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43 四書大全-明-胡廣 (master)


[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
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新安陳氏曰首訓正字本夫子
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之意盖以政之理言若第三章集註云政謂法制禁令則指政之實事言
德之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於心也新安倪氏曰祝氏附録本
[002-1b]
如此他本作得於心而不失也○胡氏通必主得於心而不失之說膠於胡泳伯量所記謂先生因執扇
謂曰徳字須用不失訓如得此物可謂得矣纔失之則非得也此句含兩意一謂得於有生之初者不可
失之於有生之後一謂得於昨日者不可失之於今日先師謂此說縱使有之亦必非末後定本深思細
玩終不如行道而有得於心之精當不可易也朱子訓徳字盖倣禮記徳者得也禮樂皆得謂之有徳而
言初作得於身後改得於心夫道字廣大天下所共由徳字親切吾心所獨得行道行之於身也未足以
言徳必有得於心則躬行者始心得之心與理為一斯可謂之徳有次第有歸宿精矣今曰得於心而不
失則得於心者何物乎方解徳字未到持守處不必遽云不失不比據於徳註云據者執守之意得之於
心而守之不失又云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此兩不失字乃自據字上說来况上文先云徳則行道而
[002-2a]
有得於心者也其證尤明白若遽云不失則似失之急又近於贅大學序所謂本之躬行心得躬行即行
道心得即有得於心也以前後㕘觀之而祝氏定本為尤信北辰北極天之樞也

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
邵子曰地無石之處皆土也天無星之處皆辰也○朱子曰北辰是天之樞紐中間些子不動處縁
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天之樞紐似輪藏心藏在外面動心都
不動問極星動不動曰也動只他近那辰雖動不覺如射糖盤子北辰便是中央樁子極星便是近樁㸃
子雖也隨盤轉縁近樁子便轉得不覺沈存中謂始以管窺極星不入管後方見極星在管弦上轉史記
載北辰有五星太乙常居中是極星也辰非星只是中間界分極星亦微動辰不動乃天之中猶磨之心
[002-2b]
也○又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靜處乎天中故天形半覆地上半繞地下左旋不息其樞紐則在
南北之端焉謂之極者如屋脊謂之屋極也南極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北極出地
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
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更迭隱見有似於環繞而歸向之也為政以德則無

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朱子曰徳字從心者以其得之於心也為政以徳者
不是把徳去為政是自家有這徳人自歸仰如衆星共北辰北辰者天之樞紐乃是天中央安樞處天動
而樞不動不動者正樞星位樞有五星其前一明者太子其二最明者曰帝座乃太乙之常居也其後一
箇分外開得些子而不甚明者極星也惟此一處不動衆星於北辰亦是自然環向非有意於共之也○
[002-3a]
德與政非兩事只是以徳為本則能使民歸○為政以徳非是不用刑罰號令但以徳先之耳○新安陳
氏曰為政以徳本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效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本文未嘗明言此意只是取象於北辰其
中含此意北辰為天之極譬為政以德之君為天下之極居其所譬人君之無為衆星共之譬天下歸之
○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朱子曰不是塊然全無作為只是不
生事擾民徳脩於己而人自感化不待作為而天下自歸之不見其有為之迹耳問是以徳為政否曰不
是欲以徳去為政不必泥以字只是為政有徳相似○為政以德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
上盖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豈無所為但人所以歸往乃以其徳耳故不待作為而天下歸之如衆星
之共北極也○慶源輔氏曰為政以徳非不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無事也不能以徳為政而遽欲
[002-3b]
無為則是怠惰廢弛而已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

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上聲者至靜
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慶源輔氏曰范氏推廣程子之意併
舉其效言之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盖也朱子曰盖
如以一物盖盡衆物思無邪魯頌駉古螢反篇之辭新安倪氏曰此詩本美魯
僖公牧馬之盛由其心思之正如美衛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之意也作詩者未嘗以此論詩之㫖
[002-4a]
夫子讀詩至此而有合於心焉是以取之盖斷章摘句云耳凡詩之言善者可以

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
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朱子曰情性是貼思正是貼無邪○問思無邪莫是
作詩者發於情性之正否曰若關雎鹿鳴文王大明等詩固是情性之正若桑中溱洧等詩謂之情性之
正可乎只是要讀詩者思無邪耳○太史公說古詩三千篇孔子刪定為三百看来只是采得許多詩夫
子不曽刪去只是刋定而已聖人刋定好底詩便要人吟詠興發其善心不好底便要人起羞惡之心皆
要人思無邪○問集註以為凡言善者足以感發人之善心言惡者足以懲創人之逸志而諸家乃專主
作詩者而言何也曰詩有善有惡頭面最多而惟思無邪一句足以該之上至於聖人下至於滛奔之事
[002-4b]
聖人皆存之者所以欲使讀者知所懲勸○雙峯饒氏曰諸家皆謂作詩者如此獨集註以為詩之功用
能使學者如此夫子恐人但知詩之有邪正而不知詩之用皆欲使人之歸於正故於其中掲此一句以
示人學者知此則有以識讀詩之意矣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

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
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盖其義其示人之
意亦深切矣延平李氏曰詩人興刺雖亦曲折達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禮義夫子刪而取之
者以此爾若不止於禮義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無邪而已所以能興起感動人之善
心盖以此也○問直指全體朱子曰詩三百篇皆要人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惟此一言舉全體言之○
[002-5a]
思無邪只是要正人心約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箇思無邪析而言之則一篇中自有一箇思無邪○思
無邪一句便當得三百篇之義了三百篇之義大槩只要使人思無邪若只就事上無邪未見得實如何
惟是思無邪方得思在人最深思主心上○聖人言詩之教只要得人思無邪其他篇篇是這意思惟是
此一句包說得盡○思在言與行之先思無邪則所言所行皆無邪矣○問聖人六經皆可為戒何獨詩
也曰固是如此然詩因情而起則有思欲其思出於正故獨指思無邪以示教焉○勉齋黄氏曰直指則
非微婉全體則非一事直指故明全體故盡此一言所以辭約而義該也○慶源輔氏曰微謂隱微婉謂
委曲詩人主於諷詠規諫其言不直截說破常有隱微委曲之意○程子曰思無邪

者誠也朱子曰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是表裏皆無邪徹底無毫髮之不正世人有脩
[002-5b]
飾於外而其中未必能正惟至於思無邪乃可謂誠○雲峯胡氏曰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又曰哲人知
㡬誠之於思此是聖人事夫子言詩之用不應遽以聖人望人集註所以引此者盖謂所思自然無邪誠
也聖人事也讀詩而可使之思無邪誠之也學者事也集註引程子之言即繼之以學者必務知要益可
見也○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說是論誠非論詩○東陽許氏曰誠是實理在人則為實心而君子不可不
盡者也程子指出此誠字以明思無邪之實學者必使心之所思一於無邪方能全乎人心之實理也

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
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
毋不敬禮器篇云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
[002-6a]
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註經禮儀禮也如士冠禮諸侯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曲禮禮記
也如冠禮始加再加三加坐如尸之類此是小目有三千餘條○曲禮篇首云毋不敬○雲峯胡氏曰執
中二字是書五十八篇之要時之一字是易三百八十四爻之要亦不可不知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音導下同
道猶引導謂先之也政謂法制禁令也齊所以一之
也道之而不從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無恥謂苟免
刑罰而無所羞愧盖雖不敢為惡而為惡之心未嘗
亡也朱子曰道齊之以政刑則不能化其心而但使之少革到得政刑少弛依舊又不知恥矣問政
[002-6b]
刑莫只是伯者之事曰専用政刑則是伯者之為矣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禮謂制度品節也新安陳氏曰前訓禮字云天理節文人事儀則是以禮字之理而言
此指五禮之文物而言○胡氏曰品謂尊卑髙下之差節謂界限等級之分格至也言躬

行以率之則民固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
薄之不一者又有禮以一之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
以至於善也朱子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實以為民先必自盡其孝而後可以教民孝自盡
其弟而後可以教民弟如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也○淺深厚薄之不
[002-7a]
一謂其間資禀信向之不齊雖是感之以徳自有太過不及底故齊一之以禮禮者吉凶軍賔嘉五禮須
令他一齊如此所以賢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也○人之氣質有淺深厚薄之不同故感者不能齊一
必有禮以齊之如周官一書何者非禮以至嵗時屬民讀法之屬無不備具者正所以齊民也○勉齋黄
氏曰義理人心所同得故善之當為不善之可惡皆人心所同然者教之以徳禮則示之以所同得者故
惡不善而進於善有不待勉而從若徒以政刑强之彼但知君上之令不得不從初不知吾心所有之理
尚不知不善之可惡又安能進於善耶○新安陳氏曰以躬行之徳率民民觀感興起於下化民之大本
已立但民之感𤼵者不免有淺深厚薄之不同須以禮之制度品節齊一之使淺薄者無不及深厚者無
太過其未盡善者皆截然於禮焉民恥於不善此觀感於徳之功又至於善乃齊一於禮之效也

[002-7b]
說格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愚謂政者為治去聲下輔治出
治音同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德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

德又禮之本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新安陳氏
曰固不可無徳禮亦不可無政刑所謂不可偏廢也然政刑能使民逺去聲罪而

已德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新安陳氏曰禮
記經解篇云使民日遷善逺罪而不自知也集註本此句析之而分輕重焉故治民者不

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平聲其本也新安陳氏曰末謂政刑本謂徳禮○
朱子曰有徳禮則政刑在其中不可專道政刑做不好底但不得專用政刑爾聖人之意只為當時專用
[002-8a]
政刑治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聖人為天下何曽廢政刑来集註後面餘意是說聖人謂不可專恃政
刑然有徳禮而無政刑又做不得聖人說話無一字無意味○先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關防之
意故民不從又却齊之以刑民不見徳而畏威但圖目前茍免於刑而為惡之心未嘗不在先之以明徳
則有固有之心者必觀感而化然禀有厚薄感有淺深又齊之以禮使之有規矩凖䋲之可守則民恥於
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雲峯胡氏曰此篇首章曰為政以徳政與徳為一此章分政與徳為二前章專
言古之為政者皆自躬行中流出此章則言後之為政者但知道之以法制禁令而不能躬行以率之也
故言政刑不如徳禮之效如此而集註以相為終始合言於先又以本末分言於後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002-8b]
  古者十五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新安陳氏曰心之所之說
文中語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

而為之不厭矣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嵗時便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
不可謂之志于學果能志于學則自住不得志字最有力要如饑渇之於飲食纔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朱子曰立謂把捉得定世間事
物皆動揺我不得如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滛移屈是也志方是趨向恁去求討未得到此則得而守之無
所用志矣志是要求箇道猶是兩件物事到立時便是脚下已踏著了然猶是守住


[002-9a]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
朱子曰既立矣加以十年玩索涵養之功而知見明徹無所滯礙也盖於事物之理㡬微之際毫髪
之辨無不判然於胷中更不用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
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朱子曰不
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便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須是知其所以親凡事
[002-9b]
事物物上須知他本源来處譬如一溪先知得溪中有水後知得水發源處○又曰天道流行賦予萬物
莫非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也物之所得為性性之所具為理名殊而實一也學至不
惑而又進焉則理無不窮性無不盡而有以知此矣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
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觀之則理性云者小徳之川流也自理性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和靖尹氏曰六
十而耳順聞理即悟○朱子曰知天命則猶思而得到得耳順則不思而得矣聴最是人所不著力處今
[002-10a]
聖人凡耳中所聞者便皆是道理而無凝滯到得此時是於道理爛熟了聞人言語更不用思量纔聞言
便曉也○或問四十不惑是知之明五十知天命是知極其精六十耳順是知之之至曰不惑是事上知
知天命是理上知耳順是事理皆通入耳無不順今學者致知儘有次第節目○慶源輔氏曰所知至極
而精熟徹表徹裏故聲纔入心便通是非判然其貫通神速之妙更不待少致思而自得其理也○陳氏
曰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外有相扞格違逆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取之義是耳
順之證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從如字


  從隨也矩法度之器所以為方者也隨其心之所欲
[002-10b]
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去聲朱子曰聖人表
裏精粗無不昭徹其體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所謂從心所欲不踰矩左来右去盡是天理如何不
快活○程子曰孔子生而知者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

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
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
踰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
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去聲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
進成章而後達耳朱子曰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處不惑知天
[002-11a]
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日進不已之驗至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聖人亦大約將平生為學進德處
分許多叚說十五志學此學自是徹始徹終到四十不惑已自有耳順從心所欲不踰矩意思但久而益
熟爾年止七十若更加數十嵗也只是這箇路不是至七十歳便畫住了胡氏曰聖人之

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
者惟志乎聖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
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縈定反
隨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
新安陳氏曰道言渾淪之體義言隨事適宜之用聲為律而身為度矣史記
[002-11b]
夏紀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徳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朱子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叚
極好儘用子細玩味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要人收拾得箇本心日用之間著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来
理是心所當知事是心所當為不要埋沒了他如脩齊治平皆要此心為之此心皆自有許多道理不待
逐旋安排入来聖人立許多節目只要人剔括將自家心裏許多道理出来而已○新安陳氏曰聲即天
地中和之聲自然可以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體自然可以為度以此形容不踰矩也又曰聖

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一
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慶源輔氏曰亟者則
躐等而進怠者則半途而止亟心亡則能優游涵泳逐級而進怠心亡則能日就月將不極不止聖人示
[002-12a]
學者實兼此二意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魯水反之漸

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新安陳氏曰苟自謂吾學已至則便不是聖人
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
其近似以自名新安陳氏曰自為立與不惑等名欲學者以是為則
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後凡言謙辭
之屬意皆放上聲問此章如何分知行朱子曰志學亦是要行而以知為重立是本於
知而以行為重志學言知之始不惑知命耳順言知之至立言行之始從心不踰矩言行之至○十五志
學是一面學一面力行至三十而立則行之效也志學與不惑知天命耳順一類是說知底意思立與從
[002-12b]
心所欲一類是說到底地位○聖人也畧有箇規模與人同如志學也是衆人知學時及其立與不惑也
有箇迹相似若必指定謂聖人必恁地固不得若說聖人全無事乎學只空說也不得但聖人自有聖人
底事○志字最要緊直須結褁在從心不踰矩上然又須循乎聖人為學之序方可○問自志學而立至
從心所欲自致知誠意至治國平天下二者次第等級各不同何也曰論語所云乃進學之次第大學所
云乃論學之規模○勉齋黄氏曰十年而後一進者亦聖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學雖已至而未敢自信
必反覆叅驗見其必然而無疑然後有以自信此尤足以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苟惟謂聖人謙辭以
勉人則皆架空之虚辭耳故集註雖以勉人為辭而終以獨覺其進為說○雙峯饒氏曰矩字尤為此章
之要致知是要知此矩力行是要踐此矩立是守得此矩定不惑是見得此矩明知命是又識得此矩之
[002-13a]
所自来耳順是見得此矩十分透徹從心不踰是行得此矩十分純熟矩者何此心之天則是也規矩皆
法度之器規圓善於旋轉而無界限之可守矩方則有廉隅界限截然一定而不易智欲其圓行欲其方
故以矩言之矩即義以方外是也胡氏謂體即道用即義義字正為矩字而𤼵○雲峯胡氏曰自堯舜以
至夫子聖聖相𫝊只𫝊此心夫子年十五時其心已自期於聖人到七十時其心猶不敢自謂是聖人若
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豈聖人之心哉要之志學者此心所向之力立者此心所守之定不惑者此心
所見之明知天命者心與理融而㓊其所以然耳順者理與心㑹其順也自然而然不踰矩者此心此理
渾乎為一而有莫測其然者矣十年一進聖人之心聖人自知之故即其近似以語學者欲學者皆心夫
聖人之心也忘者不用其心如何到聖處助者亟用其心亦如何便到聖處○新安陳氏曰聖人所志之
[002-13b]
學大學也大學之道知行為要此章分知之始知之至行之始行之至朱子一條盡之矣聖學自志學而
始至從心不踰矩而終始終惟一心學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念念在道大本立矣心之所願謂之欲從容
中道大用行焉其中節次自志學而以序進自有欲罷不能者常人肆其心之所欲皆私欲耳烏知其所
謂矩賢人制其心之所欲始能勉彊而不出於矩聖人之心渾然天理無一毫私欲之累隨其心之所欲
皆天理大用之流行自從容而不踰於矩學者苟能卓然立志以志乎聖人所志之學循其序而知行並
進焉學與年俱長徳與年俱進豈不能漸造於純熟之境而於希聖其庶㡬乎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


  孟懿子魯大夫仲孫氏名何忌無違謂不背音佩於理
[002-14a]
朱子曰無違通上下而言三家僭禮自犯違了不當為而為固為不孝若當為而不為亦不孝也詳味無
違一語一齊都包在裏○或問無違曰未見得聖人之意在且說不以禮盖亦多端有苟且以事親而違
禮有以僭事親而違禮自有箇道理不可違越○新安陳氏曰無違二字簡要而涵蓄大有深意


  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


  樊遲孔子弟子名須魯人御為去聲孔子御車也孟孫即
仲孫也胡氏曰三家皆魯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為氏其後加以孫字公子之子稱公孫也仲改
為孟者庶子自為長少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公孫不敢祖諸侯也故自以庶長為孟杜預作公子譜
云仲慶父弑君故改為孟夫子以懿子未達而不能問恐其失指

[002-14b]
而以從親之令為孝新安陳氏曰恐其以從親之令為無違則失其本指故語
音御樊遲以𤼵之新安陳氏曰冀懿子得聞之也


  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


  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慶源輔氏
曰此理字即指前不背於理之理字言也禮是先王據事物之理品節之以成文者人之事親

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
僣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上聲然又若不專為
[002-15a]
去聲三家𤼵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朱子曰生事葬祭之必以禮聖人說
得本濶人人可用不特為三家僣禮而設○陳氏曰始終一以禮事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能一
於禮其中節文纎悉委曲是多少事皆不可不講○莆田黄氏曰若不以禮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親
便是違背於理○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去聲

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謂茍簡儉陋者與不得為而為之謂僣禮者
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朱子曰為
所得為只是合做底大夫以大夫之禮事親諸侯以諸侯之禮事親便是○齊氏曰說與何忌孟僖子之
子昭七年僖子從昭公如楚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二十四年僖子將卒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
[002-15b]
學禮焉時孔子年三十四樊遲為孔子御必在哀十三年魯以幣召還孔子後時孔子年七十矣僖子殁
已久而懿子猶問孝可謂賢矣僖子嘗令二子學禮孔子不過即其垂殁所命以教其子爾時三家習於
僣非不欲以尊親也而不知適以䧟其親於惡使懿子不違其親之命而悉以孔子所教生事而死葬祭
之則凡其所用皆親所得為而僖子之心慰矣奈之何其不然也聖人言不廹切而意深到學者所宜細
玩○新安陳氏曰孔子此言雖若告衆人實警孟孫雖警孟孫仍可用於衆人含蓄深切所以為聖人之
言也○東陽許氏曰夫子日生事葬祭皆以禮集註亦曰人之事親始終一於禮而不苟此是就禮之中
正處說過於此不可不及於此亦不可夫子雖戒孟孫之僣然當時於所當為者豈皆盡善則不及之意
亦在其中故又曰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𤼵者謂推廣之無不包也


[002-16a]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音滯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
唯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此正解經一句人子體此而以
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
矣豈不可以為孝乎新安陳氏曰此五句朱子𤼵孔子言外之意方見子之孝凡所
以守其身者包涵甚濶謹疾固是守身不失身於不義尤守身之大者舊說人子能使

父母不以其䧟於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
謂孝亦通新安陳氏曰前說為佳後說以衍餘意則可以解正意則迂晦矣○或問父母唯其
[002-16b]
疾之憂何故以告武伯朱子曰這許多所答也是當時那許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隨而救之又曰其他
所答固是皆切於學者看此句較切其他只是就道理上說如此却是這句分外於身心上指出若能知
愛其身必知所以愛其父母○雙峯饒氏曰非特有疾時憂無疾時亦常憂其愛䕶之不謹而有以致疾
此見父母愛子之切處不獨謹疾而已○凡所以守其身下一凡字盖不獨謹疾而已愚謂已包後說之
意在其中矣○雲峯胡氏曰夫子聖人也於疾且慎况凡為人子者乎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
有養不敬何以别乎養去聲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吳人養謂飲食供奉也犬馬
[002-17a]
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許六反犬馬皆能有以養
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
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
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於不敬則非小失也
子游聖門髙弟未必至此聖人直恐其愛踰於敬故
以是深警𤼵之也問犬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畜犬馬者必有以養之但不敬
爾然則養其親而敬有所不至不㡬於以犬馬視其親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謂非特恭謹而已也
人雖至愚孰忍以犬馬視其親者然㡬微之間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則是所以視其親者實無以異於犬
[002-17b]
馬而不自知也聖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延平李氏曰此一叚恐當時之人習矣而不察只
以能養為孝雖孔門學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諸心也苟推測至此孝敬之心一
不存焉即䧟於犬馬之養矣○朱子曰子游是箇簡易人如洒掃應對便忽畧了如喪致乎哀而止便見
他節文有未至處○或問父母至尊親犬馬至卑賤聖人之言豈若是之不倫乎曰此設戒之言也故特
以尊卑懸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著夫能養而不能敬者之罪也○慶源輔氏曰能養未必能敬能敬則
不至於不能養也記曰仁人之事親如事天可徒愛而不知敬乎○雙峯饒氏曰是謂能養皆能有養看
兩箇能字便見是說養親之人與養犬馬之人言養親之人能養而不能敬則與養犬馬之人無所分别
非謂父母與犬馬無别也集註云與養犬馬者何異即是人字


[002-18a]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
饌曽是以為孝乎食音嗣


  色難謂事親之際惟色為難也食飯也先生父兄也
饌飲食之也曽猶嘗也盖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
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新安陳氏曰愉
悅也色見於面者婉順也容舉一身之容儀言之此三句禮記祭義篇之文色非可以偽為也惟深愛之
心根於中而後愉婉之色容見於外其所以難者乃有深愛和氣之難也故事親之際惟

色為難耳服勞奉養去聲○此事親之常事未足為孝也舊說
[002-18b]
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新安陳氏曰後說添承順父母字方可解○問知敬
親者其色必恭知愛親者其色必和此皆誠實之𤼵見不可以偽為故子夏問孝孔子答之以色難朱子
曰此說亦好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新安陳氏曰事親以禮人所通
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問如何見得朱子曰觀聖人恁地說
則知其人如此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

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髙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
同也朱子曰告懿子無違意思濶若其他所告則就其人所患說然聖人雖是告衆人若就孟孫身
上看自是大叚切雖專就一人身上說若於衆人身上看亦未嘗無益○子游見處髙明而工夫則疎子
[002-19a]
夏較謹守法度依本子做觀洒掃應對之論與博學篤志之說可見惟髙明而疎故必用敬惟依本做故
必用愛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藥若以色難告子游以敬告子夏則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故聖人藥各中其
病○問如何見子夏直義處曰觀其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孟子亦曰北宫黝似子夏是箇持身謹規
矩嚴底人問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曰太莊太嚴厲了○問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直義莫是說
其資之剛方否曰只是於事親時無甚回互處○問夫子答子游子夏問孝意雖不同然自今觀之奉養
而無狎恩恃愛之失主敬而無嚴恭儼恪之偏儘是難曰既知二失則中間須自有箇處之之理愛而不
敬非真愛也敬而不愛非真敬也敬非嚴恭儼恪之謂以此為敬則誤矣只把做件事小心畏謹便是敬
○問孔子答問孝四章雖不同意則一曰如何曰彼之問孝皆有意乎事親者孔子各欲其於情性上覺
[002-19b]
察不使之偏勝則其孝皆平正而無病矣曰如此看恰好○勉齋黄氏曰事親之道非貴於聲音笑貌也
而以色為難者色非可以强為也非其真有深愛存乎其心惟恐一毫拂其親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狀
貌見於顔面也哉其告子夏者所以𤼵其篤於愛親之念也或曰敬與愛兩事常相反也敬則病於嚴威
愛則病於柔順今其告二子者如此得無舉一而廢一乎曰敬與愛皆事親之不能無也父母至親也而
愛心生焉父母至尊也而敬心生焉皆天理之自然而非人之所彊為也然𤼵之各有節而行之各有宜
或過或不及則二者常相病也故聖人因其所偏者而警之所以勉其不足而損其有餘也四章問孝其
一則不辱其親其二則不辱其身三則敬四則愛學者於此四者而深體之事親之大義盡於此矣述論
語者聚而次之警人之意深矣○新安陳氏曰問孝四章乃記者以類序次之一則欲不違禮以事親二
[002-20a]
則欲謹守身以不憂其親三則欲其敬親四則欲其愛親學者合四章而深體之事親之孝可得矣聖人
之言如化工隨物賦形凡一部論語中其教人不同及問同答異者皆如此不但此四章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
發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淵魯人不違者意不相背音佩有聴
受而無問難去聲也私謂燕居獨處上聲非進見請問之
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新安陳氏曰發如發揮發見之發非以言語發明之也
愚聞之師曰朱子之師姓李氏名侗字愿中號延平先生顔子深潛純粹
[002-20b]
慶源輔氏曰深潛謂不淺露而徳性淵宏純粹謂無瑕疵而氣質明浄其於聖人體叚
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
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悉井反
私則見其日用動靜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
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後知其不愚也致堂胡氏曰夫子久已知
顔子之不愚必曰退省其私者以見非無證之空言且以明進徳之功必由内外相符隱顯一致欲學者
之謹其獨也夫子與言終日則所言多矣今存者㡬惜哉○朱子曰黙識心融固是他功深力到亦是天
資髙顔子乃生知之次比之聖人已具九分九釐所爭只一釐孔子只㸃他這些便與他相凑他所以深
[002-21a]
領其言而不再問也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如何發得出来如人喫物事
若不消只生在肚裏如何滋溢體膚退省其私私者他人所不知而回自知者夫子能察之如心之所安
燕居獨處之所為見識之所獨皆是與中庸謹獨之獨同○不違如愚不消說了亦足以發是聴得夫子
說話便能發明於日用躬行之間此夫子退而省察顔子之私如此且如說非禮勿視聴言動顔子便真
箇不於非禮上視聴言動集註謂坦然由之而無疑是他真箇見得真箇便去做○退非夫子退乃顔子
退也發啟發也始也如愚人似無所啟發今省其私乃有啟發與啟子之啟不同○顔子所聞入耳著心
布乎四體形乎動靜則足以發明夫子之言矣○問顔子不違與孔子耳順相近否曰那地位大叚髙不
違是顔子於孔子說話都曉得耳順是無所不通○省其私私不專在無人獨處之地謂如人相對坐心
[002-21b]
意黙所趨向亦是私○問亦足以發是顔子於燕私之際將聖人之言發見於行事否曰固是雖未盡見
於行事其理亦當有發見處然燕私之際尤見顔子踐履之實處又曰與之言顔子都無可否似箇愚底
及退而觀其所行夫子與之言者一一做得出来不差豈不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如今人說與人做一器
用方與他說箇尺寸髙低形製他聴之全然似不曉底及明日做得来却與昨日所說底更無分毫不似
○南軒張氏曰亦足以發其請事斯語之驗與黙識心融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㡬及而已同是一般
趣味矣○覺軒蔡氏曰發者固是發明此理疑亦有發見活潑潑之意夫子再以不愚而信之所以深喜
之也○慶源輔氏曰黙識是不待言說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維而自與之為一觸處洞然自有條
理者謂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徑曲折器用安頓條理次序曉然在吾心目之間也○雲峯胡氏曰顔子之
[002-22a]
資隣於生知故無難疑答問而自有以知夫子所言之理顔子之學勇於力行故雖燕居獨處而亦足以
行夫子所言之理不曰行而曰發此一發字最有力夫子嘗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惰則不發發便
不惰孟子曰有如時雨化之者先儒以顔子當之物經時雨便發顔子一聞夫子之言便足以發故周子
曰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顔子也且不徒發之於人所共見之時而能發之於己所獨知之地顔子
盖真能發夫子約禮之教而為慎獨之學者也


  ○子曰視其所以


  以為也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朱子曰大綱且看這一箇
人是為善底人是為惡底人


[002-22b]
  觀其所由


  觀比視為詳矣由從也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来者
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朱子曰為善底人又須觀其意之所從来
若本意以為己事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乃是為己若以為可以求知於人而為之是意所從来己不善
了如齊桓伐楚固義也然其意所從来乃因怒蔡姬而伐蔡蔡潰遂伐楚則所為雖是而所由未是也

或曰由行也謂所以行其所為者也


  察其所安


  察則又加詳矣厚齋馮氏曰穀梁傳曰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觀詳於視也易曰仰以觀於
[002-23a]
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察宻於觀也安所樂音洛下同也所由雖善而心之

所樂者不在於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程子曰視
其所以觀人之大槩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朱子曰意所從来處既善又須察其中心樂與不樂安是
中心樂於為善自無厭倦之意若中心所樂不在是便或作或輟未免於偽○問以是察人是節節看到
心術隱微處最是難事亦必在己者能知言窮理使心通乎道而能精别是非然後能察人如聖人也曰
於樂處便是誠實為善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不是勉彊做来若以此觀人亦須以此自觀看自家為善果
是為己果是樂否○所以是所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樂譬如讀書是所為豈不是好事然其去如
此做又煞多般有為己而讀者有為名而讀者有為利而讀者須觀其所由從如何其為己而讀者固善
[002-23b]
矣然或有出於勉彊者故又觀其所樂○問聖人於人之善惡如見肺肝當不待如此着力曰這也為常
人說聖人固不用得如此然聖人觀人也著恁地詳細如今人說一種長厚說話便道聖人不恁地只畧
畧看便了這箇若不見教徹底善惡分明如何取舍○問觀人之道也有自善而入於惡亦有事雖惡而
心所存本好曰這箇也自可見須是如此看方見好底鐡定是好人不好底鐡定是不好人又曰初間纔
看善惡便曉然到觀其所由有不善這又勝得當下便不是底到察其所安有不善這又勝前二項人不
是到這裏便做不好人看他只是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㑹有終○所安是他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
愛如此雖所由偶然不如此終是勉彊畢竟所樂不在此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如平日愛踞傲勉彊教
他恭敬一時之間亦能恭敬次第依舊自踞傲了心方安○勉齋黄氏曰視其所以兼君子小人視之觀
[002-24a]
其所由則先之為小人者不復觀之矣所觀者君子也察其所安則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復察之矣
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盖所以既為小人何必復觀其所由所由既未善何必復察其所安
○勿軒熊氏曰所由言意之所来所安言心之所安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焉何也廋匿也重平聲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
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洪氏曰此夫子觀人之法
聴其言觀眸子人焉廋哉此孟子觀人之法孟子之法非有過人之聰明者不能夫子之法人皆可用亦
可以自考○新安陳氏曰在我者不明則亦何以察人集註引程子之言以補本文之意知言如孟子我
[002-24b]
知言能知人言之是非窮盡事物之理則心如明鏡方能如聖人觀人之法以察人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爲師矣


  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言學能時習舊
聞而毎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
人師若夫音扶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新安陳氏曰與毎有新得相反
而所知有限新安陳氏曰與其應不窮相反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
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朱子曰記問之學温故而不知新只記得硬本子更
不去裏面搜尋得道理記得十件只是十件記得百件只是百件這箇便死殺了知新則就温故中見得
[002-25a]
這道理愈精勝似舊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中庸温故而知新乃是温故重此却是知
新重○温故方能知新不温故而求知新則亦不可得而求矣○温故而知新味其語意乃為温故而不
知新者設不温故固是間斷了若果無所得雖温故亦不足以為人師所以温故又要知新惟温故而不
知新故不足以為人師也這語意在知新上温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
發得出来且如一理看㡬箇人来問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說一箇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来所以
其應無窮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九事便說十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問
不離温故之中而知新其亦下學上達之理乎曰亦是漸漸上達之意○道理即是一箇道理論孟所載
是這一箇道理六經所載也是這箇道理但理㑹得了時時温習覺滋味深長自有新得○又曰昔之所
[002-25b]
得雖曰既為吾有然不時加尋繹則亦未免有廢棄遺忘之患而無所據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
索義理之所以然者則見聞雖富誦說雖勤而口耳文字之外畧無意見如無源之水其出有窮亦將何
以授業解惑而待學者無己之求哉○尋繹其所已得而毎毎有得於其所未得者譬之觀人昨日識其
面今日識其心於以為師其庶矣乎可云者明未至此者不足以為師非以為能如是而為師有餘也○
范氏曰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無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
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程子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
[002-26a]
才一藝則器也○朱子曰君子才徳出衆徳體也才用也亦具聖人之體用但其體不如聖人之大用不
如聖人之妙耳○君子不器是不拘於一所謂體無不具人心元有這許多道理充足若慣熟時自然看
要如何無不周徧如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問君子不器君子是何等人曰此通上下而言是成
徳全才之君子問子貢汝器也喚做不是君子得否曰子貢也是箇偏底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
而不可退處此子貢偏處○南軒張氏曰人之可以器言者拘於才之有限者也若君子則進於徳進於
徳則氣質變化而才有弗器者矣○勉齋黄氏曰各適其用不能相通以物言舟之不可為車之類也以
人言優為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是也用無不周見君子之不器體無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
○雲峯胡氏曰士君子之心虚有以具衆理是其體本無不具也其心之靈足以應萬事是其用可以無
[002-26b]
不周也格致誠正脩齊治平有以充此心之體而擴此心之用所以不器故凡局於器者氣質之分量小
士君子之不器者學問之功效大也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周氏名孚先字伯忱毗陵人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
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問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苟能行矣何
事於言朱子曰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說都不得亦不是道理聖人只說敏於事而謹於言敏於行而訥於
言言顧行行顧言何嘗教人不言○問先行其言謂人識得箇道理了可以說出来却不要只做言語說
過須是合下便行將去而後從之者及行將去見得自家所得底道理步步著實然後說出来却不是杜
[002-27a]
撰臆度須還自家自本至末皆說得有著實處曰此說好○南軒張氏曰君子主於行而非以言為先也
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隨之也夫主於行而後言者為君子則夫易於言而行不踐者是小
人之歸矣○慶源輔氏曰行之於未言之前則其行專而力言之於既行之後則其言實而信正君子進
徳修業之道也○雙峯饒氏曰君子行在言前言隨行後自然言行不相違矣○范氏曰子

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朱子曰只為子貢多
言故云然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
[002-27b]
私爾朱子曰比之與周皆親厚之意周則無所不愛為諸侯則愛一國為天子則愛天下隨其親疎
厚薄無不是此愛若比則只是㨂擇或以利或以勢一等合親底他却自有愛憎所以有不周處又曰大
槩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狭而常私便親厚也只親厚得一箇○周比相去不逺須分别得大
相逺處周則徧及天下比則昵於親愛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便是周但見同於己者與之不同於己者
惡之便是比君子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於天下則一國天下享其治去一惡人於一鄉一
邑則一鄉一邑受其安豈不是周若小人於惡人則喜其合己必親愛之善人與己異必傷害之此小人
比而不周也○君子立心自是周徧好惡愛憎一本於公小人惟偏比阿黨而已○南軒張氏曰君子小
人之分公私之間而已周則不比比則不周天理人欲不並立也君子於親疎逺近賢愚處之無不得其
[002-28a]
分盖其心無不溥焉所謂周也若小人則有所偏係而失其正其所親暱皆私情也所謂比也○君

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隂陽晝夜每毎相反然究其所
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故聖人於周比和
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
審其取舍上聲之㡬平聲問取舍之㡬當在思慮方萌之初審察之否朱子曰致察
於思慮固是但事上亦須照管覺得思慮處失了便著於事上看便舍彼取此○雲峯胡氏曰君子小人
公私相反而聖人歴舉周比等之相似者言之盖相反者其情易知相似者其㡬未易察故拳拳欲學者
致審焉○新安陳氏曰通書曰㡬善惡㡬者善惡所由分之微處也上文公私之際即所謂兩間毫釐之
[002-28b]
差即所謂㡬學者當審察於㡬微處而取其公舍其私周比和同驕泰三章皆當如此看以此章居首故
於此包括言之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朱子曰學
是學其事如讀書是學須精思其中義理方得如做此事是學須思此事道理如何只恁低頭做不思這
道理則所學者粗迹耳故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不傍事上體察則無可據之地而終不安穩須是學與
思互相發明○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纔效其所為便有行意○思與學字相對說學
這事便思這事人說這事合恁地做自家不曽思量這道理是合如何則罔然而已罔似今人說罔兩既
[002-29a]
思得這事若不去做這事便不熟則臬兀不安如人學射雖習得弓箭裏許多模様若不曽思量這箇是
合如何也不得既思得許多模様是合如何却不曽去射也如何得○思則自當有得如食之必飽耳○
問學謂視聖賢所言所行而效之也思謂研窮其理之所以然也徒學而不窮其理則罔罔謂昏而無得
則其所學者亦粗迹耳徒思而無踐履之實則殆殆謂危而不安則其所思者亦虚見爾學而思則知益
精思而學則守益固學所以致廣大思所以盡精微曰學不專於踐履如學以聚之正為聞見之益而言
○慶源輔氏曰學之義廣矣雖不專謂習其事然此之謂學則指習事而言耳徒學而不求諸心則内外
不恊外雖勉强而中無意味故昏而無得徒思而不習其事則理事為二理雖若有所得事則扞格而無
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新安陳氏曰學而思則理益明而不局於粗淺思而學則理益實而不荒於髙
[002-29b]
○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

非學也新安陳氏曰五者中庸誠之之目程子之說本以論中庸耳朱子采之於此以廣此章之
意○雲峯胡氏曰朱子釋中庸學問思辨屬擇善知之事也篤行屬固執行之事也此則以學為習其事
是行之事以思為求諸心是知之事至若學而時習之又引程子之言曰時復思繹則思又是學習之事
若有不同者要之專言學則學兼知與行思繹亦是學分學與思則思字屬知學字屬行中庸五者朱子
謂學與行是學之終始問與辨是思之終始是也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


  范氏曰攻專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新安倪氏曰周
[002-30a]
禮考工記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

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
為害甚矣或問有以攻為攻撃之攻言異端不必深排者如何朱子曰正道異端如水火之相
勝彼盛則此衰此强則彼弱熟視異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亦何以祛習俗之蔽哉觀孟子所以答公
都子好辨之問則可見矣○異端不是天生出来天下只是這一箇道理縁人心不正則流於邪說習於
彼必害於此既入於邪必害於正○問集註云攻專治之也若為學便當專治之異端則不可專治也曰
不惟說不可專治便畧去理㑹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楊氏為我㧞一毛而
利天下不為墨氏兼愛至不知有父如此等事世人見他無道理自不去學○慶源輔氏曰常言一事一
[002-30b]
件皆為一端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自為一件道理也楊氏以為我為義而非聖人所謂義墨氏以兼愛
為仁而非聖人所謂仁所以為異端○西山真氏曰異端之名始見於此孔子所指未知為誰老聃楊朱
墨翟皆與孔子同時特以洙泗之教方明其說未得肆耳或謂孔子不闢異端非也如悖徳悖禮之訓已
是闢墨潔身亂倫之訓已是闢楊矣○胡氏曰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楊朱
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新安陳氏曰孔子之時楊朱未肆故集註下一如字然則異端何所
指乎孔子謂鄉原徳之賊孟子謂其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則鄉原亦異端也老聃正同時而
孔子於禮曰吾聞諸老聃則老聃在當時未可以異端目之今之老子書先儒謂後人託為之䝉莊出而
祖老氏自此以後始為虚無之祖而為異端不可辭矣揚子雲曰非堯舜文王者為他道故凡非聖人之
[002-31a]
道者皆異端云○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

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滛聲美色以逺去聲之不爾
則駸駸音侵然入於其中矣汪氏炎昶曰程朱之時儒學亦有流於禪者故集註
有取於程說之痛切今學者絶口於此程朱之功為多○問何以只言佛而不及老朱子曰老便是楊氏
孟子闢楊便是闢老如隱遁長往不来者皆老之流他本不是學老所見與之相似○楊墨只是硬恁地
做為我兼愛做得来也淡不能惑人佛氏最有精微動人處初見他說出自有理從他說愈深愈害人問
佛氏所以差曰劈初頭便錯了如天命之謂性他把這箇便都做空虚說了吾儒見得都是實○勿軒熊
氏曰韓愈云佛者夷狄之一法自後漢時流入中國其初不過論縁業以誘愚民而已後来却說心說性
[002-31b]
雖聦明之士亦為之惑學者不可不力察而明辨也○新安陳氏曰程子之時名公髙材皆為佛氏之言
所䧟溺惟其近理所以害甚集註采此條而中庸序亦曰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皆所以闢
異端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
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魯之卞人子路好去聲勇盖有强
上聲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
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
[002-32a]
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
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朱子曰子路粗暴見
事便自說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和那箇知處也不知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無自欺之
蔽其知固自明矣若不說出求其知是使人安於所不知也故程子說出此意經意方完既不失於自欺
又不失於自畫○聖人只為人將那不知者亦說是知終至於知與不知終無界限了若人能於其知者
以為知於不知者以為不知而不强以為知此便是知了只為子路性勇把不知者亦說是知故為他說
如此○問學者之於義理於事物以不知為知用是欺人亦可矣本心之靈庸可欺乎但知者以為已知
不知者以為不知則雖於義理事物之間有不知者而自知則甚明而無蔽矣故曰是知也以此真實之
[002-32b]
心學問思辨研究不舍則知至物格意誠心正之事可馴致也夫子以是誨子路真切要哉此章言之若
易而於學者日用間關渉處甚多要當步步以是省察則切身之用盖無窮也曰此說甚善○南軒張氏
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新安陳氏曰强其不知以為知非惟人不我告已亦不復求知終身不知
而後已好勇者多喜自髙不服下人故有此弊此必子路初見孔子時孔子以此箴之後来有聞未之能
行惟恐有聞及人告以有過則喜則必改此失矣然終有見義欠透徹處是以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
而不知食輙之食為非義也不知者以為不知則人必我告已亦必自求知豈非知之之道乎


  ○子張學干禄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陳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
[002-33a]
符用反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問字意編次者因夫子救子張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見夫子為
子張干禄發


  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
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聲


  吕氏曰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
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新安陳氏曰人以我
為尤故曰罪自外至我自知其非理而悔之故曰理自内出愚謂多聞見者學之

博闕疑殆者擇之精謹言行去聲者守之約新安陳氏曰夫子分
[002-33b]
聞見言行疑殆對言之朱子合而解之學不博則無可擇多聞多見學既博矣必於多中精以擇之闕其
所未信未安者則非泛焉龎雜之博擇之既精然後加謹慎以言行其餘之已信已安者而所守方得其
約約字與博字對約字又自精字来不精則其約也非切要之約而苟簡之約爾學之博擇之精守之約
九字斷盡此一章三者不可闕一如此則言必當而人不我尤行必當而已無可悔矣凡言在

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新安陳氏曰禄在其中餒在其中仁在其中直
在其中樂亦在其中其訓皆同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朱子曰比
章是教人不以干禄為意盖言行所當謹非為欲干禄而然也若真能著實用功則惟患言行之有悔尤
何暇有干禄之心耶○聞是聞人之言見是見人之行聞亦屬自家言處見亦屬自家行處聞見亦互相
[002-34a]
發亦有聞而行者有見而言者不可泥看聞見當闕其疑殆然又勿易言易行之○學本是要立身不是
要干禄然言行能謹人自見知便有得禄之道大槩是令他自理㑹身已上事不要先萌利禄之心又曰
若人見得道理分明便不為利禄動○禄固人之所欲但要去干不得然徳行既修名聲既顯則人自然
来求禄不待干而自得○多聞多見人多輕說過了將以為偶然多聞多見耳殊不知此正是合用功處
不然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出言或至傷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覺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
少言之耳言而多尤豈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於傷人矣○聖人只教他謹言行因帶著禄說聖人不
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要抹殺了他干字○又曰人處已接物莫大於言行聞見所以為言
行之資也自寡聞見而積之多多聞見而擇之精擇之精而於言行猶曰必謹焉其反身亦切至矣猶曰
[002-34b]
僅足以寡尤悔而已未敢必其絶無也君子亦脩其在己而已禄之得不得非所計也故曰禄在其中本
為此而反得彼之辭豈真教之以是干禄哉○問學干禄章曰此是三截事若人少聞寡見則不能參考
得是處故聞見須要多若聞見已多而不能闕疑殆則胡亂把不是底也將来做是了既闕其疑殆而又
未能謹其餘則必有尤悔又問尤悔如何分曰是大凡言不謹則必見尤於人人既有尤自家安得無悔
行不謹則己必有悔己既有悔則人安得不見尤此只是各將較重處對說又問禄在其中只此便可以
得禄否曰雖不求禄若能無悔尤此自有得禄道理若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耕本求飽豈是求餒然耕却
有水旱凶荒之虞則有時而餒學本為道豈是求禄然學既寡尤悔則自可以得禄如言直在其中矣凡
言在其中矣者道理皆如此○蔡氏曰擇精守約固重學博亦不可輕聖人所以好古敏求多聞擇從多
[002-35a]
見而識皆欲求其多也不然聞見孤寡將何據以為擇精守約之地耶○新安陳氏曰子張有務外求聞
之失故夫子教以反求諸内也○程子曰脩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

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
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新安陳氏曰顔子終
身簞瓢閔子堅辭費宰豈有此問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

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雲峯胡氏曰學
干禄即脩天爵以要人爵者富貴在天無可求之理言行在我有反求之道學者惟當求其在我者則禄
將不求而自至故在其中三字正為干字而發也


[002-35b]
  ○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
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哀公魯君名蔣子兩反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
也錯倉故反捨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
服○謝氏曰好去聲直而惡去聲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
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新安陳氏曰大學云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
是謂拂人之性謝氏之論盖本於此至情即性之發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

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
[002-36a]
理也新安陳氏曰居敬窮理者明吾心以照枉直之本而居敬又為窮理之本本文無此意乃謝氏
推本之論也大居敬法公羊傳君子大居正之文以居敬為大而又窮理為貴也○致堂胡氏曰當時三
家專魯公安得擅舉錯之權哉使公復問孰為枉直而付舉錯之柄於夫子夫子必有所處矣民心既服
公室自張何至乞師於越而卒以旅死哉○朱子曰當時哀公舉錯之權不在己問了只恁休了他若㑹
問時夫子尚須有說○是便是直非便是枉○問哀公問何為則民服往往只是要得人畏服他聖人却
告之以進賢退不肖乃是治國之大本而人心自服者盖好賢而惡不肖乃人之正情若舉錯得義則人
心豈有不服謝氏又謂若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矣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此又極本原而
言若人君無知人之明則枉直交錯而舉錯未必得宜矣日此說得分明


[002-36b]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
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
以莊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己善者
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音洛於為善朱子
曰莊只是一箇字孝慈是兩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孝是做箇様子慈則推以及人二者須
一齊有民方忠於己若只孝而不慈或徒慈於衆而無孝於親様子亦不得善者舉之不善者便棄之民
不能便勸惟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問康子之意必要使人能如此聖人但告之以己所
[002-37a]
當為而民自應者方其端莊孝慈舉善教不能不是要民如此而後為做得自己工夫則民有不期然而
然者曰也是如此○吳氏曰康子竊君之柄而專其國廢父之命而殺其嫡可謂不忠孝於君親矣欲殺
無道以就有道可謂不慈於衆矣在己事上接下皆非其道而欲人盡道於己難矣哉○張敬

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去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
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慶源
輔氏曰凡聖賢之言與事其有本效感應處皆當以此意推之則庶㡬無謀利計功之私矣○新安陳氏
曰不期而然乃自然之感應何假於使之然哉莊孝慈舉善而教盖不使之使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002-37b]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為政也新安陳氏曰吳
氏云夫子在魯不仕其故有三待賈而沽一也季氏逐君二也陽貨作亂三也史記云季氏强僣離於正
道陽貨專政作亂故孔子不仕集註因以為定公初年事然夫子不仕季氏盖以平子逐君若謂强僣離
於正道則季氏數世皆然而夫子何以又仕桓子乎定五年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家臣陽貨作亂則定五
年以前夫子不仕者以平子而定五年以後不仕者以陽貨也


  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奚
其為爲政


  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新安
[002-38a]
倪氏曰書言孝友而起語獨言孝者友乃孝之推孝可包友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

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
朱子曰惟孝友于兄弟謂孝然後友友然後政其序如此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便是齊家縁
下面有一箇是亦為政故不是國政又曰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其政豈不行於
一家又曰政一家之事也故不止是使之孝友耳然孝友為之本也○此全在推字上今人只是不善推
其所為耳范氏言明皇友兄弟而一日殺三子正以不能推此心也○新安陳氏曰孝友兄弟行於家者
施於有政行於國者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書之本意不過如此朱子特發出推廣以為家政之意

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矣何必居位乃為為政
[002-38b]
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音御或人者故託此以告
之要平聲之至理亦不外是南軒張氏曰孝於親則必友於兄弟孝友篤於家則
施於有政亦是心而已矣雖不為政而家庭間躬行孝友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為政之事
失子告以為政之道也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
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横木縳軛音厄以駕牛
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乗去聲車軏轅端上曲鈎衡以駕
[002-39a]
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
或問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朱子曰人而無真實誠心則所言皆妄今日所言要往東明日走在西去這
便是言不可行○問先生但謂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而不及無信之所以不可
行何也曰信是言行相顧之謂人若無信語言無實何處行得處家則不可行於家處鄉黨則不可行於
鄉黨曰此與言不忠信雖州里行乎哉之意同曰然○雙峯饒氏曰行之之行指車言人無信之不可行
亦猶是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


  陸氏曰也一作乎陸氏名元朗字徳明唐蘇州人○王者易姓受命
[002-39b]
為一世新安陳氏曰此與三十年為一世之世不同子張問自此以後十
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
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馬氏曰馬氏名融東漢扶風人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
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
朱子曰質朴則未有文忠則渾然誠確無質可言矣○忠只是朴實頭白直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
[002-40a]
而未有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夏不
得不忠商不得不質周不得不文彼時亦無此名字後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三統謂夏正

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前漢
律歴志天統之正始於子半日萌色赤地統受之於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芽化而白人統受之於
寅初日孽成而黒至寅半日生成而青○朱子曰康節分十二㑹言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盖天
運至子始有天至丑始有地至寅始有人是天地人始於此故三代即其始處建以為正○新安陳氏曰
正謂正月也不曰一月而曰正月取王者居正之義迭建以為正月故曰夏正商正周正康節分十二㑹
詳見皇極經世書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

[002-40b]
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新安
陳氏曰損其過而益其不及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見則自今以

往或有繼周而王去聲者雖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
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聖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
若後世䜟楚禁反緯術數之學也朱子曰所因謂大體所損益謂文為制度
那大體是變不得底○所因之禮是天做底萬世不可易所損益之文章制度是人做底故隨時更變○
問夫子繼周而作則忠質損益之宜如何曰孔子有作則併將前代忠質而為之損益却不似商只損益
得夏周只損益得二代又問孔子監前代而損益之及其終也能無弊否曰惡能無弊○問其闕者宜益
[002-41a]
其所多者宜損固事勢之必然但聖人於此處得恰好其他人則損益過差了曰聖人便措置一一中理
如周末文極盛故秦興必降殺了周恁地柔弱故秦必變為强戾周恁地纎悉周緻秦興一向簡易無情
直情徑行皆事勢之必變但秦變得過了秦既恁地暴虐漢興定是寛大○繼周者秦果如夫子之言否
看秦將先王之法一切掃除然三綱五常不曽冺滅得如尊君卑臣損周室君弱臣强之弊這自是有君
臣之禮如立法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有禁這自是有父子兄弟之禮天地之常經自商繼夏至秦繼周
以後皆變這箇不得秦之所謂損益只是損益得太甚耳○此章因字最重所謂損益亦只是要扶持箇
三綱五常而已如秦繼周雖損益有所未當然三綱五常終變不得古人未嘗不尊君卑臣秦人因之但
尊者益之而過尊卑者損之而過卑耳古人亦未嘗不徳刑並用秦人因之但徳則損之而又損刑則益
[002-41b]
之而又益耳○新安陳氏曰䜟緯如亡秦者胡之䜟及赤伏符等及諸經之緯書術數如望氣厭勝風角
等皆是○胡氏曰子張之問盖欲知来而聖人言其既

往者以明之也夫音扶自脩身以至於為天下不可一
日而無禮天敘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新安倪氏曰書曰天
敘冇典天秩有禮三綱五常即天敘之典天秩之禮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

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
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
者不壊是古今之通義也新安陳氏曰天地之常經以所因言經也古今之通
[002-42a]
義以所損益言權也因往推来雖百世之逺不過如此而已矣

新安陳氏曰綱常亘萬世而不易制度隨世而變易觀三代之已往者如此則百世時方来亦不過如此
而已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諂求媚也朱子曰如天子祭天地諸
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也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
諸侯而祭天地此所謂非其鬼也○問非其鬼而祭之如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之類又如士庶祭其
旁親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鬼問如用僧尼道士之屬都是非其鬼
[002-42b]
曰亦是問旁親逺族不當祭若無後者則如之何曰這若無人祭只得為他祭自古無後者祭於宗子之
家○問土地山川之神人家在所不當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為僣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
家却可祭之禮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竈户竈亦可祭也又問中霤之義如何曰古人穴居當土室
中開一竅取明故謂之中霤而今人以中堂名曰中霤者所以存古之義也又曰中霤亦土地之神之類
五祀皆室神也○厚齋馮氏曰其指祭者而言謂非己所當祭者盖精誠神氣之不屬也但欲諂之以希
福耳


  見義不爲無勇也


  知而不爲是無勇也朱子曰此處要兩下並看就見義不為上看固見得知之而不
[002-43a]
能為若從源頭看下来乃是知之未至所以為之不力○勉齋黄氏曰非鬼而祭見義不為事非其類而
對言之亦告樊遲問知之意也一則不當為而為一則當為而不為聖人推原其病之所自来則曰非鬼
而祭有求媚要福之心也見義不為無勇敢直前之志也○新安陳氏曰知義而不為是無浩然之氣以
配道義故也此章欲人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而惟用力於人道之所宜為他日夫子語樊遲曰務民之
義敬鬼神而逺之亦以鬼神對義而言與此章意合盖嘗驗之天下之人其諂凟鬼神者必不能専力於
民義其専力於民義者必不諂凟於鬼神二者常相因云○臨川吳氏曰非其鬼謂所不當祭者也義者
宜也謂事理當然所當為者也非所當祭而祭之是祭所不當祭者見其當為而不為是不為其所當為
者不當祭而祭求媚而已當為而不為其懦可知一過一不及也夫子告樊遲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
[002-43b]
之夫苟於鬼神知所逺而於義知所務焉庶乎其不至於祭所不當祭而不為所當為矣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