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53 春秋或問-宋-呂大圭 (master)


[017-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七    宋 吕大圭 撰
襄公  城虎牢二年
或問陳君舉曰向也曰虎牢今也曰城虎牢何不繫之
鄭者為天下城之也繫之鄭者為鄭戍之也是故楚丘
不繫之衛縁陵不繫之𣏌梁山沙鹿不繫之晉皆非一
國之辭也郱鄑郚繫之紀彭城繫之宋皆一國之辭也
然乎曰説亦巧矣然案春秋楚丘不言衛縁陵不言𣏌
皆是衛𣏌不能有之而齊桓城之爾然則城虎牢者亦
[017-1b]
鄭不能有之爾此必近楚之地而鄭不能有之是以諸
侯城之
    莒人滅鄫
或問榖梁曰莒人㓕鄫非滅之也立異姓以莅祭祀滅
亡之道也公羊亦云莒女有為鄫夫人者而立其出信
乎曰未可以為信也此直是莒人滅鄫耳立異姓之事
未敢盡信
[017-2a]
    季孫宿如晉
或問左氏曰晉人來討曰何故亡鄫為魯當屬鄫故也
信乎曰以經攷之則莒與鄫同預戚之㑹莒之滅鄫正
晉之所當討扵莒也而反討扵魯何哉恐未必然
    鄭伯卒于鄵
或問鄭伯之名何也曰諸侯不生名此其名之者以其
卒也與吳子遏伐楚門于巢卒同從省文也諸侯卒扵
國都不地此其地者以其不在國也為如㑹而卒也故
地與宋公佐卒于曲棘同未見諸侯而卒與許男卒于
[017-2b]
師同此諸侯之例如此而説者徒見其文之異便有鄭
伯見弑之説誤矣
    同盟于戯
或問戲之盟鄭服乎曰案左氏同盟于戯鄭與焉然柯
陵之盟亦書於伐鄭之後則鄭之服未可知今以經攷
之盟于柯陵之後諸侯再伐鄭則其未得志於鄭可知
盟于戯之後楚子伐鄭則其為鄭服可知十一年同盟
[017-3a]
于亳城北亦鄭受盟也㑹于蕭魚亦鄭預㑹也皆書於
伐鄭之後比事而觀可見矣
    㑹于蕭魚
或問蕭魚之㑹非悼公之盛乎曰此悼公之盛也而君
子亦有不滿焉何以言之甚矣悼公再伯之難也晉楚
所爭者二其一陳也其一鄭也悼公紹文襄之烈凡有
盟㑹諸侯麕至向也鄭從楚至城虎牢而鄭始服向也
陳從楚至盟雞澤而陳來㑹自是陳鄭即中國矣而楚
之讎於陳鄭者亦如之是故再㑹于戚為戍陳也而楚
[017-3b]
公子貞為是伐陳諸侯於是有救陳之師又明年而公
子貞圍陳諸侯於是有鄬之㑹凡以爭陳也鄭侵蔡而
獲燮則楚伐鄭鄭受盟于楚則晉伐鄭鄭同盟于戲則
楚伐鄭鄭為楚伐宋則晉又伐鄭諸侯戍鄭虎牢則楚
救之鄭公孫舍之侵宋則晉伐之鄭同盟于亳城北則
楚師至楚子鄭伯伐宋則晉師來凡以爭鄭也然而陳
卒從楚而晉不能爭鄭卒從晉而楚不能爭何也無他
[017-4a]
鄭近晉而陳近楚也觀范宣子之言曰楚人討貳而立
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徃乎
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吁此晉之所以不能爭陳
歟觀子展之謀曰吾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
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甚矣晉能驟來楚将不能吾乃
固與晉吁此楚之所以不能爭鄭歟夫惟陳近於楚而
民朝夕急也故其望於晉也緩夫惟晉能驟來而楚将
不能也故其從於晉也急自鄬之㑹陳侯逃歸而中國
之㑹盟不復有陳自蕭魚之㑹鄭伯實與而楚之威令
[017-4b]
不能行於鄭者二十年由此故也夫以悼公再伯之烈
其所可稱道者不過蕭魚之㑹而止以盟則不能如屈
完之來以服其心以戰則不能如城濮之師以讋其氣
然以荆楚方强子囊為政而凜然有憚晉之心雖或時
帥師徒以示不怯而卒不敢以陵駕中國者豈無故哉
觀子囊之言曰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
不失選官不易方其卿孫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
[017-5a]
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皁隷不知遷業君明臣忠
上孫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然則晉悼之所以能服
楚者固有道矣然甞評悼公之伯而獨扵㑹吳之事深
不滿焉悼公之所以急於㑹吳者固将以撓楚也然吳
猶楚也急於為撓楚之謀而不知適以啓吳人之釁楚
患雖微吳憂方大異時駸駸强盛以至於黄池之㑹儼
然為兩伯以臨諸侯而春秋終矣是悼公之為也不亦
可惜也哉抑悼公之所以為大失者尤在於大夫之専
也雞澤之㑹諸侯實在而使大夫盟甚至邢丘之㑹大
[017-5b]
夫得以㑹諸侯而向之㑹則直以大夫而已以悼公之
賢而不能抑大夫之専又從而張之是将誰咎哉至於
鄫甞預㑹而聼苢人之滅鄫莒魯同盟而不恤莒人之
讎魯進世子光於諸侯之上而不知班序之亂要皆未
純乎王道者無他急於得陳則不暇恤大夫之専盟幸
莒已服則不暇恤鄫魯之怨喜齊世子之先至則雖躋
之諸侯之上不顧也葢其設心措慮全在制楚而其他
[017-6a]
皆未之及此所以不能如桓文之盛歟
    劉夏逆王后于齊
或問劉夏何以名曰任氏曰天子之公當書公如宰周
公是也卿當書伯如召伯毛伯是也大夫當書字如宰
渠伯糾是也惟士則書名如宰咺之類是也劉夏書名
士也
    大夫盟
或問書大夫盟何也曰胡氏曰牡丘之㑹諸侯既次于
匡則書曰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雞澤之㑹
[017-6b]
諸侯既盟而陳侯使袁僑如㑹則書曰叔孫豹及諸侯
之大夫及陳袁僑盟今湨梁之㑹諸侯皆在是若欲使
大夫盟者則宜書魯卿及諸侯之大夫盟可也而獨書
大夫何也諸侯失政大夫皆不臣也上二年春正月㑹
于向十有四國之大夫也夏四月㑹伐秦十有三國之
大夫也冬㑹于戚七國之大夫也此三㑹皆國之大事
也而使大夫専之諸侯皆不與焉是列國之君不自為
[017-7a]
政禮樂征伐己自大夫出矣况悼公既沒晉平初立無
先公之明也君若贅旒而大夫張亦宜矣夫豈一朝一
夕之故哉善惡積於至微而不可掩常情忽於未兆而
不預圖荀偃怒大夫盟而晉靖公廢趙籍韓䖍魏斯為
諸侯之勢見矣有國者謹於禮而不敢忽此春秋所以
待後世之意也
    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
或問左氏三叛人名之説信乎曰春秋書以地來奔者
三今年庶其昭五年莒牟夷三十一年邾黒肱是也人
[017-7b]
臣之奔必適讎國欒盈之奔也必楚秦鍼之奔也必晉
而庶其之奔也必魯豈非以南鄙之怨歟魯之於邾也
既執其君取其田又伐其國而又納其叛人甚矣學左
氏者曰求名而亡欲葢而彰齊豹書盗求名而不得也
三叛人名欲葢而彰者也有此二物足以懲肆而去貪
也為此言者以為學左氏則可以為學春秋則不可
    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十月庚辰朔日有食
[017-8a]
    之
或問九月食而十月又食何也曰石氏曰此年九月日
食十月日食二十四年七月八月日食食之變起於交
也有雖交而不食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食纔三十
六也有頻文而日食者此年及二十四年三年之内連
月而食者再也諸儒以為厯無此法或傳寫之誤然漢
髙之時亦有頻食者二年十月十一月天道至逺不可
得而知後世執推歩之術案交㑹之度而求之亦己難

[017-8b]
    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
或問宋之盟非弭兵乎曰否宋之盟是天下之大變也
晉楚之爭諸侯也乆矣諸侯之從晉者楚伐從楚者晉
伐天下亦多故矣雖然晉之為中國盟主則自若也宋
之㑹名曰弭兵而以晉楚之從交相見自是晉楚夷矣
魯自僖公以來雖貳於楚而未甞一迹其國自盟宋之
後明年如楚踰年乃至春秋備書之以見中國諸侯之
[017-9a]
事楚猶事晉矣向也不過陳鄭蔡從楚耳無他近楚之
國也今也魯衛宋均扵事楚矣自是再㑹于虢至申之
㑹而蠻荆之君大合十一國之衆而楚専主諸侯矣故
曰是天下之大變也據左氏所載則宋之盟楚實先晉
而春秋書晉於楚之上者所以存中國之體也或問湨
梁之盟書曰大夫盟言大夫之無諸侯也宋之盟書曰
諸侯之大夫不與大夫之無諸侯也此其説失之鑿矣
案湨梁之盟中間無他事先序諸侯於其上矣故但曰
大夫盟宋之盟中間有衛侯殺寗喜弟鱄奔晉之事故
[017-9b]
再舉諸侯之大夫此書法也雞澤之盟亦中間無他事
而書諸侯之大夫及袁僑盟何也曰雞澤之盟諸侯不
與盟若但曰叔孫豹及大夫及袁僑盟則不辭矣故書
曰諸侯之大夫此自書法云爾何必過為之説哉
    十有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或問左氏再失閏之説信乎曰劉氏權衡曰左氏云於
是辰在申司厯過也再失閏矣明年春無冰杜氏曰頓
[017-10a]
置兩閏以應大正故正月建子得以無冰為災皆不然
也厯家之術求閏餘易求交朔難今司厯能正交朔反
不能置閏乎此非人情也閏有常準率三十二月必一
逢之如傳所言再失閏者則司厯廢閏殆七十月彌五
年矣亦非人情也頓置兩閏詭聼駭俗亦非人情也且
必若所云其亂天時多矣春秋何以不譏乎故曰未然
    十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
或問杜預謂十二月無乙未信乎曰吕本中曰甲寅乙
未相距四十二日明閏月之驗然不書閏月者承前月
[017-10b]
而受其餘日故書閏月之日係前月之下史䇿常體又
有定例故不必每月發傳此范寗之説也然杜預以十
二月無乙未日誤矣葢預専據左氏説經二十七年十
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左氏以為辰在申司歴過也再
失閏矣二十八年春無冰杜預以為前年再失閏頓置
兩閏故此年正月得以無冰為災而書而孔穎達正義
又以為甲寅乙未不得同月是皆不知閏月之日係於
[017-11a]
前月之下史䇿常體之法也
    天王殺其弟佞夫
或問天王亦不得専殺乎曰吕本中曰言殺其弟無親
親之恩也孫明復曰春秋之義天子得専殺故二百四
十二年無天子殺大夫之文此年殺其弟佞夫以為天
王不能容一母弟不可不見也某竊以為明復此言未
為知春秋者也夫所謂諸侯無専殺大夫者必禀命於
天子也天子無所禀命有罪則與衆殺之非謂殺生自
恣悉由己出而謂之専殺也春秋偶無天王殺大夫之
[017-11b]
事耳或史官脱略孔子無從取書也如使實殺無罪見
之簡冊聖人豈肯不書以為世戒之理而以為天子可
以専殺大夫而遂不書也使後世暴君有作殺生自恣
無所忌憚由明復此言也予故以為明復此言未為知
春秋
    葬蔡景公
或問君弑而賊不討則不書葬蔡景公書葬何也曰吕
[017-12a]
本中已言之矣吕曰許止蔡般皆以子弑父臣弑君罪
惡之極也而二君皆書葬則是君弑而賊不討不書葬
者本無是説也而為之説者又必曲為之義以信其説
使聖人之意不明亦聖門之罪人也
 春秋或問卷十七
[017-12b]