾帝復遣通事舍人李彦珣詣東川入境失小
禮璋拘其從者彦珣犇還  秋九月鄜州兵戍東川
[041-96a]
者歸本道董璋擅留其壯者選羸老歸之仍收其甲兵
  冬十月辛亥割閬果二州置保寧軍壬子以内客
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先是西川常發芻糧饋峽路
孟知祥辭以本道兵自多難以奉它鎮詔不許屢督之
甲寅知祥奏稱財力乏不奉詔  十二月安重誨既
以李仁矩鎮閬州使與綿州刺史武䖍裕皆將兵赴治
䖍裕帝之故吏重誨之外兄也重誨使仁矩詗董璋反
狀仁矩增飾而奏之朝廷又使武信節度使夏魯竒治
[041-96b]
遂州城隍繕甲兵益兵戍之璋大懼時道路傳言又將
割緜龍為節鎮孟知祥亦懼璋素與知祥有隙未嘗通
問至是璋遣使詣成都請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許之
謀併力以拒朝廷
長興元年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劔門 辛巳孟
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
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為西
川之患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
[041-97a]
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
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戊戌就宴盡
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
報徳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
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
恐上以詔書慰諭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䖍裕
窺其所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  五月董璋閲集民兵
[041-97b]
皆翦髮黥面復於劔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 孟
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𨽻西川以鹽直贍
寧江屯兵辛夘許之 董璋遣兵掠遂閬鎮戍  秋
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自是
東北商旅少敢入蜀 董璋之子光業為宫苑使在洛
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鎮屯兵三千是殺我
必矣汝見樞要為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
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宻承㫖李䖍徽未幾朝廷
[041-98a]
又遣别將荀咸乂將兵戍閬州光業謂䖍徽曰此兵未
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發願止此兵吾
父保無它䖍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
閬遂三鎮以聞且言已聚兵將攻三鎮重誨曰臣久知
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
之  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愿白孟知祥云朝廷
欲大發兵討兩川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
川兵先取遂䦘然後併兵守劒門則大軍雖来吾無内顧
[041-98b]
之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檄利閬遂
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閬州庚午知祥以都指揮
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隠副之簡州
刺史張業為先鋒都揮使將兵三萬攻遂州别將牙内
都指揮使侯𢎞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
攻閬州 東川兵至閬州諸將皆曰董璋久蓄反謀以
金帛㗖其士卒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髙壘以挫之不過
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
[041-99a]
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
殺仁矩滅其族初璋為梁將指揮使姚洪嘗𨽻麾下至
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厠城䧟璋
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奬拔汝今日何相負洪曰老
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臠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
汝為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
恩而云相負哉汝奴材固無取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
乎吾寧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令
[041-99b]
壯士十人刲其肉自㗖之洪至死罵不絶聲帝置洪二
子於近衛厚給其家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
之 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以天雄節度使
石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夏魯竒為之副璋使
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
祥免其官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衛
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為伐
蜀前鋒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竒嬰城
[041-100a]
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髙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
長城環之魯竒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
閬州䧟遂以其衆降於仁罕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
雨糧運不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正欲徑
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廪據漫天之
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閬州逺棄劔閣
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劔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
丁未族誅董光業 孟知祥以故蜀鎮江節度使張武
[041-100b]
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趣䕫州以左飛棹指
揮使袁彦超副之癸丑東川兵䧟徴合巴蓬果五州
 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
遣先鋒將朱偓分兵趣黔涪 石敬瑭入散闗階州刺
史王𢎞贄温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
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劔門之南
還襲劔門壬申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
彦温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𢎞贄等破劔州而大
[041-101a]
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劔門乙亥詔削孟
知祥官爵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劔門失
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將
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劔州北軍無能
為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隠將萬人會屯劒州又遣
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時天
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隠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
汝曹不力戰却敵則妻子皆為人有矣衆心乃奮董璋
[041-101b]
自閬州將兩川兵屯木馬寨先是西川牙内指揮使太
谷龎福誠昭信指揮使謝鍠屯來蘇村聞劒門失守相
謂曰使北軍更得劒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
人間道趣劒州始至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
二人謀曰衆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
數百升北山大譟於官軍營後鍠帥餘衆操短兵自其
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劒門十餘日不出
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𢎞贄等克劒門徑據劒州堅
[041-102a]
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閬州犇還我軍失
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内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
憂危今迺焚毁劒州運糧東歸劒門頓兵不進吾事濟
矣官軍分道趣文州將襲龍州為西川定逺指揮使潘
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甲申張武卒於渝州
知祥命袁彦超代將其兵朱偓將至涪州武泰節度使
楊漢賓棄黔南犇忠州偓追至豐都還取涪州知祥以
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暉
[041-102b]
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劔州南山  十二月壬辰
石敬瑭至劒門乙未進屯劒州北山趙廷隠陳于牙城
後山李肇王暉陳于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隠廷隠
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矟欲相及
乃揚旗鼓譟擊之北軍退走顛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
瑭又使騎兵衝河橋李肇以彊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
暮敬瑭引去廷隠引兵躡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還
屯劒門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
[041-103a]
險狭進兵甚難闗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竄匿山谷聚
為盗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
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
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即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
西方藩鎮聞之無不惶駭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
人畜斃踣於山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踈重誨石敬瑭
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為蜀不
可伐上頗然之 西川兵先戌䕫州者千五百上悉縱
[041-103b]

二年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庚午李仁罕䧟遂
州夏魯竒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劒州屯于北
山孟知祥梟夏魯竒首以示之魯竒二子從敬瑭在軍
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豈
不愈於身首異處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
隠戰不利復還劒門 鳯翔節度使朱𢎞昭奏安重誨
怨望不可令至行營又遺石敬瑭書使逆止之敬瑭上
[041-104a]
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宣徽使孟漢瓊亦言重誨過惡
有詔召還事見安重/誨專政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
既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書謂
趙季良曰北軍漸進奈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
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盡能無遁乎知祥
大笑以書示之 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
節度使李彦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
趙廷隠為昭武留後廷隠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
[041-104b]
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同樂佗日必為公患因其至劒州
勞軍請圖之并兩川之衆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
璋入廷隠營留宿而去廷隠歎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詔討
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乙巳趙廷隠李肇自劒州引還
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退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
閬 丁巳李仁罕䧟忠州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䧟
萬州庚申䧟雲安監 李仁罕至䕫州寧江節度使安
[041-105a]
崇阮棄鎮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䧟䕫州
 夏四月己酉以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
軍諸衛副使  五月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
董璋錢鏐為重誨罪 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愿東
軍將劉澄各還本道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今
已伏辜  冬十一月癸巳蘇愿至成都孟知祥聞甥
妷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
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尚何謝為
[041-105b]
詔書皆在蘇愿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
復為怨敵 乙未李仁罕自䕫州引兵還成都  十
二月昭武留後趙廷隠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
在劒州與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
祥襃諭不許廷隠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隠還成都以肇
代之
三年春正月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
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
[041-106a]
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
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語之璋不從二月趙
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髙彦儔將兵攻取壁
州以絶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孟知祥謀於僚佐李
昊曰朝廷遣蘇愿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公若
不顧墳墓甥妷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
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孟知祥三遣使説董
璋以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璋不
[041-106b]
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怒不
許昊還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川之志公
宜備之  夏四月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議將謀襲成
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劒南萬里成都為大
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璋不從孟知祥聞之遣
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將三千人詣漢州詗之璋入境
破白楊林鎮執戍將武𢎞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
良曰璋為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
[041-107a]
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鋭皆在前鋒
公宜以羸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衂後必大捷璋
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禦之以彊
衆心趙廷隠以季良言為然曰璋輕而無謀舉兵必敗
當為公擒之辛巳以廷隠為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將三
萬人拒之五月壬午朔廷隠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
季良廷隠及李肇書誣之云季良廷隠與已通謀召已
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隠廷隠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為
[041-107b]
反間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隠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
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
擁衆為自全計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于赤水大敗
為璋所擒璋遂克漢州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髙敬柔守
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隠陳於鎮北
甲申遲明廷隠陳於雞蹤橋義勝定逺都知兵馬使張
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於武侯廟下
璋帳下驍卒大譟曰日中曝我輩何為何不速戰璋乃
[041-108a]
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
知祥言璋兵盡此無復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髙冢督
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衝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
橋皆為東川兵所殺趙廷隠三戰不利牙内都指揮副使
侯𢎞實兵亦却知祥懼以馬箠指後陳張公鐸帥衆大
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都指揮使
元璝牙内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璋拊膺曰親
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衆七千人降復得潘
[041-108b]
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
瓌降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
璋走得免趙廷隠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
宿雒縣命李昊草牓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
將如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隠
于赤水遂西還命廷隠將兵攻梓州璋至梓州肩輿而
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
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牙内都虞候延
[041-109a]
浩帥兵三百大譟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
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
璋首及取光嗣首以授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隠入梓
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丙戌
知祥入成都丁亥復將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隠
獻董璋首己丑發𤣥武趙廷隠帥東川將吏来迎 壬
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
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衆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
[041-109b]
廷隠迎于板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隠廷隠大
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將士既罷知
祥謂李仁罕趙廷隠曰二將誰當鎮此仁罕曰令公再
與蜀州亦行耳廷隠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
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為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
領四鎮今二將不讓惟公自領之為便耳公宜亟還府
更與趙僕射議之 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
隠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僕
[041-110a]
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彦銖為東川監押
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隠尋亦引兵西還知祥謂李昊
曰吾得東川為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
得仁罕七狀皆云公冝自領東川不然諸將不服廷隠
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爭心耳君為我曉
廷隠復以閬州為保寧軍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鎮之
吾自領東川以絶仁罕之望廷隠猶不平請與仁罕鬬
勝者為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隠為保寧留
[041-110b]
後戊午趙季良帥將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
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董璋之起兵攻
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
曰若兩川併於一賊撫衆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
争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未幾聞
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
恐其思歸為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衆陛下不屈
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為人離間至
[041-111a]
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瓌賜知祥詔曰董璋
狐狼自貽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
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瓌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
秋七月庚寅李存瓌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詔 乙未
孟知祥遣李存瓌還上表謝罪且告福慶公主之喪自
是復稱藩然益驕倨矣  八月甲子孟知祥令李昊
為武泰趙季良等五留後草表請以知祥為蜀王行墨
制仍自求旌節昊曰比者諸將攻取方鎮即有其地今
[041-111b]
又自求朝廷節鉞及明公封爵然則輕重之權皆在羣
下矣借使明公自請豈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為已
草表請行墨制補兩川刺史已下又表請以季良等五
留後為節度使初安重誨欲圖兩川自知祥殺李嚴每
除刺史皆以東兵衛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魯竒李
仁矩武䖍裕各數千人皆以牙隊為名及知祥克遂閬
利䕫黔梓六鎮得東兵無慮三萬人恐朝廷徵還表請
其妻子  九月孟知祥命其子仁贊攝行軍司馬兼
[041-112a]
都總轄兩川牙内馬步都軍事  冬十月己酉朔帝
復遣李存瓌如成都凡劒南自節度使刺史以下官聽
知祥差署訖奏聞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
其兵亦不復徵也
四年春二月孟知祥墨制以趙季良等為五鎮節度使
 癸亥以孟知祥為東西川節度使蜀王  秋七月
以盧文紀吕琦為蜀王冊禮使并賜蜀王一品朝服知
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車服旌旗皆擬王者八月乙巳
[041-112b]
朔文紀等至成都戊申知祥服衮冕備儀衛詣驛降階
北面受册升玉輅至府門乗步輦而歸文紀簡求之孫
也  冬十二月孟知祥聞明宗殂謂僚佐曰宋王幼
弱為政者皆胥吏小人其亂可坐俟也
潞王清泰元年閏正月蜀將吏勸蜀王知祥稱帝己巳
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節
度使趙季良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領節度使
如故  蜀主以中門使王處回為樞密使  秋七
[041-113a]
月蜀主得風疾踰年至是增劇甲子立子東川節度使
同平章事親衛馬步都指揮使仁贊為太子仍監國召
司空同平章事趙季良武信節度使李仁罕保寧節度
使趙廷隠樞密使王䖏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張公鐸
奉鑾肅衛指揮副使侯𢎞實受遺詔輔政是夕殂祕不
發喪王䖏回夜啟義興門告趙季良䖏回泣不已季良
正色曰今彊將握兵専伺時變冝速立嗣君以絶覬覦
豈可但相泣耶䖏回收淚謝之季良教䖏回見李仁罕
[041-113b]
審其詞㫖然後告之處回至仁罕第仁罕設備而出遂
不以實告丙寅宣遺制命太子仁贊更名昶丁卯即皇
帝位  冬十二月甲申蜀葬文武聖徳英烈明孝皇
帝于和陵廟號髙祖
二年春二月戊寅蜀主尊母李氏為皇太后太后太原
人本莊宗後宫也以賜蜀髙祖
  石晉簒唐
後唐潞王清泰元年帝與石敬瑭皆以勇力善鬭事明
[041-114a]
宗為左右然心競素不相恱帝即位敬瑭不得已入朝
山陵既畢不敢言歸時敬瑭久病羸瘠太后及魏國公
主屢為之言而鳯翔舊將佐多勸帝留之惟韓昭𦙍李
專美以為趙延夀在汴不宜猜忌敬瑭帝亦見其骨立
不以為虞乃曰石郎不惟密親兼自少與吾同艱難今
我為天子非石郎尚誰託哉乃復以為河東節度使
二年夏六月河東節度使北面總管石敬瑭既還鎮隂
為自全之計帝好咨訪外事常命端明殿學士李專美
[041-114b]
翰林學士李崧知制誥吕𤦺薛文遇翰林天文趙延乂
等更直于中興殿庭與語或至夜分時敬瑭二子為内
使曹太后則晉國長公主之母也敬瑭賂太后左右令
伺帝之密謀事無巨細皆知之敬瑭多於賓客前自稱
羸瘠不堪為帥冀朝廷不之忌時契丹屢侵北邊禁軍
多在幽并敬瑭與趙徳鈞求益兵運糧朝夕相繼甲申
詔借河東人有蓄積者菽粟乙酉詔鎮州輸絹五萬匹
於總管府糴軍糧率鎮冀人車千五百乗運糧於代州
[041-115a]
又詔魏博市糴時水旱民饑敬瑭遣使督趣嚴急山東
之民流散亂始兆矣敬瑭將大軍屯忻州朝廷遣使賜
軍士夏衣傳詔撫諭軍士呼萬歲者數四敬瑭懼幕僚
河内段希堯請誅其唱首者敬瑭命都押衙劉知逺斬
挟馬都將李暉等三十六人以狥希堯懐州人也帝聞
之益疑敬瑭  秋七月乙巳以武寧節度使張敬逹
為北面行營副總管將兵屯代州以分石敬瑭之權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春正月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
[041-115b]
晉國長公主上夀畢辭歸晉陽帝醉曰何不且留遽歸
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石敬瑭盡
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
皆知其有異志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
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
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吕𤦺曰吾輩受恩
深厚豈得自同衆人一槩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
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為援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
[041-116a]
和親但求䇿稜等未獲故和未成耳今誠歸䇿稜等與
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彼必驩然承命如
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為矣崧曰此吾志也然錢榖
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
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
者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於庫財之外捃拾以
供之它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
契丹書以俟命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
[041-116b]
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敵若
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
託婦人帝意遂變一日急召崧𤦺至後樓盛怒責之曰
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為謀如是朕一
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敵
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報
國非為敵計也願陛下察之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吕
𤦺氣竭拜少止帝曰吕琦強項肯視朕為人主耶𤦺曰
[041-117a]
臣等為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何為帝怒稍解止
其拜各賜巵酒罷之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䇿丁
巳以𤦺為御史中丞蓋疎之也  初石敬瑭欲窺唐
主之意累表自陳羸疾乞解兵柄移它鎮帝與執政議
從其請移鎮鄆州房暠李崧吕𤦺等皆力諌以為不可
帝猶豫久之五月庚寅夜李崧請急在外薛文遇獨直
帝與之議河東事文遇曰諺有之當道築室三年不成
兹事斷自聖志羣臣各為身謀安肯盡言以臣觀之河
[041-117b]
東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圖之先是術
者言國家今年應得賢佐出竒謀定天下帝意文遇當
之聞其言大喜曰卿言殊豁吾意成敗吾决行之即為
除目付學士院使草制辛卯以敬瑭為天平節度使以
馬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䖍為河東節度使制
兩班聞呼敬瑭名相顧失色甲午以建雄節度使張
敬逹為西北蕃漢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鄆州敬瑭疑
懼謀於將佐曰吾之再来河東時主上面許終身不代除
[041-118a]
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節與公主所言乎我不
興亂朝廷發之安能束手死於道路乎今且發表稱疾
以觀其意若其寛我我當事之若加兵於我我則改圖耳
幕僚段希堯極言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責也節度判
官華隂趙瑩勸敬瑭赴鄆州觀察判官平遥薛融曰融
書生不習軍旅都押牙劉知逺曰明公久將兵得士卒
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彊若稱兵傳檄帝業可成
何以一紙制書自投虎口乎掌書記洛陽桑維翰曰主
[041-118b]
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
邪然卒以河東復授公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
遺愛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羣情不附公明宗之愛壻
今主上以反逆見待此非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
契丹主素與明宗約為兄弟今部落近在雲應公誠能
推心屈節事之萬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無成敬瑭意
遂決先是朝廷疑敬瑭以羽林將軍寳鼎楊彦詢為北
京副留守敬瑭將舉事亦以情告之彦詢曰不知河東
[041-119a]
兵糧幾何能敵朝廷乎左右請殺彦珣敬瑭曰惟副使
一人我自保之汝輩勿言也戊戌昭義節度使皇甫立
奏敬瑭反敬瑭表帝養子不應承祀請傳位許王帝手
裂其表抵地以詔答之曰卿於鄂王固非疎逺衛州之
事天下皆知許王之言何人肯信壬寅制削奪敬瑭官
爵乙巳以張敬逹兼太原四面排陳使河陽節度使張
彦琪為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安國節度使安審𤦺為馬
軍都指揮使以保義節度使相里金為步軍都指揮使
[041-119b]
以右監門上將軍武廷翰為壕寨使丙午以張敬逹為
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以義武節度使楊光逺為副部
署丁未又以張敬逹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節度使
髙行周為太原四面招撫排陳等使光逺既行定州軍
亂牙將千乗方太討平之張敬逹將兵三萬營於晉安
鄉戊申敬逹奏西北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安審信叛奔
晉陽審信金全之弟子也敬瑭與之有舊先是雄義都
指揮使馬邑安元信將所部六百餘人戍代州代州刺
[041-120a]
史張朗善遇之元信密説朗曰吾觀石令公長者舉事
必成公何不潛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從由是互相
猜忌元信謀殺朗不克帥其衆犇審信審信遂帥麾下
數百騎與元信掠百井犇晉陽敬瑭謂元信曰汝見何
利害捨強而歸弱對曰元信非知星識氣顧以人事决
之耳夫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於信今主上失大信於
令公親而貴者且不自保况疎賤乎其亡可翹足而待
何彊之有敬瑭悦委以軍事振武西北巡檢使安重榮
[041-120b]
戍代北帥步騎五百奔晉陽重榮朔州人也以宋審䖍
為寧國軍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闕/
                   六月
石敬瑭之子右衛上將軍重殷皇城副使重裔聞敬瑭
舉兵匿於民間井中弟沂州都指揮使敬徳殺其妻女
而逃尋捕得死獄中從弟彰聖都指揮使敬威自殺
 秋七月戊子獲重殷重裔誅之并族所匿之家 張
敬逹發懐州彰聖軍戍虎北口其指揮使張萬廸將五
[041-121a]
百騎奔河東 丙辰詔盡誅其家  石敬瑭遣間使
求救於契丹令桑維翰草表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
禮事之約事捷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鴈門闗以北諸州
與之劉知逺諫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
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許以土田恐異日大為中國之
患悔之無及敬瑭不從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
曰兒比夢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乃為復書許
俟仲秋傾國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為天雄節
[041-121b]
度使李周為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癸亥應州言契丹
三千騎攻城 張敬逹築長圍以攻晉陽石敬瑭以劉
知逺為馬步軍指揮使安重榮張萬迪降兵皆𨽻焉知
逺用法無私撫之如一由是人無貳心敬瑭親乗城坐
卧矢石下知逺曰觀敬逹輩髙壘深塹欲為持久之計
無他竒䇿不足慮也願明公四出間使經略外事守城
至易知逺獨能辦之敬瑭執知逺手撫背而賞之 唐
主使端明殿學士吕𤦺至河東行營犒軍楊光逺謂𤦺
[041-122a]
曰願附奏陛下幸寛宵旰賊若無援旦夕當平若引契
丹當縱之令入可一戰破也帝甚悦帝聞契丹許石敬
瑭以仲秋赴援屢督張敬逹急攻晉陽不能下每有營
構多值風雨長圍復為水潦所壞竟不能合晉陽城中
日窘糧儲浸乏  九月契丹主將五萬騎號三十萬
自揚武谷而南旌旗不絶五十餘里代州刺史張朗忻
州刺史丁審𤦺嬰城自守北騎過城下亦不誘脅審𤦺
洺州人也辛丑契丹主至晉陽陳於汾北之虎北口先
[041-122b]
遣人謂敬瑭曰吾欲今日即破賊可乎敬瑭遣人馳告
曰南軍甚厚不可輕請俟明日議戰未晚也使者未至契
丹已與唐騎將髙行周苻彦卿合戰敬瑭乃遣劉知逺
出兵助之張敬逹楊光逺安審𤦺以步兵陳於城西北
山下契丹遣輕騎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陳唐兵見其羸
爭逐之至汾曲契丹涉水而去唐兵循岸而進契丹伏
兵自東北起衝唐兵斷而為二步兵在北者多為契丹
所殺騎兵在南者引歸晉安寨契丹縱兵乗之唐兵大
[041-123a]
敗步兵死者近萬人騎兵獨全敬逹等收餘衆保晉安
契丹亦引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餘人劉知逺
勸敬瑭盡殺之是夕敬瑭出北門見契丹主契丹主執
敬瑭手恨相見之晚敬瑭問曰皇帝逺來士馬疲倦遽
與唐戰而大勝何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来謂唐必斷
鴈門諸路伏兵險要則吾不可得進矣使人偵視皆無
之吾是以長驅深入知大事必濟也兵既相接我氣方
鋭彼氣方沮若不乗此急擊之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
[041-123b]
知矣此吾所以亟戰而勝不可以勞逸常理論也敬瑭
甚歎伏壬寅敬瑭引兵會契丹圍晉安寨置營於晉安
之南長百餘里厚五十里多設鈴索吠犬人跬步不能
過敬逹等士卒猶五萬人馬萬匹四顧無所之甲辰敬
逹遣使告敗於唐自是聲問不復通唐主大懼遣彰聖
都指揮使苻彦饒將洛陽步騎兵屯河陽詔天雄節度
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將魏州兵二萬由青山趣榆次盧
龍節度使東北面招討使兼中書令北平王趙徳鈞將
[041-124a]
幽州兵由飛狐出契丹軍後耀州防禦使潘環糺合西
路戍兵由晉綘兩乳嶺出慈隰共救晉安寨契丹主移
帳於柳林遊騎過石會闗不見唐兵丁未唐主下詔親
征雍王重美曰陛下目疾未平不可逺涉風沙臣雖童
稚願代陛下北行帝意本不欲行聞之頗悦張延朗劉
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劉延朗皆勸帝行帝不得已戊申
發洛陽謂盧文紀曰朕雅聞卿有相業故排衆議首用
卿今禍難如此卿嘉謀皆安在乎文紀但拜謝不能對
[041-124b]
己酉遣劉延朗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苻彦饒軍赴潞
州為大軍後援諸軍自鳯翔推戴以来驕悍不為用彦
饒恐其為亂不敢束之以法帝至河陽心憚北行召宰
相樞密使議進取方略盧文紀希帝㫖言國家根本大
半在河南敵兵倐來忽往不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况
已發三道兵救之河陽天下津要車駕宜留此鎮撫南
北且遣近臣往督戰苟不能解圍進亦未晚張延朗欲
因事令趙延夀得解樞務因曰文紀言是也帝訪於餘
[041-125a]
人無敢異者澤州刺史劉遂凝鄩之子也潛自通於石
敬瑭表稱車駕不可踰太行帝議近臣可使北行者張
延朗與翰林學士須昌和凝等皆曰趙延夀父徳鈞以
盧龍兵來赴難宜遣延夀會之庚戌遣樞密使忠武節
度使隨駕諸軍都部署兼侍中趙延夀將兵二萬如潞
州辛亥帝如懐州以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面行營
馬軍都指揮使帥扈從騎兵赴團柏谷思立晉陽人也
帝以晉安為憂問䇿於羣臣吏部侍郎永清龍敏請立
[041-125b]
李贊華為契丹主令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之自幽州
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顧之憂然後選
募軍中精鋭以擊之此亦解圍之一䇿也帝深以為然
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决帝憂沮形於色但日夕酣
飲悲歌羣臣或勸其北行則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膽
墮地  冬十月壬戌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又
發民為兵每七戸出征夫一人自備鎧仗謂之義軍期
以十一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教以戰陳用張延
[041-126a]
朗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實無益於用
而民間大擾 初趙徳鈞隂蓄異志欲因亂取中原自
請救晉安寨唐主命自飛狐踵契丹後鈔其部落徳鈞
請將銀鞍契丹直三千騎由土門路西入帝許之趙州
刺史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劉在明先將兵戍易州徳鈞
過易州命在明以其衆自隨在明幽州人也徳鈞至鎮
州以成徳節度使董温琪領招討副使邀與偕行又表
稱兵少須合澤潞兵乃自吳兒谷趣潞州癸酉至亂柳
[041-126b]
時范延光受詔將部兵二萬屯遼州徳鈞又請與魏博
軍合延光知徳鈞合諸軍志趣難測表稱魏博兵已入
賊境無容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乃止  十一月
戊子以趙徳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依前東北面行營招
討使以趙延夀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使以翰林學
士張礪為判官庚寅以范延光為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
討使以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劉延
朗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副使趙延夀遇趙徳鈞於
[041-127a]
西湯悉以兵屬徳鈞唐主遣吕𤦺賜徳鈞敕告且犒軍
徳鈞志在併范延光軍逗留不進詔書屢趣之徳鈞乃
引兵北屯團栢谷口 契丹主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
來赴難必有成功觀汝氣貌識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
立汝為天子敬瑭辭讓數四將吏復勸進乃許之契丹
主作册書命敬瑭為大晉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築壇於
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媯儒武雲
應寰朔蔚十六州以與契丹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己
[041-127b]
亥制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大赦勅命法制皆遵明
宗之舊以節度判官趙瑩為翰林學士承㫖戸部侍郎
知河東府事掌書記桑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
知樞密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為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
白水竇貞固為翰林學士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逺為
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客將景延廣為步軍都指揮使延
廣陜州人也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契丹主雖軍柳林
其輜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輙結束以備倉猝遁
[041-128a]
逃而趙徳鈞欲倚契丹取中國至團柏踰月按兵不戰
去晉安纔百里聲問不能相通徳鈞累表為延夀求成
徳節度使曰臣今逺征幽州勢孤欲使延夀在鎮州左
右便於應接唐主曰延夀方擊賊何暇往鎮州俟賊平
當如所請徳鈞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趙氏父子堅欲得
鎮州何意也苟能却契丹雖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冦邀君但恐犬兎俱斃耳徳鈞聞之不恱閏月趙延夀
獻契丹主所賜詔及甲馬弓劒詐云徳鈞遣使致書於
[041-128b]
契丹主為唐結好説令引兵歸國其實别為密書厚以
金帛賂契丹主云若立已為帝請即以見兵南平洛陽
與契丹為兄弟之國仍許石氏常鎮河東契丹主自以
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徳鈞兵尚彊范延光在其東又恐
山北諸州邀其歸路欲許徳鈞之請帝聞之大懼亟使
桑維翰見契丹主説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
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柵食盡力窮趙北平父子不忠不
信畏大國之彊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狥國
[041-129a]
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妄之辭貪豪末之利棄垂成之
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將竭中國之財以奉大國豈此小
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不備之猶或齧傷
其手况大敵乎對曰今大國已扼其喉安能齧人乎契
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對曰
皇帝以信義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奈何一旦
二三其命使大義不終臣竊為皇帝不取也跪於帳前
自旦至暮涕泣爭之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徳鈞
[041-129b]
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龍敏謂前鄭州
防禦使李懿曰君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待君
獨無憂乎懿為言趙徳鈞必能破敵之狀敏曰我燕人
也知徳鈞之為人怯而無謀但於守城差長耳况今内
蓄姦謀豈可恃乎僕有狂䇿但恐朝廷不肯為耳今從
駕兵尚萬餘人馬近五千匹若選精騎一千使僕與郎
萬金將之自介休山路夜冒敵騎入晉安寨但使其半
得入則事濟矣張敬逹䧟於重圍不知朝廷聲問若知
[041-130a]
大軍在近團柏雖有鐵障可衝䧟况敵騎乎懿以白唐
主唐主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 晉安寨被圍數
月髙行周苻彦卿數引騎兵出戰衆寡不敵皆無功芻
糧俱竭削柹淘糞以飼馬馬相㗖尾鬛皆秃死則將士
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張敬逹性剛時謂之張生鐵楊光
逺安審琦勸敬逹降於契丹敬逹曰吾受明宗及今上
厚恩為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况降敵乎今援兵旦暮
至且當俟之必若力盡勢窮則諸軍斬我首攜之出降
[041-130b]
自求多福未為晚也光逺目審𤦺欲殺敬逹審𤦺未忍
髙行周知光逺欲圖敬逹常引壯騎尾而衛之敬逹不
知其故謂人曰行周每踵余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隨
之諸將每旦集於招討使營甲子髙行周苻彦卿未至
光逺乗其無備斬敬逹首帥諸將上表降於契丹契丹
主素聞諸將名皆慰勞賜以裘㡌因戲之曰汝輩亦大
惡漢不用鹽酪㗖戰馬萬匹光逺等大慙契丹主嘉敬
逹之忠命收𦵏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將曰汝曹為人
[041-131a]
臣當效敬逹也時晉安寨馬猶近五千鎧仗五萬契丹
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之將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
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憤惋而死帝以晉安已降遣使
諭諸州代州刺史張朗斬其使吕琦奉唐主詔勞北軍
至忻州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𤦺曰敵過城下而
不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臺
犇鎮州將行審𤦺悔之閉牙城不從州兵欲攻之𤦺曰
國家如此何為復相屠滅乃帥州兵趣鎮州審𤦺遂降
[041-131b]
契丹 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於汝冝以為相丙
寅以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
事維翰仍權知樞密使事以楊光逺為侍衛馬步軍都
指揮使以劉知逺為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候
 帝與契丹主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於契
丹主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
儒早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
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節度
[041-132a]
使契丹以其將髙謨翰為前鋒與降卒偕進丁卯至團
柏與唐兵戰趙徳鈞趙延夀先遁苻彦饒張彦𤦺劉延
朗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死者萬計己巳延朗
在明至懐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楊光逺降衆議以天雄
軍府尚完契丹必憚山東未敢南下車駕冝幸魏州唐
主以李崧素與范延光善召崧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
至唐主怒變色崧躡文遇足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見此
物肉顫適幾欲抽佩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
[041-132b]
刺之益醜崧因勸唐主南還唐主從之洛陽聞北軍敗
衆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河南尹雍
王重美曰國家多難未能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増
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出令任從所適衆
心差安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諸將分守南北城張延
朗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勢相接唐主不能决趙徳鈞
趙延夀南犇潞州唐敗兵稍稍從之其將時賽帥盧龍
輕騎東還漁陽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髙行周還具食至
[041-133a]
城下見徳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僕與大王鄉曲敢不
忠告城中無斗粟可守不若速迎車駕甲戌帝與契丹
主至潞州徳鈞父子迎謁於髙河契丹主慰諭之父子
拜帝於馬首進曰别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之言契丹
主問徳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徳鈞指
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於西郊凡三千人遂鎖徳鈞延
夀送歸其國徳鈞見舒嚕太后悉以所齎寳貨并籍其
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近者何為往太原徳鈞曰奉唐
[041-133b]
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邪又
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云趙
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
為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晩汝為人臣負其
主不能擊敵又欲乗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面目復求生
乎徳鈞俛首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徳鈞曰
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屬誰徳鈞曰屬太后太后曰然
則又何獻焉徳鈞益慙自是鬱鬱不多食踰年而卒張
[041-134a]
礪與延夀俱入契丹契丹主復以為翰林學士帝將發
上黨契丹主舉酒屬帝曰余逺来徇義今大事已成我
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驚駭汝宜自引漢兵南下人必
不甚懼我令太詳衮將五千騎衛送汝至河梁欲與之
度河者多少隨意余且留此俟汝音聞有急則下山救
汝若洛陽既定吾即北返矣與帝執手相泣久之不能
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贈帝良馬二十匹戰馬千二百匹
曰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逺趙瑩桑維翰皆創業
[041-134b]
功臣無大故勿棄也初張敬逹既出師唐主遣左金吾
大將軍歴山髙漢筠守晉州敬逹死建雄節度副使田
承肇帥衆攻漢筠於府署漢筠開門延承肇入從容謂
曰僕與公俱受朝寄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奉公為節
度使漢筠曰僕老矣義不為亂首死生惟公所處承肇
目左右欲殺之軍士投刃於地曰髙金吾累朝宿徳豈
可害之承肇乃謝曰與公戲耳聽漢筠歸洛陽帝遇諸
塗曰朕憂卿為亂兵所傷今見卿甚喜 符彦饒張彦
[041-135a]
琪至河陽密言於唐主曰今敵兵大下河水復淺人心
已離此不可守丁丑唐主命河陽節度使萇從簡與趙
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浮梁歸洛陽遣宦者
秦繼旻皇城使李彦紳殺昭信節度使李贊華於其第
 己卯帝至河陽萇從簡迎降舟楫已具彰聖軍執劉
在明以降帝釋之使復其所唐主命馬軍都指揮使宋
審䖍步軍都指揮使苻彦饒河陽節度使張彦琪宣徽
南院使劉延朗將千餘騎至白馬陂行戰地有五十餘
[041-135b]
騎度河犇于北軍諸將謂審䖍曰何地不可戰誰肯立
於此乃還庚辰唐主又與四將議復向河陽而將校皆
已飛狀迎帝帝慮唐主西犇遣契丹千騎扼澠池辛巳
唐主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審䖍等擕傳國
寳登𤣥武樓自焚皇后積薪欲燒宫室重美諌曰新天
子至必不露居它日重勞民力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
止王淑妃謂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匿以俟姑夫太后
曰吾子孫婦女一朝至此何忍獨生妹自勉之淑妃乃
[041-136a]
與許王從益匿於毬場獲免是日晚帝入洛陽止於舊
第唐兵皆解甲待罪慰而釋之帝命劉知逺部署京城
知逺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於天宫寺城中肅然無敢
犯令士民避亂竄匿者數日皆還復業初帝在河東為
唐朝所忌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張延朗不欲河
東多蓄積凡財賦應留使之外盡收取之帝以是恨之壬
午百官入見獨收延朗付御史臺餘皆謝恩甲申車駕
入宫大赦應中外官吏一切不問惟賊臣張延朗劉延
[041-136b]
皓劉延朗姦邪貪猥罪難容貸中書侍郎平章事馬𦙍
孫樞密使房暠宣徽使李專美河中節度使韓昭𦙍等
雖居重位不務詭隨並釋罪除名中外臣僚先歸順者
委中書門下别加任使劉延皓匿於龍門數日自經死
劉延朗將犇南山捕得殺之斬張延朗既而選三司使
難其人帝甚悔之  十二月乙酉朔帝如河陽餞太
詳衮及契丹兵歸國 追廢唐主為庶人丁亥以馮道
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詔贈李贊華燕王遣使送其
[041-137a]
喪歸國 庚子以唐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文紀為吏
部尚書以皇城使晉陽周環為大將軍充三司使環辭
曰臣自知才不稱職寧以避事見棄猶勝冐寵獲辜帝
許之 改興唐府曰廣晉府
二年春正月李崧吕𤦺逃匿於伊闕民間帝以始鎮河
東崧有力焉徳之亦不責𤦺乙丑以𤦺為祕書監丙寅
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戸部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獻
之三月庚申詔以王禮葬於徽陵南  六月左拾遺
[041-137b]
張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謹邊備不
可自逸以啟戎心帝深然之
三年秋八月帝上尊號於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馮道
為太后册禮使左僕射劉煦為契丹主册禮使備鹵簿
儀仗車輅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悦帝事契丹甚謹奉表
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於别殿拜受
詔勑歲輸金帛三十萬之外吉凶慶弔歲時贈遺玩好
珍異相繼於道乃至應天太后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
[041-138a]
王韓延徽趙延夀等諸大臣皆有賂遺小不如意輙来
責讓帝常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
語使者還以聞朝野咸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
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
往往託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
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 契丹遣使如洛陽
取趙延夀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冬十月戊寅契丹
遣使奉寶冊加帝尊號曰武英明義皇帝帝以大梁舟
[041-138b]
車所會便於漕運丙辰建東京於汴州為開封府以東
都為西京以西都為晉昌軍節度 帝遣兵部尚書王
權使契丹謝尊號權自以累世將相恥之謂人曰吾老
矣安能向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
  范楊之叛   范延光/   楊光逺/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 初成徳節度使董温琪貪暴積
貨巨萬以牙内都虞候平山祕瓊為腹心温琪與趙徳
鈞俱没於契丹瓊盡殺其家人瘞於一坎而取其貨自
[041-139a]
稱留後表稱軍亂
二年春正月詔以祕瓊為齊州防禦使 初天雄節度
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云必為將
相延光既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入腹以問張生張生
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
素與延光厚及趙徳鈞敗延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
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書潛結祕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
書不報延光恨之瓊將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
[041-139b]
其貨遣兵邀之於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
兵誤殺瓊帝不問  三月范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
内刺史集魏州將作亂會帝謀徙都大梁兼樞密使桑
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資用富饒
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驛彼若有變大軍
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詔託以洛陽漕運
有闕東巡汴州 庚辰帝發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
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
[041-140a]
大赦  五月壬申進范延光爵臨清郡王以安其意
 范延光素以軍府之政委元隨左都押牙孫鋭鋭恃
恩專横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㑹延光病經
鋭宻召澶州刺史馮暉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亦
思張生之言遂從之六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州還言
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苻彦饒奏延光遣兵渡河焚草
市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將千五
百騎屯白馬津以備之奉進雲州人也 丁酉以東都
[041-140b]
巡檢使張從賔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遣侍衞都軍
使楊光逺將步騎一萬屯滑州己亥遣䕶聖都指揮使
杜重威將兵屯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
主范延光以馮暉為都部署孫鋭為兵馬都監將步騎
二萬循河西抵黎陽口辛丑楊光逺奏引兵踰胡梁渡丁未以侍衛使楊光逺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賔為
副部署兼諸軍都虞候昭義節度使髙行周將本軍屯
相州為魏府西南都部署軍士郭威舊𨽻劉知逺當從
[041-141a]
楊光逺北征白知逺乞留人問其故威曰楊公有姦詐
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劉公乎詔張
從賓發河南兵數千人擊范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賓從
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將軍張
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
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乂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
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賔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
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賓引兵東扼汜水關將逼
[041-141b]
汴州詔奉國都指揮使侯益帥禁兵五千會杜重威討
張從賓又詔宣徽使劉䖏讓自黎陽分兵討之時羽檄
縱横從官在大梁者無不忷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
事神色自若接對賔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  秋七
月張從賔攻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帝戎服嚴輕騎將
奔晉陽以避之桑維翰叩頭苦諫曰賊鋒雖盛勢不能
久請少待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蠟丸
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右衛大將軍尹暉
[041-142a]
在大梁温韜之子延濬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延光
令延濬兄弟取許州聚徒已及千人繼英暉事泄皆出
走壬午敕以延光姦謀誣汙忠良自今獲延光諜人賞
獲者殺諜人焚蠟書勿以聞暉將犇吳為人所殺繼英
犇許州依温氏忠武節度使萇從簡盛為之備延濬等
不得發欲殺繼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犇張從賓繼
英知其謀勸從賓執三温皆斬之 白奉進在滑州軍
士有夜掠者捕之獲五人其三𨽻奉進其二𨽻苻彦饒
[041-142b]
奉進皆斬之彦饒以其不先白己甚怒明日奉進從數
騎詣彦饒謝彦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士
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有彼我
僕已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光同反邪拂
衣而起彦饒不留帳下甲士大譟擒奉進殺之從騎走
出大呼於外諸軍爭擐甲操兵諠譟不可禁止奉國左
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所為帥兵欲從亂遇右廂
都指揮使盧順宻帥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苻公擅殺
[041-143a]
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營纔二百里吾輩及軍士
家屬皆在大梁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滅族今
日當共擒苻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
誅勿復疑也萬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莫敢
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候方太等共攻牙城執
彦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彦饒於班荆館其兄弟
皆不問楊光逺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聞滑州亂欲
推光逺為主光逺曰天子豈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䧏
[041-143b]
出於窮迫今若改圖真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
滑三鎮繼叛人情大震帝問計於劉知逺對曰帝者之
興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晉陽糧餉不支五日俄成大業
今天下已定内有勁兵北結彊敵鼠輩何能為乎願陛
下撫將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
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逺乃嚴設科禁宿衛諸軍
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
知逺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
[041-144a]
乙卯以楊光逺為魏府行營都招討使兼知行府事以
昭義節度使髙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
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侯益為河陽節
度使帝以滑州奏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
丙辰以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既而
知皆順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 馮暉孫鋭
引兵至六明鎮光逺引之度河半度而擊之暉鋭衆大
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暉鋭走還魏杜重威侯益引兵
[041-144b]
至汜水遇張從賔衆萬餘人與戰俘斬殆盡遂克汜水
從賓走乗馬度河溺死獲其黨張延播繼祚婁繼英送
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
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曾孫
也 楊光逺奏知博州張暉舉城降 安州威和指揮
使王暉聞范延光作亂殺安逺節度使周環自領軍府
欲俟延光勝則附之敗則度江犇吳帝遣右領軍上將
軍李金全將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暉以為唐州刺
[041-145a]
史 范延光知事不濟歸罪於孫鋭而族之遣使奉表
待罪戊寅楊光逺以聞帝不許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
從進恐王暉犇吳遣行軍司馬張朏將兵會復州兵於
要路邀之暉大掠安州將奔吳部將胡進殺之八月癸
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將士之預於亂者數百人金
全説諭悉遣詣闕既而聞指揮使武彦和等數十人挾
賄甚多伏兵于野執而斬之彦和且死呼曰王暉首惡
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
[041-145b]
不問 乙巳赦張從賓苻彦饒王暉之黨未伏誅者皆
不問 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逺節度使
三年夏五月楊光逺自恃擁重兵頗干預朝政屢有抗
奏帝常曲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衛將軍尚
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冠當時  秋
八月壬午楊光逺奏前澶州刺史馮暉自廣晉城中出
戰因来降言范延光食盡窮困己丑以暉為義成節度
使楊光逺攻廣晉歲餘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職朱
[041-146a]
憲入城諭延光許移大藩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無
以享國延光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則
不死矣乃撤守備然猶遷延未决宣徽南院使劉䖏讓
復入諭之延光意乃決九月乙巳朔楊光逺送延光二
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將奉表待罪壬子
詔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於牙門使者宣詔釋之
朱憲汴州人也 庚午楊光逺表乞入朝命劉䖏讓權
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范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
[041-146b]
鐵劵應廣晉城中將吏軍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
張從賓苻彦饒餘黨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
光腹心將佐李式孫漢威薛覇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
牙兵皆升為侍衛親軍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彦珣邢州
人也父母在鄉里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賓敗
犇廣晉范延光以為步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逺訪
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珣引弓射殺其母延光既降
帝以彦珣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珣殺母梟獍惡逆不
[041-147a]
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
國者固不可無信然彦珣之惡三靈所不容晉髙
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於信哉
辛未以楊光逺為天雄節度使 初郭崇韜既死宰相
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劉
處讓及宦官皆不悦楊光逺圍廣晉䖏讓數以軍事銜
命往来光逺奏請多踰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
之光逺對處讓有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逺
[041-147b]
由是怨執政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
故而不得已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
使以處讓為樞密使  十一月范延光自鄆州入
朝 帝患天雄節度使楊光逺䟦扈難制桑維翰請分
天雄之衆加光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陽節度使光逺
由是怨望密以賂自訴於契丹養部曲千餘人常蓄異
志 范延光屢請致仕甲寅詔以太子太師致仕居于
大梁每遇宴會與羣臣無異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
[041-148a]
人王景拒境不從戊午以景為耀州團練使
四年秋七月西京留守楊光逺疏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與民爭利帝不得
已閏月壬申出維翰為彰德節度使兼侍
五年秋八月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帝
許之延光重載而行西京留守楊光逺兼領河陽利其
貨且慮為子孫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洛汴而就外藩
恐其逃逸入敵國冝早除之帝不許光逺請敕延光居
[041-148b]
西京從之光逺使其子承貴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殺
延光曰天子在上賜我鐵劵以不死爾父子何得如此
己未承貴以白刃驅延光上馬至浮梁擠于河光逺奏
云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憚光逺之強不敢詰為延光輟
朝贈太師  九月楊光逺入朝帝欲徙之它鎮謂光逺曰圍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賞今當各除一
州以榮之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甲申徙光逺為平
盧節度使進爵東平王
[041-149a]
齊王天福八年  初髙祖以馬三百借平盧節度使
楊光逺同平章事景延廣以詔命取之光逺怨曰是疑
我也密召其子單州刺史承祚十一月戊戌承祚稱母
病夜開門犇青州庚子以左飛龍使金城何超權知單
州遣内班賜光逺玉帶御馬金帛以安其意 壬寅遣
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郭謹將兵戍鄆州  十二月乙
巳朔遣左領軍衛將軍蔡行遇將兵戍鄆州楊光逺遣
騎兵入淄州刼刺史翟進宗歸于青州甲寅徙楊承祚
[041-149b]
為登州刺史以從其便光逺益驕密告契丹取晉
開運元年春正月成徳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詣
楊光逺為陳禍福光逺遣光裔入奏稱承祚逃歸母病
故爾既䝉恩宥闔族荷恩朝廷信其言遣使與光裔復
往慰諭之 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與楊光逺
通使往還  二月甲辰周儒引契丹將滿達攻鄆州
以應楊光逺辛亥楊光逺將青州兵西會契丹戊午詔
前保義節度使石贇分兵屯鄆州以備之三事並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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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滅晉/  壬戌楊光逺圍棣州刺史李瓊出兵擊敗
之光逺燒營走還青州癸亥以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
為東面馬步都部署將兵屯鄆州  夏四月戊寅命
侍衛馬步都虞候泰寧節度使李守貞將步騎二萬討
楊光逺於青州契丹救之齊州防禦使堂陽薛可言邀
擊敗之  冬十二月李守貞圍青州經時城中食盡
餓死者大半契丹援兵不至楊光逺遥稽首於契丹曰
皇帝皇帝誤光逺矣其子承勲承祚承信勸光逺降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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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其族光逺不許曰吾昔在代北嘗以紙錢祭天池而
沈人皆言當為天子姑待之丁巳承勲斬勸光逺反者
節度判官丘濤等送其首於守貞縱火大譟刼其父出
居第止表待罪開城納官軍 朝廷以楊光逺罪大而
諸子歸命難於顯誅命李守貞以便宜從事閏月癸酉
守貞入青州遣人拉殺光逺於别第以病死聞丙戌起
復楊承勲除滋州防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